资治通鉴全译







汉纪三十一 淮阳王更始元年(癸未、23)

汉纪三十一 淮阳王更始元年(癸未,公元23年) 春,正月,甲子朔,汉兵与下江兵共攻甄阜、梁丘赐,斩之,杀士卒二万余人。 王莽纳言将军严尤、秩宗将军陈茂引兵欲据宛,刘与战于阳下,大破之,遂围宛。 先是,青、徐贼众虽数十万人,讫无文书、号令、旌旗、部曲;及汉兵起,皆称将军,攻城略地,移书称说。 莽闻之,始惧。 春季,正月甲子朔(初一),汉军与下江兵一同攻打向甄阜、梁丘赐军,斩甄阜、梁丘赐,杀士卒二万余人。 王莽的纳言将军严尤、秩宗将军陈茂率军前进,打算驻防宛城。 刘与他们在阳会战,大破严尤、陈茂军,于是包围宛城。 在此之前,青州和徐州的盗贼虽有几十万人,但一直没有文书、号令、旗帜、军队组织。 但等到汉兵起事,大家都自称将军,进攻城市,夺取土地,传递文书,声讨王莽的罪恶。 王莽听到了,开始担心害怕起来。 舂陵戴侯曾孙玄在平林兵中,号更始将军。 时汉兵已十余万,诸将议以兵多而无所统一,欲立刘氏以从人望。 南阳豪杰及王常等皆欲立刘;而新市、平林将帅乐放纵,惮威明,贪玄懦弱,先共定策立之,然后召示其议。 曰:“诸将军幸欲尊立宗室,甚厚!然今赤眉起青、徐,众数十万,闻南阳立宗室,恐赤眉复有所立,王莽未灭而宗室相攻,是疑天下而自损权,非所以破莽也。 舂陵去宛三百里耳,遽自尊立,为天下准的,使后人得承吾敝,非计之善者也。 不如且称王以号令,王势亦足以斩诸将。 若赤眉所立者贤,相率而往从之,必不夺吾爵位;若无所立,破莽,降赤眉,然后举尊号,亦未晚也。”诸将多曰:“善!”张拔剑击地曰:“疑事无功,今日之议,不得有二!”众皆从之。 二月,辛巳朔,设坛场于水上沙中,玄即皇帝位,南面立,朝群臣;羞愧流汗,举手不能言。 于是大赦,改元,以族父良为国三老,王匡为定国上公,王凤为成国上公,朱鲔为大司马,刘为大司徒,陈牧为大司空,余皆九卿将军。 由是豪杰失望,多不服。 舂陵戴侯刘熊渠的曾孙刘玄,在平林兵中,称更始将军。 这时汉兵已有十余万人,将领们议论,军队虽多,却没有共同的领袖。 于是打算拥立一位汉朝的刘姓皇族,以便顺从大家的希望。 南阳郡的豪杰与下江兵王常等,都主张立刘。 而新市兵、平林兵的将领乐于放纵,害怕刘的威武严明,贪图刘玄的懦弱,抢先共同定下策略拥立刘玄,造成既成事实,然后召来刘告知决议。 刘说:“各位将军要尊立刘姓皇族,对我们太厚爱了!然而现在赤眉在青州、徐州崛起,拥有数十万人,听到南阳拥立刘姓皇族的消息,恐怕他们也会拥立一位刘姓皇族。 王莽还没有消灭,而刘姓皇族互相进攻,这将使天下疑心而损害自己的力量,不是消灭王莽的办法。 而且,舂陵离宛城不过三百里,仓猝自称皇帝,成为天下攻击的目标,让后来人承受衰败,不是好的计谋。 不如暂且称王以发号施令,国王的权力也足以斩杀将领。 如果赤眉拥立的人贤能,我们就一起前去投奔归附他,绝不会剥夺我们的官爵的。 如果赤眉没有立皇帝,那么,等我们消灭了王莽,收服了赤眉,然后再称皇帝,也不算晚。”将领们大都说:“好!”张却拔出宝剑,砍击地面,说:“对自己做的事情,抱着怀疑态度,一定不能成功。 今天这项决定,不允许有第二种想法!”众人都赞成。 二月辛巳朔(初一),在水畔沙滩中设置坛场,刘玄登极,面向南方站立,接受群臣朝拜。 他感到羞愧,满脸流汗,只举手而说不出话来。 于是宣布大赦,改变年号,任命堂叔刘良当国三老,王匡当定国上公,王凤当成国上公,朱鲔当大司马,刘当大司徒,陈牧当大司空,其他将领都当九卿将军。 从此,英雄豪杰感到失望,多有不服。 王莽欲外示自安,乃染其须发,立杜陵史谌女为皇后;置后宫,位号视公、卿、大夫、元士者凡百二十人。 王莽想要显示自己的心情是安定的,于是染黑了胡子和头发,立杜陵人史谌的女儿作皇后。 此外还设置后宫,遴选嫔妃一百二十人,地位封号分别比照公、卿、大夫、元士。 莽赦天下,诏:“王匡、哀章等讨青、徐盗贼,严尤、陈茂等讨前队丑虏,明告以生活、丹青之信;复迷惑不解散,将遣大司空、隆新公将百万之师绝之矣。” 王莽大赦天下,宣布诏命:“王匡、哀章等讨伐青州、徐州地区的盗贼,严尤、陈茂等讨伐前队地区的盗贼,明白地向他们宣告来降者不杀、守约不变;如果仍然迷惑而不解散,即将派遣大司空、隆新公王邑带领百万大军剿灭他们。” 三月,王凤与太常偏将军刘秀等徇昆阳、定陵、郾,皆下之。 三月,王凤和太常偏将军刘秀等率领汉军攻掠昆阳、定陵、郾等城,都予攻克。 王莽闻严尤、陈茂败,乃遣司空王邑驰传,与司徒王寻发兵平定山东;征诸明兵法六十三家以备军吏,以长人巨毋霸为垒尉,又驱诸猛兽虎、豹、犀、象之属以助威武。 邑至洛阳,州郡各选精兵,牧守自将,定会者四十三万人,号百万;余在道者,旌旗、辎重,千里不绝。 夏,五月,寻、邑南出颍川,与严尤、陈茂合。 王莽知道了严尤、陈茂失败,就派遣司空王邑乘坐传车急速出发,和司徒王寻一起发兵去平定崤山以东地区。 同时征召通晓六十三家兵法的人为军官,任用巨人巨毋霸为垒尉,又赶来虎、豹、犀、象等猛兽以助军威。 王邑到了洛阳,各州郡选派精锐的士兵,由州郡的长官亲自带领,定期会集起来的有四十三万人,号称百万;其余的正在路上走,旌旗、辎重千里不绝。 夏季,五月,王寻、王邑离开颍川南下,同严尤、陈茂会合。 诸将见寻、邑兵盛,皆反走,入昆阳,惶怖,忧念妻孥,欲散归诸城。 刘秀曰:“今兵谷既少而外寇强大,并力御之,功庶可立;如欲分散,势无俱全。 且宛城未拔,不能相救;昆阳即拔,一日之间,诸部亦灭矣。 今不同心胆,共举功名,反欲守妻子财物邪!”诸将怒曰:“刘将军何敢如是!”秀笑而起。 会候骑还,言:“大兵且至城北,军陈数百里,不见其后。”诸将素轻秀,及迫急,乃相谓曰:“更请刘将军计之。”秀复为图画成败,诸将皆曰:“诺。”时城中唯有八九千人,秀使王凤与廷尉大将军王常守昆阳,夜与五威将军李轶等十三骑出城南门,于外收兵。 汉军的将领们看到王寻、王邑兵多势众,都往回跑,进入昆阳城,惊慌不安,担忧老婆孩子,想从这里分散而到其他城邑去。 刘秀对他们说:“现在城内兵、粮既少,而城外敌军又强大,合力抵抗敌军,也许可以立功;如果分散,势必不能一一保全。 况且刘部队还没有攻下宛城,不能前来救援;假如昆阳被敌军占领,只要一天的功夫,我军各部也就都完了。 现在怎么能不同心胆,共举大业,反而想要守着妻子财物呢?”将领们发怒说:“刘将军怎么敢这样说!”刘秀笑而起身。 正在此时,侦察的骑兵回来,报告说:“敌人大军即将来到城的北面,军阵达几百里,看不到它的尾巴。”将领们一向轻视刘秀,到了这样紧急的时候,才互相议论道:“再去请刘将军谋划这件事。”刘秀又给将领们描述成败因素,将领们都说:“是的。”这时城中只有八九千人,刘秀让王凤和廷尉大将军王常守卫昆阳,自己夜里同五威将军李轶等十三人骑马驰出昆阳城的南门,在外面收集士兵。 时莽兵到城下者且十万,秀等几不得出。 寻、邑纵兵围昆阳,严尤说邑曰:“昆阳城小而坚,今假号者在宛,亟进大兵,彼必奔走;宛败,昆阳自服。”邑曰:“吾昔围翟义,坐不生得以见责让,今将百万之众,遇城而不能下,非所以示威也。 当先屠此城,蹀血而进,前歌后舞,顾不快邪!”遂围之数十重,列营百数,钲鼓之声闻数十里,或为地道、冲撞城;积弩乱发,矢下如雨,城中负户而汲。 王凤等乞降,不许。 寻、邑自以为功在漏刻,不以军事为忧。 严尤曰:“《兵法》:‘围城为之阙’,宜使得逸出以怖宛下。”邑又不听。 当时开到昆阳城下的王莽军将近十万,刘秀等人几乎不能出去。 王寻、王邑纵兵包围昆阳,严尤向王邑献策说:“昆阳城小而坚固,现在假冒皇帝名号的刘玄在宛城,我们大军迅速向那里进兵,他必定奔逃;宛城方面的汉军一旦失败,昆阳城里的汉军自然向我军降服。”王邑说:“我以前围攻翟义,因没有活捉住他而受到责备,如今带领百万之众,遇城而不能攻下,这就不能显示军威了。 应当先攻陷屠杀此城,踏着血泊前进,前歌后舞,难道不痛快吗?”于是把昆阳包围了几十重,列营上百个,钲鼓之声响彻几十里,还挖掘地道,用战车撞城;用许多弓弩向城内乱射,矢下如雨,城内的人为了躲避飞矢,背着门板出外打水。 王凤等乞求投降,不被理睬。 王寻、王邑自以为片刻就可成功,不担心军事上会出其它事故。 严尤建议说:“《兵法》上写着:‘围城要留下缺口’,应让被围之敌得以逃出,从而使围攻宛城的绿林军害怕。”王邑又不听取这个建议。 棘阳守长岑彭与前队贰严说共守宛城,汉兵攻之数月,城中人相食,乃举城降;更始入都之。 诸将欲杀彭,刘曰:“彭,郡之大吏,执心固守,是其节也。 今举大事,当表义士,不如封之。”更始乃封彭为归德侯。 棘阳守长岑彭和前队副将严说同守宛城,汉军围攻了几个月,城中因为缺粮而人吃人,于是全城报降。 更始皇帝进城,并在宛城建都。 将领们打算杀掉岑彭,刘说:“岑彭是郡的大官,决心固守,是有气节的表现。 现在我们办大事,应当表彰义士,不如封他。”更始帝就封岑彭为归德侯。 刘秀至郾、定陵,悉发诸营兵;诸将贪惜财物,欲分兵守之。 秀曰:“今若破敌,珍宝万倍,大功可成;如为所败,首领无余,何财物之有!”乃悉发之。 六月,己卯朔,秀与诸营俱进,自将步骑千余为前锋,去大军四五里而陈;寻、邑亦遣兵数千合战,秀奔之,斩首数十级。 诸将喜曰:“刘将军平生见小敌怯,今见大敌勇,甚可怪也!且复居前,请助将军!”秀复进,寻、邑兵却,诸部共乘之,斩首数百、千级。 连胜,遂前,诸将胆气益壮,无不一当百,秀乃与敢死者三千人从城西水上冲其中坚。 寻、邑易之,自将万余人行陈,敕诸营皆按部毋得动,独迎与汉兵战,不利,大军不敢擅相救;寻、邑陈乱,汉兵乘锐崩之,遂杀王寻。 城中亦鼓噪而出,中外合势,震呼动天地;莽兵大溃,走者相腾践,伏尸百余里。 会大雷、风,屋瓦皆飞,雨下如注,川盛溢,虎豹皆股战,士卒赴水溺死者以万数,水为不流。 王邑、严尤、陈茂轻骑乘死人渡水逃去,尽获其军实辎重,不可胜算,举之连月不尽,或燔烧其余。 士卒奔走,各还其郡,王邑独与所将长安勇敢数千人还洛阳,关中闻之震恐。 于是海内豪杰翕然响应,皆杀其牧守,自称将军,用汉年号以待诏命;旬月之间,遍于天下。 刘秀到了郾、定陵等地,调发各营的全部军队;将领们贪惜财物,想要分出一部分兵士留守。 刘秀说:“现在如果打垮敌人,有万倍的珍宝,大功可成;如果被敌人打败,头都被杀掉了,还有什么财物!”于是征发了全部军队。 六月己卯朔(初一),刘秀和各营部队一同出发,亲自带领步兵和骑兵一千多人为先头部队,在距离王莽大军四五里远的地方摆开阵势。 王寻、王邑也派几千人来交战,刘秀带兵冲了过去,斩了几十人首级。 将领们高兴地说:“刘将军平时看到弱小的敌军都胆怯,现在见到强敌反而英勇,太奇怪了!还是我们在前面吧,请让我们协助将军!”刘秀又向前进兵,王寻、王邑的部队退却;汉军各部一同冲杀过去,斩了数百上千个首级。 汉军接连获胜,继续进兵,将领们胆气更壮,没有一个不是以一当百。 刘秀就和敢于牺牲的三千人从城西水岸边攻击王莽军的主将营垒。 王寻、王邑轻视汉军,亲自带领一万余人巡行军阵,戒令各营都按兵不动,单独迎上来同汉军交战,不利,大部队又不敢擅自相救;王寻、王邑所部阵乱,汉军乘机击溃敌军,终于杀了王寻。 昆阳城中的汉军也击鼓大喊而冲杀出来,里应外合,呼声震天动地;王莽军大溃,逃跑者互相践踏,倒在地上的尸体遍布一百多里。 适值迅雷、大风,屋瓦全都被风刮得乱飞,大雨好似从天上倒灌下来,水暴涨,虎豹都吓得发抖,掉入水中溺死的士兵上万,河水因此不能流动。 王邑、严尤、陈茂等以轻骑踏着死人渡过水逃走。 汉军获得王莽军抛下的全部军用物资,不可胜计,接连几个月都运不完,有些余下的就被烧掉。 王莽军的士兵奔跑,各还故乡,只有王邑和他带领的长安勇士几千人回到洛阳,关中听到这个消息十分惊惧。 于是海内豪杰一致响应,都杀掉当地的州郡长官,自称将军,用更始年号,等待更始皇帝的诏命;一个月之内,这种形势遍于天下。 莽闻汉兵言莽鸩杀孝平皇帝,乃会公卿于王路堂,开所为平帝请命金之策,泣以示群臣。 王莽听说汉军说他用鸩酒毒杀了汉平帝,便集合公卿到王路堂,打开收藏在金柜中的他替平帝请求解除疾病、愿以身代死的策书,流着泪出示给群臣看。 刘秀复徇颍川,攻父城不下,屯兵巾车乡。 颍川郡掾冯异监五县,为汉兵所获。 异曰:“异有老母在父城,愿归,据五城以效功报德!”秀许之。 异归,谓父城长苗萌曰:“诸将多暴横,独刘将军所到不虏略,观其言语举止,非庸人也!”遂与萌率五县以降。 刘秀再向颍川一带夺取土地,进攻父城,未能攻克,大军驻扎巾车乡。 颍川郡掾冯异督察五县,被汉兵生擒。 冯异说:“我有老母在父城,我愿意回去,献上这五座县城,以功来报答恩德。”刘秀许诺。 冯异回去后,告诉父城县长苗萌说:“刘玄的将领们多数凶暴蛮横,只有刘秀将军所到的地方,不抢劫人和财物。 看他的言谈举止,不是一个平庸之人。”于是和苗萌一起率领五县军民投降。 新市、平林诸将以刘兄弟威名益盛,阴劝更始除之。 秀谓曰:“事欲不善。”笑曰:“常如是耳。”更始大会诸将,取宝剑视之;绣衣御史申徒建随献玉;更始不敢发。 舅樊宏谓曰:“建得无有范增之意乎?”不应。 李轶初与兄弟善,后更谄事新贵;秀戒曰:“此人不可复信!”不从。 部将刘稷,勇冠三军,闻更始立,怒曰:“本起兵图大事者,伯升兄弟也。 今更始何为者邪!”更始以稷为抗威将军,稷不肯拜;更始乃与诸将陈兵数千人,先收稷,将诛之;固争。 李轶、朱鲔因劝更始并执,即日杀之;以族兄光禄勋赐为大司徒。 秀闻之,自父城驰诣宛谢。 司徒官属迎吊秀,秀不与交私语,惟深引过而已,未尝自伐昆阳之功;又不敢为服丧,饮食言笑如平常。 更始以是惭,拜秀为破虏大将军,封武信侯。 新市兵、平林兵的将领们因为刘兄弟威名日盛,秘密建议更始帝刘玄除掉他俩。 刘秀对刘说:“看情况,更始帝打算跟我们过不去。”刘笑着说:“一向就是如此。”不久,刘玄集合全体将领,教刘拿出他的宝剑,接过来仔细观察。 这时,绣衣御史申徒建跟着呈上玉,暗示更始帝早下决断,但更始不敢发动。 刘的舅舅樊宏对刘说:“申徒建莫非有范增的意图?”刘不作回答。 李轶最初跟刘兄弟感情很好,可是后来转而谄媚拥有权柄的新贵,刘秀告诫刘:“对这个人不能再信任了!”刘不听从。 刘的部将刘稷,勇冠三军,听说刘玄即位的消息,大怒说:“当初起兵图谋大事的,是刘兄弟。 而今更始是干什么的呢!”刘玄任命刘稷当抗威将军,刘稷不肯拜受这一任命。 刘玄于是与将领们部署数千军队,先逮捕刘稷,准备诛杀。 刘坚持反对。 李轶、朱鲔趁机建议刘玄同时逮捕刘,并于当天跟刘稷一齐斩首。 刘玄任命堂兄光禄勋刘赐当大司徒。 刘秀听到这个消息,从父城夺回宛城,向刘玄请罪。 司徒所属官员迎接刘秀,表示哀悼,刘秀不与他们谈一句私话,唯有深自责备而已,不曾自己夸耀保卫昆阳的战功,又不敢为刘服丧;饮食言谈欢笑跟平常一样。 刘玄因此惭愧,任命刘秀当破虏大将军,封武信侯。 道士西门君惠谓王莽卫将军王涉曰:“谶文刘氏当复兴,国师公姓名是也。”涉遂与国师公刘秀、大司马董忠、司中大赘孙谋,以所部兵劫莽降汉,以全宗族。 秋,七月,以其谋告莽,莽召忠诘责,因格杀之,使虎贲以斩马剑忠,收其宗族,以醇醯、毒药、白刃、丛棘并一坎而埋之;秀、涉皆自杀。 莽以其骨肉、旧臣、恶其内溃,故隐其诛。 莽以军师外破,大臣内畔,左右亡所信,不能复远念郡国,乃召王邑还,为大司马,以大长秋张邯为大司徒,崔发为大司空,司中寿容苗为国师。 莽忧懑不能食,但饮酒,啖鳆鱼;读军书倦,因冯几寐,不复就枕矣。 道士西门君惠对王莽的卫将军王涉说:“谶文说刘姓应当复兴,国师公的姓名就是。”王涉于是与国师公刘秀、大司马董忠、司中大赘孙商量,准备用所属的部队劫持王莽,投降更始政权,以保全自己的家族。 秋季,七月,孙向王莽告密。 王莽召见董忠责问,趁机当场格杀,命虎贲武士用斩马剑剁董忠的尸体,逮捕董忠的家族,用浓醋、毒药、利刀、荆棘合成一穴埋葬了他们。 刘秀和王涉都自杀了。 王莽因为这两个人是至亲和老部下,嫌厌人家说他的内部崩溃了,所以不公开宣布对他们的惩罚。 王莽因为军队在外面打了败仗,大臣们又在内部叛变,身边没有人可信任了,不能够再考虑远方的郡国,于是召王邑回来,任命为大司马。 同时,任命大长秋张邯担任大司徒,崔发担任大司空,司中寿容苗担任国师。 王莽忧闷得吃不下饭了,只喝酒,吃鳆鱼。 阅读军书疲倦了,便靠着几案打盹儿,不再上床睡觉了。 成纪隗崔、隗义、上杨广、冀人周宗同起兵以应汉,攻平襄,杀莽镇戎大尹李育。 崔兄子嚣,素有名,好经书,崔等共推为上将军;崔为白虎将军,义为左将军。 嚣遣使聘平陵方望,以为军师。 望说嚣立高庙于邑东;己巳,祠高祖、太宗、世宗,嚣等皆称臣执事,杀马同盟,以兴辅刘宗;移檄郡国,数莽罪恶。 勒兵十万,击杀雍州牧陈庆、安定大尹王向。 分遣诸将徇陇西、武都、金城、武威、张掖、酒泉、敦煌,皆下之。 成纪人隗崔和隗义、上人杨广、冀人周宗同时聚众起兵,响应刘玄的汉军。 他们进攻平襄,击杀王莽镇戎大尹李育。 隗崔哥哥的儿子隗嚣一向有很好名声,喜爱儒家经典,隗崔等共同推举隗嚣当上将军,隗崔当白虎将军,隗义当左将军。 隗嚣派遣使者聘请平陵人方望担任军师。 方望建议隗嚣,在平襄东郊兴建汉高祖刘邦祭庙。 己巳(二十二日),祭祀汉高祖、太宗、世宗,隗嚣等都称臣执事,杀马盟誓,同心合力辅佐刘姓皇族。 向各郡、各封国传递文告,声讨王莽罪行。 统率军队十万,击杀雍州牧陈庆、安定大尹王向。 然后,分别派出将领,攻打陇西、武都、金城、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全部攻克。 初,茂陵公孙述为清水长,有能名;迁导江卒正,治临邛。 汉兵起,南阳宗成、商人王岑起兵徇汉中以应汉,杀王莽庸部牧宋遵,众合数万人。 述遣使迎成等,成等至成都,虏掠暴横。 述召郡中豪杰谓曰:“天下同苦新室,思刘氏久矣,故闻汉将军到,驰迎道路。 今百姓无辜而妇子系获,此寇贼,非义兵也。”乃使人诈称汉使者,假述辅汉将军、蜀郡太守兼益州牧印绶;选精兵西击成等,杀之,并其众。 最初,茂陵公孙述当清水县长,以才能干练闻名于世。 后调升导江郡卒正,郡府设于临邛。 汉兵崛起时,南阳人宗成、商县人王岑也起兵响应,夺取汉中,杀死王莽庸部牧宋遵,集结数万人。 公孙述派人迎接宗成等。 宗成等到成都,劫夺抢掠,残暴蛮横。 公孙述召集郡中豪杰,对他们说:“天下人不堪新朝的迫害,怀念汉朝很久了,所以听说汉朝的将军来到,奔走相告,到道路上迎接。 而今人民无罪,妻子儿女却受到凌辱,这些人是强盗,而不是义军。”于是,派人假冒更始政权的使者,授予公孙述辅汉将军、蜀郡太守兼益州牧的印信。 公孙述选派精兵西击宗成等,把他们杀死,兼并了他们的部队。 前钟武侯刘望起兵汝南,严尤、陈茂往归之;八月,望即皇帝位,以尤为大司马,茂为丞相。 前汉朝钟武侯刘望在汝南起兵,严尤、陈茂前往归附。 八月,刘望登极,任命严尤当大司马,陈茂当丞相。 王莽使太师王匡、国将哀章守洛阳。 更始遣定国上公王匡攻洛阳,西屏大将军申屠建、丞相司直李松攻武关,三辅震动。 析人邓晔、于匡起兵南乡以应汉,攻武关都尉朱萌,萌降;进攻右队大夫宋纲,杀之;西拔湖。 莽愈忧,不知所出。 崔发言:“古者国有大灾,则哭以厌之。 宜告天以求救!”莽乃率群臣至南郊,陈其符命本末,仰天大哭,气尽,伏而叩头。 诸生、小民旦夕会哭,为设餐粥;甚悲哀者,除以为郎,郎至五千余人。 王莽命太师王匡、国将哀章守卫洛阳,更始皇帝派遣定国上公王匡进攻洛阳,西屏大将军申屠建、丞相司直李松进攻武关,三辅地区为之震动。 析县人邓晔和于匡在南乡起兵以响应汉军,进攻武关都尉朱萌,朱萌投降;进攻右队大夫宋纲,把宋纲杀掉;向西挺进,攻陷湖县。 王莽更加忧虑,不知所措。 崔发说:“古时候国家有了大灾难,就用哭向上天告哀来战胜它。 应该祷告上天祈求救助。”王莽于是率领群臣到南郊,陈述他承受符命的首尾经过,仰天大哭,声嘶气绝,伏地叩头。 众儒生和老百姓每天早晚会集起来哭,给他们准备了稀饭。 哭得非常悲哀的人,被任命作郎官,郎官达到五千多人。 莽拜将军九人,皆以虎为号,将北军精兵数万人以东,内其妻子宫中以为质。 时省中黄金尚六十余万斤,他财物称是,莽愈爱之,赐九虎士人四千钱;众重怨,无斗意。 九虎至华阴回,距隘自守。 于匡、邓晔击之,六虎败走;二虎诣阙归死,莽使使责死者安在,皆自杀;其四虎亡。 三虎收散卒保渭口京师仓。 王莽任命将军九人,都用“虎”作为将军的名号,率领禁卫军精锐士兵几万人向东方开去,把他们的妻子儿女收容到皇宫里作为人质。 这时宫中储存的黄金还有六十多万斤,其他的贵重珍宝差不多也是这个数目,王莽更加爱不释手,对九虎将军部属,每人仅赏赐四千钱。 大家很怨恨,毫无斗志。 九虎将军到达华阴县回,扼守险要。 于匡、邓晔率军攻击他们,六位虎将军战败逃走,其中两位虎将军回到朝廷接受死刑处分,王莽让使者责问他们死的人在哪里,于是二人自杀,其他四位虎将军逃亡。 还有三位虎将军收集散兵,保卫渭口京师仓。 邓晔开武关迎汉兵。 李松将三千余人至湖,与晔等共攻京师仓,未下。 晔以弘农掾王宪为校尉,将数百人北渡渭,入左冯翊界。 李松遣偏将军韩臣等径西至新丰击莽波水将军,追奔至长门宫。 王宪北至频阳,所过迎降。 诸县大姓各起兵称汉将军,率众随宪。 李松、邓晔引军至华阴,而长安旁兵四会城下;又闻天水隗氏方到,皆争欲入城,贪立大功、卤掠之利。 莽赦城中囚徒,皆授兵,杀,饮其血,与誓曰:“有不为新室者,社鬼记之!”使更始将军史谌将之。 渡渭桥,皆散走;谌空还。 众兵发掘莽妻、子、父、祖冢,烧其棺椁及九庙、明堂、辟雍,火照城中。 邓晔打开武关关门,迎接汉兵。 李松率三千人抵达湖县,与邓晔等会合,共同进攻京师仓,没有攻下。 邓晔任命弘农掾王宪当校尉,率领数百人北渡渭河,进入左冯翊境内。 李松派遣偏将军韩臣等,一直向西推进到新丰,攻击王莽波水将军窦融。 窦融败退,韩臣追击,直抵长门宫。 王宪部队推进到频阳,沿途地方官府都迎而降服。 各县大姓分别起兵,自称是汉朝将军,率领部众追随王宪。 李松、邓晔率军抵达华阴时,长安附近的部队已从四方汇集到城下。 大家听说天水隗家军也将抵达,都争着要第一个入城,贪图建立大功和抢劫财宝。 王莽赦免城里监狱的犯人,都发给武器,杀猪饮血,跟他们立誓说:“如有不为新朝效力的人,社鬼记住他!”让更始将军史谌率领着他们。 这些人渡过渭桥,都四散逃跑了,只剩史谌一个人回来。 各路士兵挖掘王莽的妻子、儿子、父亲、祖父的坟墓,焚烧他们的棺材以及九庙、明堂和辟雍,火光映照城中。 九月,戊申朔,兵从宣平城门入。 张邯逢兵见杀;王邑、王林、王巡、恽等分将兵巨击北阙下,会日暮,官府、邸第尽奔亡。 己酉,城中少年朱弟、张鱼等恐见卤掠,趋欢并和,烧作室门,斧敬法闼,呼曰:“反虏王莽,何不出降!”火及掖庭、承明,黄皇室主所居。 黄皇室主曰:“何面目以见汉家!”自投火中而死。 九月戊申朔(初一),攻城军队从宣平门入城。 张邯遇到士兵,被杀。 王邑、王林、王巡和恽等人分别带兵在北阙下抗击。 恰好天黑,官府和豪门大宅的人全都逃跑了。 己酉(初二),城里青年朱弟和张鱼等人恐怕遭抢劫,奔跑喧晔,聚集成群,焚烧尚方工场门,用斧子劈开敬法殿的小门,喊道:“反贼王莽,怎么不出来投降?”大火蔓延到掖庭、承明殿,这里是黄皇室主居住的地方。 黄皇室主说:“我还有什么脸面再见汉朝人?”自己纵身投入火中而死。 莽避火宣室前殿,火辄随之。 莽绀服,持虞帝匕首;天文郎按式于前,莽旋席随斗柄而坐,曰:“天生德于予,汉兵其如予何!”庚戌,且明,群臣扶掖莽自前殿之渐台,公卿从官尚千余人随之。 王邑昼夜战,罢极,士死伤略尽;驰入宫,间关至渐台,见其子侍中睦解衣冠欲逃,邑叱之,令还,父子共守莽。 军人入殿中,闻莽在渐台,众共围之数百重。 台上犹与相射,矢尽,短兵接;王邑父子、恽、王巡战死,莽入室。 下时,众兵上台,苗、唐尊、王盛等皆死。 商人杜吴杀莽,校尉东海公宾就斩莽首;军人分莽身,节解脔分,争相杀者数十人;公宾就持莽首诣王宪。 宪自称汉大将军,城中兵数十万皆属焉;舍东宫,妻莽后宫,乘其车服。 癸丑,李松、邓晔入长安,将军赵萌、申屠建亦至;以王宪得玺绶不上,多挟宫女,建天子鼓旗,收斩之。 传莽首诣宛,悬于市;百姓共提击之,或切食其舌。 王莽避火到了未央宫宣室前殿,火总是跟着他。 王莽穿着全套天青色的衣服,拿着虞帝匕首。 天文郎在前面按着占测时日的,王莽转动坐席随着斗柄所指的方向坐着,说道:“上天把这样的品德赋予我,汉军能把我怎么样?”庚戌(初三),天快亮了,群臣搀扶着王莽,从前殿去渐台,公卿等随从官吏还有一千多人跟着他。 王邑白天黑夜都在战斗,疲倦极了,士兵死伤快完了,他飞马进入宫中,辗转来到了渐台,看见他的儿子侍中王睦脱下衣帽想要逃走,王邑喝住他,让他转回,父子俩一同守卫着王莽。 兵士进入殿中,听说王莽在渐台,众人将其包围了数百重。 台上仍用弓箭与包围的士兵对射,箭用尽了,便短兵相接。 王邑父子、恽、王巡战斗而死,王莽躲进内室。 下午五时三刻,大批士兵上了渐台,苗、唐尊、王盛等人都死在台上。 商县人杜吴杀死了王莽,校尉东海人公宾就砍下了王莽的脑袋。 兵士们分裂了王莽的身躯,四肢关节、肌肉被切割成许多块,争着去砍杀的有几十人。 公宾就拿着王莽的脑袋前往王宪那里。 王宪自称汉朝的大将军,城里的军队几十万人都归属了他。 王宪住在长乐宫,把王莽的妃嫔都作为妻妾,使用王莽的车马、衣服和器物。 癸丑(初六),李松、邓晔进入长安,将军赵萌和申屠建也来到。 因为王宪缴获了御玺没有上交,私藏了许多宫女,使用了天子的仪仗,便把他捉来杀掉了。 传送王莽的脑袋前往宛城,挂在街市示众,百姓都去掷击它,有人切下他的舌头来吃了。 班固赞曰:王莽始起外戚,折节力行以要名誉,及居位辅政,勤劳国家,直道而行,岂所谓“色取仁而行违”者邪!莽既不仁而有佞邪之材,又乘四父历世之权,遭汉中微,国统三绝,而太后寿考,为之宗主,故得肆其奸匿以成篡盗之祸。 推是言之,亦天时,非人力之致矣!及其窃位南面,颠覆之势险于桀、纣,而莽晏然自以黄、虞复出也,乃始恣睢,奋其威诈,毒流诸夏,乱延蛮貉,犹未足以逞其欲焉。 是以四海之内,嚣然丧其乐生之心,中外愤怨,远近俱发,城池不守,支体分裂,遂令天下城邑为虚,害遍生民,自书传所载乱臣贼之,考其祸败,未有如莽之甚者也!昔秦燔《诗》、《书》以立私议,莽诵《六艺》以文奸言,同归殊涂,俱用灭亡,皆圣王之驱除云尔。 班固赞曰:王莽最初以外戚起家,降低身份,勉力而行,以博取名誉。 等到他登上高位,辅佐朝政,为国家辛勤工作,本着正直的原则行事。 难道他就是孔子所说的“表面上仁义,行动中却违背它”的人吗?王莽本来没有仁义的品德,却有奸佞邪恶的才能,又利用四个伯父、叔父经历了元帝、成帝两代所掌握的权力,遇到汉朝中途衰落,皇位三代没有继承人,而皇太后王政君寿命很长,为他作主,因此得以施逞奸诈邪恶的手段,从而造成篡夺政权,窃取皇位的灾祸。 根据这些事实推论起来,这也是天命,不是人力所能作得到的!等到窃取了皇帝的宝座,败亡的趋势比夏桀、商纣的时候还要危险,而王莽却安然地认为自己就是黄帝、虞舜再世复出。 于是开始放纵暴戾,滥施威力诈术,流毒全国,灾祸蔓延到外族,还不足以满足他的欲望。 因此天下陷于忧愁,人民丧失了乐生的心意,朝廷和地方都怨愤,远近同时反叛,城池失守,躯体分裂,终于使得全国的城市变成废墟,害尽了百姓。 根据书籍传述上所记载的乱臣贼子以来,考察他们引起的苦难,与失败的凄惨,从没有一个超过王莽。 从前秦朝焚毁《诗经》、《书经》等典籍从而确立自己的一家主张,王莽引用《六经》来装饰谬论,他们走的路不同,而目的完全一样,都由此而导致灭亡,全是为圣明的帝王开道铺路罢了! 定国上公王匡拔洛阳,生缚莽太师王匡、哀章,皆斩之。 冬,十月,奋威大将军刘信击杀刘望于汝南,并诛严尤、陈茂,郡县皆降。 定国上公王匡攻陷洛阳,生擒新莽太师王匡、国将哀章,将他们全都斩首。 冬季,十月,奋威大将军刘信在汝南击杀刘望,并诛杀严尤、陈茂。 所属郡县全都降服。 更始将都洛阳,以刘秀行司隶校尉,使前整修宫府。 秀乃置僚属,作文移,从事司察,一如旧章。 时三辅吏士东迎更始,见诸将过,皆冠帻而服妇人衣,莫不笑之;及见司隶僚属,皆欢喜不自胜,老吏或垂涕曰:“不图今日复见汉官威仪!”由是识者皆属心焉。 刘玄将要建都洛阳,任命刘秀代理司隶校尉,派他先到洛阳修建宫殿官府。 刘秀于是设置下属官吏,用正式公文通知地方官府,处理政事完全按照西汉旧制。 当时三辅的官员们派代表到洛阳迎接更始刘玄,看见将领们经过,都用布包头,穿着女人的衣裳,没有不耻笑的。 等到看见司隶校尉的下属官员,都高兴得不能自制,有些年纪大的官员流泪说:“想不到今天重新看到了汉朝官员威武的仪表!”从此,有见识的人都归心刘秀。 更始北都洛阳,分遣使者徇郡国,曰:“先降者复爵位!”使者至上谷,上谷太守扶风耿况迎,上印绶;使者纳之,一宿,无还意。 功曹寇恂勒兵入见使者,请之,使者不与,曰:“天王使者,功曹欲胁之邪!”恂曰:“非敢胁使君,窃伤计之不详也。 今天下初定,使君建节衔命,郡国莫不延颈倾耳;今始至上谷而先堕大信,将复何以号令他郡乎!”使者不应。 恂叱左右以使者命召况;况至,恂进取印绶带况。 使者不得已,乃承制诏之,况受而归。 刘玄北上定都洛阳,分别派出使节到各郡各封国巡行,宣布:“先投降的,恢复他的封爵和官位。”使节到了上谷,上谷太守扶凤人耿况迎接,缴纳印信,使节接受。 可是,过了一夜,并无发还的意思。 郡功曹寇恂率兵拜访使节,请求发还印信。 使节不给,说:“我是皇帝的使臣,你打算威胁吗?”寇恂说:“我并不敢威胁阁下,只是替你的思虑不够周密而感到惋惜。 而今天下刚刚安定,阁下代表皇帝驾临,各郡各封国没有不伸长脖子洗耳恭听的。 可是现在才到上谷,便先自毁信誉,还有什么方法再对别的郡国发号施令?”使节不作答复。 寇恂大声呵斥左右随从,教他们用使节名义召唤耿况。 等到耿况来到,寇恂自己把印信交给耿况。 使节无可奈何,只好用皇帝名义下诏,耿况受命后告辞。 宛人彭宠、吴汉亡命在渔阳,乡人韩鸿为更始使,徇北州,承制拜宠偏将军,行渔阳太守事,以汉为安乐令。 宛城人彭宠、吴汉逃亡到渔阳。 同乡韩鸿,担任更始政府使节,前往北方州郡巡行,用皇帝名义下诏,任命彭宠当偏将军,代理渔阳太守,任命吴汉当安乐县令。 更始遣使降赤眉。 樊崇等闻汉室复兴,即留其兵,将渠帅二十余人随使者至洛阳,更始皆封为列侯。 崇等既未有国邑,而留众稍有离叛者,乃复亡归其营。 更始皇帝刘玄派人说降赤眉。 樊崇等听说汉朝复兴,便留下部众,率将领二十余人,随同使节来到洛阳。 刘玄把他们都封为列侯。 可是,樊崇等既没有采邑,而留在原地的部众又逐渐有背叛离去的,于是又逃回他的营地。 王莽庐江连率颍川李宪据郡自守,称淮南王。 王莽朝中的庐江连率颍川人李宪占据本郡自守,自称淮南王。 故梁王立之子永诣洛阳;更始封为梁王,都睢阳。 前汉朝梁王刘立的儿子刘永到洛阳朝见刘玄,刘玄封刘永为梁王,首府设在睢阳。 更始欲令亲近大将徇河北,大司徒赐言:“诸家子独有文叔可用。”朱鲔等以为不可,更始狐疑,赐深劝之;更始乃以刘秀行大司马事,持节北渡河,镇慰州郡。 刘玄打算派亲信大将巡行河北,大司徒刘赐说:“南阳刘姓宗族子弟中,只有刘秀可以胜任。”朱鲔等认为不可以,刘玄疑惑不决。 刘赐恳切规劝他,刘玄才任命刘秀代理大司马,持节北渡黄河,镇抚慰问各州郡。 以大司徒赐为丞相,令先入关修宗庙、宫室。 刘玄赐封大司徒刘赐当丞相,命令他先进入函谷关内,修建宗庙、宫室。 大司马秀至河北,所过郡县,考察官吏,黜陟能否,平遣囚徒,除王莽苛政,复汉官名;吏民喜悦,争持牛酒迎劳,秀皆不受。 大司马刘秀到达黄河以北在所经的郡县,考察官吏政绩,根据能力的大小任用或罢免,公平审理诉讼刑狱,废除王莽残酷的政令,恢复汉朝官名制度。 官民喜悦,争先恐后地拿着牛肉与美酒迎接慰劳。 刘秀一律不接受。 南阳邓禹杖策追秀,及于邺。 秀曰:“我得专封拜,生远来,宁欲仕乎?”禹曰:“不愿也。”秀曰:“即如是,何欲为?”禹曰:“但愿明公威德加于四海,禹得效其尺寸,垂功名于竹帛耳!”秀笑,因留宿间语;禹进说曰:“今山东未安,赤眉、青犊之属动以万数。 更始既是常才而不自听断,诸将皆庸人屈起,志在财币,争用威力,朝夕自快而已,非有忠良明智、深虑远图,欲尊主安民者也。 历观往古圣人之兴,二科而已,天时与人事也。 今以天时观之,更始既立而灾变方兴;以人事观之,帝王大业非凡夫所任,分崩离析,形势可见。 明公虽建藩辅之功,犹恐无所成立也。 况明公素有盛德大功,为天下所向服,军政齐肃,赏罚明信。 为今之计,莫如延揽英雄,务悦民心,立高祖之业,救万民之命,以公而虑,天下不足定也!”秀大悦,因令禹宿止于中,与定计议;每任使诸将,多访于禹,皆当其才。 南阳人邓禹执鞭驱马而行,追赶刘秀,直追到邺城才追到。 刘秀说:“我有权封爵任官,先生这么远前来,难道想进入仕途?”邓禹说:“不愿意。”刘秀说:“既然如此,你想干什么?”邓禹说:“只愿阁下的威望和恩德普及四海,我能在你的属下尽一尺一寸之力,使我的声名记载在史书上而已。”刘秀笑起来,于是留邓禹住下,私下交谈。 邓禹建议说:“如今,崤山以东还没有安定,赤眉和青犊的人马都有数以万计。 刘玄本是一个平凡人物,而且又不亲自处理政事,所以将领都是庸碌之辈,靠着机运爬到高位,志向在于发财,争着卖弄权势,从早到晚自我快乐罢了,没有忠诚正直,没有聪明智慧,没有深思熟虑,没有远大眼光,不是想要尊主安民的人。 观察古代圣明君王的兴起,不过两个条件:天时和人事。 现在从天时来看,刘玄即位后,天象变异却兴起了;从人事来看,帝王大业,不是平凡人物所能胜任的。 土崩瓦解的形势,已经可见。 阁下虽然立下了辅佐的功勋,但恐怕还是没有什么成就。 况且您一向具有盛大的德能和功勋,受到天下人的向往和敬佩。 无论带兵或从政,纪律严肃,赏罚公开而守信。 当今之计,不如招揽英雄,务求取悦民心,创立高祖当年的功业,拯救万民的生命。 以阁下的远虑,天下不难统一。”刘秀非常高兴,因而命邓禹在营中下榻,和他进行磋商。 刘秀每次任命或派出将领,多征求邓禹的意见。 邓禹对将领的判断都与他们的才能相称。 秀自兄之死,每独居辄不御酒肉,枕席有涕泣处,主簿冯异独叩头宽譬;秀止之曰:“卿勿妄言!”异因进说曰:“更始政乱,百姓无所依戴。 夫人久饥渴,易为充饱。 今公专命方面,宜分遣官属徇行郡县,宣布惠泽。”秀纳之。 刘秀自从哥哥刘被杀,每逢单独居住,总是不吃酒肉,枕席上有他悲泣的泪痕。 主簿冯异单独叩头进言宽慰。 刘秀阻止他说:“你可别乱讲!”冯异趁机建议说:“更始帝政治混乱,百姓无所依服拥戴。 一个人饥渴得太久,容易使他吃饱。 而今阁下得以不待命令而独行事于自己控制的一大块土地,应该分别派遣官属巡行郡县,传播善政恩德。”刘秀采纳了他的建议。 骑都尉宋子耿纯谒秀于邯郸,退,见官属将兵法度不与他将同,遂自结纳。 骑都尉宋子人耿纯在邯郸晋见刘秀。 退下后,发现刘秀的官属带领军队的法令制度,跟其他将领不同,于是留下来跟刘秀结交。 故赵缪王子林说秀决列人河水以灌赤眉,秀不从;去之真定。 林素任侠于赵、魏间,王莽时,长安中有自称成帝子子舆者,莽杀之。 邯郸卜者王郎缘是诈称真子舆,云“母故成帝讴者,尝见黄气从上下,遂任身;赵后欲害之,伪易他人子,以故得全。”林等信之,与赵国大豪李育、张参等谋共立郎。 会民间传赤眉将渡河,林等因此宣言“赤眉当立刘子舆”,以观众心,百姓多信之。 十二月,林等率车骑数百晨入邯郸城,止于王宫,立郎为天子;分遣将帅徇下幽、冀,移檄州郡,赵国以北、辽东以西皆望风响应。 汉朝已故赵缪王刘元的儿子刘林,建议刘秀,在列人县境内决开黄河,用以淹没赤眉军。 刘秀没有听从,前往真定。 刘林在赵、魏之间,一向讲义气,好打抱不平。 新朝时,有人自称是汉成帝的儿子刘子舆,王莽把他处死了。 此时,邯郸一位占卜先生王郎因此谎称他才是真正的刘子舆。 他解释说:“母亲本是成帝的歌女,曾经看见一股黄气罩到身上,就怀了孕。 赵后打算谋害她,幸而用别人家的婴儿顶替,所以能保全一命。”刘林等相信这项解释,与赵国有影响力的豪杰李育、张参等谋划共同拥戴王郎当皇帝。 恰好此时民间传说赤眉将渡过黄河,刘林等趁此机会传播谣言:“赤眉当立刘子舆,”以试探众人的反应,而百姓大多数相信不疑。 十二月,刘林等率领车骑数百人,于早晨进入邯郸城,在赵王王宫停下来,立王郎当皇帝。 然后,分别派出将领,向幽州、冀州夺取土地,把文告分送各州、各郡。 赵国以北、辽东以西,都望风响应。 二年(甲申、24) 二年(甲申,公元24年) 春,正月,大司马秀以王郎新盛,乃北徇蓟。 春季,正月,大司马刘秀因为王郎刚刚崛起,正处于兴盛状态,于是北向蓟州夺取土地。 申屠建、李松自长安迎更始迁都;二月,更始发洛阳。 初,三辅豪杰假号诛莽者,人人皆望封侯;申屠建既斩王宪,又扬言“三辅儿大黠,共杀其主。”吏民惶恐,属县屯聚;建等不能下。 更始至长安,乃下诏大赦,非王莽子,他皆除其罪,于是三辅悉平。 申屠建、李松自长安迎接刘玄迁都。 二月,刘玄从洛阳出发。 当初,三辅的英雄人物借用汉将军号诛杀了王莽,人人都盼望封侯。 申屠建既把王宪杀了,又宣扬说:“三辅男子太凶狠狡黠,一起杀死了他们的首领。”官员百姓一片恐慌,三辅所属各县聚兵自保,申屠建等不能攻下。 刘玄到了长安,才下诏大赦,除王莽后代外,其他都免其罪,于是三辅尽得安定。 时长安唯未央宫被焚,其余宫室、供帐、仓库、官府皆按堵如故,市里不改于旧。 更始居长乐宫,升前殿,郎吏以次列庭中;更始羞怍,俯首刮席,不敢视。 诸将后至者,更始问:“虏掠得几何?”左右侍官皆宫省久吏,惊愕相视。 当时长安只有未央宫被焚,其余宫室、供具张设、仓库、官府,都安然无恙,犹如以前,城市街巷和原来一样没有改变。 刘玄在长乐宫居住,登上前殿,官吏们按照次序,排列在正殿前的院子里。 刘玄羞愧惭怍,俯下头用手刮席,不敢看人。 将领们有后到的,刘玄问:“抢了多少东西?”左右侍官都是宫禁中的旧吏,对此惊愕不已,相视无语。 李松与棘阳赵萌说更始宜悉王诸功臣;朱鲔争之,以为高祖约,非刘氏不王。 更始乃先封诸宗室:祉为定陶王,庆为燕王,歙为元氏王,嘉为汉中王,赐为宛王,信为汝阴王;然后立王匡为阳王,王凤为宜城王;朱鲔为胶东王,王常为邓王,申屠建为平氏王,陈牧为阴平王,卫尉大将军张为淮阳王,执金吾大将军廖湛为穰王,尚书胡殷为随王,柱天大将军李通为西平王,五威中郎将李轶为舞阴王,水衡大将军成丹为襄邑王,骠骑大将军宗佻为颍阴王,尹尊为郾王。 唯朱鲔辞不受;乃以鲔为左大司马,宛王赐为前大司马,使与李轶等镇抚关东,又使李通镇荆州,王常行南阳太守事。 以李松为丞相,赵萌为右大司马,共秉内任。 李松与棘阳人赵萌建议刘玄尽封功臣为王。 朱鲔与他们争辩,认为汉高祖刘邦事先说定,不是刘姓皇族不能当王。 刘玄于是首先赐封刘姓宗族:刘祉当定陶王,刘庆当燕王,刘歙当元氏王,刘嘉当汉中王,刘赐当宛王,刘信当汝阴王。 然后立王匡当阳王,王凤当宜城王,朱鲔当胶东王,王常当邓王,申屠建当平氏王,陈牧当阴平王,卫尉大将军张当淮阳王,执金吾大将军廖湛当穰王,尚书胡殷当随王,柱天大将军李通当西平王,五威中郎将李轶当舞阴王,水衡大将军成丹当襄邑王,骠骑大将军宗佻当颍阴王,尹尊当郾王。 只有朱鲔推辞不肯接受。 于是任命朱鲔当左大司马,宛王刘赐当前大司马,让他们与李轶等人安抚函谷关以东地区。 又让李通镇守荆州,王常代理南阳太守。 任命李松当丞相,赵萌当右大司马,共同承担朝廷之内的责任。 更始纳赵萌女为夫人,故委政于萌,日夜饮宴后庭;群臣欲言事,辄醉不能见,时不得已,乃令侍中坐帷中与语。 韩夫人尤嗜酒,每侍饮,见常侍奏事,辄怒曰:“帝方对我饮,正用此时持事来邪!”起,抵破书案。 赵萌专权,生杀自恣。 郎吏有说萌放纵者,更始怒,拔剑斩之,自是无敢复言。 以至群小、膳夫皆滥授官爵,长安为之语曰:“灶下养,中郎将。 烂羊胃,骑都尉。 烂羊头,关内侯。”军师将军李淑上书谏曰:“陛下定业,虽因下江、平林之势,斯盖临时济用,不可施之既安。 唯名与器,圣人所重;今加非其人,望其裨益万分,犹缘木求鱼,升山采珠。 海内望此,有以窥度汉祚!”更始怒,囚之。 诸将在外者皆专行诛赏,各置牧守;州郡交错,不知所从。 由是关中离心,四海怨叛。 刘玄娶赵萌女儿当夫人,所以把政事都给赵萌去管,日夜在后宫饮宴。 臣属们想向君主奏闻或议论政事,刘玄总是因醉酒而不能相见,有时不得已,就命侍中坐帐幕之中与群臣说话。 韩夫人尤其爱好喝酒,每当侍奉刘玄喝酒,见中常侍向天子奏事,总是发怒说:“皇上正和我喝酒,你偏利用这时奏事呀!”于是起身,击破书案。 赵萌专擅大权,自己随意杀人。 郎官中有人说赵萌放纵,刘玄大怒,拔剑斩杀了那个人,从此没有人敢再说赵萌的不是。 以至众小人、厨子,都被滥授官爵。 长安人把这件事编成歌谣:“灶下炊烹忙,升为中郎将。 烹煮烂羊胃,当了骑都尉。 烹煮烂羊头,当了关内侯。”军师将军李涉上书规劝说:“陛下创业,虽然是利用下江兵、平林兵的势力,但这是临时措施,不可把它施用于已经安定的时期。 只有名份与车服仪制,是圣人所看重的,现在给了不应该给的人,希望他们有万分益处,这犹如上树找鱼,登山采珠。 四海之内看到这样,会有人暗中窥伺汉朝的皇位。”刘玄大怒,把他囚禁起来。 将领们在朝廷外的都自行赏罚,各设官吏,各州、各郡交叉错杂,不知服从谁好。 因此关中地区离心,全国怨恨叛乱。 更始征隗嚣及其叔父崔、义等。 嚣将行,方望以更始成败未可知,固止之;嚣不听,望以书辞谢而去。 嚣等至长安,更始以嚣为右将军,崔、义皆即旧号。 刘玄征召隗嚣和他的叔父隗崔、隗义等人。 隗嚣将要出发,方望因为刘玄成败尚不可知道,坚决地制止他,隗嚣不听他的建议,方望留下一封书信,告辞而去。 隗嚣等到达长安,刘玄任命隗嚣当右将军,对隗崔、隗义都按旧有的称号赐封。 耿况遣其子奉奏诣长安,时年二十一。 行至宋子,会王郎起,从吏孙仓、卫包曰:“刘子舆,成帝正统;舍此不归,远行安之!”按剑曰:“子舆弊贼,卒为降虏耳!我至长安,与国家陈上谷、渔阳兵马,归发突骑,以辚乌合之众,如摧枯折腐耳。 观公等不识去就,族灭不久也!”仓、包遂亡,降王郎。 耿况派遣他的儿子耿带着上呈奏章到长安,耿当时二十一岁。 走到宋子,正值王郎起事,耿的从官孙仓、卫包说:“刘子舆乃是汉成帝一脉相传的嫡子,舍弃他不归附,远行到哪里去?”耿用手握着剑柄说:“刘子舆是个欺骗蒙混的贼子,最终要成为投降的俘虏。 我到长安,向朝廷叙说上谷郡和渔阳郡的兵马状况,回去后征发能冲突军队的骑兵,用来践踏那些乌合之众,犹如摧枯拉朽一般。 看你等没有择主而从的眼光,灭族之祸不远了!”孙仓、卫包于是逃亡,投降了王郎。 闻大司马秀在卢奴,乃驰北上谒;秀留署长史,与俱北至蓟。 王郎移檄购秀十万户,秀令功曹令史颍川王霸至市中募人击王郎,市人皆大笑,举手邪揄之,霸惭而反。 秀将南归,耿曰:“今兵从南方来,不可南行。 渔阳太守彭宠,公之邑人;上谷太守,即父也。 发此两郡控弦万骑,邯郸不足虑也。”秀官属腹心皆不肯,曰:“死尚南首,奈何北行入囊中!”秀指曰:“是我北道主人也。” 耿听说大司马刘秀在卢奴,于是骑马奔驰北上拜见。 刘秀让他留在府中任长史,与他一块儿北上到达蓟。 王郎命人传递檄书,用十万户的采邑作悬赏,擒杀刘秀。 刘秀命令大司马功曹令史颍川人王霸到市中召募人打击王郎。 市人都发声大笑,举手挖苦他,王霸惭愧而回。 刘秀即将南归,耿说:“如今兵从南方来,不可以南行。 渔阳太守彭宠,是您的同乡;上谷太守,是我的父亲。 征发这两郡弓箭骑兵一万人,王郎就不值得忧虑了。”刘秀的属官和亲信都不肯,说:“人死了,头还要向着南方,为何向北进发入人囊中?”刘秀指着耿说:“这是我北路的主人。” 会故广阳王子接起兵蓟中以应郎,城内扰乱,言邯郸使者方到,二千石以下皆出迎。 于是秀趣驾而出,至南城门,门已闭;攻之,得出,遂晨夜南驰,不敢入城邑,舍食道傍。 至芜蒌亭,时天寒烈,冯异上豆粥。 至饶阳,官属皆乏食。 秀乃自称邯郸使者,入传舍,传吏方进食,从者饥,争夺之。 传吏疑其伪,乃椎鼓数十通,绐言“邯郸将军至”;官属皆失色。 秀升车欲驰,既而惧不免,徐还坐,曰:“请邯郸将军入。”久,乃驾去。 晨夜兼行,蒙犯霜雪,面皆破裂。 正巧原广阳王的儿子刘接在蓟中起兵,以响应王郎,城内搅扰,混乱不堪,传说王郎的使节刚到,二千石及以下的官吏都出来迎接。 于是刘秀急催车辆而出,到南城门,城门已经关闭。 攻击南城门,才得出城。 于是昼夜向南奔驰,不敢进入城市,食宿都在路旁。 到芜蒌亭,当时天气酷寒,冯异呈上豆粥。 到饶阳,属官都缺乏食品。 刘秀于是自称邯郸的使节,进入客馆。 客馆的官吏正在吃饭,刘秀的随从饥饿难忍,争抢食物。 官吏怀疑刘秀是假使节,于是用棒槌敲打鼓数十遍,欺哄说:“邯郸将军到。”刘秀的属官都吓得变了脸色。 刘秀登车打算逃走,随后又怕逃不掉,慢慢回到座位上,说:“请邯郸将军进来。”过了很久,才乘车辆离开。 日夜兼程,顶霜冒雪,满面裂痕。 至下曲阳,传闻王郎兵在后,从者皆恐。 至滹沱河,候吏还白“河水流澌,无船,不可济”。 秀使王霸往视之。 霸恐惊众,欲且前,阻水还,即诡曰:“冰坚可度。”官属皆喜。 秀笑曰:“侯吏果妄语也!”遂前。 比至河,河冰亦合,乃令王霸护渡,未毕数骑而冰解。 至南宫,遇大风雨,秀引车入道傍空舍,冯异抱薪,邓禹火,秀对灶燎衣,冯异复进麦饭。 刘秀等到了下曲阳,传言王郎追兵在后,随从的官员都很害怕。 到滹沱河,探听消息的官员回来说:“河水解冻,冰随水流,没有船,不可以渡。”刘秀派王霸前往观看。 王霸恐怕惊吓众人,打算暂且向前,受到水的阻挡再回来,就狡诈地说:“河水结冰,坚实可渡。”属官都很高兴。 刘秀笑着说:“去探听的官吏果然瞎说!”于是向前。 等到了河畔,河水却也结冰了。 刘秀命令王霸监护渡河,只剩下几个骑马的人还没有到达河对岸时,冰就融解了。 到了南宫,遇到大风雨,刘秀引车进入路旁的空房,冯异抱来柴草,邓禹点燃火,刘秀对灶烤衣,冯异又呈上麦饭。 进至下博城西,惶惑不知所之。 有白衣老父在道旁,指曰:“努力!信都郡为长安城守,去此八十里。”秀即驰赴之。 是时郡国皆已降王郎,独信都太守南阳任光、和戎太守信都邳肜不肯从。 光自以孤城独守,恐不能全,闻秀至,大喜;吏民皆称万岁。 邳肜亦自和戎来会,议者多言可因信都兵自送,西还长安,邳肜曰:“吏民歌吟思汉久矣,故更始举尊号而天下响应,三辅清宫除道以迎之。 今卜者王郎,假名因势,驱集乌合之众,遂振燕、赵之地,无有根本之固。 明公奋二郡之兵以讨之,何患不克!今释此而归,岂徒空失河北,必更惊动三辅,堕损威重,非计之得者也。 若明公无复征伐之意,则虽信都之兵,犹难会也。 何者?明公既西,则邯郸势成,民不肯捐父母、背成主而千里送公,其离散亡逃可必也!”秀乃止。 刘秀等人前进到下博城西,惊惶迷惑,不知道往哪里去。 有身着白衣的老人在路旁,指着前面说:“努力干吧!信都郡是长安的门户,离这里还有八十里。”刘秀立即奔赴那里。 当时各郡国都已投降王郎,只有信都太守南阳人任光、和戎太守信都人邳肜不肯归附。 任光自己认为独守孤城,恐怕不能保全,听说刘秀到来,非常高兴,官民齐呼万岁。 邳肜也从和戎来相会。 议论的人多数说可以依靠信都兵护送,西回长安。 邳肜说:“官民歌咏思念汉朝很久了,所以刘玄举起尊贵的称号而天下响应,三辅清理宫室,修治道路,来迎接他。 今占卜先生王郎,冒充汉成帝庶子之名,顺应着事物发展的趋势,驱赶汇集乌合之众,于是声振燕、赵之地,但并无坚固的基础。 您使信都、和戎两郡的军队彭起劲来讨伐王郎,为什么担忧不能取胜!现在放弃这样的条件而归,岂不是白白地失去了黄河以北,而且势将惊动三辅,大损您的威信,不是良策。 如果阁下没有讨伐王郎的意图,那么即使是信都的地方部队,也难以召集。 为什么?阁下既然西行,邯郸方面就控制了局势。 百姓不肯抛弃父母妻子,背叛现成的主人,千里迢迢去护送您。 他们离散逃亡是必然的。”刘秀于是决定不走。 秀以二郡兵弱,欲入城头子路、力子都军中;任光以为不可。 乃发傍县,得精兵四千人,拜任光为左大将军,信都都尉李忠为右大将军,邳肜为后大将军、和戎太守如故,信都令万为偏将军,皆封列侯。 留南阳宗广领信都太守事;使任光、李忠、万将兵以从;邳肜将兵居前,任光乃多作檄文曰:“大司马刘公将城头子路、力子都兵百万众从东方来,击诸反虏!”遣骑驰至钜鹿界中。 吏民得檄,传相告语。 秀投暮入堂阳界,多张骑火,弥满泽中,堂阳即降;又击贳县,降之。 城头子路者,东平爰曾也,寇掠河、济间,有众二十余万,力子都有众六七万,故秀欲依之。 昌城人刘植聚兵数千人据昌城,迎秀;秀以植为骁骑将军。 耿纯率宗族宾客二千余人,老病者皆载木自随,迎秀于育;拜纯为前将军。 进攻下曲阳,降之。 众稍合,至数万人,复北击中山。 耿纯恐宗家怀异心,乃使从弟宿归,烧庐舍以绝其反顾之望。 刘秀因为两郡的兵力太弱,打算投奔城头子路、力子都的部队。 任光认为不可以。 于是下令征集邻县丁壮,得精锐部队四千人,任命任光当左大将军,信都都尉李忠当右大将军,邳肜当后大将军,仍兼和戎太守,信都令万当偏将军,都封列侯。 刘秀任命南阳人宗广暂任信都太守,让任光、李忠、万跟随自己向王郎反击。 邳肜带兵充当前锋。 任光于是大量编写声讨文告说:“大司马刘秀率城头子路、力子都的大军百万,从东方前来,讨伐叛逆!”派骑兵到钜鹿郡内散发。 官民看到文告后,互相传播。 刘秀到晚上抵达堂阳县界,命许多骑兵打起火把,水畔一片光亮,堂阳县误以为大军压境,马上投降。 刘秀又进击贳县,贳县也投降了。 城头子路本是东平郡人爰曾,在黄河、济水一带抢劫掳掠,有部众二十余万人,而力子都也有部众六七万人,所以刘秀曾想前往投靠。 昌城人刘植集结士兵数千人,占据昌城,迎接刘秀。 刘秀任命刘植当骁骑将军。 耿纯率领宗族宾客二千余人,年老患病的都随身带着棺木,在育地迎接刘秀。 刘秀任命耿纯当前将军。 进攻下曲阳,下曲阳投降。 刘秀的部队渐渐汇合,达数万人。 再向北进攻中山。 耿纯恐怕宗族怀有二心,就派他的堂弟耿回到故乡,烧掉了房舍,以断绝他们的反顾之心。 秀进拔卢奴,所过发奔命兵,移檄边郡共击邯郸;郡县还复响应。 时真定王杨起兵附王郎,众十余万,秀遣刘植说杨,杨乃降。 秀因留真定,纳杨甥郭氏为夫人以结之。 进击元氏、防子,皆下之。 至,击斩王郎将李恽;至柏人,复破郎将李育。 育还保城;攻之,不下。 刘秀进军,攻陷卢奴。 在所经过的郡县,征发急用的非常部队,向沿边郡县发布文告,号召共击邯郸,各郡县纷纷响应。 这时真定王刘杨起兵投靠王郎,部众十余万人。 刘秀派刘植游说刘杨,刘杨便投降了。 刘秀于是进入真定,并娶刘杨的甥女郭氏当夫人,用以团结刘杨。 继续前进,攻击元氏、防子,都攻下了。 到达县,击杀王郎的将军李恽。 进抵柏人,又击败王郎的将军李育。 李育撤退,固守柏人城。 刘秀进攻,未能攻下。 南郑人延岑起兵据汉中;汉中王嘉击降之,有众数十万。 校尉南阳贾复见更始政乱,乃说嘉曰:“今天下未定,而大王安守所保,所保得无不可保乎?”嘉曰:“卿言大,非吾任也。 大司马在河北,必能相用。”乃为书荐复及长史南阳陈俊于刘秀。 复等见秀于柏人,秀以复为破虏将军,俊为安集掾。 南郑人延岑起兵占据汉中。 汉中王刘嘉进击,延岑投降。 刘嘉部众多至数十万。 校尉南阳人贾复,眼见更始朝廷政治混乱,向刘嘉建议:“如今天下还没安定,大王却对你目前所有的东西心满意足。 这些东西就没有不保的可能吗?”刘嘉说:“您说大话,不是我所能任用的。 大司马刘秀在黄河以北,一定能任用您。”于是写信给刘秀,推荐贾复与长史南阳人陈俊。 贾复等抵达柏人,刘秀任命贾复当破虏将军,陈俊当安集掾。 秀舍中儿犯法,军市令颍川祭遵格杀之,秀怒,命收遵。 主簿陈副谏曰:“明公常欲众军整齐,今遵奉法不避,是教令所行也。”乃贳之,以为刺奸将军,谓诸将曰:“当备祭遵!吾舍中儿犯法尚杀之,必不私诸卿也。” 刘秀家里的年轻仆人犯了法,军市令颍川人祭遵把他打死了。 刘秀大怒,命人逮捕了祭遵。 主簿陈副劝谏说:“您常要求军队军纪整肃,现在祭遵执法毫不回避,这是您的教令得到了贯彻执行呀!”刘秀于是饶恕了祭遵,用他担任刺奸将军。 刘秀跟众将说:“你们应该小心祭遵!我家里的小仆人犯法,尚且给杀了,他必定不会偏袒你们。” 初,王莽既杀鲍宣,上党都尉路平欲杀其子永;太守苟谏保护之,永由是得全。 更始征永为尚书仆射,行大将军事,将兵安集河东、并州,得自置偏裨。 永至河东,击青犊,大破之。 以冯衍为立汉将军,屯太原,与上党太守田邑等缮甲养士以捍卫并土。 最初,王莽诬杀鲍宣以后,上党郡都尉路平便打算杀鲍宣的儿子鲍永。 郡太守苟谏进行保护,鲍永才得以活命。 刘玄征召鲍永,任命为尚书仆射,代理大将军,率领军队安抚河东郡及并州所属郡县,可以自行任命偏将和裨将。 鲍永到河东郡,攻击青犊,大获全胜。 任命冯衍当立汉将军,驻守太原,与上党太守田邑等修理装备,供养并训练士兵,以捍卫并州疆土。 或说大司马秀以守柏人不定钜鹿,秀乃引兵东北拔广阿。 秀披舆地图,指示邓禹曰:“天下郡国如是,今始乃得其一;子前言以吾虑天下不足定,何也?”禹曰:“方今海内淆乱,人思明君,犹赤子之慕慈母。 古之兴者在德薄厚,不以大小也!” 有人向大司马刘秀建议,用柏人当基地,不如用钜鹿。 于是刘秀率军向东北进发,攻陷广阿。 刘秀翻阅地图,指给邓禹看,说:“天下郡国如此之多,到今天我才得到其中的一个。 你先前认为我忧虑天下不能平定是多余的,为什么?”邓禹回答说:“现在天下混乱,人民想要英明的君王,好象初生的婴儿思慕慈母。 古代兴起的帝王,只在他品德的厚薄,不在他地盘的大小。” 蓟中之乱,耿与刘秀相失,北走昌平,就其父况,因说况击邯郸。 时王郎遣将徇渔阳、上谷,急发其兵,北州疑惑,多欲从之。 上谷功曹寇恂、门下掾闵业说况曰:“邯郸拔起,难可信向。 大司马,刘伯升母弟,尊贤下士,可以归之。”况曰:“邯郸方盛,力不能独拒,如何?”对曰:“今上谷完实,控弦万骑,可以详择去就。 恂请东约渔阳,齐心合众,邯郸不足图也!”况然之,遣恂东约彭宠,欲各发突骑二千匹、步兵千人诣大司马秀。 蓟中之乱时,耿与刘秀失散,向北逃到昌平,回到他父亲耿况那里,趁机劝说耿况攻击邯郸。 而这时候,王郎派出的将领,正在渔阳、上谷夺取土地,并紧急征调那里的部队,北方沿边郡县疑惑,但多数都打算服从。 上谷郡功曹寇恂、门下掾闵业向耿况建议说:“邯郸仓猝崛起,前途难测。 而大司马刘秀,是刘的亲弟弟,礼贤下士,我们可以归附他。”耿况说:“邯郸的势力正兴盛,我们不能单独抵抗,应该怎么办?”寇恂说:“现在上谷郡完好充实,拥有射箭骑兵一万人,可以认真选择自己的前途。 我愿意前往东方的渔阳,与彭宠约定,同心合力,就用不着把邯郸放在心上。”耿况同意,派寇恂东行进见彭宠,互相约定,打算每郡出动骑兵突击队两千人、步兵一千人,到大司马刘秀那里去支援他。 安乐令吴汉、护军盖延、狐奴令王梁亦劝宠从秀,宠以为然;而官属皆欲附王郎,宠不能夺。 汉出止外亭,遇一儒生,召而食之,问以所闻。 生言:“大司马刘公,所过为郡县所称,邯郸举尊号者,实非刘氏。”汉大喜,即诈为秀书,移檄渔阳,使生赍以诣宠,令具以所闻说之。 会寇恂至,宠乃发步骑三千人,以吴汉行长史,与盖延、王梁将之,南攻蓟,杀王郎大将赵闳。 安乐令吴汉、护军盖延、狐奴令王梁也劝彭宠归附刘秀,彭宠同意。 可是,郡府的下属官员都愿归附王郎,彭宠不能决定。 吴汉到城外巡查,在一个行人停留宿食的处所,遇到一位儒生,请来一块进餐,询问他听到的消息。 儒生说:“大司马刘秀,受到他所经过的郡县的官民的称赞;而在邯郸举起尊贵称号的人,实际上不是刘氏子弟。”吴汉非常高兴,立即伪造了一份刘秀致送渔阳郡的文告,教那儒生拿着送给彭宠,让他把听到的消息告诉彭宠。 恰好寇恂到达,彭宠于是派出步骑兵三千人,命吴汉代理长史,与盖延、王梁共同率领部队,南下进攻蓟县,杀死王郎大将赵闳。 寇恂还,遂与上谷长史景丹及耿将兵俱南,与渔阳军合,所过击斩王郎大将、九卿、校尉以下,凡斩首三万级,定涿郡、中山、钜鹿、清河、河间凡二十二县。 前及广阿,闻城中车骑甚众,丹等勒兵问曰:“此何兵?”曰:“大司马刘公也。”诸将喜,即进至城下。 城下初传言二郡兵为邯郸来,众皆恐。 刘秀自登西城楼勒兵问之;耿拜于城下,即召入,具言发兵状。 秀乃悉召景丹等入,笑曰:“邯郸将帅数言我发渔阳、上谷兵,吾聊应言‘我亦发之’,何意二郡良为吾来!方与士大夫共此功名耳。”乃以景丹、寇恂、耿、盖延、吴汉、王梁皆为偏将军,使还领其兵,加耿况、彭宠大将军;封况、宠、丹、延皆为列侯。 寇恂返回上谷,便与上谷长史景丹以及耿率军一同南下,与渔阳部队会合,所经过的地方,斩杀王郎任命的大将、九卿、校尉及以下,共计三万人,夺取涿郡、中山、巨鹿、清河、河间等二十二县。 前锋到达广阿,听说城里兵马很多,景丹等停兵打听道:“这是什么人的军队?”回答说:“是大司马刘秀的。”将领们喜悦,立即来到城下。 广阿城下最初谣传上谷、渔阳二郡的军队是王郎派来的,大家都很恐慌。 刘秀整治军队,亲自登上西城楼,询问来意。 耿就在城下拜见。 刘秀立即请他进城,耿说明了两郡发兵经过,刘秀于是把景丹等将领全部请到城中,笑着说:“邯郸将领屡次说:‘我们征发了渔阳、上谷部队。 ’我姑且应付说:‘我也征发了渔阳、上谷部队。 ’想不到两郡真的为我而来!我正要与各位官员共同建立功名。”于是任命景丹、寇恂、耿、盖延、吴汉、王梁都当偏将军,让他们回去统领自己的部队。 擢升耿况、彭宠为大将军。 封耿况、彭宠、景丹、盖延四人列侯。 吴汉为人,质厚少文,造次不能以辞自达,然沈厚有智略,邓禹数荐之于秀,秀渐亲重之。 吴汉为人朴实忠厚,不善言辞,遇到遇急情况,辞不达意,然而沉着而有谋略。 邓禹多次向刘秀推荐,刘秀逐渐对他亲近器重。 更始遣尚书令谢躬率六将军讨王郎,不能下;秀至,与之合军,东围钜鹿,月余未下。 王郎遣将攻信都,大姓马宠等开门内之。 更始遣兵攻破信都,秀使李忠还,行太守事。 王郎遣将倪宏、刘奉率数万人救钜鹿,秀逆战于南,不利。 景丹等纵突骑击之,宏等大败。 秀曰:“吾闻突骑天下精兵,今见其战,乐可言邪!” 刘玄派尚书令谢躬率领六位将军讨伐王郎,没有进展。 刘秀到,两军相合,向东围攻钜鹿,一月有余不能取胜。 王郎派将攻信都,城中大姓马宠等打开城门迎接。 刘玄派兵攻破信都,刘秀让李忠返回信都,代理太守。 王郎派遣将领倪宏、刘奉率数万人救钜鹿,刘秀在南迎战,不顺利。 景丹等人发骑兵突击部队进行攻击,倪宏等大败。 刘秀说:“我听说骑兵突击部队是天下的精兵,今天看见它战斗,高兴得不能用言语来表达。” 耿纯言于秀曰:“久守钜鹿,士众疲弊;不如及大兵精锐,进攻邯郸,若王郎已诛,钜鹿不战自服矣。”秀从之。 夏,四月,留将军邓满守钜鹿;进军邯郸,连战,破之,郎乃使其谏大夫杜威请降。 威雅称郎实成帝遗体,秀曰:“设使成帝复生,天下不可得,况诈子舆者乎!”威请求万户侯,秀曰:“顾得全身可矣!”威怒而去。 秀急攻之,二十余日;五月,甲辰,郎少傅李立开门内汉兵,遂拔邯郸。 郎夜亡走,王霸追斩之。 秀收郎文书,得吏民与郎交关谤毁者数千章;秀不省,会诸将军烧之,曰:“令反侧子自安!” 耿纯向刘秀建议:“我们长期围守钜鹿,官兵将会疲惫。 不如趁大军士气旺盛进攻邯郸,如果王郎被诛,钜鹿用不着战斗自会服从。”刘秀采纳。 夏季,四月,刘秀留下将军邓满继续围困钜鹿。 自率大军向邯郸挺进,连续战斗,打败敌人。 王郎于是派谏大夫杜威请求投降。 杜威强调王郎确实是汉成帝刘骜的嫡亲骨肉,刘秀说:“假使汉成帝复活,也不能得到天下,何况他的冒牌儿子?”杜威请求封王郎万户侯,刘秀说:“饶他不死已经够了。”杜威大怒离去。 刘秀发动猛烈攻击,历时二十余日。 五日甲辰(初一),王郎少傅李立打开城门让汉兵入内,于是邯郸陷落。 王郎乘夜逃走,王霸追捕擒获,就地斩首。 刘秀检查王郎的文书,发现有自己的官吏与平民的奏章数千,奏章上除了向王郎表示效忠外,还有谤毁刘秀的内容。 刘秀并不察看,他集合全体将领,用火烧毁奏章,说:“使背叛的人安心。” 秀部分吏卒各隶诸军,士皆言愿属大树将军。 大树将军者,偏将军冯异也,为人谦退不伐,敕吏士非交战受敌,常行诸营之后。 每所止舍,诸将并坐论功,异常独屏树下,故军中号曰“大树将军”。 刘秀把新官兵分配给各将领。 大家都说愿属大树将军。 所谓大树将军是指偏将军冯异。 冯异为人谦逊退让,不夸耀自己的才能、功劳,他命令他的部队,除非跟敌人交战或遭受敌人的攻击,通常要排在别的部队的后面。 每到一个地方停留,当将领们坐在一起谈论功劳时,冯异常常独自躲到树下。 所以军中称他“大树将军”。 护军宛人朱祜言于秀曰:“长安政乱,公有日角之相,此天命也!”秀曰:“召刺奸收护军!”祜乃不敢复言。 护军宛城人朱祜向刘秀建议:“长安政令混乱,阁下有帝王的相貌,这是天命!”刘秀说:“快教刺奸来逮捕护军!”朱祜不敢再开口。 更始遣使立秀为萧王,悉令罢兵,与诸将有功者诣行在所;遣苗曾为幽州牧,韦顺为上谷太守,蔡充为渔阳太守,并北之部。 刘玄派遣使节封刘秀当萧王,下令所有部队一律复员。 命刘秀与有功将领,一同到长安。 派苗曾当幽州牧,韦顺当上谷太守,蔡充当渔阳太守,同时到北方赴任。 萧王居邯郸宫,昼卧温明殿,耿入,造床下请间,因说曰:“吏士死伤者多,请归上谷益兵。”萧王曰:“王郎已破,河北略平,复用兵何为?”曰:“王郎虽破,天下兵革乃始耳。 今使者从西方来,欲罢兵,不可听也。 铜马、赤眉之属数十辈,辈数十百万人,所向无前,圣公不能办也,败必不久。”萧王起坐曰:“卿失言,我斩卿!”曰:“大王哀厚如父子,故敢披赤心。”萧王曰:“我戏卿耳,何以言之?”曰:“百姓患苦王莽,复思刘 氏,闻汉兵起,莫不欢喜,如去虎口得归慈母。 今更始为天子,而诸将擅命于山东,贵戚纵横于都内,虏掠自恣,元元叩心,更思莽朝,是以知其必败也。 公功名已著,以义征伐,天下可传檄而定也。 天下至重,公可自取,毋令他姓得之!”萧王乃辞以河北未平,不就征,始贰于更始。 刘秀住在邯郸赵王宫,白天在温明殿睡觉。 耿闯入,来到床前请求单独谈话。 乘机说:“官兵死伤太多,请准许我回上谷补充兵员。”刘秀说:“王郎已经消灭,黄河以北略微平定,还用兵干什么?”耿说:“王郎虽被打败,天下争战却刚刚开始。 现在,朝廷的使节从西方来,要让我们的士兵复员,不可听从。 铜马、赤眉一类的部队有数十支,而每一支都有数十万人,甚至一百万人,所向无敌。 刘玄没有能力应付,不久就会溃败。”刘秀从床上起来坐下说:“你说了不该说的话,我杀了你!”耿说:“大王怜爱厚待我如同父子,所以我敢赤诚相待。”刘秀说:“我和你开玩笑罢了,你为什么这样说?”耿说:“全国百姓被王莽害得很苦,因而再次思念刘氏,听说汉兵崛起,无不高兴,如同逃脱虎口,回到慈母那里一样。 现在刘玄当皇帝,将领们在崤山以东不受节制,皇亲国戚在长安胡作非为,随意抢劫掠夺,百姓捶打胸口,转而思念王莽新朝。 因此,我知道刘玄必定失败。 您的丰功英名传播海内,为了正义进行征伐,天下可以靠传递文告而安定。 天下最重要的是政权您应该自己取得,莫让非刘姓皇族的人占有!”刘秀于是以河北还没有平定为推辞的理由,没有接受征召,开始与刘玄离异。 是时,诸贼铜马、大彤、高湖、重连、铁胫、大枪、尤来、上江、青犊、五校、五幡、五楼、富平、获索等各领部曲,众合数百万人,所在寇掠。 萧王欲击之,乃拜吴汉、耿俱为大将军,持节北发幽州十郡突骑;苗曾闻之,阴敕诸郡不得应调。 吴汉将二十骑先驰至无终,曾出迎于路,汉即收曾,斩之。 耿到上谷,亦收韦顺、蔡充,斩之。 北州震骇,于是悉发其兵。 当时,各路盗贼铜马、大彤、高湖、重连、铁胫、大枪、尤来、上江、青犊、五校、五幡、五楼、富平、获索等,各自率领部曲,总数有数百万人,在当地抢夺掳掠。 刘秀打算进攻他们,于是任命吴汉、耿同时当大将军,持节征调幽州所属十郡的骑兵突击部队。 幽州牧苗曾听到这个消息,暗中吩咐各郡不服从征调。 吴汉率二十余骑兵先行驰马到达幽州无终县。 苗曾出城在路上迎接吴汉,吴汉当即逮捕苗曾,将他斩杀。 耿到上谷,又逮捕韦顺、蔡充,将他们斩杀。 北方州郡震惊,于是全都发兵听候调遣。 秋,萧王击铜马于,吴汉将突骑来会清阳,士马甚盛,汉悉上兵簿于莫府,请所付与,不敢自私,王益重之。 王以偏将军沛国朱浮为大将军、幽州牧,使治蓟城。 铜马食尽,夜遁,萧王追击于馆陶,大破之。 受降未尽,而高湖、重连从东南来,与铜马余众合;萧王复大战于蒲阳,悉破降之,封其渠帅为列侯。 诸将未能信贼,降者亦不自安;王知其意,敕令降者各归营勒兵,自乘轻骑按行部陈。 降者更相语曰:“萧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得不投死乎!”由是皆服,悉以降人分配诸将,众遂数十万。 赤眉别帅与青犊、上江、大彤、铁胫、五幡十余万众在射犬,萧王引兵进击,大破之;南徇河内,河内太守韩歆降。 秋季,刘秀在县进击铜马。 吴汉率领骑兵突击部队,赶到清阳跟刘秀会合,兵马十分雄壮。 吴汉把全军官兵名册呈报给幕府,然后再请拨付,不敢有私心,刘秀对他愈发器重。 刘秀任命偏将军沛人朱浮当大将军,兼幽州牧,把州府设在蓟城。 铜马粮食吃完了,乘夜逃跑,刘秀追击到馆陶,大败铜马。 刘秀受降尚未完毕,而高湖、重连从东南来,与还没有投降的铜马残军汇合。 刘秀尾在蒲阳再次与铜马等大战,铜马等全都战败投降。 刘秀把他们的首领封为列侯。 刘秀的部将们不敢相信降将们的诚意,而降将们内心也不能自安。 刘秀了解他们的想法,命令降将们各自回到他们的军营整顿好部队,自己则轻装乘马,巡视部署。 降将们互相说道:“萧王对我们推心置腹,我们怎么能不为他效命?”因此大家都心悦诚服。 刘秀把投降的部队都分配给各将领,部众于是达到数十万。 赤眉的一位分支部队的首领与青犊、上江、大彤、铁胫、五幡,约有十余万人,在射犬集结,刘秀率军进击,大获全胜。 于是向南夺取河内,河内太守韩歆投降。 初,谢躬与萧王共灭王郎,数与萧王违戾,常欲袭萧王,畏其兵强而止;虽俱在邯郸,遂分城而处,然萧王有以慰安之。 躬勤于吏职,萧王常称之曰:“谢尚书,真吏也!”故不自疑。 其妻知之,常戒之曰:“君与刘公积不相能,而信其虚谈,终受制矣!”躬不纳。 既而躬率其兵数万还屯于邺。 及萧王南击青犊,使躬邀击尤来于隆虑山,躬兵大败。 萧王因躬在外,使吴汉与刺奸大将军岑彭袭据邺城。 躬不知,轻骑还邺,汉等收斩之,其众悉降。 最初,谢躬与刘秀曾一同消灭王郎,但谢躬与刘秀多次冲突对立,谢躬时常想袭击刘秀,却因为畏惧刘秀兵力强大而不敢发动。 两支部队,虽都在邯郸,却分城而处,然而刘秀不时对谢军慰问安抚。 谢躬对于行政工作非常勤奋,刘秀经常称赞:“谢尚书是真正的官吏!”谢躬因此不再自己猜疑。 他的妻子听说了这件事,经常告诫他:“你跟刘秀有积怨,势不两立,可是你却相信他那套虚言,最终会受到挟制的。”谢躬不接受。 稍后,谢躬率领他的数万部队返回,屯驻邺城。 等到刘秀南击青犊,让谢躬在隆虑山截击尤来,谢躬的军队大败。 刘秀利用谢躬领兵在外,让吴汉与刺奸大将军岑彭袭击占据了邺城。 谢躬不知道邺城的变化,率领轻装骑兵返回邺城,吴汉等把谢躬逮捕斩首,他的部队全部投降。 更始遣枉功侯李宝、益州刺史李忠将兵万余人徇蜀、汉;公孙述遣其弟恢击宝、忠于绵竹,大破走之。 述遂自立为蜀王,都成都,民、夷皆附之。 刘玄派柱功侯李宝、益州刺史李忠率军万余人,夺取汉中郡、蜀郡。 公孙述派他的弟弟公孙恢在绵竹迎击李宝、李忠,大败敌军,李宝、李忠逃跑。 公孙述于是自立为蜀王,建都成都。 当地百姓和夷族全都归附于他。 冬,更始遣中郎将归德侯飒、大司马护军陈遵使匈奴,授单于汉旧制玺绶,因送云、当余亲属、贵人、从者还匈奴。 单于舆骄,谓遵、飒曰:“匈奴本与汉为兄弟;匈奴中乱,孝宣皇帝辅立呼韩邪单于,故称臣以尊汉。 今汉亦大乱,为王莽所篡,匈奴亦出兵击莽,空其边境,令天下骚动思汉;莽卒以败而汉复兴,亦我力也,当复尊我!”遵与相拒,单于终持此言。 冬季,刘玄派中郎将归德侯刘飒、大司马护军陈遵出使匈奴,向单于颁发与汉朝旧制相同的印信,并就此把栾提云与他丈夫须卜当剩下的亲属、贵族、随从送回匈奴。 匈奴单于栾提舆态度傲慢,对陈遵、刘飒说:“匈奴与汉朝本来是兄弟,匈奴中期发生内乱,孝宣皇帝帮助立呼韩邪单于,所以匈奴称臣,以尊敬汉朝。 而今汉朝也有大乱,被王莽所篡夺,匈奴也曾出兵攻击王莽,使边境荡然一空,引起天下骚动,产生‘人心思汉’的后果,王莽最终失败,汉王朝复兴,这也是靠我们匈奴的力量,汉朝应该反过来尊我!”陈遵守住立场,进行辩驳,但单于始终坚持他的这种观点。 赤眉樊崇等将兵入颍川,分其众为二部,崇与逢安为一部,徐宣、谢禄、杨音为一部。 赤眉虽数战胜,而疲弊厌兵,皆日夜愁泣,思欲东归;崇等计议,虑众东向必散,不如西攻长安。 于是崇、安自武关,宣等从陆浑关,两道俱入。 更始使王匡、成丹与抗威将军刘均等分据河东、弘农以拒之。 赤眉首领樊崇等率军进入颍川,把他的部众分为两部分:樊崇、逢安率领一部分,徐宣、谢禄、杨音率领另一部分。 赤眉军虽然不断打胜仗,但已精疲力尽,对战争感到厌倦,都日夜哭泣,想要回到东方。 樊崇等商议,担心部众回到东方必然一哄而散,不如向西攻击长安。 于是,樊崇、逢安从武 关,徐宣等从陆浑关,分两路一同向长安进军。 刘玄命王匡、成丹和抗威将军刘均等人,分别驻防河东、弘农,堵截赤眉军。 萧王将北徇燕、赵,度赤眉必破长安,又欲乘衅并关中,而未知所寄,乃拜邓禹为前将军,中分麾下精兵二万人,遣西入关,令自选偏裨以下可与俱者。 时朱鲔、李轶、田立、陈侨将兵号三十万,与河南太守武勃共守洛阳;鲍永、田邑在并州。 萧王以河内险要富实,欲择诸将守河内者而难其人,问于邓禹,邓禹曰:“寇恂文武备足,有牧人御众之才,非此子莫可使也!”乃拜恂河内太守,行大将军事。 萧王谓恂曰:“昔高祖留萧何关中,吾今委公以河内;当给足军粮,率厉士马,防遏他兵,勿令北渡而已!”拜冯异为孟津将军,统魏郡、河内兵于河上,以拒洛阳。 萧王亲送邓禹至野王,禹既西,萧王乃复引兵而北。 寇恂调糇粮、治器械以供军;军虽远征,未尝乏绝。 刘秀将要向北夺取燕、赵,估计赤眉军必然攻破长安,所以又打算利用更始朝与赤眉军相争并吞关中,但不知道把任务交给谁好。 于是任命邓禹当前将军,分出麾下精兵二万人,派他西入函谷关,并让他自己选择可以同行的偏将裨将及以下幕僚。 这时,更始朝将领朱鲔、李轶、田立、陈侨率军号称三十万,与河南郡太守武勃共同守卫洛阳。 另外两位将领鲍永、田邑则驻军并州。 刘秀因河内郡地势险要,物产丰富而充实,打算在将领中物色一位守河内的人而难于物色到,便向邓禹询问。 邓禹说:“寇恂文武全才,有统御众人的能力,除了他再没有合适的人。”刘秀于是任命寇恂当河内郡太守,并代理大将军职务。 他对寇恂说:“从前,高祖把关中交给萧何,而今我把河内交给你。 应当保证军粮供应,训练兵马,阻挡其他军队,不要让他们北渡黄河。”又任命冯异当孟津将军,在黄河之畔统辖魏郡、河内郡的军队,以抗拒洛阳方面的进攻。 刘秀亲自送邓禹到野王。 邓禹向西出发以后,刘秀才率军北上。 寇恂征集粮食,制造武器,以供应军需。 大军虽然远征,物资却从不匮乏。 隗崔、隗义谋叛归天水;隗嚣恐并及祸,乃告之。 更始诛崔、义,以嚣为御史大夫。 隗崔、隗义密谋背叛更始朝,返回天水。 隗嚣恐怕事情败露而自己被牵连,于是向朝廷检举。 刘玄诛杀隗崔、隗义,任命隗嚣当御史大夫。 梁王永据国起兵,招诸郡豪杰,沛人周建等并署为将帅,攻下济阴、山阳、沛、楚、淮阳、汝南,凡得二十城。 又遣使拜西防贼帅山阳佼强为横行将军,东海贼帅董宪为翼汉大将军,琅邪贼帅张步为辅汉大将军,督青、徐二州,与之连兵,遂专据东方。 梁王刘永,凭依他的封国起兵,招揽各郡英雄豪杰。 沛人周建等都被任命当将帅,攻陷济阴、山阳、沛、楚、淮阳、汝南等地,共占领二十八城。 又派遣使者任命西防贼首领山阳人佼强当横行将军,东海贼首领董宪当翼汉大将军,琅邪贼首领张步当辅汉大将军,监管青州、徐州两州,将军队合并,于是在东方称霸。 人秦丰起兵于黎丘,攻得、宜城等十余县,有众万人,自号楚黎王。 人秦丰在黎丘起兵,攻陷县、宜城等十余县,有部众一万人,自称楚黎王。 汝南田戎攻陷夷陵,自称扫地大将军;转寇郡县,众数万人。 汝南人田戎攻陷夷陵,自称扫地大将军,转战劫掠各郡县,有部众数万人。

汉纪三十二 世祖光武皇帝上之上建武元年(乙酉、25)

汉纪三十二 汉光武帝建武元年(乙酉,公元25年) 春,正月,方望与安陵人弓林共立前定安公婴为天子,聚党数千人,居临泾。 更始遣丞相松等击破,皆斩之。 春季,正月,方望和安陵人弓林共同拥立前定安公刘婴当皇帝,聚集党徒数千人,占据临泾。 更始皇帝刘玄派遣丞相李松讨伐方望等,将他们全部斩杀。 邓禹至箕关,击破河东都尉,进围安邑。 邓禹的军队进抵箕关,打败了河东郡都尉的军队,进军包围了安邑县。 赤眉二部俱会弘农。 更始遣讨难将军苏茂拒之;茂军大败。 赤眉众遂大集,乃分万人为一营,凡三十营。 三月,更始遣丞相松与赤眉战于乡,松等大败,死者三万余人;赤眉遂转北至湖。 赤眉军的两支队伍在弘农会师。 更始皇帝刘玄派遣讨难将军苏茂抵挡,苏茂的军队大败。 赤眉军于是大为集结,分成一万人为一营,共计三十营。 三月,刘玄派遣丞相李松同赤眉军在乡展开大战,李松等大败,死三万余人,于是赤眉军向北推进到湖城。 蜀郡功曹李熊说公孙述宜称天子。 夏,四月,述即帝位,号成家,改元龙兴;李熊为大司徒,述弟光为大司马,恢为大司空。 越任贵据郡降述。 蜀郡功曹李熊劝说蜀王公孙述应当称皇帝。 夏季,四月,公孙述在成都即帝位,号称“成家”,改年号为“龙兴”。 公孙述任命李熊为大司徒,任命弟弟公孙光为大司马,公孙恢为大司空。 越人任贵献郡降附公孙述。 萧王北击尤来、大枪、五幡于元氏,追至北平,连破之;又战于顺水北,乘胜轻进,反为所败。 王自投高岸,突骑王丰下马授王,王仅而得免;散兵归保范阳。 军中不见王,或云已杀,诸将不知所为,吴汉曰:“卿曹努力!王兄子在南阳,何忧无主!”众恐惧,数日乃定。 贼虽战胜,而惮王威名,夜,遂引去。 大军复进至安次,连战,破之。 贼退入渔阳,所过虏掠。 强弩将军陈俊言于王曰:“贼无辎重,宜令轻骑出贼前,使百姓各自坚壁以绝其食,可不战而殄也。”王然之,遣俊将轻骑驰出贼前,视人保壁坚完者,敕令固守;放散在野者,因掠取之。 贼至,无所得,遂散败。 王谓俊曰:“困此虏者,将军策也。” 萧王刘秀率军北进,在元氏攻打尤来、大枪、五幡等几支贼寇军队,一直追到北平,连续打败贼军,又在顺水河的北岸交战。 刘秀乘胜率军冒进,反被贼军打败。 刘秀自己从悬崖上跳下,骑兵突击队的王丰把战马给了刘秀,刘秀仅得免死。 败兵退归范阳据守。 军中见不到刘秀,有人说刘秀已经被杀,将领们不知如何是好。 吴汉说:“大家努力!大王哥哥的儿子就在南阳,我们何必忧愁没有主君!”大家感到恐慌,几天后才安定下来。 贼军虽然战胜了刘秀,但害怕刘秀的威名,于是乘夜撤走。 刘秀的军队再次进军,到达安次,接连进攻,打败贼军。 贼军撤退进入渔阳郡,所到之处,大肆掳掠。 强弩将军陈俊向刘秀进言:“贼寇没有辎重 ,应该派轻骑兵到贼寇的前面,让沿途的百姓各自坚壁清野,以断绝贼寇的粮食。 可以不用攻打,贼寇自会消灭。”刘秀赞同,派遣陈俊率轻骑兵飞奔至贼军前面,对那些坚固完整的壁垒,则下令固守;对那些分散在郊野的,则乘机掠取到手。 贼寇到达之后,一无所得,于是溃散。 刘秀对陈俊说:“使这群贼寇陷入困境,是靠将军您的策略。” 冯异遗李轶书,为陈祸福,劝令归附萧王;轶知长安已危,而以伯升之死,心不自安,乃报书曰:“轶本与萧王首谋造汉,令轶守洛阳,将军镇孟津,俱据机轴,千载一会,思成断金。 唯深达萧王,愿进愚策以佐国安民。”轶自通书之后,不复与异争锋,故异得北攻天井关,拔上党两城,又南下河南成皋以东十三县,降者十余万。 武勃将万余人攻诸畔者,异与战于士乡下,大破,斩勃;轶闭门不救。 异见其信效,具以白王。 王报异曰:“季文多诈,人不能得其要领。 今移其书告守、尉当警备者。”众皆怪王宣露轶书;朱鲔闻之,使人剌杀轶,由是城中乖离,多有降者。 冯异给更始将领舞阳王李轶写信,为他陈述利害,劝他归附刘秀。 李轶知道长安已危,却因刘之死而心不自安,于是回信给冯异说:“我本来同刘秀最早合谋重建汉王朝。 现在我守洛阳,你守孟津,全都据于战略要地。 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你我二人同心,力可断金。 请你转达萧王,我甘愿进献愚策,帮助他定国安民。”李轶自从和冯异互通书信之后,便不再同冯异交兵,因此冯异能够向北进攻天井关,攻取上党地区的两个城,又南下,攻取河南成皋以东的十三个县,收受降军十余万人。 更始朝将领武勃率领一万余人攻打叛变者,冯异和武勃在士乡交战,大破武勃军,斩武勃。 李轶紧闭城门,不予救助。 冯异见劝降的书信奏效,一五一十地向刘秀禀报。 刘秀回复冯异说:“李轶诡诈多端,一般人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现在把他给你的信转送给应当警备的各郡太守和都尉。”大家全都奇怪刘秀为什么要泄露李轶的书信。 更始朝将领朱鲔听说了这件事,派人刺杀了李轶。 这样一来,洛阳城中离心离德,有不少人投降。 朱鲔闻王北征而河内孤,乃遣其将苏茂、贾强将兵三万余人渡巩河,攻温;鲔自将数万人攻平阴以缀异。 檄书至河内,寇恂即勒军驰出,并移告属县,发兵会温下。 军吏皆谏曰:“今洛阳兵渡河,前后不绝;宜待众军毕集,乃可出也。”恂曰:“温,郡之藩蔽,失温则郡不可守。”遂驰赴之。 旦日,合战,而冯异遣救及诸县兵适至,恂令士卒乘城鼓噪,大呼言曰:“刘公兵到!”苏茂军闻之,陈动;恂因奔击,大破之。 冯异亦渡河击朱鲔,鲔走;异与恂追至洛阳,环城一匝而归。 自是洛阳震恐,城门昼闭。 朱鲔得知刘秀大军北征而河内势孤力单,于是派遣部将苏茂、贾强领兵三万余人渡过巩河,进攻温县。 朱鲔亲自领兵数万人进攻平阴,以牵制冯异的军队。 文书传到河内,寇恂马上集结军队急速出发,并传令下属各县发兵到温县城下会师。 军吏们全都劝阻说:“眼下洛阳大军渡过巩河,前后不绝;我们应该等到各县军队全都聚集,才能够出战。”寇恂说:“温县是本郡的屏障,如果温县陷落,那么郡城就守不住。”于是率军驱驰迎敌。 第二天,寇恂和敌军交战,而此时冯异派出的救兵和各县的军队恰好赶到。 寇恂命士兵在城上呐喊,大声呼叫:“刘公大军来了!”苏茂的部众听到后,阵列骚动。 寇恂乘势冲击,大破敌军。 冯异也率军渡过巩河袭击朱鲔的军队,朱鲔逃走。 冯异和寇恂追到洛阳,绕城一周而还。 从此洛阳全城震恐,白天也紧闭城门。 异、恂移檄上状,诸将入贺,因上尊号。 将军南阳马武先进曰:“大王虽执谦退,奈宗庙社稷何!宜先即尊位,乃议征伐。 今此谁贼而驰骛击之乎?”王惊曰:“何将军出此言?可斩也!”乃引军还蓟。 复遣吴汉率耿、景丹等十三将军追尤来等,斩首万三千余级,遂穷追至浚靡而还。 贼散入辽西、辽东,为乌桓、貊人所钞击略尽。 冯异、寇恂发送文书呈报战果,将领们进帐祝贺,乘机请刘秀称帝。 将军南阳人马武首先说:“大王您虽然谦恭退让,但国家宗庙社稷托付给谁?您应先即帝位,然后再讨论征讨的事。 像现在名号未正,东闯西杀,到底谁是贼呢?”刘秀很吃惊,说:“将军怎么说出这种话?够杀头的罪了!”于是率军返回蓟县,又派吴汉率领耿、景丹等十三位将军追击尤来等贼军,斩首一万三千余人,紧接着穷追到浚靡县才返回。 贼军散入辽西、辽东,被乌 桓、貊人抢掠击杀,几乎死尽。 都护将军贾复与五校战于真定,复伤创甚;王大惊曰:“我所以不令贾复别称者,为其轻敌也。 果然,失吾名将!闻其妇有孕,生女邪,我子娶之;生男邪,我女嫁之;不令其忧妻子也。”复病寻愈,追及王于蓟,相见甚欢。 都护将军贾复同五校的贼军在真定交战,贾复身负重伤。 刘秀大惊,说:“我所以不让贾复率军独当一面,是因为他轻敌。 果然如此,我丧失了一员名将!听说他妻子怀有身孕,如果生下女孩儿,将来我的儿子娶她为妻;如果生男孩儿,将来我的女儿嫁给他。 不要让他为妻子儿女担忧。”贾复的伤势不久痊愈,在蓟县追上刘秀,两人见面非常高兴。 还至中山,诸将复上尊号;王又不听。 行到南平棘,诸将复固请之;王不许。 诸将且出,耿纯进曰:“天下士大夫,捐亲戚,弃土壤,从大王于矢石之间者,其计固望攀龙鳞,附凤翼,以成其所志耳。 今大王留时逆众,不正号位,纯恐士大夫望绝计穷,则有去归之思,无为久自苦也。 大众一散,难可复合。”纯言甚诚切,王深感曰:“吾将思之 。” 刘秀回到中山县,将领们再次请求他称帝,他再次拒绝。 大军走到南平棘,将领们再次坚决恳请,他仍然不答应。 将领们将要退出,耿纯进谏说:“天下的士大夫舍弃亲属,背井离乡,在弹雨之中跟随大王,他们一心向往的,本是攀龙附凤,以成就志向。 现在您拖延时间,违背众意,不确定尊号,我恐怕士大夫会失去希望,无计可施,从而产生退归故里的想法,不会长期忍耐下去。 众人一散,就很难再聚合到一处了。”耿纯的话非常诚恳殷切,刘秀十分感谢,说:“我将予以考虑。” 行至,召冯异,问四方动静。 异曰:“更始必败,宗庙之忧在于大王,宜从众议!”会儒生强华自关中奉《赤伏符》来诣王曰:“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群臣因复奏请。 六月,己未,王即皇帝位于南;改元,大赦。 刘秀的军队走到县,刘秀召见冯异打听各方军情。 冯异说:“更始必败,忧虑宗庙的大任在您身上,您应当听从大家的建议。”这时,恰好儒生强华从关中拿着《赤伏符》来晋见刘秀,符上说:“刘秀发兵惩奸贼,四方云集龙斗野,四七二八汉当立。”群臣因此再次奏请。 六月,己未(二十二日),刘秀在县之南即皇帝位,改年号,大赦天下。 邓禹围安邑,数月未下,更始大将军樊参将数万人渡大阳,欲攻禹;禹逆击于解南,斩之。 王匡、成丹、刘均合军十余万,复共击禹,禹军不利。 明日,癸亥,匡等以六甲穷日,不出,禹因得更治兵。 甲子,匡悉军出攻禹;禹令军中毋得妄动,既至营下,因传发诸将,鼓而并进,大破之。 匡等皆走,禹追斩均及河东太守杨宝,遂定河东,匡等奔还长安。 邓禹率军包围安邑,经过几个月也未能攻下。 更始大将军樊参率领数万人从大阳渡河,准备攻打邓禹。 邓禹在解县南迎击,斩杀樊参。 王匡、成丹、刘均纠集十余万军队,再次一起攻打邓禹,邓禹军交战失利。 第二天,癸亥(二十六日),王匡等因为当天是六十甲子记日的最后一天,所以闭门不出。 而邓禹因此得以整顿部署军队。 甲子(二十七日),王匡等全军出击攻打邓禹,邓禹下令军队不得轻举妄动,等到王匡军逼进营垒后,才传令各将领,击鼓并进,大破敌军。 王匡等全都逃跑,邓禹追击,斩杀了刘均以及河东太守杨宝,于是平定河东。 王匡等逃回长安。 张与诸将议曰:“赤眉旦暮且至,见灭不久,不如掠长安,东归南阳;事若不集,复入湖池中为盗耳!”乃共入,说更始;更始怒不应,莫敢复言。 更始使王匡、陈牧、成丹、赵萌屯新丰,李松军,以拒赤眉。 张、廖湛、胡殷、申屠建与隗嚣合谋,欲以立秋日时共劫更始,俱成前计。 更始知之,托病不出,召张等入,将悉诛之;唯隗嚣称疾不入,会客王遵、周宗等勒兵自守。 更始狐疑不决,、湛、殷疑有变,遂突出;独申屠建在,更始斩建,使执金吾邓晔将兵围隗嚣第。 、湛、殷勒兵烧门,入战宫中,更始大败;嚣亦溃围,走归天水。 明旦,更始东奔赵萌于新丰。 更始复疑王匡、陈牧、成丹与张等同谋,乃并召入;牧、丹先至,即斩之。 王匡惧,将兵入长安,与张等合。 张同将领们商议:“赤眉军早晚就会到达,我们不久就会被消灭。 不如抢掠了长安,向东逃回南阳。 事情如果办不成,我们再到江湖中,重新做强盗!”于是一同晋见,说服刘玄。 刘玄愤怒而不发一言,没有人敢再说话。 刘玄命王匡、陈牧、成丹、赵萌驻屯新丰,命宰相李松屯兵城,以抗拒赤眉军。 张、廖湛、胡殷、申屠建与隗嚣合谋,准备借立秋这一天杀牲祭宗庙的时候,共同劫持刘玄,实现先前的计划。 刘玄得知后,称病不出门。 他召张等进宫,准备全都斩首。 当时只有隗嚣自称有病没有进宫,召集他的宾客王遵、周宗等率军士自守。 刘玄犹疑不决。 张、廖湛、胡殷怀疑有变化,于是冲出宫去。 只有申屠建还留在宫中,刘玄斩杀了申屠建,命执金吾邓晔领兵包围隗嚣的宅第。 张、廖湛、胡殷率兵烧毁宫门,杀入宫中,刘玄大败。 隗嚣也突破包围,逃回天水。 第二天早晨,刘玄出皇宫向东投奔在新丰屯兵的赵萌。 刘玄又怀疑王匡、陈牧、成丹和张等是同谋,于是一块儿召见他们。 陈牧、成丹先到,立刻被斩首。 王匡恐惧,率军进入长安,与张等人会合。 赤眉进至华阴,军中有齐巫,常鼓舞祠城阳景王,巫狂言 :“景王大怒曰:‘当为县官,何故为贼!’”有笑巫者辄病,军中惊动。 方望弟阳说樊崇等曰:“今将军拥百万之众,西向帝城,而无称号,名为群贼,不可以久;不如立宗室,挟义诛伐,以此号令,谁敢不从!”崇等以为然,而巫言益甚。 前至郑,乃相与议曰:“今迫近长安,而鬼神若此,当求刘氏共尊立之。” 赤眉军进抵华阴,随军有一位齐地的巫师,常常击鼓舞蹈,祭祀城阳景王刘章。 巫师口出狂言:“景王大怒说:‘应当做天子,为什么当盗贼!’”凡是嘲笑巫师的人,都患了病,为此全军震惊。 方望的弟弟方阳劝说樊崇等人:“现在将军拥有百万大军,向西面对帝王都城,却没有称号,被人称作盗贼,不可能长期维持下去。 不如拥立一位刘氏宗室,挟天子的名义诛杀讨伐,以此号令天下,谁敢不服从!”樊崇等认为说得很对,而巫师的狂言也越来越厉害。 向前进军抵达郑县,于是共同商议说:“现在已经逼近长安,而鬼神的旨意是这样,应该寻求一位刘氏宗室,共同尊他为皇帝。” 先是,赤眉过式,掠故式侯萌之子恭、茂、盆子三人自随。 恭少习《尚书》,随樊崇等降更始于洛阳,复封式侯,为侍中,在长安。 茂与盆子留军中,属右校卒史刘侠卿,主牧牛。 及崇等欲立帝,求军中景王后,得七十余人,唯茂、盆子及前西安侯孝最为近属。 崇等曰:“闻古者天子将兵称上将军”,乃书札为符曰“上将军”。 又以两空札置笥中,于郑北设坛场,祠城阳景王,诸三老、从事皆大会;列盆子等三人居中立,以年次探札,盆子最幼,后探,得符;诸将皆称臣,拜。 盆子时年十五,被发徒跣,敞衣赭汗,见众拜,恐畏欲啼。 茂谓曰:“善臧符!”盆子即啮折,弃之。 以徐宣为丞相,樊崇为御史大夫,逢安为左大司马,谢禄为右大司马,其余皆列卿、将军。 盆子虽立,犹朝夕拜刘侠卿,时欲出从牧见戏;侠卿怒止之,崇等亦不复候视也。 早先,赤眉军经过式县,劫持故式侯刘萌的儿子刘恭、刘茂、刘盆子,让三人随军。 刘恭幼时学习《尚书》,后来跟从樊崇等在洛阳投降更始皇帝刘玄,重新封为式侯,担任侍中,后到长安。 刘茂和刘盆子留在军中,归右校卒史刘侠卿管辖,负责放牛。 等到樊崇等想要拥立皇帝时,在军中寻找景王刘章的后代,找到七十余人,其中只有刘茂、刘盆子以及前西安侯刘孝血统最为亲近。 樊崇等人说:“听说古时候,天子亲自领兵,称为上将军。”于是用一片木简做符,上写“上将军”三个字,又把两片未写字的木简也放在竹筒中。 在郑县北面修筑坛场,祭祀城阳景王刘章,各位三老、从事全都聚会于此。 请刘盆子等三人居台中排列站立,按照长幼顺序抽签。 刘盆子年纪最小,最后抽,抽中了符。 将领们全都向刘盆子称臣叩拜。 刘盆子当时十五岁,披散着头发,光着双脚,穿着破衣服,紫涨着脸,浑身冒汗。 他看见众将跪拜,惊恐得要哭出来。 刘茂对他说:“把你的符藏好!”刘盆子却立即把木简放到口中咬断,扔掉。 他任命徐宣为丞相,樊崇为御史大夫,逢安为左大司马,谢禄为右大司马,其余的全被任命为卿、将军。 刘盆子虽被立为皇帝,但每天早晚还要叩拜刘侠卿。 他时常想到外面去和牧童们嬉戏,刘侠卿愤怒地制止他。 樊崇等人也不再来问候探视。 秋,七月,辛未,帝使使持节拜邓禹为大司徒,封侯、食邑万户;禹时年二十四。 又议选大司空,帝以《赤伏符》曰“王梁主卫作玄武”,丁丑,以野王令王梁为大司空。 又欲以谶文用平狄将军孙咸行大司马,众咸不悦。 壬午,以吴汉为大司马。 秋季,七月辛未(初五),汉光武帝刘秀派使者持符节任命邓禹当大司徒,封为侯,食邑一万户。 当时邓禹二十四岁。 又商议选任大司空,刘秀凭《赤伏符》上说的“王梁主卫作玄武”,丁丑(十一日),任命野王县令王梁为大司空。 刘秀又打算按照谶文中的话任命平狄将军孙咸代理大司马,对此大家都不高兴。 壬午(十六日),任命吴汉为大司马。 初,更始以琅邪伏湛为平原太守;时天下兵起,湛独晏然,抚循百姓。 门下督谋为湛起兵、湛收斩之;于是吏民信向,平原一境赖湛以全。 帝征湛为尚书,使典定旧制。 又以邓禹西征,拜湛为司直,行大司徒事;车驾每出征伐,常留镇守。 起初,刘玄以琅邪人伏湛为平原郡太守。 当时各地起兵,只有伏湛安抚百姓,安然不动。 门下督为伏湛策划起兵的事,伏湛将他逮捕处斩。 因此官民信赖向往伏湛,整个平原境内仗着伏湛而保全下来。 刘秀征召伏湛当尚书,让他负责整理旧有的典章制度。 又因邓禹率军西征,任命伏湛当司直,代理大司徒职务。 刘秀每次外出亲征,往往留伏湛镇守。 邓禹自汾阴渡河,入夏阳,更始左辅都尉公乘歙引其众十万与左冯翊兵共拒禹于衙;禹复破走之。 邓禹从汾阴渡过黄河,进入夏阳。 更始朝左辅都尉公乘歙率领部众十万人和左冯翊的军队在衙县共同抗拒邓禹。 邓禹再次打败敌人,公乘歙等逃走。 宗室刘茂聚众京、密间,自称厌新将军,攻下颍川、汝南,众十余万人。 帝使骠骑大将军景丹、建威大将军耿、强弩将军陈俊攻之;茂来降,封为中山王。 刘氏宗室刘茂在京县和密县聚集兵众,自称厌新将军,攻下颖川、汝南,部众达十余万人。 刘秀派骠骑大将军景丹、建威大将军耿、强弩将军陈俊攻打刘茂。 刘茂前来投降,刘秀封他为中山王。 己亥,帝幸怀,遣耿、陈俊军五社津,备荥阳以东;使吴汉率建议大将军朱祜等十一将军围朱鲔于洛阳。 八月,进幸河阳。 己亥(二十九日),刘秀来到怀县,派遣耿、陈俊在五社津屯驻,防备荥阳以东的变化。 命吴汉率领建议大将军朱祜等十一位将军包围朱鲔镇守的洛阳。 八月,刘秀前往河阳。 李松自引兵还,从更始与赵萌共攻王匡、张于长安。 连战月余,匡等败走,更始徙居长信宫。 更始朝宰相李松从城领兵返回,跟从刘玄与赵萌一同进攻王匡、张,战于长安。 一连打了一个多月,王匡等败逃,刘玄迁居到长信宫。 赤眉至高陵,王匡、张等迎降之,遂共连兵进攻东都门。 李松出战,赤眉生得松;松弟况为城门校尉,开门纳之。 九月,赤眉入长安;更始单骑走。 从厨城门出。 式侯恭以赤眉立其弟,自系诏狱;闻更始败走,乃出,见定陶王祉,祉为之除械,相与从更始于渭滨。 右辅都尉严本,恐失更始为赤眉所诛,即将更始至高陵,本将兵宿卫,其实围之。 更始将相皆降赤眉,独丞相曹竟不降,手剑格死。 赤眉军到达高陵,王匡、张等迎接并投降赤眉,于是共同连兵攻打长安东都门。 李松出战,赤眉军生擒李松。 李松的弟弟李况担任城门校尉,他打开城门把赤眉军放了进来。 九月,赤眉军进入长安,刘玄一个人骑马从厨城门逃出长安。 刘玄所封的式侯刘恭因为赤眉军拥立他的弟弟刘盆子做皇帝,就自己绑缚起来,囚禁诏狱。 听说刘玄兵败逃跑,才出狱,去见定陶王刘祉。 刘祉替他除去身上的刑具,一起到渭水河畔跟随刘玄。 右辅都尉严本害怕刘玄被赤眉军所杀,就挟持刘玄到高陵,严本亲自率兵守卫,实际是把刘玄包围起来。 刘玄的文武官员全都投降了赤眉军,只有丞相曹竟不降,手持宝剑格斗而杀。 辛未,诏封更始为淮阳王;吏民敢有贼害者,罪同大逆;其送诣吏者封列侯。 辛未(初六),刘秀下诏封刘玄为淮阳王。 诏书说,无论官吏或百姓敢有杀害刘玄的,罪与大逆相同;有把刘玄送到官府的,封为侯爵。 初,宛人卓茂,宽仁恭爱,恬荡乐道,雅实不为华貌,行己在于清浊之间,自束发至白首,未尝与人有争竞,乡党故旧,虽行能与茂不同,而皆爱慕欣欣焉。 哀、平间为密令,视民如子,举善而教,口无恶言,吏民亲爱,不忍欺之。 民尝有言部亭长受其米肉遗者,茂曰:“亭长为从汝求乎,为汝有事嘱之而受乎,将平居自以恩意遗之乎?”民曰:“往遗之耳。”茂曰:“遗之而受,何故言邪?”民曰:“窃闻贤明之君,使民不畏吏,吏不取民。 今我畏吏,是以遗之;吏既卒受,故来言耳。”茂曰:“汝为敝民矣!凡人所以群居不乱,异于禽兽者,以有仁爱礼义,知相敬事也。 汝独不欲修之,宁能高飞远走,不在人间邪!吏顾不当乘威力强请求耳。 亭长素善吏,岁时遗之,礼也。”民曰:“苟如此,律何故禁之?”茂笑曰:“律设大法,礼顺人情。 今我以礼教汝,汝必无怨恶;以律治汝,汝何所措其手足乎!一门之内,小者可论,大者可杀也。 且归念之!”初,茂到县,有所废置,吏民笑之,邻城闻者皆蚩其不能。 河南郡为置守令;茂不为嫌,治事自若。 数年,教化大行,道不拾遗;迁京部丞,密人老少皆涕泣随送。 及王莽居摄,以病免归。 上即位,先访求茂,茂时年七十余。 甲申,诏曰:“夫名冠天下,当受天下重赏。 今以茂为太傅,封褒德侯。” 起初,宛城人卓茂宽厚仁义而谦恭爱人,性情恬淡坦荡而乐守圣贤之道,朴实无华而不修饰,行动在清浊之间而不偏激。 从少年到白发的老年,从未跟人争执过,家乡的亲朋故友虽然品行才干与卓茂不同,却全都很爱慕他。 卓茂在西汉哀帝、平帝时当密县县令,把老百姓看做自己的儿女,推行仁政教化百姓,口无恶言,官民亲近热爱他,不忍心欺骗他。 曾经有一个人上告说,卓茂属下的亭长接受了他所送的米和肉。 卓茂说:“是亭长跟你要的吗,还是你有事托他而送给他,还是平时自有恩惠情义而送给他的呢?”那个人说:“是我自己送给他的。”卓茂说:“是你自己送去他接受的,为什么还要上告呢?”那个人说:“我听说贤明的君主让老百性不惧怕官吏,官吏也不向老百姓索取东西。 而现在我畏惧官吏,所以送东西给他。 而他最终接受了,所以我来报告。”卓茂说:“你是个坏百姓!人所以聚集在一起有秩序地生活而不同于禽兽的原因,就在于人有仁爱礼义,懂得互相尊重。 而你偏偏想不在乎这些,难道你能够远走高飞,脱离人间吗?官吏固然不应当凭权力强求索取。 亭长向来是一位善良的官吏,每年按时送他一点东西,是符合礼的。”那个人说:“如果这样,法律为什么禁止呢?”卓茂笑着说:“法律设立行为的规范,礼则顺应人之常情。 现在我用礼教诲你,你一定没有怨恨恶感;如果我用法律惩罚你,你将有什么举动呢?同一个门内,罪过小的可以论罪,罪过大的可以杀头。 你且回去想想吧!”当初,卓茂到密县上任后,有废除的事项,也有新设立的措施。 官民嘲笑他,邻城的人听说以后都叽笑他没有才干。 河南郡为他设置了一位县令。 卓茂并没有感到厌恶不满,照常办公。 几年以后,他所推行的教化形成风气,以致路不拾遗。 后卓茂升迁当京部丞,密县的老少全流着眼泪,一路跟随着为他送行。 等到王莽摄政,卓茂因病辞官,回归故里。 刘秀称帝后,首先寻访卓茂的下落。 卓茂当时已七十余岁。 九月甲申(十九日),刘秀下诏书:“名誉满天下,应当受最重的奖赏。 现任命卓茂当太傅,封为褒德侯。” 臣光曰:孔子称“举善而教不能则劝。”是以舜举皋陶,汤举伊尹,而不仁者远,有德故也。 光武即位之初,群雄竞逐,四海鼎沸,彼摧坚陷敌之人,权略诡辩之士,方见重于世,而独能取忠厚之臣,旌循良之吏,拔于草莱之中,实诸群公之首,宜其光复旧物,享祚久长,盖由知所先务而得其本原故也。 臣司马光曰:孔子说:“推举善行,教育能力弱的人,人们就能互相劝勉。”所以,虞舜推荐皋陶,商汤推荐伊尹,邪恶不仁的人远去,是因为这两人品德高尚的缘故。 光武帝刚刚即位,群雄竞逐,四海之内像滚水般沸腾。 那些冲锋陷阵的人,有权谋而善辩的人,正为世人所敬重。 而唯独光武帝能起用忠厚之臣,表彰奉公守法的官吏,从社会最底层选拔人才,安排在公卿首位。 他所以能光复汉室,长治久安,是由于他知道首先必须做什么才能达到根本目的的缘故。 诸将围洛阳数月,朱鲔坚守不下。 帝以廷尉岑彭尝为鲔校尉,令往说之。 鲔在城上;彭在城下,为陈成败。 鲔曰:“大司徒被害时,鲔与其谋,又谏更始无遣萧王北伐,诚自知罪深,不敢降!”彭还,具言于帝。 帝曰:“举大事者不忌小怨。 鲔今若降,官爵可保,况诛罚乎!河水在此,吾不食言!”彭复往告鲔,鲔从城上下索曰:“必信,可乘此上。”彭趣索欲上,鲔见其诚,即许降。 辛卯,朱鲔面缚,与岑彭俱诣河阳。 帝解其缚,召见之,复令彭夜送鲔归城。 明旦,与苏茂等悉其众出降。 拜鲔为平狄将军,封扶沟侯;后为少府,传封累世。 刘秀的将领们包围洛阳达几个月,因朱鲔坚守而未能攻下。 刘秀因为廷尉岑彭曾经当过朱鲔的校尉,所以派岑彭前去说服朱鲔。 朱鲔在城上,岑彭在城下向朱鲔陈述利害得失。 朱鲔说:“大司徒刘被害时,我曾经参与谋 划,又曾劝更始不要派遣萧王北伐。 我确知自己罪孽深重,不敢投降。”岑彭返回,把这些话向刘秀禀报。 刘秀说:“做大事的人不计较小怨。 朱鲔现在如果投降,可保全官职和爵位,怎么能够治罪呢?有黄河水在此作证,我决不食言!”岑彭又前去向朱鲔转告刘秀的话。 朱鲔从城上垂下大绳子,说:“如果你说的确实是真的,请用绳子上城。”岑彭向前准备攀登,朱鲔看到他的诚意,就答应投降。 九月辛卯(二十六日),朱鲔把自己反绑起来,和岑彭一起到河阳。 刘秀解下他身上捆绑的绳索,接见了他,又让岑彭连夜送他返回洛阳城。 第二天早晨,朱鲔和苏茂等带领全体官兵出城投降。 刘秀任命朱鲔为平狄将军,封扶沟侯。 朱鲔后当少府,封爵世代相传。 帝使侍御史河内杜诗安集洛阳。 将军萧广纵兵士暴横,诗敕晓不改,遂格杀广,还,以状闻。 上召见,赐以戟,遂擢任之。 刘秀派侍御史河内人杜诗安抚洛阳民心。 将军萧广纵容部下为非作歹,杜诗劝戒告谕但萧广不改。 于是杜诗杀了萧广,回来后把情况报告刘秀。 刘秀接见杜诗,赐给他官吏出行时作前导的戟,并提升官职。 冬,十月,癸丑,车驾入洛阳,幸南宫,遂定都焉。 冬季,十月癸丑(十八日),刘秀进入洛阳,临幸南宫,于是定都。 赤眉下书曰:“圣公降者,封为长沙王;过二十日,勿受。”更始遣刘恭请降,赤眉使其将谢禄往受之。 更始随禄,肉袒,上玺绶于盆子。 赤眉坐更始,置庭中,将杀之;刘恭、谢禄为请,不能得,遂引更始出。 刘恭追呼曰:“臣诚力极,请得先死!”拔剑欲自刎;樊崇等遽共救止之。 乃赦更始,封为畏威侯。 刘恭复为固请,竟得封长沙王。 更始常依谢禄居,刘恭亦拥护之。 赤眉拥立的刘盆子颁布诏书说:“刘玄如果投降,封为长沙王。 超过二十天就不再接受。”刘玄 派遣刘恭去请降。 赤眉命右大司马谢禄前往接受刘玄投降。 刘玄跟着谢禄,光着臂膀,向刘盆子呈上玉玺、绶带。 赤眉将领们让刘玄坐在大庭中央,准备杀他。 刘恭、谢禄替他求情,不被采纳。 然后赤眉将领们把刘玄拉出去行刑。 刘恭一面追一面大声喊:“陛下!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请让我先死!”拔剑就要自刎,樊崇等急忙一同上前救助,制止了他。 这才赦免了刘玄,封为畏威侯。 刘恭又坚持替刘玄请求,刘玄终于得以被封为长沙王。 刘玄常常依靠谢禄,和他在一起居住,刘恭也支持保护他。 刘盆子居长乐宫,三辅郡县、营长遣使贡献,兵士辄剽夺之,又数暴掠吏民,由是皆复固守。 刘盆子住在长乐宫,三辅各郡县和营寨的首领派使节进贡。 兵士们每每在途中劫夺财物,又多次残暴地掠夺官民,官民因此全都又回到各自的营寨坚守。 百姓不知所归,闻邓禹乘胜独克而师行有纪,皆望风相携负以迎军,降者日以千数,众号百万。 禹所止,辄停车拄节以劳来之,父老、童稚,垂发、戴白满其车下,莫不感悦,于是名震关西。 三辅百姓不知应归附谁,听说唯独邓禹的军队连打胜仗,且军纪严明,于是全都扶老携幼,老远看见邓禹的军队即迎上前去,归顺的人每天以千数计算,部众号称百万。 邓禹所到之处,都停车竖起符节,慰劳归顺的百姓。 父老儿童满满地围在邓禹车下,没有不感激喜悦的。 于是邓禹的威名震动关西。 诸将豪杰皆劝禹径攻长安,禹曰:“不然。 今吾众虽多,能战者少,前无可仰之积,后无转馈之资;赤眉新 拔长安,财谷充实,锋锐未可当也。 夫盗贼群居无终日之计,财谷虽多,变故万端 ,宁能坚守者也!上郡、北地,安定三郡,土广人稀,饶谷多畜,吾且休兵北道,就粮养士,以观其敝,乃可图也。”于是引军北至邑,所到,诸营保郡邑皆开门归附。 各位将领豪杰都劝邓禹直接攻打长安。 邓禹说:“不能这样。 眼下我们的人数虽然多,可是能打仗的人少。 前面没有可依靠的粮草,后面没有运送给我们的物资。 赤眉军刚刚攻占长安,钱粮充足,锐不可当。 一群强盗匪徒纠合到一起没有长远打算,他们钱粮虽然多,但变故太多,岂能长期固守!上 郡、北地、安定三郡,地广人稀,粮食丰富,牲畜繁多。 我暂且领兵向北,到粮多的地方休养军队,以等待赤眉军疲惫,那时才可图谋消灭他们。”于是率军向北到达邑。 所到之处,各营寨郡邑全都开门归顺。 上遣岑彭击荆州群贼,下、叶等十余城。 刘秀派岑彭攻打荆州一带的众贼军,攻下、叶等十余城。 十一月,甲午,上幸怀。 十一月甲午(三十日),刘秀到达怀地。 梁王永称帝于睢阳。 梁王刘永在睢阳称帝。 十二月,丙戌,上还洛阳。 十二月丙戌(十一日),刘秀返回洛阳。 三辅苦赤眉暴虐,皆怜更始,欲盗出之;张等深以为虑,使谢禄缢杀之。 刘恭夜往,收藏其尸;帝诏邓禹葬之于霸陵。 中郎将宛人赵熹将出武关,道遇更始亲属,皆裸跣饥困,熹竭其资粮以与之,将护而前;宛王赐闻之,迎还乡里。 三辅人民苦于赤眉军的暴虐,全都怜悯刘玄,想把他从赤眉军中救出来。 张等深感忧虑,于是让谢禄勒死刘玄。 刘恭连夜前往,收藏刘玄的尸体。 刘秀听说,命邓禹把他安葬在霸陵。 原刘玄的中郎将宛城人赵熹将要出武关,在道上遇到刘玄的亲属,全都光着脚,饥饿困乏。 赵熹拿出自己的全部财物粮食给他们,护送他们前行。 宛王刘赐得到消息,派人迎接,送还故乡。 隗嚣归天水,复招聚其众,兴修故业,自称西州上将军。 三辅士大夫避乱者多归嚣。 嚣倾身引接,为布衣交;以平陵范逡为师友,前凉州剌史河内郑兴为祭酒,茂陵申屠刚、杜林为治书,马援为绥德将军,杨广、王遵、周宗及平襄行巡、阿阳王捷、长陵王元为大将军,安陵班彪之属为宾客,由此名震西州,闻于山东。 马援少时,以家用不足辞其兄况,欲就边郡田牧。 况曰:“汝大才,当晚成;良工不示人以朴,且从所好。”遂之北地田牧。 常谓宾 客曰:“丈夫为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后有畜数千头,谷数万斛,既而叹曰:“凡殖财产,贵其能赈施也,否则守钱虏耳!”乃尽散于亲旧。 闻隗嚣好士,往从之。 嚣甚敬重,与决筹策。 班彪,稚之子也。 隗嚣回到天水,又招集部众,重整旧时功业,自称西州上将军。 三辅的士大夫为了避乱,大都归附隗嚣。 隗嚣热诚接待,像平民一样交为朋友。 他任命平陵人范逡为师友,以前凉州刺史河内人郑兴为祭酒,以茂陵人申屠刚、杜林为治书,以马援为绥德将军,以杨广、王遵、周宗以及平襄人行巡、阿阳人王捷、长陵人王元为大将军,以安陵人班彪等为宾客,由此威名震动西方州郡,闻名于崤山以东。 马援年轻时,因家庭贫困,辞别哥哥马况,准备到边郡一带种田放牧。 马况说:“你是大器晚成的人,能工巧匠不把未雕琢的玉石拿给人看。 权且按照你自己的意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于是马援到北地种田放牧。 他常对宾客们说:“大丈夫立志,穷困的时候应当更坚定,年老的时候应当更雄壮。”后来,他拥有数千头牲畜,数万斛粮食。 不久又叹息说:“增长财富,可贵之处在于能够赈济施舍,否则的话,不过是守财奴罢了!”于是把全部家产分送给亲友故旧。 得知隗嚣礼贤下士,就去投奔他。 隗嚣十分敬重马援,让他参与筹划决策。 班彪是班的儿子。 初,平陵窦融累世仕宦河西,知其土俗,与更始右大司马赵萌善,私谓兄弟曰:“天下安危未可知;河西殷富,带河为固,张掖属国精兵万骑,一旦缓急,杜绝河津,足以自守,此遗种处也!”乃因萌求往河西。 萌荐融于更始,以为张掖属国都尉。 融既到,抚结雄杰,怀辑羌虏,甚得其欢心。 是时,酒泉太守安定梁统、金城太守库钧、张掖都尉茂陵史苞、酒泉都尉竺曾、敦煌都尉辛肜,并州郡英俊,融皆与厚善。 及更始败,融与梁统等计议曰:“今天下扰乱,未知所归。 河西斗绝在羌、胡中,不同心戮力,则不能自守,权钧力齐,复无以相率,当推一人为大将军,共全五郡,观时变动。”议既定,而各谦让。 以位次,咸共推梁统;统固辞,乃推融行河西五郡大将军事。 武威太守马期、张掖太守任仲并孤立无党,乃共移书告示之;二人即解印绶去。 于是以梁统为武威太守,史苞为张掖太守,竺曾为酒泉太守,辛肜为敦煌太守。 融居属国,领都尉职如故;置从事,临察五郡。 河西民欲质朴,而融等政亦宽和,上下相亲,晏然富殖;修兵马,习战射,明烽燧,羌、胡犯塞,融辄自将与诸郡相救,皆如符要,每辄破之。 其后羌、胡皆震服亲附,内郡流民避凶饥者归之不绝。 当初,平陵人窦融一家几代人曾在河西地区做官,了解当地的风土民情。 窦融和刘玄的右大司马赵萌关系很好。 窦融私下跟他的弟弟说:“天下是安定还是混乱,不可预测。 河西一带殷实富足,有黄河作为牢固的屏障。 张掖属国有一万精锐骑兵,一旦有什么变化,切断黄河渡口,完全可以自守。 这是保全我们子孙免于灭绝的地方!”于是,窦融凭借赵萌的关系请求前往河西。 赵萌向刘玄举荐窦融,窦融被任命为张掖属国都尉。 他到任后,抚慰结交豪杰,笼络西羌各部族,深得他们的欢心。 当时,酒泉太守安定人梁统、金城太守库钧、张掖都尉茂陵人史苞、酒泉都尉竺曾、敦煌都尉辛肜都是州郡的英雄俊杰,窦融全都和他们交往甚厚。 等到更始朝覆亡,窦融跟梁统等计议说:“现在天下大乱,我们不知应归往何处。 河西一带偏处在羌人和胡人之间,如果不同心协力,就不能自守。 大家的权力和力量都相等,又谁也不能统率谁。 我们应当推举一人做大将军,共同保全五郡,观察时局的变化。”商定之后,大家各自谦让。 按照地位的高低,一致推举梁统当大将军。 梁统坚决推辞,于是推举窦融代理河西五郡大将军职务。 武威太守马期、张掖太守任仲,全都孤立没有党援,于是窦融等写信给他们,告知形势。 二人马上交出印章绶带离开。 于是任命梁统当武威太守,史苞当张掖太守,竺曾当酒泉太守,辛肜当敦煌太守。 窦融居住在张掖属国,依然同以前一样任都尉职,同时设置从事,监督五郡。 河西一带民风质朴,而窦融等也为政宽厚平和,上下相亲,一片安乐富足的景象。 并训练兵马,学习射箭,点燃烽火。 羌人和胡人进犯边塞,窦融就亲自领兵和各郡的军队相救助,每次出击都不失期约,每战大都破敌军。 以后,羌人胡人全都被威名所震,由此亲近归附。 内地躲避战乱饥饿的百姓也络绎不绝地归顺窦融。 王莽之世,天下咸思汉德,安定三水卢芳居左谷中,诈称武帝曾孙刘文伯,云:“曾祖母,匈奴浑邪王之姊也”;常以是言诳惑安定间。 王莽末,乃与三水属国羌、胡起兵。 更始至长安,徵芳为骑都尉,使镇抚安定以西。 更始败,三水豪杰共立芳为上将军、西平王,使使与西羌、匈奴结和亲。 单于以为:“汉氏中绝,刘氏来归,我亦当如呼韩邪立之,令尊事我。”乃使句林王将数千骑迎芳兄弟入匈奴,立芳为汉帝,以芳弟程为中郎将,将胡骑还入安定。 王莽当政时,天下人都思念汉朝的恩惠。 安定三水人卢芳住在左谷中,诈称自己是汉武帝的曾孙刘文伯,说:“我的曾祖母是匈奴浑邪王的姐姐。”他常用这些话在安定一带欺骗迷惑人。 王莽末年,他和三水属国的羌人、胡人一同起兵。 刘玄到达长安,征召卢芳做骑都尉,让他镇守安抚安定以西地区。 刘玄败亡,三水豪杰共同拥立卢芳为上将军、西平王。 卢芳派使节同西羌、匈奴建立和亲关系。 匈奴单于认为:“汉朝政权中断,刘氏皇族前来归附,我也应当像当年汉朝扶立呼韩邪那样,扶立卢芳,让他尊敬事奉我。”于是命句林王率领数千骑兵迎接卢芳兄弟到匈奴,立卢芳为汉帝;任命卢芳的弟弟卢程为中郎将,让他们率领胡人的骑兵回到安定。 帝以关中未定,而邓禹久不进兵,赐书责之曰:“司徒,尧也 ;亡贼,桀也。 长安吏民遑遑无所依归,宜以时进讨,镇慰西京,系百姓之心!”禹犹执前意,别攻上郡诸县,更徵兵引谷,归至大要。 积弩将军冯、车骑将军宗歆守邑,二人争权相攻,遂杀歆,因反击禹,禹遣使以闻。 帝问使人:“所亲爱为谁?”对曰:“护军黄防。”帝度、防不能久和,势必相忤,因报禹曰:“缚冯者,必黄防也。”乃遣尚书宗广持节往降之。 后月余,防果执,将其众归罪。 更始诸将王匡、胡殷、成丹等皆诣广降,广与东归;至安邑,道欲亡,广悉斩之。 刘秀因为关中还未平定,而邓禹久不发兵进攻长安,写信责备他说:“你作为大司徒,应是圣明的唐尧;亡命的贼寇,应是暴虐的夏桀。 长安城的官民们担惊受怕,无依无靠,你应该抓住时机进军讨伐,坐镇抚慰长安,维系民心!”邓禹还是坚持以前自己的意见,另去攻打上郡各县,继而征兵运粮,返回大要。 积弩将军冯、车骑将军宗歆同守邑,二人因争权而互相攻打。 冯于是杀了宗歆,并乘机反过来攻打邓禹。 邓禹派人向刘秀报告。 刘秀问使人:“冯最亲近的人是谁?”使人回答说:“是护军黄防。”刘秀估计冯、黄防两人不可能长久和睦,势必互相冲突,因此回答邓禹说:“逮捕冯的人,一定是黄防。”于是刘秀派遣尚书宗广持符节前往招降。 过了一个多月,黄防果然抓获了冯,率领他的军队回来请罪。 刘玄的几位将领王匡、胡殷、成丹等全都到宗广处投降。 宗广和他们一同东归。 走到安邑,王匡等半路上打算逃跑,宗广把他们全部处斩。 之叛也,引兵西向天水;隗嚣逆击,破之于高平,尽获其辎重。 于是禹承制遣使持节命嚣为西州大将军,得专制凉州、朔方事。 冯叛变时,曾领兵向西攻打天水,隗嚣迎击,在高平打败冯,夺得全部辎重。 于是邓禹代表皇帝派遣使者持符节任命隗嚣为西州大将军,能够全权处理凉州、朔方的事务。 腊日,赤眉设乐大会,酒未行,群臣更相辩斗;而兵众遂各逾宫,斩关入,掠酒肉,互相杀伤。 卫尉诸葛稚闻之,勒兵入,格杀百余人,乃定。 刘盆子惶恐,日夜啼泣;从官皆怜之。 腊祭这一天,赤眉安排奏乐,举行盛大宴会。 还没开始喝酒,群臣互相吵闹争斗。 兵众于是各自跳墙进皇宫,劈开宫门而入,掠夺酒肉,互相残杀。 卫尉诸葛得到消息,率军队进入皇宫,格杀一百余人,才平息了骚乱。 刘盆子惶恐不安,日夜哭泣,左右侍从官都很可怜他。 帝遣宗正刘延攻天井关,与田邑连战十余合,延不得进。 乃更始败,邑遣使请降;即拜为上党太守。 帝又遣谏议大夫储大伯持节征鲍永;永未知更始存亡,疑不肯从,收系大伯,遣使驰至长安,问虚实。 当初,刘秀派遣宗正刘延攻打天井关,同田邑连战十余回合,刘延不能前进。 等到更始朝覆亡,田邑派使者请求投降。 刘秀就任命田邑为上党太守。 刘秀又派谏议大夫储大伯持符节征召鲍永。 鲍永不知道更始朝的存亡,心怀疑虑不肯归顺,逮捕囚禁了储大伯,派使者骑马驱驰到长安,探听虚实。 初,帝从更始在宛,纳新野阴氏之女丽华。 是岁,遣使迎丽华与帝姊湖阳公主、妹宁平公主俱到洛阳;以丽华为贵人。 更始西平王李通先娶宁平公主,上征通为卫尉。 起初,刘秀跟随刘玄在宛城时,娶新野县阴氏的女儿阴丽华为妻。 本年,派人前去迎接阴丽华以及自己的姐姐湖阳公主、妹妹宁平公主一起来到洛阳。 刘秀封阴丽华为贵人。 更始朝西平王李通先前娶宁平公主为妻,刘秀征召李通,任命为卫尉。 初,更始以王闳为琅邪太守,张步据群拒之。 闳谕降,得赣榆等六县;收兵与步战,不胜。 步既受刘永官号,治兵于剧,遣将徇泰山、东莱、城阳、胶东、北海、济南、齐郡,皆下之。 闳力不敌,乃诣步相见。 步大陈兵而见之,怒曰:“步有何罪,君前见攻之甚!”闳按剑曰:“太守奉朝命,而文公拥兵相拒。 闳攻贼耳,何谓甚邪!”步起跪谢,与之宴饮,待为上宾,令闳关掌郡事。 当初,刘玄任命王闳当琅邪太守,张步占据琅邪郡抗拒王闳。 王闳劝谕招降,先后获取赣榆等六个县。 他聚集兵力同张步作战,不能取胜。 张步接受了刘永任命的官职以后,就在剧县训练军队,派出将领攻打泰山、东莱、城阳、胶东、北海、济南、齐郡,全部陷落。 王闳的力量不能和他对抗,于是到张步的驻地见张步。 张步安排大军列队,迎见王闳,发怒说:“我有什么罪,你先前攻打我那么厉害!”王闳手按着剑柄说:“我奉朝廷的命令到任,而阁下领兵抗拒,我只是攻打贼寇罢了,叫做厉害呢!”张步起身跪拜谢罪,设宴和王闳一起喝酒,待他为尊贵的客人,并由他掌管本郡事务。 二年(丙戌、26) 二年(丙戌,公年26年) 春,正月,甲子朔,日有食之。 春季,正月,甲子朔(初一),出现日食。 刘恭知赤眉必败,密教弟盆子归玺绶,习为辞让之言。 及正旦大会,恭先曰:“诸君共立恭弟为帝,德诚深厚!立且一年,淆乱日甚,诚不足以相成,恐死而无益,愿得退为庶人,更求贤知,唯诸君省察!”樊崇等谢曰:“此皆崇等罪也。”恭复固请,或曰:“此宁式侯事邪!”恭惶恐起去。 盆子乃下床解玺绶,叩头曰:“今设置县官而为贼如故,四方怨恨,不复信向,此皆立非其人所致。 愿乞骸骨,避贤圣路!必欲杀盆子以塞责者,无所离死!”因涕泣嘘唏。 崇等及会者数百人,莫不哀怜之,乃皆避席顿首曰:“臣无状,负陛下,请自今已后,不敢复放纵!”因共抱持盆子,带以玺绶;盆子号呼,不得已。 既罢出,各闭营自守。 三辅翕然,称天子聪明,百姓争还长安,市里且满。 后二十余日,复出,大掠如故。 刘恭已知赤眉政权必定会瓦解,秘密嘱咐弟弟刘盆子交出玉玺绶带,并教他练习推辞谦让的话。 及至元旦大会群臣,刘恭首先说:“各位共同拥立我的弟弟做皇帝,恩德深厚。 但即位将近一年,天下混乱,一天比一天厉害。 我的弟弟实在不能胜任大家的重托,恐怕就是死了也不会对国家有好处。 希望能够让我的弟弟退位做一个老百姓,再另求贤达智慧的人选。 谨请各位将军仔细考虑!”樊崇等道歉说:“这都是我们的过失。”刘恭再次坚持请求退位。 有人说:“这难道是式侯你的事吗?”刘恭害怕,起身离去。 于是刘盆子下了宝座解下玉玺绶带,叩头说:“现在虽然立了皇帝,可是大家像过去一样做强盗,四方怨恨,不再信服向往我们,这全都是因为立皇帝立错了人的缘故。 恳请各位将军让我退下,为圣贤让路!如果一定要杀我来抵塞罪责,我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逃离一死!”说完,痛哭流涕。 樊崇等及朝会的数百人,听到刘盆子的话,没有不哀怜的,于是全都离开座位叩头说:“我们不好,对不起陛下。 从今往后,不敢再有放纵的行为!”于是一起把刘盆子抱上宝座,给他挂上玉玺绶带。 刘盆子又号又呼,但身不由己。 朝会完毕,将领们出宫,各自紧闭营门自守。 三辅地区的人一致称颂皇帝聪明,老百姓争着返回长安,街市里人群拥挤。 可是,过了二十多天,官兵们又跑出营门,照旧大肆抢劫。 刁子都为其部曲所杀,余党与诸贼会檀乡,号檀乡贼,寇魏郡、清河。 魏郡大吏李熊弟陆谋反城迎檀乡,或以告魏郡太守颍川铫期,期召问熊,熊叩头首服,愿与老母俱就死。 期曰:“为吏傥不若为贼乐者,可归与老母往就陆也!”使吏送出城。 熊行,求得陆,将诣邺城西门;陆不胜愧感,自杀以谢期。 期嗟叹,以礼葬之,而还熊故职。 于是郡中服其威信。 刁子都被他的部曲杀害,余党和其他贼寇在檀乡汇集,被称做檀乡贼。 攻掠魏郡、清河。 魏郡大吏李熊的弟弟李陆阴谋叛变,迎接檀乡贼进城。 有人把李陆的阴谋报告魏郡太守颍川人铫期。 铫期召见李熊质问,李熊磕头承认,表示愿意和老母亲一起赴死。 铫期说:“做官如果不像做贼那样快乐,可以和老母亲一块儿去投奔李陆!”铫期派官吏把李熊母子送出城。 李熊出城,找到李陆,带他到郡治邺城的西门,李陆不胜惭愧,自杀身亡,以向铫期谢罪。 铫期叹息,按照礼节安葬李陆,恢复了李熊原来的官职。 于是,魏郡的人都敬服铫期的威望。 帝遣吴汉率王梁等九将军击檀乡于邺东漳水上,大破之,十余万众皆降。 又使梁与大将军杜茂将兵安辑魏郡、清河、东郡,悉平诸营保,三郡清静,边路流通。 刘秀派遣吴汉率领王梁等九位将军,在邺城东面的漳水河畔攻击檀乡贼,大败贼兵,十余万人全部投降。 刘秀又派王梁和大将军杜茂率领军队安抚魏郡、清河、东郡,扫平各个自保的营寨保垒,使这三郡平安清静,边疆的道路畅通无阻。 庚辰,悉封诸功臣为列侯;梁侯邓禹、广平侯吴汉皆食四县。 博士丁恭议曰:“古者封诸侯不过百里,强干弱枝,所以为治也。 今封四县,不合法制。”帝曰:“古之亡国皆以无道,未尝闻功臣地多而灭亡者也。”阴乡侯阴识,贵人之兄也,以军功当增封,识叩头让曰:“天下初定,将帅有功者众,臣托属掖廷,仍加爵邑,不可以示天下;此为亲戚受赏,国人计功也。”帝从之。 帝令诸将各言所乐,皆占美县;河南太守颍川丁独求封本乡。 或问其故,曰:“能薄功微,得乡亭厚矣!”帝从其志,封新安乡侯。 帝使郎中魏郡冯勤典诸侯封事;勤差量功次轻重,国土远近,地势丰薄,不相逾越,莫不厌服焉。 帝以为能,尚书众事皆令总录之。 故事:尚书郎以令史久次补之,帝始用孝廉为尚书郎。 正月庚辰(十七日),刘秀把所有的功臣都封为侯爵。 梁侯邓禹、广平侯吴汉都亭有四个县的封地。 博士丁恭发表意见,说:“古时候,分封诸侯不过百里。 树干强壮,树枝弱小,以此来把国家治理好。 现在封四个县,不合法制。”刘秀说:“古时候的亡国全是因为无道,从来没有听说过因功臣封地多而亡国的。”阴乡侯阴识,是贵人阴丽华的哥哥,因为战功应当增加封地。 阴识磕头辞谢说:“天下刚刚安定,有战功的将帅很多,我作为后宫的亲属,仍然要增加封地,就无法面对天下。 这是因为皇亲国戚受到封赏,全国百姓都评价他的功绩。”刘秀表示接受。 刘秀让将领们各自说出所愿封的地方,众人全都指出富庶的县分。 河南太守颍川人丁只请求分封自己的故乡。 有人问他原因,丁说:“我的能力小,功劳又少,能够封乡亭侯就很优厚了!”刘秀听从他的意愿,封他为新安乡侯。 刘秀命郎中魏郡人冯勤主持分封诸侯事宜。 冯勤估量每个人功劳的大小,分封国土的远近,土地的肥沃贫瘠,使谁也不超越谁,没有不满足不服气的。 刘秀认为冯勤有才干,将尚书众事都交给他负责。 以前的做法是,尚书郎的位置由尚书令史按年资依次递补,刘秀开始用孝廉当尚书郎。 起高庙于洛阳,四时合祀高祖、太宗、世宗;建社稷于宗庙之右;立郊兆于城南。 刘秀在都城洛阳建立高庙。 每年春夏秋冬四季,联合祭祀汉高祖刘邦、汉文帝刘恒、汉武帝刘彻。 在宗庙的右边建起祭祀土神和谷神的社稷坛。 在洛阳城南建立祭祀天地等众神的神坛。 长安城中粮尽,赤眉收载珍宝,大纵火烧宫室、市里,恣行杀掠,长安城中无复人行;乃引兵而西,众号百万,自南山转掠城邑,遂入安定、北地。 邓禹引兵南至长安,军昆明池,谒祠高庙,收十一帝神主,送诣洛阳;因巡行园陵,为置吏士奉守焉。 长安城中粮食耗尽,赤眉将领们把搜来的金银财宝装上车,大举纵火焚烧宫室、街巷民宅,恣意烧杀掳掠,长安城中再也看不见行人。 赤眉于是领兵向西,号称百万大军。 从南山起,对所经过的城邑进行抢掠。 随后进入安定、北地。 邓禹率领军队向南到达长安,驻屯昆明池,拜谒祭祀高庙,收集西汉十一位皇帝的神位,送往洛阳。 同时巡行陵园,安排官兵事奉守护。 真定王杨造谶记曰:“赤九之后,瘿杨为主。”杨病瘿,欲以惑众;与绵曼贼交通。 帝遣骑都尉陈副、游击将军邓隆徵之,杨闭城门不内。 帝复遣前将军耿纯持节行幽、冀,所过劳慰王、侯 ,密敕收杨。 纯至真定,止传舍,邀杨相见。 纯,真定宗室之出也,故杨不以为疑,且自恃众强,而纯意安静,即从官属诣之;杨兄弟并将轻兵在门外。 杨入,见纯,纯接以礼敬,因延请其兄弟皆入;乃闭阁,悉诛之,因勒兵而出。 真定震怖,无敢动者。 帝怜杨谋未发而诛,复封其子为真定王。 真定王刘杨制造谶文说:“赤九之后,瘿杨为主。”刘杨脖子上生有赘瘤,想以此惑乱民众,并同绵曼县的盗寇互相勾结。 刘秀派遣骑都尉陈副、游击将军邓隆去召刘杨,刘杨紧闭城门不让他们入内。 刘秀又派遣前将军耿纯持符节巡视幽州、冀州,沿途慰劳各处的王侯,并密令他逮捕刘杨。 耿纯到达真定,住在驿站,邀请刘杨见面。 耿纯的母亲是刘杨本家,所以刘杨不怀疑他。 而且又仗着自己人多势众。 而耿纯神情安祥,刘杨就带着随从官属前去见耿纯。 刘杨的兄弟们全都带领轻装的士兵守在门外。 刘杨走进耿纯的住所,拜见耿纯,耿纯以礼敬的态度迎接,乘机邀请刘杨的兄弟们全都进屋。 于是关闭房门,把他们全部诛杀,然后率领军队离开。 整个真定都处于震撼和恐怖之中,没有人敢有所举动。 刘秀怜悯刘杨谋反还没有行动就被诛杀,又封他的儿子刘德继任真定王。 二月,己酉,车驾幸武。 二月己酉(十六日),刘秀前往武。 鲍永、冯衍审知更始已亡,乃发丧,出储大伯等,封上印绶,悉罢兵,幅巾诣河内。 帝见永,问曰:“卿众安在?”永离席叩头曰:“臣事更始,不能令全,诚惭以其众幸富贵,故悉罢之。”帝曰:“卿言大”,而意不悦。 既而永以立功见用,衍遂废弃。 永谓衍曰:“昔高祖赏季布之罪。 诛丁固之功;今遭明主,亦何忧哉!”衍曰:“人有挑其邻人之妻者,其长者骂而少者报之。 后其夫死,取其长者。 或谓之曰:‘夫非骂尔者邪!’曰:‘在人欲其报我,在我欲其骂人也!’夫天命难知,人道易守,守道之臣,何患死亡!” 鲍永、冯衍确实了解到刘玄已死,于是发布文告追悼,放出储大伯等,封存好印信绶带,遣散所有的部众,用头巾包头到河内归降。 刘秀召见鲍永,问:“你的部队在什么地方?”鲍永离开座位磕头说:“我效忠刘玄,却不能保全他。 靠他的部众企望富贵,使我感到惭愧,所以全都把他们遣散了。”刘秀说:“你的话格调很高。”而心里却不高兴。 不久,鲍永因立战功而被刘秀重用,冯衍被废弃不用。 鲍永对冯衍说:“过去汉高祖刘邦奖赏有罪的季布,诛杀有功的丁固。 现在我们遇到了圣明的君主,还有什么忧虑呢?”冯衍说:“有一个人挑逗邻居的妻妾,年纪大的唾骂他,年纪轻的答应他。 后来她们的丈夫死了,这个人娶年 纪大的人为妻。 有人对他说:‘她不是那个骂你的人吗?’这个人说:‘她是别人的妻子,我希望她答应我;她是我的妻子,我希望她唾骂别人!’人的命运很难预料,而做人的道理却易于遵守。 遵守做人道理的臣子,还怕什么死亡?” 大司空王梁屡违诏命,帝怒,遣尚书宗广持节即军中斩梁;广槛车送京师。 既至,赦之,以为中郎将,北守箕关。 大司空王梁多次违背刘秀的命令。 刘秀大怒,派遣尚书宗广持符节到军营中就地处死王梁。 宗广逮捕王梁,用囚车把他送到首都洛阳。 囚车到后,刘秀赦免了王梁 ,任命他为中郎将,到北方镇守箕关。 壬子,以太中大夫京兆宋弘为大司空。 弘荐沛国桓谭,为议郎、给事中。 帝令谭鼓琴,爱其繁声。 弘闻之,不悦;伺谭内出,正朝服坐府上,遣吏召之。 谭至,不与席而让之,且曰:“能自改邪,将令相举以法乎?”谭顿首辞谢;良久,乃遣之。 后大会群臣,帝使谭鼓琴;谭见弘,失其常度。 帝怪而问之,弘乃离席免冠谢曰:“臣所以荐桓谭者,望能以忠正导主;而令朝廷耽悦郑声,臣之罪也。”帝改容谢之。 壬子(十九日),刘秀任命太中大夫京兆人宋弘当大司空。 宋弘举荐沛国人桓谭当了议郎、给事中。 刘秀让桓谭弹琴,喜爱那种复杂的音调。 宋弘听说后,感到不高兴。 打听到桓谭从宫中出来,宋弘穿戴好公服坐在大司空府中,官吏去召桓谭。 桓谭到来之后,宋弘不给他座位就责备他,并且说:“能自己改正过失吗?还是让我根据法律检举你呢?”桓谭磕头谢罪。 过了很久,宋弘才打发他走。 后来,刘秀大会群臣,让桓谭弹琴。 桓谭看见宋弘,失却常态。 刘秀感到奇怪,问宋弘是怎么回事。 宋弘于是离开座席,摘下帽子,谢罪说:“我所以举荐桓谭,是盼望他能用忠心和正义辅导君主;而他却让朝廷上下沉缅于郑国的音乐,这是我的罪过。”刘秀一听,表情由奇怪变为惭愧,向宋弘表示歉意。 湖阳公主新寡,帝与共论朝臣,微观其意。 主曰:“宋公威容德器,群臣莫及。”帝曰:“方且图之。”后弘被引见,帝令主坐屏风后,因谓弘曰:“谚言‘贵易交,富易妻’,人情乎?”弘曰:”臣闻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帝顾谓主曰:“事不谐矣!” 刘秀的姐姐湖阳公主新近守寡,刘秀和她一块儿评论朝臣,暗中察看她的心意。 公主说:“宋弘的威仪容貌,道德气度,群臣没有人能赶得上他。”刘秀说:“我正计划这件事。”不久宋弘被刘秀召见,刘秀事先让公主坐在屏风后,然后对宋弘说:“谚语说‘地位高了换朋友,财富多了换妻子’,这符合人情吧?”宋弘说:“我听说,贫贱时的朋友不能忘记;贫贱时的妻子不能分离。”刘秀回头对公主说:“事情办不成了!” 帝之讨王郎也,彭宠发突骑以助军,转粮食,前后不绝。 及帝追铜马至蓟,宠自负其功,意望甚高;帝接之不能满,以此怀不平。 及即位,吴汉、王梁,宠之所遣,并为三公,而宠独无所加,愈怏怏不得志,叹曰:“如此,我当为王;但尔者,陛下忘我邪!” 刘秀征讨王郎时,彭宠征调骑兵突击部队协助作战,转运粮草,前后不断。 等到刘秀追击铜马军到蓟城,彭宠仗着自己的功劳,期望很高。 但是,刘秀没有满足彭宠的期望,彭宠因此心怀不平。 及至刘秀称帝,吴汉、王梁都是彭宠的部将,并列为三公,而唯独彭宠没有加官,更加不满意、不得志,叹息说:“既然他们列为三公,我应当封王。 仅仅现在这样,是陛下把我给忘了吗!” 是时北州破散,而渔阳差完,有旧铁官,宠转以贸谷,积珍宝,益富强。 幽州牧朱浮,年少有俊才,欲厉风迹,收士心,辟召州中名宿及王莽时故吏二千石,皆引置幕府,多发诸郡仓谷禀赡其妻子。 宠以为天下未定,师旅方起,不宜多置官属以损军实,不从其令。 浮性矜急自多,宠亦狠强,嫌怨转积。 浮数谮构之,密奏宠多聚兵谷,意计难量。 上辄漏泄令宠闻,以胁恐之。 至是,有诏征宠,宠上疏,愿与浮俱征;帝不许。 宠益以自疑;其妻素刚,不堪抑屈,固劝无受征,曰:“天下未定,四方各自为雄,渔阳大郡,兵马最精,何故为人所奏而弃此去乎!”宠又与所亲信吏计议,皆怀怨于浮,莫有劝行者。 帝遣宠从弟子后兰卿喻之;宠因留子后兰卿,遂发兵反,拜署将帅,自将二万余人,攻朱浮于蓟。 又以与耿况俱有重功,而恩赏并薄,数遣使邀诱况;况不受,斩其使。 这时,北方州郡残破零散,而渔阳郡还较为完整。 这里有旧时设置的铁官。 彭宠运铁矿来换取谷物,积蓄珍宝,一天比一天富强。 幽州牧朱浮,年纪轻而才华出众,想要严格风俗教化,收拢士人之心,征召州中素有名望的人,和王莽时俸禄二千石的旧官吏,全都招致安置在州府中;调拨各郡大量粮食赡养他们的妻子儿女。 彭宠认为天下没有完全安定,军事行动方兴未艾,不应该多设置官员来消耗军事物资,因此不服从朱浮的命令。 朱浮一向骄矜急躁,自以为高人一等。 彭宠也倔强不让步,两人之间的嫌隙怨恨越来越深。 朱浮多次向刘秀进谗言,陷害彭宠,密奏彭宠集结大量军队和粮草,意图很难预料。 刘秀就故意泄露这些话让彭宠听到,以此胁迫,使他害怕。 到最后,有诏令征召彭宠,彭宠给刘秀上疏,请求和朱浮一块儿去洛阳,刘秀不准。 彭宠因此更加疑心。 他的妻子一向刚强,不能忍受这种压抑屈辱,坚决劝丈夫不要接受征召,说:“天下还没有平定,四方英雄各自称雄。 渔阳是个大郡,兵马最强,为什么要放弃这里的一切离去呢?”彭宠又和自己亲信的官员商议,大家都怨恨朱浮,没有一个劝他去洛阳的。 刘秀派彭宠的堂弟子后兰卿去劝导鼓宠,彭宠便留下子后兰卿,随后起兵叛变。 他任命了将帅,自己率领二万余人攻打朱浮所在的蓟城。 彭宠又因和耿况都有大功而封赏同样微薄,几次派人邀请引诱耿况。 耿况不肯接受,将彭宠派去的人斩杀。 延岑复反,围南郑。 汉中王嘉兵败走,岑遂据汉中,进兵武都;为更始柱功侯李宝所破,岑走天水。 公孙述遣将侯丹取南郑;嘉收散卒得数万人,以李宝为相,从武都南击侯丹,不利,还军河池、下辨,复与延岑连战。 岑引北,入散关,至陈仓;嘉追击,破之。 延岑再次叛变,包围南郑。 汉中王刘嘉兵败逃跑,延岑于是占据汉中随后进攻武都,被原刘玄的柱功侯李宝打败,延岑逃往天水。 公孙述派遣将领侯丹夺取南郑。 刘嘉收容散兵,得到数万人,用李宝为宰相,从武都向南袭击侯丹,战斗失利,军队退回河池、下辨。 又同延岑连打了几仗。 延岑领兵向北,进入散关,抵达陈仓。 刘嘉追击,打败延岑。 公孙述又遣将军任满从阆中下江州,东据捍关,于是尽有益州之地。 公孙述又派将军任满从阆中下江州,向东占据关,于是全部占有益州地区。 辛卯,上还洛阳。 辛卯(疑误),刘秀返回洛阳。 三月,乙未,大赦。 三月乙未(疑误),刘秀实行大赦。 更始诸大将在南方未降者尚多。 帝召诸将议兵事,以檄叩地曰:“郾最强,宛为次,谁当击之?”贾复率然对曰:“臣请击郾。”帝笑曰:“执金吾击郾,吾复何忧!大司马当击宛。”遂遣复击郾,破之;尹尊降。 又东击更始淮阳太守暴,降。 更始朝在南方未投降的大将还有很多。 刘秀召集将领们商议出兵的事,用檄书敲打地面,说:“郾城最强,宛城其次,谁承担此任攻击这两个地方?”贾复不加思索地说:“我请求攻打郾城。”刘秀笑着说:“执金吾攻郾城,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大司马应去攻宛城。”于是派遣贾复攻打郾城。 贾复破城,尹尊投降。 又向东攻打更始朝淮阳太守暴,暴投降。 夏,四月,虎牙大将军盖延督驸马都尉马武等四将军击刘永,破之;遂围永于睢阳。 夏季,四月,虎牙大将军盖延统率驸马都尉马武等四位将军进击刘永,打败刘永。 于是把刘永围困在睢阳。 故更始将苏茂反,杀淮阳太守潘蹇,据广乐而臣于永;永以茂为大司马、淮阳王。 原更始朝将领苏茂叛变,杀淮阳太守潘蹇,占据广乐,向刘永称臣。 刘永任用苏茂当大司马,封淮阳王。 吴汉击宛,宛王赐奉更始妻子诣洛阳降;帝封赐为慎侯。 叔父良、族父歙、族兄祉皆自长安来。 甲午,封良为广阳王,祉为城阳王;又封兄子章为太原王,兴为鲁王;更始三子求、歆、鲤皆为列侯。 吴汉攻打宛城。 宛王刘赐带着刘玄的妻子儿女到洛阳投降。 刘秀封刘赐为慎侯。 刘秀的叔父刘良、族父刘歙、堂兄刘祉全从长安来到洛阳。 甲午(初二),刘秀封刘良为广阳王,封刘祉为城阳王;又封哥哥刘的儿子刘章为太原王、刘兴为鲁王。 刘玄的三个儿子刘求、刘歆、刘鲤全封为侯爵。 邓王王常降,帝见之甚欢,曰:“吾见王廷尉,不忧南方矣!”拜为左曹,封山桑侯。 邓王王常归降。 刘秀见到他非常高兴,说:“我看到王廷尉,不担心南方了。”任命王常为左曹,封山桑侯。 五月,庚辰,封族父歙为泗水王。 五月庚辰(十九日),刘秀封族父刘歙为泗水王。 帝以阴贵人雅性宽仁,欲立以为后。 贵人以郭贵人有子,终不肯当。 六月,戊戌,立贵人郭氏为皇后,以其子强为皇太子;大赦。 刘秀因为贵人阴丽华性情温柔宽厚,想立她为皇后。 阴贵人因为郭贵人已有儿子,始终不肯承受这一封号。 六月戊戌(初七),刘秀封贵人郭氏为皇后,以她生的儿子刘强为皇太子。 实行大赦。 丙午,封泗水王子终为淄川王。 丙午(十五日),刘秀封泗水王的儿子刘终为淄川王。 秋,贾复南击召陵、新息,平之。 复部将杀人于颍川,颍川太守寇恂捕得,系狱。 时尚草创,军营犯法,率多相容,恂戮之于市。 复以为耻。 还,过颍川,谓左右曰:“吾与寇恂并列将帅,而为其所陷,今见恂,必手剑之!”恂知其谋,不欲与相见。 姊子谷崇曰:“崇,将也,得带剑侍侧;卒有变,足以相当。”恂曰:“不然,昔蔺相如不畏秦王而屈于廉颇者,为国也。”乃敕属县盛供具,储酒醪;执金吾军入界,一人皆兼二人之馔。 恂出迎于道,称疾而还。 复勒兵欲追之,而吏士皆醉,遂过去。 恂遣谷崇以状闻,帝乃徵恂。 恂至,引见;时贾复先在坐,欲起相避。 帝曰:“天下未定,两虎安得私斗!今日朕分之。”于是并坐极欢,遂共车同出,结友而去。 秋季,贾复南下,进攻召陵、新息,占领了两地。 贾复的部将在颍川杀人,颍川太守寇恂将其捕获,囚禁狱中。 当时新的秩序还在创建,军人触犯法律,大多互相包容,而寇恂将那个部将在街市上处死。 贾复以此为耻辱,回来时经过颍川,对左右说:“我和寇恂同样都是将帅,而我却被他所欺侮。 今天见到寇恂,我一定要亲手给他一剑!”寇恂知道贾复的打算,不想和他见面。 寇恂姐姐的儿子谷崇说:“我是一名武将,能够佩带宝剑在旁边侍候。 一旦有变化,足可以抵挡。”寇恂说:“不能这么做。 从前蔺相如不畏惧秦王而受屈于廉颇,那是为了国家。”于是下令所属各县,预备丰盛的供应,储存含渣的酒浆。 执金吾的军队进入颍川境内,每人全都是两份饮食。 寇恂出城在道上迎接贾复,然后声称有病返回城内。 贾复率军要追寇恂,而官兵们都喝醉了,于是只好过境而去。 寇恂派谷崇到洛阳把情况向刘秀汇报,刘秀于是征召寇恂 。 寇恂 到达洛阳,被引见刘秀。 当时贾复已先在座,想起身回避。 刘秀说:“天下还未安定,两虎怎么能私下相斗!今天我替你们调解。”于是两人并肩而坐,都非常高兴,随后乘一辆车出宫,结为好友而离去。 八月,帝自率诸将征五校;丙辰,幸内黄,大破五校于阳,降其众五万人。 八月,刘秀亲自统率众将领征讨五校军。 丙辰(二十六日),到达内黄。 在阳大败五校军,接收投降的部众五万人。 帝遣游击将军邓隆助朱浮讨彭宠;隆军潞南,浮军雍奴,遣吏奏状。 帝读檄,怒,谓使吏曰:“营相去百里,其势岂可得相及!比若还,北军必败矣。”彭宠果遣轻兵击隆军,大被之;浮远,遂不能救。 刘秀派遣游击将军邓隆协助朱浮讨伐彭宠。 邓隆的军队在潞城南屯驻,朱浮的军队在雍奴屯驻,然后派官吏向刘秀奏报军情。 刘秀看过文书,非常生气,对那个充当专使的官吏说:“官营相距一百里,这种形势怎么能够相互支援!等你回去,驻扎在北面的潞城的军队必定吃了败仗。”彭宠果然派遣轻装部队攻袭邓隆的军队,大败邓隆军。 朱浮离得远,结果无法相救。 盖延围睢阳数月,克之。 刘永走至虞,虞人反,杀其母、妻;永与麾下数十人奔谯。 苏茂、佼强、周建合军三万余人救永;延与战于沛西,大破之。 永、强、建走保湖陵,茂奔还广乐;延遂定沛、楚、临淮。 盖延包围睢阳数月后,攻克睢阳。 刘永逃到虞县,虞县人反叛,杀了刘永的母亲和妻子。 刘永和部下数十人逃往谯县。 苏茂、佼强、周建集合大军三万余人来救刘永。 盖延和他们在沛县西交战,大败苏茂等人。 刘永、佼强、周建逃跑,据守湖陵,苏茂逃回广乐。 盖延于是平定了沛、楚、临淮三郡。 帝使太中大夫伏隆持节使青、徐二州,招降郡国。 青、徐群盗闻刘永破败,皆惶怖请降。 张步遣其掾孙昱随隆诣阙上书,献鳆鱼。 隆,湛之子也。 刘秀派太中大夫伏隆持符节出使青州、徐州,招降刘永统治下的各郡、各封国。 青州、徐州的盗寇听说刘永失败,全都惊惶恐怖,请求归降。 张步派他的属官孙昱跟随伏隆到洛阳,奉上奏章,献上鳆鱼。 伏隆是伏湛的儿子。 堵乡人董反宛城,执南阳太守刘。 扬化将军坚镡攻宛,拔之;走还堵乡。 堵乡人董在宛城反叛,捉住南阳太守刘。 扬化将军坚镡进攻宛城,攻陷宛城。 董逃回堵乡。 吴汉徇南阳诸县,所过多侵暴。 破虏将军邓奉谒归新野,怒汉掠其乡里,遂反,击破汉军,屯据阳,与诸贼合从。 吴汉夺取南阳各县,在经过的地方,多有侵暴行为。 破虏将军邓奉请求回新野省亲,他对吴汉抢劫他的乡里十分愤怒,于是叛变,击溃吴汉的军队,在阳屯据,同各路贼寇联合起来。 九月,壬戌,帝自内黄还。 九月壬戌(初二),刘秀从内黄返回洛阳。 陕贼苏况攻破弘农;帝使景丹讨之。 会丹薨,征虏将军祭遵击弘农、柏华、蛮中贼,皆平之。 陕县贼寇苏况攻破弘农。 刘秀派景丹征讨。 正赶上景丹去世,便改派征虏将军祭遵攻打弘农、柏华、蛮中等地贼寇,把他们全部荡平。 赤眉引兵欲西上陇,隗嚣遣将军杨广迎击,破之;又追败之于乌氏、泾阳间。 赤眉至阳城番须中,逢大雪,坑谷皆满,士多冻死;乃复还,发掘诸陵,取其宝货。 凡有玉匣殓者,率皆如生;贼遂污辱吕后尸。 邓禹遣兵击之于郁夷,反为所败;禹乃出之云阳。 赤眉复入长安。 延岑屯杜陵,赤眉将逢安击之。 邓禹以安精兵在外,引兵袭长安;会谢禄救至 ,禹兵败走。 延岑击逢安,大破之,死者十余万人。 赤眉军打算向西去陇地,隗嚣派遣将军杨广迎击。 打败赤眉;又乘胜追击,在乌氏、泾阳一带击败赤眉。 赤眉抵达阳城、番须地区,天降大雪,把坑坑谷谷都填满了,很多士兵冻死。 于是又返回来,挖掘西汉的皇陵,掠取其中的财宝。 凡是用玉衣装殓的尸体,大都栩栩如生。 贼寇于是侮辱了吕后的尸体。 邓禹派兵在郁夷攻打赤眉,反被赤眉打败。 邓禹于是撤军,抵达云阳。 赤眉又进入长安。 延岑驻扎在杜陵,赤眉将领逢安攻打延岑。 邓禹因逢安的精兵离开长安,便率军袭击长安。 恰巧谢禄的救兵赶到,邓禹战败逃跑。 延岑攻击逢安,逢安大败,死十余万人。 廖湛将赤眉十八万攻汉中王嘉;嘉与战于谷口,大破之,嘉手杀湛,遂到云阳就谷。 嘉妻兄新野来歙,帝之姑子也,帝令邓禹招嘉,嘉因歙诣禹降。 李宝倨慢,禹斩之。 廖湛率领十八万赤眉军进攻汉中王刘嘉。 刘嘉和廖湛在谷口交战,廖湛大败,刘嘉亲手杀死廖湛,于是到云阳筹备军粮。 刘嘉妻子的哥哥新野人来歙,是刘秀姑姑的儿子,刘秀派邓禹招降刘嘉。 刘嘉依靠来歙的关系到邓禹的营垒归降。 刘嘉的宰相李宝态度傲慢,邓禹斩杀李宝。 冬,十一月,以廷尉岑彭为征南大将军。 帝于大会中指王常谓群臣曰:“此家率下江诸将辅翼汉室,心如金石,真忠臣也!”即日,拜常为汉忠将军,使与岑彭率建义大将军朱祜等七将军讨邓奉、董。 彭等先击堵乡,邓奉救之。 朱祜军败,为奉所获。 冬季,十一月,刘秀任命廷尉岑彭当征南大将军。 刘秀在大会群臣时,指着王常对群臣说:“此人率领下江将领辅佐保卫汉朝,心像金石一般坚硬,真是忠臣呵!”当天,任命王常为汉忠将军,派他和岑彭率领建义大将军朱祜等七位将军征讨邓奉、董。 岑彭等先攻打堵乡的董,邓奉出兵援救董。 朱祜战败,被邓奉俘获。 铜马、青犊、尤来余贼共立孙登为天子。 登将乐玄杀登,以其众五万余人降。 铜马、青犊、尤来等贼军残部共同拥立孙登当皇帝。 孙登的部将乐玄杀死孙登,率领部众五万多人投降刘秀。 邓禹自冯叛后,威名稍损,又乏粮食,战数不利,归附者日益离散。 赤眉、延岑暴乱三辅,郡县大姓各拥兵众,禹不能定。 帝乃遣偏将军冯异代禹讨之,车驾送至河南,敕异曰:“三辅遭王莽、更始之乱,重以赤眉、延 岑之丑,元元涂炭,无所依诉。 将军今奉辞讨诸不轨,营保降者,遣其渠帅诣京师;散其小民,令就农桑;坏其营壁,无使复聚。 征伐非必略地、屠城,要在平定安集之耳。 诸将非不健斗,然好虏掠。 卿本能御吏士,念自修敕,无为郡县所苦!”异顿首受命,引而西;所至布威信,群盗多降。 邓禹自从冯叛变后,声望逐渐降低,再加上缺乏军粮,和赤眉军交战屡次不利,归附他的人逐渐离散。 赤眉军和延岑军同时在三辅地区横暴作乱,郡县的大家族各自集结兵众自保,邓禹无能为力。 刘秀于是派遣偏将军冯异接替邓禹讨伐赤眉等贼军。 刘秀送冯异到河南,告诫冯异说:“三辅地区遭受王莽、更始的灾难,又加上赤眉、延岑的暴行,生灵涂炭,没有地方哀告倾诉。 将军现在奉命讨伐叛逆,对那些投降的营寨,将其首领送到京城洛阳,遣散小民,让他们回家耕田种桑;摧毁营寨堡垒,使他们不能再聚集起来。 出征讨伐并不是一定要夺取土地、屠杀城池,关键在于平息叛乱、安抚百姓而已。 将领们不是不善于战斗,但喜好掳掠。 你本可以驾驭部众,要常常告诫自己,不要给郡县的百姓造成痛苦!”冯异叩头,接受命令,率军向西进发。 他在所经过的地方传播威望和信誉,很多盗贼投降。 臣光曰:昔周人颂武王之德曰:“铺时绎思,我徂惟求定。”言王者之兵志在布陈威德安民而已。 观光武之所以取关中,用是道也。 岂不美哉! 臣司马光曰:从前,西周时代的人称颂周武王的恩德说:“宣扬令人怀念的美德,我的追求只是天下安定。”这是说君王的军事行动,目的仅在于传布威望美德,使人民安乐而已。 刘秀所以能夺取关中,所用的就是这个原则。 这难道不是美好的事吗? 又诏征邓禹还,曰:“慎毋与穷寇争锋!赤眉无谷,自当来东;吾以饱待饥,以逸待劳,折棰笞之,非诸将忧也。 无得复妄进兵!” 刘秀又下诏征召邓禹回洛阳,说:“要慎重,不要同穷途末路的敌人争高低!赤眉军断粮,自然会来东方。 我们以饱食等待饥饿,以安逸等待疲劳,折断策马用的杖便可抽打他们,大家不用担心。 不许再轻率进攻!” 帝以伏隆为光禄大夫,复使于张步,拜步东莱太守,并与新除青州牧、守、都尉俱东。 诏隆辄拜令、长以下。 刘秀任命伏隆当光禄大夫,又派他出使到张步处,任命张步当东莱太守,并同新任命的青州牧、太守、都尉一起东下。 刘秀授权伏隆可以自行任命县令、县长及其以下的各级官员。 十二月,戊午,诏宗室列侯为王莽所绝者,皆复故国。 十二月戊午(三十日),刘秀发布诏令:凡被王莽新朝废除的刘氏皇族列侯,全都恢复原来的封国。 三辅大饥,人相食,城郭皆空,白骨蔽野,遗民往往聚为营保,各坚 壁清野。 赤眉虏掠无所得,乃引而东归,众尚二十余万,随道复散。 帝遣破奸将军侯进等屯新安,建威大将军耿等屯宜阳,以要其还路,敕诸将曰:“贼若东走,可引宜阳兵会新安;贼若南走,可引新安兵会宜阳。”冯异与赤眉遇于华阴,相拒六十余日,战数十合,降其将座五千余人。 三辅地区发生了严重的饥荒,出现人吃人的现象。 城郭全空,白骨遍野。 生存下来的人往往聚在一起兴筑营寨自保,各自坚壁清野。 赤眉军掳掠不到东西,于是领兵东归,部众还有二十余万,一路上又纷纷逃散。 刘秀派遣破奸将军侯进等驻屯新安,派遣建威大将军耿等驻屯宜阳,以截断赤眉军的归路。 他命令将领们说:“贼寇如果向东逃跑,可率宜阳部队去与新安部队会师;贼寇如果向南逃跑,可率新安部队去与宜阳部队会师。”冯异和赤眉军在华阴遭遇,互相对抗六十余天,交锋数十次,赤眉军将士有五千余人投降。

汉纪三十三 世祖光武皇帝上之下建武三年(丁亥、27)

汉纪三十三 汉光武帝建武三年(丁亥,公元27年) 春,正月,甲子,以冯异为征西大将军。 邓禹惭于受任无功,数以饥卒徼赤眉战,辄不利;乃率车骑将军邓弘等自河北度至湖,要冯异共攻赤眉。 异曰:“异与贼相拒数十日,虽虏获雄将,余众尚多,可稍以恩信倾诱,难卒用兵破也。 上今使诸将屯渑池,要其东,而异击其西,一举取之,此万成计也!”禹、弘不从,弘遂大战移日。 赤眉阳败,弃辎重走;车皆载土,以豆覆其上,兵士饥,争取之。 赤眉引还,击弘,弘军溃乱;异与禹合兵救之,赤眉小却。 异以士卒饥倦,可且休;禹不听,复战,大为所败,死伤者三千余人,禹以二十四骑脱归宜阳。 异弃马奔走,上回阪,与麾下数人归营,收其散卒,复坚壁自守。 春季,正月甲子(初六),刘秀任命冯异为征西大将军。 邓禹对于自己身受重任而没有功劳感到惭愧,多次用饥饿的士卒去攻击赤眉军,却总是打败仗。 于是他率领车骑将军邓弘等通过河北县抵达湖县,邀冯异和他一起攻打赤眉。 冯异说:“我同赤眉对抗数十天,虽然俘虏了他们的干将,但剩下的人数还很多。 可逐渐用恩德信义动摇引诱他们,很难一下子就用武力打败。 现在皇上派将领们屯驻在渑池,威胁赤眉的东翼,而我攻打赤眉的西翼,一举消灭他们,这是万全之计!”邓禹、邓弘不接受冯异的主张。 于是邓弘同赤眉军大战了一整天。 赤眉假装战败,丢弃辎重逃走。 辎重车上装的全是土,用豆子覆盖在最上面。 邓弘的士卒饥饿,争着去取豆子。 赤眉军乘机返回,攻打邓弘,邓弘的军队大乱。 冯异和邓禹联合起来救助邓弘,赤眉军稍稍退却。 冯异认为士兵们又饿又累,应该暂且休息。 邓禹不听,又去交战,被赤眉打得大败,死伤三千余人。 邓禹带着二十四名骑兵逃出战场回到宜阳。 冯异抛弃战马奔逃,上了回阪,和部下数人回到营寨,招集离散的士兵,重新固垒自保。 辛巳,立四亲庙于雒阳,祀父南顿君以上至舂陵节侯。 辛巳(二十三日),刘秀在洛阳建立四亲祭庙。 祭祀父亲南顿君,往上直到高祖父舂陵节侯。 壬午,大赦。 壬午(二十四日),大赦天下。 闰月,乙巳,邓禹上大司徒、梁侯印绶;诏还梁侯印绶,以为右将军。 闰月乙巳(十八日),邓禹呈上大司徒、梁侯的印信绶带。 刘秀下诏还给邓禹梁侯的印信绶带,任命他为右将军。 冯异与赤眉约期会战,使壮士变服与赤眉同,伏于道侧。 旦日,赤眉使万人攻异前部,异少出兵以救之;贼见势弱,遂悉众攻异,异乃纵兵大战。 日昃,贼气衰,伏兵卒起,衣服相乱,赤眉不复识别,众遂惊溃;追击,大破之于崤底,降男女八万人。 帝降玺书劳异曰:“始虽垂翅回,终能奋翼渑池,可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方论功赏,以答大勋。” 冯异同赤眉军定好日期会战。 他挑选精壮的士兵,让他们改换服装,穿戴和赤眉军一样,在路边埋伏下来。 第二天,赤眉派出一万人攻击冯异军的前部,冯异出动少数军队救援。 赤眉见冯异军势弱,于是全军进攻冯异,冯异这才发兵同赤眉军大战。 到太阳偏西,赤眉军士气衰落,路边的伏兵突然杀出来,因衣服混杂,赤眉军不能再辨别谁是自己人,于是惊恐溃散。 冯异军追击,在崤底大败赤眉军,收降赤眉军男女八万人。 刘秀下诏书慰劳冯异说:“你虽然开始时在回阪垂下翅膀,但最终能在渑池奋起双翼。 可以说早上在东方丢了东西,晚上在西方找回来。 正在为你论功行赏,以报答你卓越的功勋。” 赤眉余众东向宜阳。 甲辰,帝亲勒六军,严陈以待之。 赤眉忽遇大军,惊震不知所谓,乃遣刘恭乞降曰:“盆子将百万众降陛下,何以待之?”帝曰:“待汝以不死耳!”丙午,盆子及丞相徐宣以下三十余人肉袒降,上所得传国玺绶。 积兵甲宜阳城西,与熊耳山齐。 赤眉众尚十余万人,帝令县厨皆赐食。 明旦,大陈兵马临雒水,令盆子君臣列而观之。 帝谓樊崇等曰:“得无悔降乎?朕今遣卿归营,勒兵鸣鼓相攻,决其胜负,不欲强相服也。”徐宣等叩头曰:“臣等出长安东都门,君臣计议,归命圣德。 百姓可与乐成,难与图始,故不告众耳。 今日得降,犹去虎口归慈母,诚欢诚喜,无所恨也!”帝曰:“卿所谓铁中铮铮,佣中佼佼者也!”戊申,还自宜阳。 帝令樊崇等各与妻子居雒阳,赐之田宅。 其后樊崇、逢安反,诛;杨音、徐宣卒于乡里。 帝怜盆子,以为赵王郎中;后病失明,赐荥阳均输官地,使食其税终身。 刘恭为更始报仇,杀谢禄,自系狱;帝赦不诛。 赤眉军残部向东方的宜阳移动。 甲辰(十七日),刘秀亲率大军,严阵以待。 赤眉突然遇到大军,震惊得不知所措。 于是,刘盆子派刘恭向刘秀乞降,说:“我率领百万部众投降陛下,陛下怎样对待呢?”刘秀说:“饶恕你不死罢了!”丙午(十九日),刘盆子和丞相徐宣及以下三十余人袒露出臂膀投降,献出所得的传国玉玺和绶带。 赤眉的兵器堆积在宜阳城西,和熊耳山一样高。 赤眉部众还有十余万人,刘秀命令宜阳县厨房赐给所有的人食物。 第二天,刘秀在洛水边陈列大军,命刘盆子君臣排队观看。 刘秀对樊崇等人说:“该不会后悔投降吧?我今天送你们回营,统率军队鸣起战鼓再战,一决胜负。 不想强迫你们服输。”徐宣等叩头说:“我们走出长安东都门,君臣商议,要把自己的生命交给陛下。 可以和百姓同享受成果,难以和他们同谋开端,所以没有告诉众人。 今天能够投降,就像离开虎口,回到慈母的怀抱,确实欢乐欣喜,没有什么可遗憾的!”刘秀说:“你就是所谓铁中的刚利部分,凡人中的出类拔萃者!”戊申(二十日),刘秀从宜阳返回洛阳。 他让樊崇等人各自偕妻子儿女住在洛阳,赐给他们田地和住宅。 后来樊崇、逢安谋反,被诛杀。 杨音、徐宣在他们的故乡去世。 刘秀可怜刘盆子,任命他当赵王刘良的郎中。 后来刘盆子患病,双目失明,刘秀把荥阳均输官掌握的国有土地赏赐给他,使他终身以收取地租为生。 刘恭替刘玄报仇,杀了谢禄,自己投入临狱。 刘秀赦免了他,不予诛杀。 二月,刘永立董宪为海西王。 永闻伏隆至剧,亦遣使立张步为齐王。 步贪王爵,犹豫未决。 隆晓譬曰:“高祖与天下约,非刘氏不王;今可得为十万户侯耳!”步欲留隆,与共守二州;隆不听,求得反命,步遂执隆而受永封。 隆遣间使上书曰:“臣隆奉使无状,受执凶逆;虽在困厄,授命不顾。 又,吏民知步反畔,心不附之,愿以时进兵,无以臣隆为念!臣隆得生到阙廷,受诛有司,此其大愿。 若令没身寇手,以父母、昆弟长累陛下。 陛下与皇后、太子永享万国,与天无极!”帝得隆奏,召其父湛,流涕示之,曰:“恨不且许而遽求还也!”其后步遂杀之。 帝方北忧渔阳,南事梁、楚,故张步得专集齐地,据郡十二焉。 二月,刘永封董宪为海西王。 刘永听说伏隆到达剧县,便也派遣使者封张步为齐王。 张步贪图王爵,犹豫不决。 伏隆解释说:“高祖曾向天下规定,除刘姓皇族外不能封王爵,现在你仅能成为做十万户侯罢了!”张步想留下伏隆,与他共同据守青、徐二州。 伏隆不同意,要求能返回洛阳报告情况。 于是张步拘捕伏隆而接受刘永的封爵。 伏隆派密使上书说:“我奉命出使,不能完成使命,被叛逆拘捕,处于险境。 我虽然身处艰难窘迫之中,但为完成陛下授予的使命,即使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再有,官民们知道张步叛变,民心不能归附。 希望陛下及时进军,不要顾念我。 我能够活着回到朝廷,被主管官吏诛杀,这是我最大的愿望。 假如我死于叛贼之手,就把父母兄弟长期托付给陛下。 祝福陛下和皇后、太子永远享受万国的拥戴,同上天一样无穷无尽!”刘秀得到伏隆的奏书,召见他的父亲伏湛,流着眼泪把奏书拿给他看,说:“我恨不得暂且许诺张步封王而马上求得伏隆返回!”后来,张步终于杀了伏隆。 当时,刘秀北方担心渔阳,南方担心梁国、楚国,所以张步能够独霸齐地,占据十二个郡。 帝幸怀。 刘秀到达怀县。 吴汉率耿、盖延击青犊于轵西,大破降之。 吴汉率领耿、盖延在轵县西攻打青犊军,大破青犊军并使之归降。 三月,壬寅,以司直伏湛为大司徒。 三月壬寅(十六日),刘秀提拔司直伏湛当大司徒。 涿郡太守张丰反,自称无上大将军,与彭宠连兵。 朱浮以帝不自征鼓宠,上疏求救。 诏报曰:“往年赤眉跋扈长安,吾策其无谷必东;果来归附。 今度此反虏,势无久全,其中必有内相斩者。 今军资未充,故须后麦耳!”浮城中粮尽,人相食,会耿况遣骑来救,浮乃得脱身走,蓟城遂降于彭宠。 宠自称燕王,攻拔右北平、上谷数县,赂遗匈奴,借兵为助;又南结张步及富平、获索诸贼,皆与交通。 涿郡太守张丰反叛,自称无上大将军,和彭宠的军队联合起来。 朱浮因为刘秀不亲自讨伐彭宠,向刘秀上书求援。 刘秀下诏回答说:“去年赤眉军在长安飞扬跋扈,我叛定他们在没有粮食的时候一定向东撤。 后果然前来归顺。 现在估计这些叛逆,势必不能长期保全,他们内部一定会出现互相斩杀的情况。 现在我军的军事物资不充足,所以要等小麦收割以后才行。”朱浮所在的蓟城粮食吃尽,出现了人吃人的现象,正赶上耿况派骑兵来救援,朱浮才能够脱身逃跑。 于是蓟城向彭宠投降。 彭宠自称为燕王,进攻夺取右北平、上谷的几个县。 他还送礼物贿赂北方的匈奴,向匈奴借兵作为援军,又向南结交张步及富平、获索各路贼军,与他们全都建立了联系。 帝自将征邓奉,到堵阳;奉逃归阳,董降。 夏,四月,帝追奉至小长安,与战,大破之;奉肉袒因朱祜降。 帝怜奉旧功臣,且衅起吴汉,欲全宥之。 岑彭、耿谏曰:“邓奉背恩反逆,暴师经年,陛下既至,不知悔善,而亲在行陈,兵败乃降;若不诛奉,无以惩恶!”于是斩之 。 复朱祜位。 刘秀亲自率军讨伐邓奉,抵达堵阳。 邓奉逃回阳,董投降。 夏季,四月,刘秀追击邓奉到小长安,同邓奉交战,大败邓奉。 因朱祜从中调和,邓奉露出臂膀投降。 刘秀怜惜邓奉是功臣故旧,而且反叛是因吴汉所逼,想要保全宽恕他。 岑彭、耿进谏说:“邓奉背叛恩主,起兵叛变,一连几年残暴掳掠。 陛下亲征抵达堵阳,他不知悔过从善,反而亲自上阵和您交战,打败了才被迫投降。 如果不杀邓奉,就不能惩办邪恶。”于是,斩邓奉,恢复朱祜的官职。 延岑既破赤眉,即拜置牧守,欲据关中。 时关中众寇犹盛,岑据蓝田,王歆据下,芳丹据新丰,蒋震据霸陵,张邯据长安,公孙守据长陵,杨周据谷口,吕鲔据陈仓,角闳据,骆延据,任良据,汝章据槐里,各称将军,拥兵多者万余人,少者数千人,转相攻击。 冯异且战且行,屯军上林苑中。 延岑引张邯、任良共击异;异击,大破之,诸营保附岑者皆来降,岑遂自武关走南阳。 时百姓饥饿,黄金一斤易豆五升,道路断隔,委输不至,冯异军士悉以果实为粮。 诏拜南阳赵匡为右扶风,将兵助异,并送缣、谷。 异兵谷渐盛,乃稍诛击豪杰不从令者,褒赏降附有功劳者,悉遣诸营渠帅诣京师,散其众归本业,威行关中。 唯吕鲔、张邯、蒋震遣使降蜀,其余悉平。 延岑打败赤眉军以后,即刻任命州牧郡守等官职,打算占据关中。 当时关中地区各路盗贼气势还很旺盛。 延岑占据蓝田,王歆占据下,芳丹占据新丰,蒋震占据霸陵,张邯占据长安,公孙守占据长陵,杨周占据谷口,吕鲔占据陈仓,角闳占据,骆延占据,任良占据,汝章占据槐里。 他们各称将军,拥有士兵,多的一万余人,少的数千人,各军之间互相攻击。 冯异一边作战,一边向前推进,军队屯驻于上林苑中。 延岑联合张邯、任良一起攻打冯异,冯异迎击,大败延岑等联军,归附延岑的营垒都来投降冯异,延岑于是从武关向南阳逃跑。 当时百姓饥饿,用一斤黄金才换五升豆子。 道路断绝,运送的粮食不能到达,冯异的士兵都以果实充饥。 刘秀下诏任命南阳人赵匡当右扶风,率军协助冯异,并运送绢帛、粮食。 冯异的军队逐渐强盛,粮食渐渐充足,于是逐步诛杀打击不服从命令的豪强,褒扬奖赏归降有功劳的人,把各营寨的首领全都送到洛阳,遣散他们的徒众,使徒众回到各自本来的行业,冯异威振关中。 只有吕鲔、张邯、蒋震派出使者投降了占据西蜀的公孙述,其余全部平定。 吴汉率骠骑大将军杜茂等七将军围苏茂于广乐;周建招集得十余万人救之。 汉迎与之战,不利,堕马伤膝,还营;建等遂连兵入城。 诸将谓汉曰:“大敌在前,而公伤卧,众心惧矣!”汉乃勃然裹创而起,椎牛饷士,慰勉之,士气自倍。 旦日,苏茂、周建出兵围汉;汉奋击,大破之,茂走还湖陵。 睢阳人反城迎刘永,盖延率诸将围之;吴汉留杜茂、陈俊守广乐,自将兵助延围睢阳。 吴汉率领骠骑大将军杜茂等七位将军在广乐包围苏茂。 周建招集到十余万人援救苏茂。 吴汉迎战周建,不能取胜,从马上摔下,膝盖受伤,回到大营。 于是周建等带兵进城。 将领们对吴汉说:“大敌当前,而您受伤躺在床上,大家心里感到恐惧。”吴汉于是包扎伤口,勃然而起,杀牛犒劳战士,慰问勉励他们,军中士气倍增。 第二天,苏茂、周建出兵包围吴汉,吴汉奋力反击,大败敌军。 苏茂逃回湖陵。 这时,睢阳人在城内叛乱,迎接刘永进城。 东汉大将盖延率众将领包围睢阳。 吴汉留下杜茂、陈俊守卫广乐,自己带兵协助盖延包围睢阳。 车驾自小长安引还,令岑彭率傅俊、臧宫、刘宏等三万余人南击秦丰。 五月,己酉,车驾还宫。 刘秀从小长安率军返回。 命令岑彭率领傅俊、臧宫、刘宏等三万余人向南攻打秦丰。 五月己酉(二十四日),刘秀回到洛阳皇宫。 乙卯晦,日有食之。 乙卯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六月,壬戌,大赦。 六月壬戌(初七),大赦天下。 延岑攻南阳,得数城;建威大将军耿与战于穰,大破之。 岑与数骑走东阳,与秦丰合;丰以女妻之。 建义大将军朱祜率祭遵等与岑战于东阳,破之;岑走归秦丰。 祜遂南与岑彭等军合。 延岑进攻南阳,夺取了几座城。 东汉建威大将军耿同延岑在穰城交战,大败延岑。 延岑和几个人骑马逃向东阳,与秦丰联合。 秦丰把女儿嫁给延岑。 东汉建义大将军朱祜率领祭遵等同延岑在东阳交战,打败延岑。 延岑逃跑回到秦丰所在的黎丘。 于是朱祜南下与岑彭等军队汇合。 延岑护军邓仲况拥兵据阴县,而刘歆孙龚为其谋主。 前侍中扶风苏竟以书说之,仲况与龚降。 竟终不伐其功,隐身乐道,寿终于家。 延岑的护军邓仲况领兵占据阴县,而刘歆的孙子刘龚是他的主要谋士,前侍中扶风人苏竟写信劝说他们。 邓仲况与刘龚便投降了刘秀。 苏竟始终不夸耀这份功劳,隐退故里,乐守圣人之道,在家乡寿终。 秦丰拒岑彭于邓,秋,七月,彭击破之。 进围丰于黎丘,别遣积弩将军傅俊将兵徇江东,扬州悉定。 秦丰在邓县抗拒岑彭。 秋季,七月,岑彭击败秦丰。 又进军在黎丘包围秦丰,另外派遣积弩将军傅俊领兵攻占长江以东地区,扬州全部平定。 盖延围睢阳百日,刘永、苏茂、周建突出,将走;延追击之急,永将庆吾斩永首降。 苏茂、周建奔垂惠,共立永子纡为梁王。 佼强奔保西防。 盖延包围睢阳达一百天。 刘永、苏茂、周建突围而出,准备逃往县。 盖延急速追击,刘永的将领庆吾砍下刘永的人头投降。 苏茂、周建逃到垂惠,一齐拥立刘永的儿子刘纡当梁王。 刘永的另一将领佼强逃到西防据守。 冬,十月,壬申,上幸舂陵,祠园庙。 冬季,十月壬申(十九日),刘秀到达故乡舂陵,祭祀祖先的陵园祭庙。 耿从容言于帝,自请北收上谷兵未发者,定彭宠于渔阳,取张丰于涿郡,还收富平、获索,东攻张步,以平齐地。 帝壮其意,许之。 耿从容地向刘秀说,他请求北上招收上谷郡还没有调动的士兵,在渔阳铲除彭宠,在涿郡打败张丰;返回洛阳时消灭富平、获索军;向东攻击张步,从而平定齐地。 刘秀认为他很有雄心壮志,答应了他的要求。 十一月,乙未,帝还自舂陵。 十一月乙未(十二日),刘秀从舂陵返回。 是岁,李宪称帝,置百官,拥九城,众十余万。 这一年,李宪在庐江称帝,设置百官,拥有九座城,部众十余万人。 帝谓太中大夫来歙曰:“今西州未附,子阳称帝,道里阻远,诸将方务关东,思西州方略,未知所在。”歙曰:“臣尝与隗嚣相遇长安。 其人始起,以汉为名。 臣愿得奉威命,开以丹青之信,嚣必束手自归;则述自亡之势,不足图也!”帝然之,始令歙使于嚣。 嚣既有功于汉,又受邓禹爵署,其腹心议者多劝通使京师,嚣乃奉奏诣阙。 帝报以殊礼,言称字,用敌国之仪,所以慰藉之甚厚。 刘秀对太中大夫来歙说:“现在西州没有归附,公孙述自称皇帝,道路阻塞遥远,将领们正把力量用在关东。 思量攻相西州的策略,不知道怎么办好。”来歙说:“我曾经和隗嚣在长安会见。 这个人最初起兵时,以恢复汉王朝为名义。 我请求奉陛下之命,开诚布公,他一定会束手归附。 那样的话,公孙述会处于自亡的境地,不值得费力图谋了!”刘秀同意来歙的话,便派他出使去见隗嚣。 隗嚣既对更始朝建有功勋,又接受东汉大司徒邓禹任命的官职。 他的心腹以及谋士们多劝他和洛阳取得联系。 于是隗嚣到洛阳奉上奏章。 刘秀用特殊的礼仪进行回报,交谈时对隗嚣用表字,用对待地位平等国家的礼仪相待,安慰推许他,充满了深情厚谊。 四年(戊子、28) 四年(戊子,公元28年) 正月,甲申,大赦。 正月甲申(初二),刘秀实行大赦。 二月,壬子,上行幸怀;壬申,还雒阳。 二月壬子(初一),刘秀前往怀县。 壬申(十一日),返回洛阳。 延岑复寇顺阳;遣邓禹将兵击破之。 岑奔汉中;公孙述以岑为大司马,封汝宁王。 延岑又攻打顺阳。 刘秀派邓禹率领军队击败延岑。 延岑逃往汉中。 公孙述任命延岑当大司马,封为汝宁王。 田戎闻秦丰破,恐惧,欲降。 其妻兄辛臣图彭宠、张步、董宪、公孙述等所得郡国以示戎曰:“雒阳地如掌耳,不如且按甲以观其变。”戎曰:“以秦王之强,犹为征南所围,吾降决矣!”乃留辛臣使守夷陵,自将兵沿江溯沔上黎丘。 辛臣于后盗戎珍宝,从间道先降于岑彭,而以书招戎曰:“宜以时降,无拘前计!”戎疑臣卖己,灼龟卜降,兆中坼,遂复反,与秦丰合;岑彭击破之,戎亡归夷陵。 田戎听说秦丰被打败,感到恐慌,准备投降。 田戎妻子的哥哥辛臣画出彭宠、张步、董宪、公孙述等占有的郡国给田戎看,对他说:“洛阳这块地方,不过像手掌那么大罢了,我们不如暂且按兵不动,以观察局势的变化。”田戎说:“凭着秦丰的强盛,还陷于征南大将军岑彭的包围之中,我决心投降了!”于是留下辛臣,让他守卫夷陵,自己率领军队沿着长江至 沔江,逆流而上进军黎丘。 辛臣在田戎出发后,盗取田戎的珍宝,抄小路逃跑,先向岑彭投降,然后写信招降田戎说:“你应该及时投降,不要拘泥于我们以前的打算!”田戎怀疑辛臣出卖自己,烧龟甲占卜应否投降。 龟甲从中裂开,大凶。 于是又进行反叛,同秦丰联合。 岑彭打败田戎,田戎逃回夷陵。 夏,四月,丁巳,上行幸邺;己巳,幸临平,遣吴汉、陈俊、王梁击破五校于临平。 鬲县五姓共逐守长,据城而反;诸将争欲攻之。 吴汉曰:“使鬲反者,守长罪也。 敢轻冒进兵者斩!”乃移檄告郡使收守长,而使人谢;城中五姓大喜,即相率降。 诸将乃服,曰:“不战而下城,非众所及也!” 夏季,四月丁巳(初七),刘秀前往邺城。 己巳(十九日),前往临平。 派遣吴汉、陈俊、王梁在临平击败五校军。 鬲县五大家族联合起兵,驱逐代理县长,占据县城反叛。 将领们争先恐后地要前去攻打。 吴汉说:“促使鬲县人反叛的,是代理县长的罪过。 胆敢轻率进兵的,一律斩首!”于是用公文通告郡府拘捕代理县长,并派人酬谢。 城中五大家族非常高兴,立刻相继投降。 将领们于是佩服吴汉,说:“不经过战斗就能得到城池,这种本领不是一般人所能赶得上的!” 五月,上幸元氏;辛巳,幸卢奴,将亲征彭宠。 伏湛谏曰:“今兖、豫、青、冀,中国之都,而寇贼从横,未及从化。 渔阳边外荒耗,岂足先图!陛下舍近务远,弃易求难,诚臣之所惑也!”上乃还。 五月,刘秀前往元氏。 辛巳(初一),抵达卢奴,准备亲自征讨彭宠。 伏湛劝阻说:“现在,兖州、豫州、青州、冀州本是中国的内地,而盗匪贼寇横行无忌,还没有来得及使他们顺从,接受教化。 渔阳不过是临近北方外族的荒凉地方,怎么值得先去图谋呢?陛下舍近求远,放弃容易做的事,去做难做的事,真使我感到迷惑!”刘秀这才返回。 帝遣建议大将军朱祜、建威大将军耿、征虏将军祭遵、骁骑将军刘喜讨张丰于涿郡。 祭遵先至,急攻丰;禽之。 初,丰好方术,有道士言丰当为天子,以五彩囊裹石系丰肘,云“石中有玉玺”。 丰信之,遂反。 既执,当斩,犹曰“肘石有玉玺”。 傍人为椎破之,丰乃知被诈,仰天叹曰:“当死无恨!” 刘秀派遣建议大将军朱祜、建威大将军耿、征虏将军祭遵、骁骑将军刘喜在涿群讨伐张丰。 祭遵先行到达,猛烈攻打张丰,把他生擒。 当初,张丰喜好法术,有个道士说张丰会做皇帝,并用五彩的口袋包裹石头绑在张丰的肘上,说:“石头中有皇帝用的玉玺。”张丰相信道士的话,于是叛变。 把他捉住以后,应当斩首,他还说:“我肘上的石头里有玉玺。”旁人为他用槌子打破石头,张丰才知受骗了。 他仰天长叹说:“我应当死,死而无恨!” 上诏耿进击彭宠。 以父况与宠同功,又兄弟无在京师者,不敢独进,求诣雒阳。 诏报曰:“将军举宗为国,功效尤著,何嫌何疑,而欲求徵!”况闻之,更遣弟国入侍。 时祭遵屯良乡,刘喜屯阳乡,彭宠引匈奴兵欲击之;耿况使其子舒袭破匈奴兵,斩两王,宠乃退走。 刘秀颁下诏书,命令耿进攻彭宠。 耿因为父亲耿况和彭宠有同样的功劳,再加上兄弟没有人在洛阳做人质,不敢单独进军,请求返回洛阳。 刘秀下诏回答说:“将军全家为国效忠,功劳卓著,有什么嫌疑而要求征召回洛阳呢?”耿况听说以后,另外派耿的弟弟耿国前往洛阳,到宫廷服务。 这时,祭遵驻屯良乡,刘喜驻屯阳乡,彭宠率领匈奴的军队准备袭击。 耿况命他的儿子耿舒击败匈奴军,诛杀匈奴两位亲王,彭宠这才退兵。 六月,辛亥,车驾还宫。 六月辛亥(初二),刘秀返回洛阳。 秋,七月,丁亥,上幸谯,遣捕虏将军马武、骑都尉王霸围刘纡、周建于垂惠。 秋季,七月丁亥(初八),刘秀到谯城。 派遣捕虏将军马武、骑都尉王霸在垂惠包围刘纡、周建。 董宪将贲休以兰陵降;宪闻之,自郯围之。 盖延及平狄将军山阳庞萌在楚,请往救之。 帝敕曰:“可直往捣郯,则兰陵自解。”延等以贲休城危,遂先赴之。 宪逆战而阳败退,延等因拔围入城。 明日,宪大出兵合围;延等惧,遽出突走,因往攻郯。 帝让之曰:“间欲先赴郯者,以共不意故耳!今既奔走,贼计已立,围岂可解乎!”延等至郯,果不能克;而董宪遂拔兰陵,杀贲休。 董宪的将领贲休献出兰陵县投降。 董宪得到消息,从郯县率军包围兰陵。 盖延与平狄将军山阳人庞萌在楚驻屯,请求前往兰陵救援贲休。 刘秀告诫说:“大军可以去直捣郯县,兰陵之围自然就会解除。”盖延等认为贲休所守的兰陵城危险,于是先奔赴兰陵救援。 董宪迎战,然后假装战败撤退。 盖延等因此攻破围军进城内。 第二天,董宪率大军合围。 盖延等恐惧,迅速突围逃跑,于是前往攻打郯县。 刘秀责备盖延等人说:“先前要进攻郯县,是由于出其不意的缘故罢了!现在既然败逃,敌人的计谋已经确定,怎么还能解除兰陵之围呢!”盖延等到达郯县,果然不能攻克。 而董宪终于攻陷兰陵,诛杀贲休。 八月,戊午,上幸寿春,遣扬武将军南阳马成率诛虏将军南阳刘隆等三将军发会稽、丹阳、九江、六安四郡兵击李宪。 九月,围宪于舒。 八月戊午(初十),刘秀到寿春县。 派遣扬武将军南阳人马成率领诛虏将军南阳人刘隆等三位将军,征调会稽、丹阳、九江、六安四个郡的兵力攻打李宪。 九月,在舒县包围李宪。 王莽末,天下乱,临淮大尹河南侯霸独能保全其郡。 帝征霸会寿春,拜尚书令。 时朝廷无故典,又少旧臣,霸明习故事,收录遗文,条奏前世善政法度,施行之。 王莽末年,天下大乱,唯独临淮郡大尹河南人侯霸能够保全一郡平安。 刘秀征召侯霸在寿春见面,任命他当尚书令。 当时朝廷没有旧法则可依,又缺少旧臣,侯霸熟悉过去的典章制度,搜集失散的文献档案,列出前朝好的政策和法令制度上奏,予以施行。 冬,十月,甲寅,车驾还宫。 冬季,十月甲寅(初七),刘秀返回洛阳。 隗嚣使马援往观公孙述。 援素与述同里,相善,以为既至,当握手欢如平生;而述盛陈陛卫以延援入,交拜礼毕,使出就馆。 更为援制都布单衣、交让寇,会百官于宗庙中,立旧交之位,述鸾旗、旄骑,警跸就车,磬折而入,礼飨官属甚盛,欲授援以封侯大将军位。 宾客皆乐留。 援晓之曰:“天下雌雄未定,公孙不吐哺走迎国士,与图成败,反修饰边幅,如偶人形,此子何足久稽天下士乎!”因辞归,谓嚣曰:“子阳,井底蛙耳,而妄自尊大!不如专意东方。” 隗嚣派马援前往成都观察公孙述的情况。 马援和公孙述是同乡,关系很好,他以为到达之后,公孙述一定像平时那样和他握手言欢。 但公孙述让许多卫士排列在殿阶下,戒备森严,然后请马援进入。 行过交拜礼之后,公孙述让马援出去,到宾馆休息。 又替马援制做布衣服和交让寇。 在宗庙中召集百官,设立了旧交老友的座位。 公孙述用绣着鸾鸟的旗帜、披头散发的骑士作前导,开路清道,实行警戒,登车出发。 他向左向迎侯的官员屈身作答后,进入宗庙。 礼仪祭品及百官的阵容十分盛大。 公孙述准备封马援侯爵,任命当大将军。 马援带领的宾客们都乐意留下来。 马援向他们解释说:“天下胜负未定,公孙述不懂得吐出口中的饭,奔走迎接有才干的人,与他共同图谋成败的大事,他反而注重繁琐的小节,就像一个木偶人,这种人怎么能够长久留住天下有志之士呢?”因此告辞返回,对隗嚣说:“公孙述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却妄自尊大!我们不如一心与东方的刘秀往来。” 嚣乃使援奉书雒阳。 援初到,良久,中黄门引入。 帝在宣德殿南庑下,但帻,坐,迎笑,谓援曰:“卿遨游二帝间;今见卿,使人大惭。”援顿首辞谢,因曰:“当今之世,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矣!臣与公孙述同县,少相善;臣前至蜀,述陛戟而后进臣。 臣今远来,陛下何知非剌客奸人,而简易若是!”帝复笑曰:“卿非剌客,顾说客耳。”援曰:“天下反复,盗名字者不可胜数;今见陛下恢廓大度,同符高祖,乃知帝王自有真也。” 于是隗嚣派马援带着给刘秀的信到洛阳去。 马援初到,等了很久,中黄门引进。 刘秀在宣德殿南面的廊屋里,只戴着头巾,坐在那里,笑迎马援。 刘秀对马援说:“您在两个皇帝之间游历,今天见到您,令人非常惭愧。”马援叩头辞谢,于是说:“当今的天下,不但君主选择臣子,臣子也选择君主。 我和公孙述同是一县的人,自幼关系很好。 我前些时候到成都,公孙述让武士持戟立在殿阶下,然后才接见我。 我今天远道而来,您怎么知道我不是刺客或奸恶的人,而这样平易地接见我!”刘秀又笑着说:“您不是刺客,不过是说客罢了。”马援说:“天下大局,反复未定,盗用帝王称号的人不计其数。 今天我看见您恢宏大度,和高祖一样,才知道自有真正的天子。” 太傅卓茂薨。 太傅卓茂去世。 十一月,丙申,上行幸宛。 岑彭攻秦丰三岁,斩首九万余级;丰余兵裁千人,食且尽。 十二月,丙寅,帝幸黎丘,遣使招丰,丰不肯降;乃使朱祜等代岑彭围黎丘,使岑彭、傅俊南击田戎。 十一月丙申(十九日),刘秀前往宛城。 岑彭围攻秦丰三年,斩杀九万余人。 秦丰剩余的军队才一千人,粮食将要耗尽。 十二月丙寅(二十日),刘秀抵达黎丘,派使者招降秦丰,秦丰不肯投降。 于是派遣朱祜等代替岑彭包围黎丘;派遣岑彭、傅俊率军南下,攻打田戎。 公孙述聚兵数十万人,积粮汉中;又造十层楼船,多刻天下牧守印章。 遣将军李育、程乌将数万众出屯陈仓,就吕鲔,将徇三辅;冯异迎击,大破之,育、乌俱奔汉中。 异还,击破吕鲔,营保降者甚众。 公孙述聚集军队数十万人,在汉中囤积粮食。 又建造十层高的楼船,大量刻制天下州郡长官的印章。 公孙述派遣将军李育、程焉率领数万军队进军,在陈仓驻屯,去和吕鲔合兵,准备攻占三辅地区。 冯异迎击,大败敌军。 李育、程焉都逃往汉中。 冯异返回,击败吕鲔,有大量营寨投降。 是时,隗嚣遣兵佐异有功,遣使上状,帝报以手书曰:“慕乐德义,思相结纳。 昔文王三分,犹服事殷,但驽马、铅刀,不可强扶,数蒙伯乐一顾之价。 将军南拒公孙之兵,北御羌、胡之乱,是以冯异西征,得以数千百人踯躅三辅。 微将军之助,则咸阳已为他人禽矣!如令子阳到汉中,三辅愿因将军兵马,彭旗相当。 傥肯如言,即智士计功割地之秋也!管仲曰:‘生我者父母,成我者鲍子。 ’自今以后,手书相闻,勿用傍人间构之言。”其后公孙述数遣将间出,嚣辄与冯异合势,共摧挫之。 述遣使以大司空、扶安王印绶授嚣;嚣斩其使,出兵击之,以故蜀兵不复北出。 当时,隗嚣派遣军队协助冯异作战有功,派使者人给刘秀上书报告情况。 刘秀亲笔写信回答说:“因为思慕道德仁义,盼望与将军结交。 从前周文王占有天下的三分之二,仍向商朝称臣,但劣马和铅质的刀,不能勉强扶持,我却几次承蒙您这位伯乐看顾一眼的荣耀。 您在南方抗拒公孙述的军队,在北方抵御羌、胡外族的骚扰。 因此冯异西征,能够仅用数千人在三辅地区周旋。 如果没有将军的帮助,咸阳就已被别人占领了。 假如公孙述到汉中,三辅地区愿凭借将军的军队和他对抗,使双方力量旗鼓相当。 如果您肯像我说的这样做,那就是给智士贤人计算功劳、分封土地的时候!管仲说过:‘生养我的是父母,使我成功的是鲍叔牙。 ’从今以后,我们之间用亲笔书信互通消息,不要听信别 人挑拨离间的话。”从那以后,公孙述几次派将领秘密出兵,隗嚣都同冯异联合起来,一齐将公孙述军挫败。 公孙述派使者将大司空、扶安王的印信绶带授给隗嚣,隗嚣诛杀使者,派出军队攻击。 因此公孙述的军队不再向北进攻。 泰山豪杰多与张步连兵。 吴汉荐强弩大将军陈俊为泰山太守,击破步兵,遂定泰山。 泰山郡的豪强大多和张步的军队联合。 吴汉举荐强弩大将军陈俊做泰山太守,击败张步的军队,因而平定了泰山郡。 五年(己丑、29) 五年(己丑,公元29年) 春,正月,癸巳,车驾还宫。 春季,正月癸巳(十七日),刘秀回到洛阳。 帝使来歙持节送马援归陇右。 隗嚣与援共卧起,问以东方事,曰:“前到朝廷,上引见数十,每接燕语,自夕至旦,才明勇略,非人敌也。 且开心见诚,无所隐伏,阔达多大节,略与高帝同;经学博览,政事文辨,前世无比。”嚣曰:“卿谓何如高帝?”援曰:“不如也。 高帝无可无不可;今上好吏事,动如节度,又不喜饮酒。”嚣意不怿,曰:“如卿言,反复胜邪!” 刘秀派遣来歙持符节送马援回到陇右。 隗嚣和马援一同睡觉、起床,询问东方的情况。 马援说:“先前到朝廷,皇上接见我有数十次。 每次接见,都在一起闲谈,从晚上一直到天亮。 他的聪明才智,勇气谋略,不是他人所能匹敌的。 并且心胸开阔,坦率真诚,无所隐藏,豁达而注重大节,和汉高祖很相像。 他博读经书,政事处理得条理清楚,前世的帝王没人能够和他相比。”隗嚣说:“你认为他和汉高祖相比,怎样?”马援说:“不如。 高祖没有什么可以不可以,而当今皇上喜好处理政务,行动符合规矩,又不喜欢喝酒。”隗嚣感到不高兴,说:“要像你说的那样,皇上反而比高祖更高明了!” 二月,丙午,大赦。 二月丙午(初一),刘秀实行大赦。 苏茂将五校兵救周建于垂惠。 马武为茂、建所败,奔过王霸营,大呼求救。 霸曰:“贼兵盛,出必两败,弩力而已!”乃闭营坚壁。 军吏皆争之,霸曰:“茂兵精锐,其众又多,吾吏士心恐,而捕虏与吾相恃,两军不一,此败道也。 今闭营固守,示不相援,贼必乘胜轻进;捕虏无救,其战自倍。 如此,茂众疲劳,吾承其敝,乃可克也。”茂、建果悉出攻武,合战良久,霸军中壮士数十人断发请战,霸乃开营后,出精骑袭其背。 茂、建前后受敌,惊乱败走,霸、武各归营。 茂、建复聚兵挑战,霸坚卧不出,方飨士作倡乐;茂雨射营中,中霸前酒樽,霸安坐不动。 军吏皆曰:“茂前日已破,今易击也!”霸曰:“不然,苏茂客兵远来,粮食不足,故数挑战,以徼一时之胜。 今闭营休士,所谓‘不战而屈人兵’者也。”茂、建既不得战,乃引还营。 其夜,周建兄子诵反,闭城拒之:建于道死;茂奔下邳,与董宪合;刘纡奔佼强。 苏茂率领五校军在垂惠援救周建。 马武被苏茂、周建打败,奔逃时经过王霸营垒,大声呼救。 王霸说:“贼军的士气很盛,我如果出兵,你我两军一定会都被打败,你只有自己努力了!”于是关闭营门,严密戒备。 军官们全表示反对,王霸说:“苏茂的军队很精锐,人数又多,我们的将士内心恐惧。 而马武依赖我军,两支军队不一致,这是失败之道。 现在我们闭营坚守,表示我们不援助马武,贼军定会乘胜轻举冒进。 马武得不到救兵,战斗力自然培增。 这样,苏茂的军队就会疲劳,我们趁他疲劳的时候进攻,才可以打败他。”苏茂、周建果然出动所有的军队进攻马武。 交战了很长时间,王霸军中有数十名壮士割断头发请战。 于是王霸打开营垒后门,派出精锐骑兵从背后袭击苏茂、周建。 苏茂、周建前后受敌,在惊慌混乱中败阵逃跑,王霸、马武各自回营。 苏茂、周建又聚集起军队挑战。 王霸坚守不出战,正在大宴部下,唱歌取乐,苏茂向王霸营中放箭,箭如雨下,射中王霸面前的酒杯,王霸安然坐在那里不动。 军官们都说:“我们昨天已经击败了苏茂,现在容易打他!”王霸道:“不是这样,苏茂的军队从远道而来,粮食不足,所以频繁挑战,想取得一时的胜利。 现在我们关闭营门,休整军队,正是所谓‘不用打仗就能使敌人屈服’!”苏茂、周建既然不能和王霸交战,只好率军回营。 夜里,周建哥哥的儿子周诵反叛,关闭垂惠城门,不让他们进城。 周建死在途中,苏茂逃奔到下邳,与董宪会合。 梁王刘纡投奔佼强。 乙丑,上行幸魏郡。 乙丑(二十日),刘秀前往魏郡。 彭宠妻数为恶梦,又多见怪变;卜筮、望气者皆言兵当从中起。 宠以子后兰卿质汉归,不信之,使将兵居外,无亲于中。 宠斋在便室,苍头子密等三人因宠卧寐,共缚著床,告外吏云:“大王斋禁,皆使吏休。”伪称宠命,收缚奴婢,各置一处。 又以宠命呼其妻,妻入,惊曰:“奴反!”奴乃其头,击其颊。 宠急呼曰:“趣为诸将军办装!”于是两奴将妻入取宝物,留一奴守宠。 宠谓守奴曰:“若小儿,吾素所爱也。 今为子密所迫劫耳!解我缚,当以女珠妻汝,家中财物皆以与若。”小奴意欲解之,视户外,见子密听其语,遂不敢解。 于是收金玉衣物,至宠所装之,被马六匹,使妻缝两缣囊。 昏夜后,解宠手,令作记告城门将军云:“今遣子密等至子后兰卿所,勿稽留之。”书成,斩宠及妻头置囊中,便持记驰出城,因以诣阙。 明旦,阁门不开,官属逾墙而入,见宠尸,惊怖。 其尚书韩立等共立宠子午为王,国师由韩利斩午首诣祭遵降,夷其宗族。 帝封子密为不义侯。 彭宠的妻子多次做恶梦,又常常看到奇异反常的现象。 占卜师、望气先生都说兵乱要从内部兴起。 彭宠因为堂弟子后兰卿在洛阳做人质后归来,不信任他,派他率领军队住在外地,远离宫中。 彭宠在供休息用的便室斋戒,奴仆子密等三人趁彭宠在躺着睡觉,一起把他绑在床上,告诉外面的官员:“大王 正在斋戒,官吏们全都放假。”又假传彭宠的命令,把男女奴仆全都捆起来,分别囚禁。 又以彭宠的命令唤请他的妻子,彭宠的妻子进入便室,一惊,说:“奴才反了!”家奴们竟然揪着她的头,狠打她耳光。 彭宠急忙叫道:“赶快为将军们置办行装!”于是两个奴仆押着彭宠妻子到后宫收取珍珠财宝,留一个奴仆看守彭宠。 彭宠对看守自己的奴仆说:“你这个小孩子,我一向爱护你。 而今你不过被子密胁迫罢了!替我解开绳索,我将把女儿彭珠给你做妻子,家里的财宝全都给你。”小奴仆想要解开绳索,看看门外,见子密正听他们说话,便不敢去解。 于是子密等人收取了后宫中的财宝衣物,回到彭宠所在的便室装好,备好六匹马,命彭宠的妻子缝制两个细绢做的口袋。 天黑以后,解开彭宠的手,命他给守卫城门的将军亲笔下命令:“今派子密等人到子后兰卿处,不要留难。”写好之后,子密等人斩杀彭宠和他的妻子,把人头放到口袋里,就拿着彭宠的手令骑马疾驰出城,将人头等送到东汉京师洛阳。 第二天,宫门不开,彭宠的官属们翻墙而入,看到彭宠的尸体,惊慌恐怖。 彭宠的尚书韩立等共同拥立彭宠的儿子彭午为燕王。 国师韩利诛杀彭午,砍下人头,带到东汉征虏将军祭遵处投降。 祭遵把彭宠家族全部杀死。 刘秀封子密为不义侯。 权德舆议曰:伯通之叛命,子密之戕君,同归于乱,罪不相蔽,宜各致于法,昭示王度;反乃爵于五等,又以‘不义’为名。 且举以不义,莫可侯也;此而可侯,汉爵为不足劝矣。 《春秋》书齐豹盗、三叛人名之义,无乃异于是乎! 权德舆议曰:彭宠叛变,子密杀君,同样是乱臣贼子,罪恶不能相遮盖,应当分别绳之以法,使王法显示于天下。 但刘秀反而封子密做五等爵,又冠以“不义”的称号。 既然提出他不义,就不可以封侯。 如果这样的行为可以封侯的话,汉朝的爵位就失去劝勉的意义了。 《春秋》把因私仇杀害卫侯兄孟絷的卫国司寇齐豹称为强盗;记载庶其、牟夷、射三个叛徒的名字,它的原则恐怕与此不同吧! 帝以扶风郭为渔阳太守。 承离乱之后,养民训兵,开示威信,盗贼销散,匈奴远迹;在职五年,户口增倍。 刘秀任命扶风人郭做渔阳太守。 郭接受的是流离战乱后的烂摊子,他休养百姓,训练士兵,建立威信。 不久盗贼消散,匈奴人的踪迹远去。 郭在职五年,户口增加一倍。 帝使光禄大夫樊宏持节迎耿况于上谷,曰:“边郡寒苦,不足久居。”况至京师,赐甲第,奉朝请,封牟平侯。 刘秀命光禄大夫樊宏持符节在上谷郡迎接耿况,说:“边疆郡县,寒冷贫穷,不能长期居住。”耿况到达洛阳,被赐予上等住宅,有权参加朝会封他为牟平侯。 吴汉率耿、王常击富平、获索贼于平原,大破之;追讨余党,至勃海,降者四万余人。 上因诏进讨张步。 吴汉率领耿、王常在平原郡攻打富平、获索贼军,大败贼军。 追击余部至勃海郡,有四万余人投降。 刘秀接着颁诏书,命耿进军讨伐张步。 平敌将军庞萌,为人逊顺,帝信爱之,常称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者,庞萌是也。”使与盖延共击董宪。 时诏书独下延而不及萌,萌以为延谮己,自疑,遂反袭延军,破之;与董宪连和,自号东平王,屯桃乡之北。 帝闻之,大怒,自将讨萌,与诸将书曰:“吾尝以庞萌为社稷之臣,将军得无笑其言乎!老贼当族,其各厉兵马,会睢阳!” 平敌将军庞萌为人谦逊和顺,刘秀信任并喜爱他,常常称赞他说:“可以托付六尺高的孤儿,托付一县百里土地的是庞萌。”派他和盖延共同攻打董宪。 当时诏书只颁给盖延而没有颁给庞萌,庞萌以为是盖延在刘秀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起了疑心,于是叛变,袭击盖延军,打败盖延和董宪联合起来,自称东平王,在桃乡以北驻扎军队。 刘秀听到庞萌叛变的消息,大怒,亲率军队讨伐庞萌,他给将领们写信说:“我曾经以为庞萌是可以把国家托付给他的重臣,将军们恐怕要笑我说的话吧?庞萌这个老贼应当灭族,你们加紧操练军队,在睢阳会师!” 庞萌攻破彭城,将杀楚郡太守孙萌。 郡吏刘平伏太守身上,号泣请代其死,身被七创;庞萌义而舍之。 太守已绝复苏,渴求饮,平倾创血以饮之。 庞萌攻下彭城,要杀楚郡太守孙萌。 楚郡官吏刘平趴在太守身上,哭号着请求代替太守去死,身上受了七处伤。 庞萌觉得他很讲义气而赦免了孙萌。 孙萌已经气绝,又苏醒过来,口渴想要喝水,刘平将伤口流出的血倒给孙萌喝。 岑彭攻拔夷陵,田戎亡入蜀,尽获其妻子、士众数万人。 公孙述以戎为翼江王。 岑彭攻下夷陵,田戎逃入蜀地。 岑彭全部俘获了田戎的妻子儿女及部众数万人。 公孙述封田戎为翼江王。 岑彭谋伐蜀,以夹川谷少,水险难漕,留威虏将军冯骏军江州,都尉田鸿军夷陵,领军李玄军夷道;自引兵还屯津乡,当荆州要会,喻告诸蛮夷降者,奏封其君长。 岑彭策划攻打蜀地。 因长江两岸粮食不足,水势险恶,而漕运困难,留下威虏将军冯骏驻屯江州、都尉田鸿驻屯夷陵,领军李玄驻屯夷道。 岑彭自己率领军队返回,驻屯津乡,把守荆州要冲,通告投降的各夷蛮族,已经上奏请求封他们的首领。 夏,四月,旱,蝗。 夏季,四月,天旱,出现蝗灾。 隗嚣问于班彪曰:“往者周亡,战国并争,数世然后定。 意者从横之事将复起于今乎,将承运迭兴,在于一人也?”彪曰:“周之废兴,与汉殊异。 昔周爵五等,诸侯从政,本根既微,枝叶强大,故其末流有从横之事,势数然也。 汉承秦制,改立郡县,主有专己之威,臣无百年之柄。 至于成帝,假借外家,哀、平短祚,国嗣三绝,故王氏擅朝,能窃号位,危自上起,伤不及下,是以即真之后,天下莫不引领而叹。 十余年间,中外骚扰,远近俱发,假号云合,咸称刘氏,不谋同辞。 方今雄杰带州域者,皆无六国世业之资,而百姓讴吟思仰,汉必复兴,已可知矣。” 隗嚣问班彪说:“从前,周朝灭亡,战国时期群雄争战,几代以后天下才统一。 大概合纵连横的旧事将会在今天重演吧?将由一个人承受天命,再度兴起吗?”班彪说:“周朝的兴亡,同汉朝完全不同。 过去周朝把爵位分成五等,诸侯各自为政。 衰微以后,枝叶强大,所以到了末期出现合纵连横的事,是形势发展的必然结果。 汉朝继承秦朝的政治制度,改置郡县,君主有专制独裁的威严,臣下没有积累到一百年的权力。 到了汉成帝时,把皇帝的威严让给外戚。 以后汉哀帝、汉平帝在位时间都很短,皇位的合法继承人三次断绝。 所以王莽专擅朝政,得以篡夺皇位。 国家的危机来自最上层,没有伤害到百姓。 所以王莽篡夺皇位成为事实以后,天下人无不伸长脖子叹息。 在十余年时间里,内扰外乱,远近一齐爆发。 各路人马风起云涌,全都假借刘姓宗室的名号,大家不谋而合。 当今拥有州郡的英雄豪杰,都没有六国那种世代积累的资本,而老百姓讴歌、吟咏、思念、仰慕的是汉朝,汉朝必然复兴,已经可以知道了。” 嚣曰:“生言周、汉之势可也,至于但见愚人习识刘氏姓号之故,而谓汉复兴,疏矣!昔秦失其鹿,刘季逐而掎之,时民复知汉乎?”彪乃为之著《王命论》以风切之曰:“昔尧之禅舜曰:‘天之历数在尔躬。 ’舜亦以命禹。 洎于稷、契,咸佐唐、虞,至汤、武而有天下。 刘氏承尧之祚,尧据火德而汉绍之,有赤帝子之符,故为鬼神所福飨,天下所归往。 由是言之,未见连世无本,功德不纪,而得屈起在此位者也!俗见高祖兴于布衣,不达其故,至比天下于逐鹿,幸捷而得之。 不知神器有命,不可以智力求也。 悲夫,此世所以多乱臣贼子者也!夫饿馑流隶,饥寒道路,所愿不过一金,然终转死沟壑,何则?贫穷亦有命也。 况乎天子之贵。 四海之富,神明之祚,可得而妄处哉!故虽遭罹厄会,窃其权柄,勇如信、布,强如梁、籍,成如王莽,然卒润镬伏质,亨醢分裂;又况幺麽尚不及数子,而欲暗奸天位者呼!昔陈婴之母以婴家世贫贱,卒富贵不祥,止婴勿王;王陵之母知汉王必得天下,伏剑而死,以固勉陵。 夫以匹妇之明,犹能推事理之致,探祸福之机,而全宗祀于无穷,垂策书于春秋,而况大丈夫之事呼!是故穷达有命,吉凶由人,婴母知废,陵母知兴,审此二者,帝王之分决矣。 加之高祖宽明而仁恕,知人善任使,当食吐哺,纳子房之策;拔足挥洗,揖郦生之说;举韩信于行陈,收陈平于亡命;英雄陈力,群策毕举,此高祖之大略所以成帝业也。 若乃灵瑞符应,其事甚众,故淮阴、留侯谓之天授、非人力也。 英雄诚知觉寤,超然远览,渊然深识,收陵、婴之明分,绝信、布之觊觎,距逐鹿之瞽说,审神器之有授,毋贪不可冀,为二母之所笑,则福祚流于子孙,天禄其永终矣!”嚣不听。 彪遂避地河西;窦融以为从事,甚礼重之。 彪遂为融画策,使之专意事汉焉。 隗嚣说:“先生讲的周朝、汉朝的形势是对的,至于只看见愚昧的人习惯于刘氏宗室统治的缘故,就说汉朝一定复兴,看法就不周密了。 从前,秦朝失去了天下,刘邦奋起而夺得天下,当时的老百姓又能知道汉朝吗?”于是班彪为他撰写了《王命论》,用深刻的话进行讽喻,劝告隗嚣说:“从前,尧把天下禅让给舜时说:‘上天的大命落在你的身上。 ’舜也将同样的话告诉禹。 到后稷、子契,他们都辅佐唐尧、虞舜。 一直到商汤、周武王而拥有天下。 刘姓继承的是尧的大业,尧是火德,而汉朝承袭下来,刘邦有赤帝儿子的符命,因此被鬼神祝福供奉,天下全都归附于他。 由此可以说,从未见过命运没有基础,功德不为人所记,而能够崛起处在帝王之位的。 按照世俗的观点,看到刘邦从一个普通的老百姓登上皇帝的宝座,不明白其中的缘故,甚至认为争夺天下就像追逐奔跑的鹿,幸运腿快的就能捉到,却不知帝王的权力自有命运注定,不能凭借智慧和力量追求。 可悲呵,这就是世上所以多有乱臣贼子的原因。 饥饿的流民在路途上挨饿受冻,他们的愿望不过是能有一点钱,然而最终辗转死于沟壑。 为什么?因为贫穷也是命运注定的。 况且帝王的尊贵,拥有四海的富饶,受到神明的赐福,能够随便处置吗?“所以,虽然国家遇到忧患和战乱,有的人窃取了权力,但是勇猛如同韩信、英布;强大如同项梁、项羽;成功如同王莽,尚且最终败亡,被烹杀斩首,剁成肉酱,肢体分裂。 又何况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还不如上述这几个人,却想趁着黑暗篡夺天子的尊位呢!过去,陈婴的母亲因为陈婴家世代贫贱,突然富贵,认为是不吉祥,阻止陈婴当王。 王陵的母亲知道刘邦一定会得到天下,用宝剑自杀,以坚定和勉励王陵效忠刘邦的决心。 凭一个老妇人的明智,还能够推断事理的精到之处,探知祸福的关键,而永久保全家族,使事迹记载在史书上。 何况大丈夫的业绩呢?因此,贫贱富贵由命运安排,吉凶由自己掌握。 陈婴的母亲知道谁会灭亡,王陵的母亲知道谁会兴起。 详知这两个方面,帝王何在就清楚了。 加上刘邦宽厚英明,仁爱忠恕,知人善任。 正在吃饭的时候,能够吐出口中的饭食,接受张良提出的策略;正在洗脚的时候,能够拔出脚,为郦食其的话而作揖,在军队的行列中选拔韩信,在逃亡奔命后任用陈平。 英雄们献出力量,各种计策都被提出,这就是高祖的雄才大略,他因此而成就了帝王大业。 至于灵验的预兆,瑞符的应验,这种事很多。 所以韩信、张良认为是上天授予,而不是由于人的力量。 英雄如果能够知道觉悟,高瞻远瞩,深刻认识,学习王陵、陈婴的明白自己的本分,弃绝韩信、英布的野心,抵制‘逐鹿’的那些盲人瞎话,认识到皇帝的至高无上的权力是上天授予的;不贪图不可希冀的东西,不被陈婴、王陵的母亲嘲笑,那么,福分就会流传给子孙,上天将永远赐福!”隗嚣不听班彪的劝告。 班彪于是躲避到河西。 窦融任命他当从事,十分礼敬尊重。 班彪于是替窦融谋划,使窦融专心一意为东汉朝廷效力。 初,窦融等闻帝威德,心欲东向,以河西隔远,未能自通,乃从隗嚣受建武正朔;嚣皆假其将军印绶。 嚣外顺人望,内怀异心,使辩士张玄说融等曰:“更始事已成,寻复亡灭,此一姓不再兴之效也!今即所有主,便相系属,一旦拘制,自令失柄,后有危败,虽悔无及。 方今豪杰竞逐,雌雄未决,当各据土宇,与陇、蜀合从,高可为六国,下不失尉佗。”融等召豪杰议之,其中识者皆曰:“今皇帝姓名见于图书,自前世博物道术之士谷子云、夏贺良等皆言汉有再受命之符,故刘子骏改易名字,冀应其占。 及莽末,西门君惠谋立子骏,事觉被杀,出谓观者曰:‘谶文不误,刘秀真汝主也!’此皆近事暴著,众所共见者也。 况今称帝者数人,而雒阳土地最广,甲兵最强,号令最明,观符命而察人事,他姓殆未能当也!”众议或同或异。 当初,窦融等听说刘秀的威望恩德,一心向往东方,因为河西和洛阳相隔遥远,自己不能直接联系,于是自隗嚣那里接受东汉“建武”的年号。 隗嚣一并授给他将军印信和绶带。 隗嚣表面上顺应众望,实际上怀有二心,他派善辩之士张玄劝说窦融等人道:“更始的大事已经成功,但很快又灭亡,这是刘氏一姓不能再起的证明。 如果马上就认定君主,隶属于他,一旦受到束缚和制约,自己就会失掉权力。 以后跟着他败亡,后悔莫及。 当今英雄豪杰相互竞争,胜败未定。 我们应当各守地盘,和陇西隗嚣、西蜀公孙述结成合纵联盟。 搞得好可以成为战国时代的六国之一,搞不好也可成为南海尉佗。”窦融等召集豪杰们商议,其中有见识的人都说:“当今皇帝的名字,在预言书中可以看到,前辈的法术大师谷子云、夏贺良等都认为,汉朝有再度兴起的祥瑞征兆,所以刘歆改名为刘秀,希望应和预言书上的话。 等到王莽末年,西门君惠谋划拥立刘歆做皇帝,事情败露被杀。 西门在被绑缚刑场的途中,对围观的人说:‘预言书上的话不错,刘秀确实是你们的君主!’这是近年发生的事,人人皆知,大家亲眼所见。 何况当今号称皇帝的几个人中,刘秀拥有的土地最多,兵力最为强盛,军令最为严明。 观察预言书上的话,考察世间的事情,其他姓氏的人恐怕不能担当君主。”大家商议,有的赞同,有的反对。 融遂决策东向,遣长史刘钧等奉书诣雒阳。 先是,帝亦发使遗融书以招之,遇钧于道,即与俱还。 帝见钧欢甚,礼飨毕,乃遣令还,赐融玺书曰:“今益州有公孙子阳,天水有隗将军。 方蜀、汉相攻,权在将军,举足左右,便有轻重。 以此言之,欲相厚岂有量哉!欲遂立桓、文,辅微国,当勉卒功业;欲三分鼎足,连衡合从,亦宜以时定。 天下未并,吾与尔绝域,非相吞之国。 今之议者,必有任嚣教尉佗制七郡之计。 王者有分土,无分民,自适己事而已。”因授融为凉州牧。 玺书至河西,河西皆惊,以为天子明见万里之外。 窦融于是决定归顺东方的刘秀,派长史刘钧等人带着给刘秀的信到洛阳去。 在这之前,刘秀也派使者给窦融送信招致他。 刘秀的使者在路上遇到刘钧,就和刘钧一起返回洛阳。 刘秀见到刘钧十分高兴,和他以礼相见,设宴款待,然后,让他回去汇报,赐给窦融诏书说:“现在益州有公孙述,天水有隗嚣。 公孙述和隗嚣两家正互相攻打,胜败的命运掌握在将军手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由此说来,您打算帮助某一方时,力量岂能计量!如果要创立齐桓公、晋文公的霸业,辅佐我这个弱小的政权,就应当努力完成这一功业;如果想实现三足鼎立的局面,连横合纵,也应该抓住时机决定。 天下还没有统一,我和您土地不接壤,不会互相吞并。 现在谈论这件事的人,一定有像任嚣让尉佗控制七个郡那样的计策。 君王可以分封土地,便不分割百姓。 ,自己做适合自己的事情罢了。”于是任命窦融当凉州牧。 诏书传到河西,整个地区震惊,认为天子明察,远到万里之外。 朱祜急攻黎丘,六月,秦丰穷困出降;槛车送雒阳。 吴汉劾祜废诏命,受丰降;上诛丰,不罪祜。 朱祜猛烈攻打黎丘。 六月,秦丰因处于困境而出城投降。 朱祜用囚车把秦丰送到洛阳。 吴汉弹劾朱祜不顾诏命,接受秦丰投降。 刘秀杀掉秦丰,不怪罪朱祜。 董宪与刘纡、苏茂、佼强去下邳,还兰陵,使茂、强助庞萌围桃城。 帝时幸蒙,闻之,乃留辎重,自将轻兵晨夜驰赴。 至亢父,或言百官疲倦,可且止宿;上不听,复行十里,宿任城,去桃城六十里。 旦日,诸将请进,庞 萌等亦勒兵挑战;帝令诸将不得出,休士养锐以挫其锋。 时吴汉等在东郡,驰使召之。 萌等惊曰:“数百里晨夜行,以为至当战,而坚坐任城,致人城下,真不可往也!”乃悉兵攻桃城。 城中闻车驾至,众心益固;萌等攻二十余日,众疲困,不能下。 吴汉、王常、盖延、王梁、马武、王霸等皆至,帝乃率众军进救桃城,亲自搏战,大破之。 庞萌、苏茂、佼强夜走从董宪。 董宪和刘纡、苏茂、佼强离开下邳,回到兰陵,让苏茂、佼强协助庞萌围攻桃城。 刘秀当时正在蒙县,听说之后,就留下辎重,亲自率领轻装的部队,日夜奔驰赶赴救援。 到达亢父县,有人说官员们都很疲劳,可暂且停止行军,住宿休息。 刘秀不同意,又行军十里路,在任城住宿,距离桃城六十里。 第二天,将领们请求进军,庞萌等也派军挑战。 刘秀命令将领们不得出击,休整部众,养精蓄锐,以挫败敌军的锐气。 当时吴汉等在东郡,刘秀派人骑快马招他前来。 庞萌等吃惊说:“数百里路日夜行军,以为就会投入战斗,可是刘秀却稳坐任城,招别人到城下。 我们确实不能前往!”于是全力进攻桃城。 城内的人听说皇帝自来救援,军心更加牢固。 庞萌等攻打二十多天,将士们疲劳不堪,不能攻陷。 吴汉、王常、盖延、王梁、马武、王霸等都到达后,刘秀便率领各路大军进攻桃城,亲自参加战斗,大破敌军。 庞萌、苏茂、佼强连夜逃跑,投奔董宪。 秋,七月,丁丑,帝幸沛,进幸湖陵。 董宪与刘纡悉其兵数万人屯昌虑;宪招诱五校余贼,与之拒守建阳。 帝至蕃,去宪所百余里,诸将请进;帝不听,知五校乏食当退,敕各坚壁以待其敝。 顷之,五校果引去。 帝乃亲临,四面攻宪,三日,大破之;佼强将其众降,苏茂奔张步,宪及庞萌走保郯。 八月,己酉,帝幸郯,留吴汉攻之,车驾转徇彭城、下邳。 吴汉拔郯,董宪、庞萌走保朐。 刘纡不知所归,其军士高扈斩之以降。 吴汉进围朐。 秋季,七月丁丑(初四),刘秀到达沛县,又到达湖陵。 董宪和刘纡带领全部兵马数万人屯驻在昌虑县。 董宪招致引诱五校军残部,和他们防守建阳。 刘秀到达蕃县,距离董宪的营垒一百余里,将领们请求进攻。 刘秀不同意,知道五校军缺乏粮食,就会撤退。 告诫各路大军坚守营垒,以等待敌军疲惫。 不久,五校军果然离去。 刘秀于是亲临战场,四面围攻董宪。 三天后,大破董宪的军队。 佼强率领部众投降,苏茂投奔张步,董宪和庞萌逃跑,据守郯县。 八月己酉(初六),刘秀到达郯县,留下吴汉攻城,自己转而攻取彭城、下邳。 吴汉攻占郯县,董宪、庞萌逃到朐县据守。 刘纡不知该逃往何处,被他的军士高扈所斩,高扈投降刘秀。 吴汉进军包围朐县。 冬,十月,帝幸鲁。 冬季,十月,刘秀到达鲁城。 张步闻耿将至,使其大将军费邑军历下,又令兵屯祝阿,别于泰山、钟城列营数十以待之。 渡河,先击祝阿,自旦攻城,日未中而拔之;故开围一角,令其众得奔归钟城。 钟城人闻祝阿已溃,大恐惧,遂空壁亡去。 张步听说耿将要到达,命他的大将军费邑驻屯历下城;又派军队驻屯祝阿县;另外在泰山、钟城排列数十个营垒,等待耿军。 耿渡过黄河,先攻打祝阿。 从早晨开始攻城,还没到中午就攻陷城池。 故意打开一个缺口,让城里的残兵得以跑出,投奔钟城。 钟城的军队听说祝阿已经陷落,极度恐慌,于是留下一座空城逃走。 费邑分遣弟敢守巨里。 进兵先胁巨里,严令军中趣修攻具,宣敕诸部,后三日当悉力攻巨里城;阴缓生口,令得亡归,以期告邑。 邑至日,果自将精兵三万余人来救之。 喜,谓诸将曰:“吾所以修攻具者,欲诱致之耳。 野兵不击,何以城为!”即分三千人守巨里;自引精兵上冈阪,乘高合战,大破之,临陈斩邑;既而收首级以示城中,城中凶惧。 费敢悉众亡归张步。 复收其积聚,纵兵击诸未下者,平四十余营,遂定济南。 费邑派遣弟弟费敢据守巨里 。 耿进兵先威胁巨里,严令军队立即准备攻城工具,通告全军,三天后将要全力进攻巨里城。 暗中释放几名俘虏,让他们逃回,把耿的行动日期告诉费邑。 费邑在三天后,果然亲自率领精锐部队三万余人赶来援救。 耿非常高兴,对将领们说:“我准备攻城工具的目的,就是要引诱费邑前来。 不攻打他们的野战部队,要城干什么!”马上分兵三千人看守巨里;自己统率精兵登上山坡,占据高地和费邑交战,大破敌军,在阵地上斩杀费邑。 然后把费邑的人头带给巨里城中的人看,城中震恐。 费敢率全体部众逃跑,投奔张步。 耿又收取费敢留下的粮草,派兵攻取那些未归附的营寨,扫平四十余座,于是平定济南郡。 时张步都剧,使其弟蓝将精兵二万守西安,诸郡太守合万余人守临,相去四十里。 进军画中,居二城之间。 视西安城小而坚,且蓝兵又精,临名虽大而实易攻,乃敕诸校后五日会攻西安。 蓝闻之,晨夜警守。 至期,夜半,敕诸将皆蓐食,会明,至临城。 护军荀梁等争之,以为“攻临,西安必救之,攻西安,临不能救,不如攻西安。”曰:“ 不然,西安闻吾欲攻之,日夜为备,方自忧,何暇救人!临出不意而至,必惊忧,吾攻之一日,必拔。 拔临,即西安孤,与剧隔绝,必复亡去,所谓‘击一而得二’者也。 若先攻西安,不能卒下,顿兵坚城,死伤必多。 纵能拔之,蓝引军还奔临,并兵合势,观人虚实;吾深入敌地,后无转输,旬月之间,不战而困矣。”遂攻临;半日,拔之,入据其城。 张蓝闻之,惧,遂将其众亡归剧。 当时张步以剧县作为都城。 他派弟弟张蓝率领精兵二万人驻守西安县,派各郡太守集合一万余人守卫临县,两地相距四十里。 耿率军进军画中,画中位于西安和临之间。 耿看到西安城垣小,但很坚固,而且张蓝的军队又很精锐,临虽有盛名,但实际上却容易攻取。 于是,耿命令各指挥官,五天以后联合攻打西安。 张蓝听说以后,日夜警戒守卫。 到了预定日期,夜半时分,耿命将领们全都在住宿地吃饭。 到天亮时,抵达临城。 护军荀梁等表示反对,认为:“攻打临,西安必定救援;攻打西安,临不能救援,不如攻打西安。”耿说:“不是这样。 西安方面知道我们要攻打他们,日夜戒备,正担心自己的安全,哪有功夫援救别人!临方面想不到我们会去攻打他们,一定会惊慌失措。 我用一天的时间,必能攻破。 攻陷了临,西安立即变得孤立,和剧县的交通被我们切断,西安守军必然再弃城逃跑。 这正是所谓‘击一而得二’。 如果先攻打西安,不能很快攻下,军队被困在坚城之下,伤亡一定很多。 纵使能够攻破,张蓝将率军逃回临,和那里的守军合并,观察我们的虚实。 我们深入敌地,后面没有补给运送,一个月之内,不打仗就已困窘不堪了。”于是进攻临,半天时间后攻陷,进占该城。 张蓝听到消息,十分恐惧,于是率领军队逃回到剧县。 乃令军中无得虏掠,须张步至乃取之,以激怒步。 步闻,大笑曰:“以尤来、大彤十余万众,吾皆即其营而破之;今大耿兵少于彼,又皆疲劳,何足惧乎!”乃与三弟蓝、弘、寿及故大彤渠帅重异等兵号二十万,至临大城东,将攻。 上书曰:“臣据临,深堑高垒;张步从剧县来攻,疲劳饥渴。 欲进,诱而攻之;欲去,随而击之。 臣依营而战,精锐百倍,以逸待劳,以实击虚,旬日之间,步首可获。”于是先出水上,与重异遇;突骑欲纵,恐挫其锋,令步不敢进,故示弱以盛其气,乃引归小城,陈兵于内,使都尉刘歆、泰山太守陈俊分陈于城下。 步气盛,直攻营,与刘歆等合战。 升王宫坏台望之,视歆等锋交,乃自引精兵以横突步陈于东城下,大破之。 飞矢中股,以佩刀截之,左右无知者。 至暮,罢;明旦复勒兵出。 耿于是下令军队不能掳掠,等到张步到来时才取财物,以激怒张步。 张步听后,大笑说:“以尤来、大彤的十余万人之多,我都到他们的营垒摧毁他们。 现在耿的军队比他们少,又全疲劳不堪,有什么可怕的?”于是联合三个弟弟张蓝、张弘、张寿以及前大彤军首领重异等的军队,号称二十万人,抵达临大城东,准备进攻耿。 耿向刘秀报告军情说:“我占据临城,挖深壕,筑高墙。 张步从剧县前来攻打,军队疲劳饥渴。 他要推进,我就引诱而攻打他;他要撤退,我尾随而追击他。 我依靠自己的营垒作战,精锐百倍,以逸待劳,以实攻虚,十天之内,可以获得张步首级。”于是耿率军先出营到水边,与重异遭遇。 骑兵突击队就进攻,耿恐怕挫败敌军锐气,使张步不敢前进,就有意显示自己懦弱而助长对方的骄气,率军回到临小城,陈兵城内,派都尉刘歆、泰山太守陈俊分别在城下布阵。 张步气盛,径直攻打耿军营,同刘歆等交战。 耿登上原齐国宫殿残破的高台观望,察看刘歆等同张步作战的情况,于是亲自率领精锐部队,在东城下横冲进张步的军队,大败敌军。 流箭射中耿大腿。 耿用佩刀截断箭杆,左右没人知道主帅受伤。 战到天黑,收兵。 第二天早晨,耿又率军出营。 是时帝在鲁,闻为步所攻,自往救之。 未至,陈俊谓曰:“剧虏兵盛,可且闭营休士,以须上来。”曰:“乘舆且到,臣子当击牛、酾酒以待百官,反欲以贼虏遗君父邪!”乃出兵大战。 自旦及昏,复大破之;杀伤无数,沟堑皆满。 知步困将退,豫置左右翼为伏以待之;人定时,步果引去,伏兵起纵击,追至钜昧水上,八九十里,僵尸相属,收得辎重二千余两。 步还剧,兄弟各分兵散去。 这时刘秀在鲁城,听说耿被张步攻击的消息,亲自率军前去援救。 还未抵达,陈俊对耿说:“剧县敌兵士气正盛,我们可以暂且关闭营门,休养军士,等皇上前来。”耿说:“皇上将到,臣子应当杀牛备酒等待百官,反而要把盗贼匪徒送给君王吗!”于是出兵大战,从早晨到黄昏,再次大败敌军。 杀伤敌人无数,尸体填满了水沟战壕。 耿料到张步受到重创以后将会撤军,预先在左右两翼设下伏兵等候。 深夜,张步果然率军离去。 伏兵奋起攻击,一直追到臣水畔。 前后八九十里,死尸相连。 耿缴获张步的辎重车两千余辆。 张步逃回剧县,兄弟们各自带兵离开。 后数日,车驾至临,自劳军,群臣大会。 帝谓曰:“昔韩信破历下以开基,今将军攻祝阿以发迹,此皆齐之西界,功足相方。 而韩信袭击已降,将军独拔敌,其功又难于信也。 又,田横亨郦生,及田横降,高帝诏卫尉不听为仇;张步前亦杀伏隆,若步来归命,吾当诏大司徒释其怨,又事尤相类也。 将军前在南阳,建此大策,常以为落落难合,有志者事竟成也!”帝进幸剧。 又过了几天,刘秀抵达临,亲自慰劳军队,大会文武百官。 刘秀对耿说:“过去韩信攻破历下,开创了大业的基础;今天将军攻破祝阿,建立了功绩,这些地方全是故齐国的西方边界,你们二人的功劳足可以相比。 而韩信攻击的是已经投降的军队,将军单独打败强大的敌人,建功又比韩信艰难了。 再有,田横曾经烹杀郦食其,等到田横投降刘邦,刘邦下诏卫尉郦商不要报仇。 张步先前也杀了伏隆,今天如果他来归顺,我将下诏让大司徒伏湛解除怨恨,这两件事情又尤其相似。 将军以前在南阳时,曾提出建树这项功业的重大策略。 我总感到计划庞大,难以实现。 但对于有志的人,事情终究可以成功!”刘秀进抵剧县。 耿复追张步,步奔平寿,苏茂将万余人来救之。 茂让步曰:“以南阳兵精,延岑善战,而耿走之,大王奈何就攻其营?既呼茂,不能待邪!”步曰:“负负,无可言者!”帝遣使告步、茂,能相斩降者,封为列侯。 步遂暂茂,诣耿军门肉袒降;传诣行在所,而勒兵入据其城,树十二郡旗鼓,令步兵各以郡人诣旗下,众尚十余万,辎重七千余两,皆罢遣归乡里。 张步三弟各自系所在狱,诏皆赦之,封步为安丘侯,与妻子居雒阳。 耿又追击张步。 张步逃奔平寿县,苏茂率领一万余人前来援救。 苏茂责备张步说:“以南阳军队的精锐,延岑的勇敢善战,耿却击败了他们。 大王为什么靠近并攻击耿的阵地呢?您既然征召我,就不能等待吗?”张步说:“惭愧惭愧,我没有什么可说的。”刘秀派人告诉张步、苏茂,能诛杀对方而投降的,封侯。 于是张步杀了苏茂,到耿军营门前,露出臂膀投降。 耿用驿车把张步送到刘秀驻地,自己率军进入平寿城。 树起十二个郡的旗帜,在旗下设鼓,命张步的士兵分别到本郡的旗下。 此时,张步军队还有十余万,辎重车七千余辆,全部遣散返回乡里。 把张步的三个弟弟分别囚禁在当地的监狱,刘秀下诏全都赦免,封张步为安丘侯,让他和妻子儿女住在洛阳。 于是琅邪未平,上徙陈俊为琅邪太守;始入境,盗贼皆散。 当时琅邪郡还没有平定,刘秀调陈俊当琅邪太守。 陈俊刚刚入境,盗贼全都散去。 耿复引兵至城阳,降五校余党,齐地悉平,振旅还京师。 为将,凡所平郡四十六,屠城三百,未尝挫折焉。 耿又率军抵达城阳,收降五校军残部,齐地全部平定。 耿整军返回洛阳。 耿为将领,一共平定四十六个郡;屠城三百座,未曾被敌人击败过。 初起太学。 车驾还宫,幸太学,稽式古典,修明礼乐,焕然文物可观矣! 东汉开始兴建太学。 刘秀返回洛阳,到太学视察。 效法古代的旧规,昌明礼乐,典章制度焕然一新,大为可观。 十一月,大司徒伏湛免,以侯霸为大司徒。 霸闻太原闵仲叔之名而辟之,既至,霸不及政事,徒劳苦而已。 仲叔恨曰:“始蒙嘉命,且喜且惧。 今见明公,喜惧皆去。 以仲叔为不足问邪?不当辟也。 辟而不问,是失人也!”遂辞出,投劾而去。 十一月,免去大司徒伏湛的职务,任命侯霸当大司徒。 侯霸听说太原人闵仲叔的名声,征召他到洛阳。 闵仲叔到洛阳后,侯霸不与他谈国家大事,只是慰劳他旅途的辛苦。 闵仲叔不满地说:“刚刚接到征召的命令时,又高兴又害怕。 今天见到您,高兴和害怕全都消失了。 如果认为我不值得您发问,那么就不应征召我。 您征召我而不询问我,是失去人才。”于是告辞出来,递送自责的辞呈然后离去。 初,五原人李兴、随昱、朔方人田飒、代郡人石鲔、闵堪各起兵自称将军。 匈奴单于遣使与兴等和亲,欲令卢芳还汉地为帝。 兴等引兵至单于庭迎芳;十二月,与俱入塞,都九原县;掠有五原、朔方、云中、定襄、雁门五郡,并置守、令,与胡兵侵苦北边。 当初,五原人李兴、随昱,朔方人田飒,代郡人石鲔、闵堪分别起兵,自称将军。 匈奴单于派人同李兴等人结亲通好,想让卢芳返回中国当皇帝。 李兴等率军到匈奴单于的王庭迎接卢芳。 十二月,卢芳和李兴一起进入边塞,在九原县建都,夺取五原、朔方、云中、定襄、雁门五郡,并设置郡守、县令,和匈奴军队一起侵扰、掠夺北方边境地区。 冯异治关中,出入三岁,上林成都。 人有上章言:“异威权至重,百姓归心,号为咸阳王。”帝以章示异;异惶惧,上书陈谢。 诏报曰:“将军之于国家,义为君臣,恩犹父子,何嫌何疑,而有惧意!” 冯异治理关中地区,历经三年,上林像都市一样繁华。 有人给刘秀上奏章说:“冯异威望和权力太大,人心归附,号称咸阳王。”刘秀把奏章给冯异看。 冯异十分惶恐,上书谢罪。 刘秀下诏书回答说:“将军对于我,从道义上讲是君臣关系,从情义上讲就像父子,你有什么嫌疑而要害怕!” 隗嚣矜己饰智,每自比西伯,与诸将议欲称王。 郑兴曰:“昔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尚服事殷;武王八百诸侯不谋同会,犹还兵待时;高帝征伐累年,犹以沛公行师。 今令德虽明,世无宗周之祚;威略虽振,未有高祖之功;而欲举未可之事,昭速祸患,无乃不可乎!”嚣乃止。 后又广置职位以自尊高,郑兴曰:“夫中郎将、太中大夫、使持节官,皆王者之器,非人臣所当制也。 无益于实,有损于名,非尊上之意也。”嚣病之而止。 隗嚣夸耀自己,矫饰弄巧,常常自比周文王。 他和将领们商议,想要称王。 郑兴说:“过去周文王占有天下的三分之二,还向商朝称臣。 周武王和八百个诸侯事先没有商量而一同集结起来,还要退兵等待时机。 高帝连年征战,还用‘沛公’的名义指挥军队。 如今您的恩德虽然显明,但是没有周朝世代相承的王位;您的威望才略虽然高,但没有高帝的战功。 想要做不可能做到的事,显然会加速祸患的降临,恐怕不能这样做吧!”隗嚣于是放弃自己的打算。 后来隗嚣又大量任命官员,以示自己的尊严和高贵。 郑兴说:“中郎将、太中大夫、使持节官,都是帝王的规格,不是臣子所应设置的。 对实际并无好处,对名义却有损害,不是尊重主上的本意。”隗嚣很不满意,但也只好作罢。 时关中将帅数上书言蜀可击之状,帝以书示嚣,因使击蜀以效其信。 嚣上书,盛言三辅单弱,刘文伯在边,未宜谋蜀。 帝知嚣欲持两端,不愿天下统一,于是稍黜其礼,正君臣之仪。 帝以嚣与马援、来歙相善,数使歙、援奉使往来,劝令入朝,许以重爵。 嚣连遣使,深持谦辞,言无功德,须四方平定,退伏闾里。 帝复遣来歙说嚣遣子入侍,嚣闻刘永、彭宠皆已破灭,乃遣长子恂随歙诣阙;帝以为胡骑校尉,封镌羌侯。 当时,关中将领们多次向刘秀上书,说明可以攻打西蜀公孙述的理由。 刘秀把这些奏书送给隗嚣看,趁势让隗嚣攻打公孙述,以证明他的信义。 隗嚣上书,大谈三辅的孤单薄弱,卢芳在北方边境的威胁,不适宜谋取西蜀。 刘秀知道隗嚣想要脚踩两只船,不愿天下统一,于是逐渐降低对他的礼节,以端正君臣之间的礼仪。 刘秀因为隗嚣和马援、来歙关系很好,多次派来歙、马援遵奉使命前往隗嚣处,规劝他到洛阳朝见,并许诺封给他尊贵的爵位。 隗嚣接连派遣使者到洛阳去,用十分谦恭的语言,说自己没有建树功德,等到四方平定,就隐退回乡。 刘秀又派来歙劝说隗嚣派长子到宫廷服务。 隗嚣听说刘永、彭宠都已败亡,于是派遣长子隗恂跟随来歙到洛阳去。 刘秀任命隗恂当胡骑校尉,封镌羌侯。 郑兴因恂求归葬父母,嚣不听,而徙兴舍,益其秩礼。 兴入见曰:“今为父母未葬,乞骸骨;若以增秩徙舍,中更停留,是以亲为饵也,无礼甚矣,将军焉用之!愿留妻子独归葬,将军又何猜焉!”嚣乃令与妻子俱东。 马援亦将家属随恂归雒阳,以所将宾客猥多,求屯田上林苑中;帝许之。 郑兴趁隗恂之行,请求返回故乡安葬父母,隗嚣不同意,却让郑兴迁居舍,增加俸禄和礼遇。 郑兴来见隗嚣,说:“我如今因为父母没有安葬,请求返回家乡。 如果以增加俸禄,迁移住所,就改变主意留下来,是用双亲做诱饵,太无礼了!将军怎么能够任用这样的人呢?我情愿留下妻子儿女,只身返回故乡安葬双亲,将军还猜疑什么呢?”隗嚣于是允许郑兴和妻子儿女一起东行。 马援也带着家属随同隗恂东回洛阳,因为所带的宾客太多,请求在长安上林苑垦田耕种,刘秀准许。 嚣将王元以为天下成败未可知,不愿专心内事,说嚣曰:“昔更始西都,四方响应,天下喁喁,谓之太平;一旦坏败,将军几无所厝。 今南有子阳,北有文伯,江湖海岱,王公十数,而欲牵儒生之说,弃千乘之基,羁旅危国以求万全,此循覆车之轨者也。 今天水完富,士马最强,元请以一丸泥为大王东封函谷关,此万世一时也。 若计不及此,且畜养士马,据隘自守,旷日持久,以待四方之变;图王不成,其敝犹足以霸。 要之,鱼不可脱于渊,神龙失势,与蚯蚓同!”嚣心然元计,虽遣子入质,犹负其险厄,欲专制方面。 隗嚣的将领王元认为天下胜败还不能预料,不愿意专心经营境内,劝说隗嚣道:“过去刘玄定都西安,四方群起响应,天下人心归向,认为已太平。 一旦败亡,将军几乎没有安身之地。 现在,南方有公孙述,北方有卢芳,江湖山海,称王称公的有十数人。 而要听从儒生的劝说,舍弃诸侯的基业,寄居在危险的国家以求万全,这是沿着翻车的轨迹走下去。 当今天水完整富饶,兵马最强。 我请求用一丸泥土替大王在东边封闭函谷关,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如果计议不到这里,可暂且休养军士,训练战马,占据险要关口自守,旷日持久,以等待四方发生变化。 图谋王位不成,败落时还足可以称霸一方。 重要的是,鱼不能脱离水,神龙失去凭借,和蚯蚓相同!”隗嚣心里赞同王元的计策,他虽然派遣长子到洛阳当人质,但仍然依靠地势的险阻,想要专制一方。 申屠刚谏曰:“愚闻人所归者天所与,人所畔者天所去也。 本朝诚天之所福,非人力也。 今玺书数到,委国归信,欲与将军共同吉凶。 布衣相与,尚有没身不负然诺之信,况于万乘者哉!今何畏何利,而久疑若是?卒有非常之变,上负忠孝,下愧当世。 夫朱至豫言,固常为虚;及其已至,又无所及;是以忠言至谏,希得为用,诚愿反覆愚老之言!”嚣不纳,于是游士长者稍稍去之。 申屠刚劝谏隗嚣说:“我听说,人心归附他时,上天就会赐与他;人心背叛他时,上天就会除掉他。 当今王朝确实是天所赐福,不是人力所及。 现在诏书不断到来,托付国土,表达信任,愿同将军同当祸福。 平民相交,还有终身不忘承诺的信义,何况对于君王呢?如今你害怕什么?贪图什么?为何这样长时间地迟疑不决?一旦发生异乎寻常的变化,将上违背忠孝,下愧对世人。 事情没有发生时的预言,原本常被认为是虚幻。 等到事情已经发生,又什么都来不及了。 所以用忠言恳切地规劝,希望能够被采纳,真心希望您再三考虑我这个愚昧老人的话!”隗嚣不听,于是外来的士人及长者逐渐地离开他。 王莽末,交趾诸郡闭境自守。 岑彭素与交趾牧邓让厚善,与让书,陈国家威德;又遣偏将军屈充移檄江南,班行诏命。 于是让与江夏太守侯登、武陵太守王堂、长沙相韩福、桂阳太守张隆、零陵太守田翕、苍梧太守杜穆、交趾太守锡光等相率遣使贡献;悉封为列侯。 锡光者,汉中人,在交趾,教民夷以礼义;帝复以宛人任延为九真太守,延教民耕种嫁娶;故岭南华风始于二守焉。 王莽末年,交趾所属各郡封闭边境自守。 岑彭平素和交趾牧邓让友情深厚,给邓让写信,陈述东汉朝廷的威望和恩德;又派遣偏将军屈充在江南地区传布文告,颁行皇上的命令。 于是,邓让和江夏太守侯登、武陵太守王堂、长沙国相韩福、桂阳太守张隆、零陵太守田翕、苍梧太守杜穆、交趾太守锡光等,相继派遣使者向朝廷进贡。 刘秀将他们全部封为侯爵。 锡光是汉中人,在交趾用中原的礼仪教导百姓和外族。 刘秀又任命宛城人任延当九真太守。 任廷教当地百姓耕种以及婚配的礼仪。 所以岭南地区接受中原的文化习俗,是从锡光、任廷两位郡太守开始的。 是岁,诏征处士太原周党、会稽严光等至京师。 党入见,伏而不谒,自陈愿守所志。 博士范升奏曰:“伏见太原周党、东海王良、山阳王成等,蒙受厚恩,使者三聘,乃肯就车;及陛见帝廷,党不以礼屈,伏而不谒,偃蹇骄悍,同时俱逝。 党等文不能演义,武不能死君,钓采华名,庶几三公之位。 臣愿与坐云台之下,考试图国之道。 不如臣言,伏虚妄之罪;而敢私窃虚名,夸上求高,皆大不敬!”书奏,诏曰:“自古明王、圣主,必有不宾之士,伯夷、叔齐不食周粟,太原周党不受朕禄,亦各有志焉。 其赐帛四十匹,罢之。” 这一年,刘秀下诏征召隐居的士人。 太原人周党、会稽人严光等到洛阳。 周党晋见时,伏下身子,不叩头拜谒,也不通报姓名,对刘秀说愿意恪守自己的志向。 博士范升上奏章说:“我看到,太原人周党、东海人王良、山阳人王成等,承蒙陛下的厚恩,使者三次聘请,才肯上车动身。 到宫廷晋见陛下时,周党不顾礼仪,仅伏下身子不叩头,行动随便迟缓,骄横无理,同时一起离开。 周党等人文不能引申、发挥大义,武不能替君王去死,沽名钓誉,期望三公的高位。 我愿意和他们同坐在珍藏图书典籍的云台下面,考究治理国家之道。 如果我说得不对,则担当虚夸妄诞的罪名;如果他们胆敢盗窃虚名,向上夸耀,谋求高位,全应以‘大不敬’的罪名惩处。”奏章呈给刘秀,刘秀下诏说:“自古以来,英明的君王,圣贤的天子,都必定会遇到不服从的士人。 伯夷、叔齐不吃周王朝的粮食,太原人周党不接受我的俸禄,也是各有志向。 赐给周党帛四十匹,送回故乡。” 帝少与严光同游学,及即位,以物色访之,得于齐国,累征乃至;拜谏议大夫,不肯受,去,耕钓于富春山中。 以寿终于家。 刘秀幼时和严光同窗读书,等到刘秀即帝位,派人按照形貌察访,在齐地找到了严光。 刘秀多次征召后,严光才到洛阳。 任命他当谏议大夫,严光不肯接受。 他离开了洛阳,在富春山种田钓鱼,最后在故乡寿终。 王良后历沛郡太守、大司徒司直,在位恭俭,布被瓦器,妻子不入官舍。 后以病归,一岁复征;至荥阳,疾笃,不任进道,过其友人。 友人不肯见,曰:“不有忠言奇谋而取大位,何其往来屑屑不惮烦也!”遂拒之。 良惭,自后连征不应,卒于家。 王良后来历任沛郡太守、大司徒司直,在位时谦恭节俭,用的是布做的被子和瓦质的器具,妻子儿女,从来不进官署。 后因病返回故乡,一年后又被征召。 走到荥阳,病情加重,不能再走。 他去拜访朋友,那位朋友不肯见他,说:“没有忠言和奇谋,却取得高位,怎么这样来来往往不怕烦!”于是拒绝王良登门。 王良感到惭愧。 从此以后,接连征召全都不应征,在家乡寿终。 元帝之世,莎车王延尝为侍子京师,慕乐中国。 及王莽之乱,匈奴略有西域,唯延不肯附属;常敕诸子:“当世奉汉家,不可负也!”延卒,子 康立。 康率旁国拒匈奴,拥卫故都护吏士、妻子千余口;檄书河西,问中国动静。 窦融乃承制立康为汉莎车建功怀德王、西城大都尉,五十五国皆属焉。 西汉元帝时代,莎车王延曾经在京都长安当人质,羡慕喜欢汉朝。 等到王莽之乱时,匈奴夺取占有西域各国,只有延不肯归附。 他常常告诫儿子们:“应当世代事奉汉朝,不能背叛!”延去世,儿子康继位。 康率领邻国抗拒匈奴,保护原都护官员和他们的妻子儿女一千余人,写文书给河西,询问中原的情况。 窦融于是承旧制,封康为汉莎车建功怀德王、西域大都尉,五十五国全隶属于莎车。

汉纪三十四 世祖光武皇帝中之上建武六年(庚寅、30)

汉纪三十四 汉光武帝建武六年(庚寅,公元30年) 春,正月,丙辰,以舂陵乡为章陵县,世世复摇役,比丰、沛。 春季,正月丙辰(十六日),东汉把舂陵乡改为章陵县,按照刘邦祖籍丰县和沛县的作法,世世代代免除赋税徭役。 吴汉等拔朐,斩董宪、庞萌,江、淮、山东悉平。 诸将还京师,置酒赏赐。 吴汉等攻下朐县,斩杀董宪、庞萌,长江、淮河、崤山以东全部平定。 将领们返回洛阳,刘秀设酒宴赏赐。 帝积苦兵间,以隗嚣遣子内侍,公孙述远据边垂,乃谓诸将曰:“且当置此两子于度外耳。”因休诸将于雒阳,分军士于河内,数腾书陇、蜀,告示祸福。 刘秀被多年的戎马生活所苦,因为隗嚣又派遣长子做人质,公孙述又在遥远的边陲,就对将领们说:“暂且应当把这两个人置之度外。”于是命将领们在洛阳休养,把军队调防到河内,多次向隗嚣、公孙述传送书信,告诉他们祸福利害。 公孙述屡移书中国,自陈符命,冀以惑众。 帝与述书曰:“图谶言公孙,即宣帝也。 代汉者姓当涂,其名高;君岂高之身邪?乃复以掌文为瑞,王莽何足效乎!君非吾贼臣乱子,仓卒时人皆欲为君事耳。 君日月已逝,妻子弱小,当早为定计。 天下神器,不可力争,宜留三思!”署曰“公孙皇帝”。 述不答。 公孙述屡次向中原地区发送文书,说自己有将当皇帝的天赐符命,想以此迷惑众人。 刘秀给公孙述写信说:“符命上说的‘公孙’,是指汉宣帝取代汉朝的人姓当涂,名高。 您难道是高本人吗?您又把掌纹‘公孙帝’作为祥瑞,王莽怎么值得效法呢?如今您不是我的乱臣贼子,只不过在仓猝之时,人人都想做君主罢了。 您已经年老,妻子儿女还小,应当早作决定。 天下帝王之位,不可以凭人力争得。 您应当三思!”信封上写的是“公孙皇帝”。 公孙述不予答复。 其骑都尉平陵荆邯说述曰:“汉高祖起于行陈之中,兵破身困者数矣;然军败复合,疮愈复战。 何则?前死而成功,愈于却就于灭亡也!隗嚣遭遇运会,割有雍州,兵强士附,威加山东;遇更始政乱,复失天下,众庶引领,四方瓦解,嚣不及此时推危乘胜以争天命,而退欲为西伯之事,尊师章句,宾友处士,偃武息戈,卑辞事汉,喟然自以文王复出也!令汉帝释关、陇之忧,专精东伐,四分天下而有其三;发间使,召携贰,使西州豪杰咸居心于山东,则五分而有其四;若举兵天水,必至沮溃,天水既定,则九分而有其八。 陛下以梁州之地,内奉万乘,外给三军,百姓愁困,不堪上命,将有王氏自溃之变矣!臣之愚计,以为宜及天下之望未绝,豪杰尚可招诱,急以此时发国内精兵,令田戎据江陵,临江南之会,倚巫山之固,筑垒坚守,传檄吴、楚,长沙以南必随风而靡。 令延岑出汉中,定三辅,天水、陇西拱手自服。 如此,海内震摇,冀有大利。”述以问群臣,博士吴柱曰:“武王伐殷,八百诸侯不期同辞,然犹还师以待天命。 未闻无左右之助而欲出师千里之外者也!”邯曰:“今东帝无尺土之柄,驱乌合之众,跨马陷敌,所向辄平,不亟乘时与之分功,而坐谈武王之说,是复效隗嚣欲为西伯也!” 公孙述的骑都尉平陵人荆邯向公孙述建议:“汉高祖刘邦从军队中崛起,好几次兵败被困。 然而溃败之后又重新聚合,养好了创伤再投入战斗。 为什么呢?冒死前进反而获得成功,胜过后退归于灭亡。 隗嚣遭逢时世的机运,占据雍州,军队强盛,士人归附他,威望传到崤山之东。 遇到更始朝政治混乱,刘玄又失去天下,天下老百姓伸长脖子盼望太平,全国陷于土崩瓦解,隗嚣不趁此时除去危险赢得胜利,争得皇帝的宝座,而退却打算做周文王式的西方霸主。 他尊崇并学习儒家经典,招揽宾客隐士,停止扩充和训练军队,低声下气地事奉汉朝,还感叹地以为自己是周文王再世。 使刘秀将对隗嚣的忧虑置之一边,专心倾注力量在东边征讨群雄,四分天下,刘秀占有三分。 又派出秘密使节,招纳叛离的人,使西州一带英雄豪杰都心向崤山以东,于是五分天下,刘秀占有四分。 如果向天水进攻,必定击溃隗嚣。 天水平定以后,则九分天下,刘秀占有八分。 陛下依靠梁州这块地方,对内要供奉皇帝,对外要供给军队。 百姓愁苦困顿,不能忍受上面的驱使,将会发生王莽那种内部自己瓦解的变化。 以我的愚见,应该趁着天下百姓要求太平的愿望没有断绝,英雄豪杰还可以招纳罗致,赶紧在此时,征调国内的精锐部队,命田戎占据江陵,面对长江的会合处,依靠巫山的险阻,修筑壁垒坚守;向吴、楚各地发布文书,长沙以南一定会望风归降;命延岑出兵汉中,平定三辅,天水、陇西会拱手自己臣服。 这样一来,天下震撼,希望有最大的利益可图。”公孙述以荆邯的话询问群臣,博士吴柱说:“周武王讨伐商王朝,八百个诸侯不约而同地表示赞成,然而仍退兵等待上天的旨意。 没有听说过没有周围邻国的协助,而打算出兵千里之外的事!”荆邯说:“刘秀并没有一尺土地的凭藉,驱驰一群乌合之众,但跨上战马冲锋陷阵,所向无敌。 不赶快抓住时机和刘秀分享功业,却坐在那里大谈周武王的主张,这是再次效法隗嚣想当周文王的做法。” 述然邯言,欲悉发北军屯士及山东客兵,使延岑、田戎分出两道,与汉中诸将合兵并势。 蜀人及其弟光以为不宜空国千里之外,决成败于一举,固争之,述乃止。 延岑、田戎亦数请兵立功,述终疑不听,唯公孙氏得任事。 公孙述同意荆邯的话,准备征发所有北军屯垦的士兵以及由崤山以东地区的人组成的客籍军队。 命令延岑、田戎分两路出发,和汉中各将领的部队合并,共同进击。 可是蜀地人士和公孙述的弟弟公孙光认为,不应倾全国之力征战千里之外,以此一举决定成败。 他们极力反对,公孙述才作罢。 延岑、田戎也多次请求带兵建立功绩,公孙述始终疑虑不接受,只有公孙氏家族的人能够掌权。 述废铜钱,置铁钱,货币不行,百姓苦之。 为政苛细,察于小事,如为清水令时而已。 好改易郡县官名。 少尝为郎,习汉家故事,出入法驾,鸾旗旄骑。 又立其两子为王,食犍为、广汉各数县。 或谏曰:“成败未可知,戎士暴露而先王爱子,示无大志也!”述不从,由此大臣皆怨。 公孙述下诏令废除铜钱,铸铁钱,结果货币不通行,老百姓苦不堪言。 公孙述为政苛细,对于很小的事也要过问,就像当初做清水县令时那样。 并喜欢改换郡县官名。 他年轻时曾经出任过郎的官职,熟悉汉朝的旧典,称帝后出宫入宫都用法驾,以绣着鸾鸟的大旗、枪杆上挂着牦牛尾的骑士作前导。 又封他的两个儿子为王,各以犍为、广汉两郡的几个县做食邑。 有人向公孙述进谏:“成败还未可知,战士们暴露在沙场上,而先封自己的爱子为王,这表示没有远大的志向!”公孙述不听规劝。 从此大臣们全都怨恨。 冯异自长安入朝,帝谓公卿曰:“是我起兵时主簿也,为吾披荆棘,定关中。”既罢,赐珍宝、钱帛,诏曰:“仓卒芜蒌亭豆粥,呼沱河麦饭,厚意久不报。”异稽首谢曰:“臣闻管仲谓桓公曰:‘愿君无忘射钩,臣无忘槛车。 ’齐国赖之。 臣今亦愿国家无忘河北之难,小臣不敢忘巾车之恩。”留十余日,令与妻子还西。 冯异从长安到洛阳入朝晋见。 刘秀对公卿说:“冯异是我当初起兵时的主簿,为我披荆斩棘,平定关中。”晋见已毕,赏赐珍宝、钱、帛,颁下诏书说:“当初在仓猝之时,你在芜蒌亭进献豆粥,在滹沱河进献麦饭,深情厚意,长时间未能回报。”冯异叩头拜谢说:“我听说管仲对齐桓公说:‘愿君王不忘我射您带钩的事,我不忘被装入囚车的事。 ’齐国依靠这两个人强盛起来,我今天也愿陛下勿忘河北的苦难,我不会忘记在巾车乡您对我的恩德。”冯异在洛阳逗留十余天,刘秀命他和妻子儿女西行返回任所。 申屠刚、杜林自隗嚣所来,帝皆拜侍御史。 以郑兴为太中大夫。 申屠刚、杜林从隗嚣那里来到洛阳,刘秀任命二人当侍御史。 任命郑兴当太中大夫。 三月,公孙述使田戎出江关,招其故众,欲以取荆州,不克。 三月 ,公孙述命田戎出江关,招集其旧部,准备夺取荆州。 不能取胜。 帝乃诏隗嚣,欲从天水伐蜀。 嚣上言:“白水险阻,栈阁败绝。 述性严酷,上下相患,须其罪恶孰著而攻之,此大呼响应之势也。”帝知其终不为用,乃谋讨之。 刘秀于是给隗嚣下诏,打算让他从天水出兵攻打公孙述。 隗嚣上书说:“白水关险恶,难以通过,栈道残破断绝,无法利用。 公孙述性情严厉残暴,上下相互不信任,等到他的罪恶显露出来再攻打他,就能造成一呼而内外响应的形势。”刘秀知道隗嚣终不能被己所用,于是策划出兵讨伐他。 夏,四月 ,丙子,上行幸长安,谒园陵,遣耿、盖延等七将军从陇道伐蜀,先使中郎将来歙奉玺书赐嚣谕旨。 嚣复多设疑故,事久冗豫不决。 歙遂发愤质责嚣曰:“国家以君知臧否,晓废兴,故以手书畅意。 足下推忠诚,既遣伯春委质,而反欲用佞惑之言,为族灭之计邪!”因欲前刺嚣。 嚣起入,部勒兵将杀歙,歙徐杖节就车而去,嚣使牛邯将兵围守之 。 嚣将王遵谏曰:“君叔虽单车远使,而陛下之外兄也,杀之无损于汉,而随以族灭。 昔宋执楚使,遂有析骸易子之祸。 小国犹不可辱,况于万乘之主,重以伯春之命哉!”歙为人有信义,言行不违,及往来游说,皆可按覆;西州士大夫皆信重之,多为其言,故得免而东归。 夏季,四月丙子(初八),刘秀前往长安,拜谒汉朝历代皇帝的陵墓。 派遣耿、盖延等七位将军取道陇西征讨公孙述。 刘秀先派中郎将来歙赐给隗嚣诏书,告诉他自己的意图。 隗嚣又反复考虑,疑虑重重,很长时间不能决断。 来歙生气地责备隗嚣说:“皇上认为您懂得善恶是非,通晓胜衰兴亡,所以亲自写信,充分表达自己的意愿。 您推诚效忠,已经派您的儿子隗恂到洛阳做人质,却反而要听从小人的蛊惑之言,要做灭族的打算吗?”于是准备向前刺杀隗嚣。 隗嚣起身入内,召集部众要杀来歙。 来歙从容地拿着符节登车离去。 隗嚣让牛邯率兵把来歙的车团团围住。 隗嚣的部将王遵劝谏说:“来歙虽然是单独充任远方的使节,但他是刘秀的表哥。 杀了他无损于汉朝,却会随之召来灭族之灾。 从前,宋国捕杀楚国的使节,招来用人骨作木柴、易子而食的大祸。 对小国尚且不可以侮辱,何况对于万乘之尊的帝王。 您要以隗恂的性命为重啊!”来歙为人讲信义,言行一致,往来游说,诚实可信,都可一一对证。 西州的士大夫都信任、尊重他,很多人替他求情。 所以能够免于死难,回到洛阳。 五月,己未,车驾至自长安。 五月己未(二十三日),刘秀从长安回到洛阳。 隗嚣遂发兵反,使王元据陇坻,伐木塞道。 诸将因与嚣战,大败,各引兵下陇;嚣追之急,马武选粗骑为后拒,杀数千人,诸军乃得还。 隗嚣于是起兵叛变。 命王元防守陇坻,砍伐树木,堵塞道路。 东汉将领们因此和隗嚣交战,被打得大败,各自率兵逃下陇山。 隗嚣急速追赶,东汉将军马武挑选精锐骑兵断后,杀敌数千人,各路军队才得以返回。 六月辛卯,诏曰:“夫张官置吏,所以为民也。 今百姓遭难,户口耗少,而县官吏职,所置尚繁;其令司隶、州牧各实所部,省减吏员,县国不足置长吏者并之。”于是并省四百余县,吏职减损,十置其一。 六月辛卯(二十四日),刘秀下诏说:“设置官吏,是替老百姓服务。 而今百姓遭难,户口减少,而国家官吏的设置还很繁多。 现令司隶、州牧各自在所辖范围核实实际需要,裁减官员。 无论是县还是封国,不足以设置长吏的,予以合并。”于是合并减少四百余个县,官吏的职位也减少了,十个官员,留任一个。 九月,丙寅晦,日有食之。 执金吾朱浮上疏曰:“昔尧、舜之盛,犹加三考;大汉之兴,亦累功效,吏皆积久,至长子孙。 当时吏职,何能悉治,论议之徒,岂不喧哗!盖以为天地之功不可仓卒,艰难之业当累日也。 而间者守宰数见换易,迎新相代,疲劳道路。 寻其视事日浅,未足昭见其职,既加严切,人不自保,迫于举劾,惧于刺讥,故争饰诈伪以希虚誉,斯所以致日月失行之应也。 夫物暴长者必夭折,功卒成者必亟坏;如摧长久之业而造速成之功,非陛下之福也。 愿陛下游意于经年之外,望治于一世之后,天下幸甚!”帝采其言,自是牧守代易颇简。 九月丙寅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执金吾朱浮给上书说:“从前,在尧、舜时的太平盛世,还每隔三年对官员进行考核。 大汉王朝兴起,也是被功绩所带累,官吏在职的时间都很长,甚至传给长子长孙。 当时的官吏办事,怎么能够治理得好,评论抨击的人,怎不喧哗?我认为,创建天地那样大的功业,不可能仓促完成;艰难的事业应当逐日积累,才能成功。 近来郡县长官频繁地被替换,迎新送旧,在路途上疲于奔波。 探究起来,他们在任的时间很短,不足以明确显示他们的政绩就已遭到严厉的责备,官吏不能自保,为检举、弹劾所迫,又害怕讽刺讥笑,所以争着装扮自己,用欺诈伪装的手段求得虚浮的美名。 这正是导致日月不能正常运行、出现日食的原因。 生物突然暴长必定会夭折,功业一下子成功必定会很快衰败。 如果摧毁长久的大业,而求速成的功效,不是陛下的福分。 希望陛下高瞻远瞩,从长远考虑,直看到三十年之后,天下有幸!”刘秀采纳朱浮的建议,从此以后,地方州牧太守更换的次数大为减少。 十二月,壬辰,大司空宋弘免。 十二月壬辰(二十七日),免去大司空宋弘的职务。 癸巳,诏曰:“顷者师旅未解,用度不足,故行十一之税。 今粮储差积,其令郡国收见田租,三十税一,如旧制。” 癸巳(二十八日),刘秀下诏:“前些时战事不息,国家经费不足,所以按十分之一收税。 如今粮食储备增多,从现在起,各郡、各封国收取现有田地的田租,按三十分之一征税,恢复原来的制度。” 诸将之下陇也,帝诏耿军漆,冯异军邑,祭遵军,吴汉等还屯长安。 冯异引军未至邑,隗嚣乘胜使王元、行巡将二万余人下陇,分遣巡取邑,异即驰兵欲先据之。 诸将曰:“虏兵盛而乘胜,不可与争锋,宜止军便地,徐思方略。”异曰:“虏兵临境,忸小利,遂欲深入;若得邑,三辅动摇。 夫攻者不足,守者有余。 今先据城,以逸待劳,非所以争也。”潜往,闭城,偃旗鼓。 行巡不知,驰赴之。 异乘其不意,卒击鼓、建旗而出。 巡军惊乱奔走,追击,大破之。 祭遵亦破王元于。 于是北地诸豪长耿定等悉畔隗嚣降。 诏异进军义渠,击破卢芳将贾览、匈奴奥日逐王,北地、上郡、安定皆降。 东汉将领们兵败退下陇山之后,刘秀命耿在漆县驻屯,命冯异在邑驻屯,命祭遵在县驻屯,命吴汉等率军返回长安驻屯。 冯异率军还没到达邑,隗嚣乘胜派王元、行巡率领二万余人下陇山,分派行巡夺取邑。 冯异马上急行军挺进,要抢先占据邑。 将领们说:“敌人强盛,又乘着胜利的锐气,不能和他们争锋。 应停止行军,在有利的地点安营,慢慢图谋策划。”冯异说:“敌军压境,是习惯于获取小利,因而打算深入。 敌人如果取得邑,三辅就会动摇。 采取攻势不足时,采取守势则有余。 我们抢先占据邑,是以逸待劳,不是和敌人决高下。”于是秘密进城,关闭城门,偃旗息鼓。 行巡完全蒙在鼓里,急忙赶赴邑。 冯异乘其不备,突然间战鼓齐鸣、旌旗招展,率军而出。 行巡的军队惊慌散乱,四下奔逃。 冯异追击,大破敌军。 祭遵也在县打败王元的军队。 于是北地郡诸豪强首领耿定等全都背叛隗嚣,投降东汉。 刘秀命令冯异进军义渠。 冯异击败卢芳的将领贾览以及匈奴奥日逐王。 北地郡、上郡、安定郡全部归降。 窦融复遣其弟友上书曰:“臣幸得托先后末属,累世二千石,臣复假历将帅,守持一隅,故遣刘钧口陈肝胆,自以底里上露,长无纤介。 而玺书盛称蜀、汉二主三分鼎足之权,任嚣、尉佗之谋;窃自痛伤。 臣融虽无识无知,利害之际,顺逆之分,岂可背真旧之主,事奸伪之人,废忠贞之节,为倾覆之事,弃已成之基,求无冀之利!此三者,虽问狂夫,犹知去就,而臣独何以用心!谨遣弟友诣阙,口陈至诚。”友至高平,会隗嚣反,道不通,乃遣司马席封间道通书。 帝复遣封赐融、友书,所以尉藉之甚厚。 窦融又派弟弟窦友前往洛阳,向刘秀上书说:“我很幸运,能够成为先皇后亲属的后代,好几代都是二千石俸禄。 我又暂任将帅,镇守一方。 所以派遣刘钧,向您口头表达我的赤胆忠心,从内心深处对您没有丝毫隐瞒。 而您的诏书却称赞公孙述、隗嚣两位君主三分天下、形成鼎足之势的权力,提到任嚣、尉佗的谋划,我深感忧伤悲痛。 我窦融虽然无知无识,但在利与害之际、顺与逆之间,岂能背叛真主旧主,去事奉奸恶、假冒的人!岂能废弃忠贞的节操,去做颠覆国家的坏事!岂能抛弃已经成就的基础,去追求并无希望的利益!就此三项,即使去问一个疯子 ,还知道如何决定,而我为什么偏偏会别有用心!谨派我的弟弟窦友前往,亲口陈述我的至诚。”窦友走到高平县,正赶上隗嚣叛变,道路不通,于是派遣司马席封从小路把信带到洛阳。 刘秀又派席封给窦融、窦友带信,安慰他们,感情深厚。 融乃与隗嚣书曰:“将军亲遇厄会之际,国家不利之时,守节不回,承事本朝;融等所以欣服高义,愿从役于将军者,良为此也!而忿之间,改节易图,委成功,造难就,百年累之,一朝毁之,岂不惜乎!殆执事者贪功建谋,以至于此。 当今西州地势局迫,民兵离散,易以辅人,难以自建。 计若失路不反,闻道犹迷,不南合子阳,刚北入文伯耳。 夫负虚交而易强御,恃远救而轻近敌,未见其利也。 自兵起以来,城郭皆为丘墟,生民转于沟壑。 幸赖天运少还,而将军复重其难,是使积不得遂瘳,幼孤将复流离,言之可为酸鼻;庸人且犹不忍,况仁者乎!融闻为忠甚易,得宜实难。 忧人太过,以德取怨,知且以言获罪也!”嚣不纳。 窦融于是给隗嚣写信说:“当年,将军亲身遭遇艰难时世,国家蒙受不幸之际,能够坚守节操,义无返顾,效忠汉朝。 我等所以钦佩您的高义,愿意听从您的役使,原因的确在此。 然而您在愤怒急躁之间,改变自己的节操和意图,舍弃已成之功,去开创难成之业。 百年积累的成果,毁于一旦,难道不可惜吗?恐怕是在下面管事的人贪功,设计阴谋,以至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当前西州地区地势狭窄局促,人民和军队分散,辅助别人是容易的,自己单独开创局面是艰难的。 假若迷途而不返,听到道理仍然迷惑,那么,不是向南投向公孙述,就是向北加入卢芳罢了。 依靠虚假的交情而轻视敌人的强悍,仗恃远方的援救而轻视眼前的敌人,看不到有什么好处。 自从战争发生以来,城市全变成废墟,百姓辗转于沟壑之间。 幸运的是,天运稍有回转,可是将军又要重复当初的灾难。 这是使旧病不能痊愈,幼童孤儿将再度流离失所,提起这些就可以使人悲痛酸鼻。 庸人还都不忍心,何况仁慈的人呢?我听说做忠诚的事很容易,但做得得当确实很难。 替人担忧过分,就是以恩德换取怨恨。 我知道我将因为上述这些话而获罪。”隗嚣不采纳。 融乃与五郡太守共砥厉兵马,上疏请师期;帝深嘉美之。 融即与诸郡守将兵入金城,击嚣党先零羌封何等,大破之。 因并河,扬威武,伺侯车驾。 时大兵未进,融乃引还。 窦融于是和五郡太守共同厉兵秣马,并向刘秀上书,请求指示出兵日期。 刘秀深切嘉勉赞美窦融。 窦融随即和各郡太守率军进入金城,攻击隗嚣同党先零羌首领封何等,大破羌军。 于是沿着黄河,显扬军威,恭侯圣驾。 当时大军还未进发,窦融于是率军返回。 帝以融信效著明,益嘉之,修理融父坟墓,祠以太牢,数驰轻使,致遗四方珍羞。 刘秀因为窦融很讲信义,清楚地表明了立场,更加嘉奖他。 下令整修窦融父亲的坟墓,用牛羊猪各一祭祀,屡次派出轻装使者,送给窦融四方进贡的珍奇食物。 梁统犹恐众心疑惑,乃使人刺杀张玄,遂与隗嚣绝,皆解所假将军印绶。 梁统仍然担心大家犹豫疑惑,便派人刺杀隗嚣的使者张玄,于是同隗嚣绝交。 把隗嚣授予的将军印信绶带全都解下。 先是,马援闻隗嚣欲贰于汉,数以书责譬之,嚣得书增怒。 及嚣发兵反,援乃上书曰:“臣与隗嚣本实交友,初遣臣东,谓臣曰:‘本欲为汉,愿足下往观之,于汝意可,即专心矣。 ’及臣还反,报以赤心,实欲导之于善,非敢谲以非义。 而嚣自挟奸心,盗憎主人,怨毒之情,遂归于臣。 臣欲不言,则无以上闻,愿听诣行在所,极陈灭嚣之术。”帝乃召之,援具言谋画。 先前,马援听说隗嚣对汉朝怀有二心,准备独立,几次写信责备 劝说他。 隗嚣收到信后更加愤怒。 等到隗嚣发兵反叛,马援于是给刘秀上书说:“我和隗嚣本是朋友,开始派我东来时,他对我说:‘我本打算拥戴汉朝,请你前往洛阳观察,你认为可以,我就专心一意拥戴汉王朝。 ’等我返回,真心诚意地以实汇报,确实想引导他从善,不敢用不义欺诈他。 可是隗嚣自怀奸恶之心,就像强盗憎恨主人,怨恨的感情,于是集中在我的身上。 我如果不说明,陛下就无法知道。 我请求前往陛下所在之地,向您详尽地陈述消灭隗嚣的策略。”刘秀于是召见马援。 马援一五一十地提出作战方案。 帝因使援将突骑五千,往来游说嚣将高峻、任禹之属,下及羌豪,为陈祸福,以离嚣支党。 援又为书与嚣将杨广,使晓劝于嚣曰:“援窃见四海已定,兆民同情,而季孟闭拒背畔,为天下表的,常惧海内切齿,思相屠裂,故遗书恋恋,以致恻隐之计。 乃闻季孟归罪于援,而纳王游翁谄邪之说,因自谓函谷以西,举足可定。 以今而观,竟何如邪! 刘秀遂命马援率领骑兵突击队五千人,往来劝说隗嚣的将领高峻、任禹等,以及羌族的首领,为他们分析利害,以离间瓦解隗嚣部属。 马援又写信给隗嚣的将领杨广,让他劝说隗嚣,信中说:“我看到四海之内已经平定,万民都有同感。 可是隗嚣封闭边界,起兵反叛,成了天下众矢之的。 我常害怕大家对隗嚣咬牙切齿,要争相扑杀,因此以眷恋之情给他写信,表达我的伤痛和忧虑。 然而竟听说隗嚣把罪过都推到我身上,并采纳王元谄媚邪恶的意见,宣称函谷关以西,一抬脚就可以平定。 从现在的局势来看,究竟怎样呢? 援间至河内,过存伯春,见其奴吉从西方还,说伯春小弟仲舒望见吉,欲问伯春无他否,竟不能言,晓夕号泣。 又说其家悲愁之状,不可言也。 夫怨仇可刺不可毁,援闻之,不自知泣下也。 援素知季孟孝爱,曾、闵不过。 夫孝于其亲,岂不慈于其子!可有子抱三木而跳梁妄作,自同分羹之事乎! “我不久前曾到过河内,拜访慰问隗嚣的儿子隗恂。 看见他的奴仆吉从西州回来,说隗恂的小弟弟隗仲舒看见吉,想问隗恂是否已遭意外,竟然说不出口,早晚哀号哭泣。 又说到全家悲苦忧愁的情况,无法用言语表达。 有怨仇可以指责,不可以用毁灭的手段报复,我听说这些事后,不知不觉流下眼泪。 我一向了解隗嚣孝顺慈爱,曾参、闵子骞也比不过。 孝敬的父母,哪能不爱孩子!可有儿子身戴刑具,而父亲飞扬跋扈、胡作非为,并想分一杯用儿子的肉做成肉羹这类事吗? 季孟平生自言所以拥兵众者,欲以保全父母之国而完坟墓也,又言苟厚士大夫而已;而今所欲全者将破亡之,所欲完者将伤毁之,所欲厚者将反薄之。 季孟尝折愧子阳而不受其爵,今更共陆陆往附之,将难为颜乎!若复责以重质,当安从得子主给是哉!往时子阳独欲以王相待而春卿拒之,今者归老,更欲低头与小儿曹共槽枥而食,并肩侧身于怨家之朝乎! “隗嚣平时自己说,他所以拥有军队,是用来保全乡土和父母的坟墓,又说不过是为了厚待士大夫罢了。 可是现在,所要保全的乡土将要分裂丧失,所要保全的父母坟墓将被毁掉,所要等待的将反而要受到轻视。 隗嚣曾折辱公孙述而不接受他的爵位,今天却乖乖地去依附他,将有惭愧之色吧!如果公孙述也要求用长子做人质,隗嚣又从何再得一个长子给他呢?从前,公孙述要单独封你为王,而你拒绝。 现在你年纪老了,还要低着头和小孩子们挤一个食槽吃食,并着肩侧着身在怨恨的朝中作官吗? 今国家待春卿意深,宜使牛孺卿与诸耆老大人共说季孟,若计画不从,真可引领去矣。 前披舆地图,见天下郡国百有六所,奈何欲以区区二邦以当诸夏百有四乎!春卿事季孟,外有君臣之义,内有朋友之道。 言君臣邪,固当谏争;语朋友邪,应有切磋。 岂有知其无成,而但萎咋舌,叉手从族乎!及今成计,殊尚善也,过是,欲少味矣!且来君叔天下信士,朝廷重之,其意依依,常独为西州言。 援商朝廷,尤欲立信于此,必不负约。 缓不得久留,愿急赐报。”广竟不答。 “现在朝廷对你的期望很大,你应该请牛邯和各位前辈尊长共同劝说隗嚣。 如果说服不了他,确实应该离开他。 前些天我观看地图,见天下有一百零六个郡和封国,怎么要用区区两个郡对抗中国的其余的一百零四个郡呢?你事奉隗嚣,从外部讲是君臣关系,从内部讲是朋友关系。 说君臣呢,本应该直言进谏;说朋友呢,应该切磋协商。 哪有知道他不能成功,却只是懦弱畏缩,咬着舌头,拱手跟他一起陷入灭族之灾的呢?趁现在定下大计还是很好的,过了这一步,就不同了。 况且,来歙是天下忠信之士,朝廷尊重他,他对隗嚣依依不舍,常独自为西州说话。 我认为朝廷尤其要在这件事情上建立信誉,必不负约。 我不能久留,愿你急速给我回信。”杨广竟然不作答复。 诸将每有疑议,更请呼援,咸敬重焉。 将领们每有疑惑争议,都向马援请教,对他十分敬重。 隗嚣上疏谢曰:“吏民闻大兵卒至,惊恐自救,臣嚣不能禁止。 兵有大利,不敢废臣子之节,亲自追还。 昔虞舜事父,大杖则走,小杖则受。 臣虽不敏,敢忘斯义!今臣之事,在于本朝,赐死则死,加刑则刑;如更得洗心,死骨不朽。”有司以嚣言慢,请诛其子;帝不忍,复使来歙至,赐嚣书曰:“昔柴将军云:‘陛下宽仁,诸侯虽有亡叛而后归,辄复位号,不诛也。 ’今若束手,复遣恂弟归阙庭者,则爵禄获全,有浩大之福矣!吾年垂四十,在兵中十岁,厌浮语虚辞。 即不欲,勿报。”嚣知帝审其诈,遂遣使称臣于公孙述。 隗嚣上书向刘秀请罪说:“官吏百姓听说大军突然到来,惊慌惧怕,只求自救,我不能禁止。 我的部队虽然获得胜利,但我不敢废弃做臣子的节操,亲自把他们追回来。 过去虞舜侍奉父亲,如父亲用大棍子打就跑掉,如用小棍子打则承受。 我虽然不聪明,怎敢忘此君臣大义!如今我在朝廷掌握之中,赐我死我就死,给我加刑我就受刑。 如能再使我有机会洗面革心,我就是变成一堆死骨,也不会忘记。”主管部门认为隗嚣言语傲慢,请求杀他的儿子隗恂。 刘秀不忍心,又派来歙到县送亲笔信给隗嚣,说:“从前,高祖的大将柴武说:‘陛下宽厚仁爱,诸侯中虽有逃亡反叛的,以后归顺,就恢复爵位封号,不予诛杀。 ’现在你如果能约束自己,再派隗恂的弟弟到朝廷来做人质,那你的爵位和俸禄都可保全,洪福齐天。 我年近四十,在军旅中度过十年,厌恶花言巧语。 如果你不愿意,不必答复。”隗嚣知道刘秀已看穿他的欺骗术,于是派使者向公孙述称臣。 匈奴与卢芳为寇不息,帝令归德侯飒使匈奴以修旧好。 单于骄倨,虽遣使报命,而寇暴如故。 匈奴和卢芳不断侵扰,刘秀命归德侯刘飒出使匈奴,谋求恢复以前的良好关系。 匈奴单于骄横傲慢,虽然也派使节到洛阳回报,但侵扰如故。 七年(辛卯、31) 七年(辛卯,公元31年) 春,三月,罢郡国轻车、骑士、材官,令还复民伍。 春季,三月,免去郡县、封国的轻车、骑士、材官,命他们回归为民。 公孙述立隗嚣为朔宁王,遣兵往来,为之援势。 公孙述封隗嚣为朔宁王,让他派出军队往来造声势,作为援助。 癸亥晦,日有食之。 诏百僚各上封事,其上书者不得言圣。 太中大夫郑兴上疏曰:“夫国无善政,则谪见日月;要在因人之心,择人处位。 今公卿大夫多举渔阳太守郭可大司空者,而不以时定;道路流言,咸曰‘朝廷欲用功臣’,功臣用则人位谬矣。 愿陛下屈己从众,以济群臣让善之功。 顷年日食多在晦,先时而合,皆月行疾也。 日君象而月臣象;君亢急而臣下促迫,故月行疾。 今陛下高明而群臣惶促,宜留思柔克之政,垂意《洪范》之法。”帝躬勤政事,颇伤严急,故兴奏及之。 癸亥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刘秀诏命百官各自呈递密封奏章,奏章中不得有“圣”字。 太中大夫郑兴上书说:“国家没有善政,上天的谴责就在太阳月亮上显现。 关键在于顺应人心,用人得当。 现在公卿大夫多数推举渔 阳太守郭,认为可以做大司空,而陛下不及时决定。 道路上谣言四起,都说‘朝廷打算任用功臣’,但任用功臣就会人和职位不相配。 请求陛下委曲自己,听从大家的意见,以鼓励群臣谦让的美德。 近来,日食多发生在每月三十日,太阳和月亮提前重合,都是由于月亮运行快的缘故。 太阳象征君主,月亮臣子。 君主急促而臣子迫切,所以月亮运行得快。 当今陛下高明而群臣遑急不安,应当考虑用柔和而行之有效的政治手段,请陛下留心《尚书·洪范》的做法。”刘秀亲自处理政事,往往过于严苛急迫,所以郑兴上书提及。 夏,四月,壬午,大赦。 夏季,四月壬午(十九日),刘秀实行大赦。 五月,戊戌,以前将军李通为大司空。 五月戊戌(初五),刘秀任命前将军李通做大司空。 大司农江冯上言,“宜令司隶校尉督察三公。”司空掾陈元上疏曰:“臣闻师臣者帝,宾臣者霸。 故武王以太公为师,齐桓以夷吾为仲父,近则高帝优相国之礼,太宗假宰辅之权。 及亡新王莽,遭汉中衰,专操国柄以偷天下,况己自喻,不信群臣,夺公辅之任,损宰相之威,以刺举为明,激讦为直,至乃陪仆告其君长,子弟变其父兄,罔密法峻,大臣无所措手足;然不能禁董忠之谋,身为世戮。 方今四方尚扰,天下未一,百姓观听,咸张耳目。 陛下宜修文、武之圣典,袭祖宗之遗德,劳心下士,屈节待贤,诚不宜使有司察公辅之名。”帝从之。 大司农江冯上书说:“应当命司隶校尉督察三公。”司空掾陈元上书说:“我听说把臣子当做老师的,是帝王;把臣子当做宾客的,是霸主。 所以周武王以姜太公为老师,齐桓公以管仲为仲父。 乃至近代,汉高祖对相国萧何的礼遇特别优待,汉文帝授予宰相申屠嘉生杀予夺的权力。 到王莽时,逢汉朝中衰,王莽专断,把持最高权力,窃国篡位。 他以自己做比方,不信任群臣,剥夺三公的职权,降低宰相的威严,把揭发隐私当作高明,把攻击过失作为正直。 以至于奴仆告发主人,儿子、弟弟告发父亲、哥哥。 法网严密,刑法苛刻,使大臣无所措手足。 然而仍不能禁止董忠的叛变,王莽自己也遭世人杀戮。 现在四方仍然纷扰不安,天下没有统一,百姓全都睁大眼睛观看,竖起耳朵倾听。 陛下应当研究、学习周文王、周武王时代的圣典,承袭祖先留下的美德,用心结交下面的有识之士,屈身对待贤能的人,实在不应派有关部门监视三公的名声。”刘秀接受了他的意见。 酒泉太守竺曾以弟报怨杀人,自免去郡;窦融承制拜曾武锋将军,更以辛肜为酒泉太守。 酒泉太守竺曾,因自己的弟弟报仇杀人,自行辞职离郡。 窦融代表皇帝,任命竺曾做武锋将军,改以辛肜为酒泉太守。 秋,隗嚣将步骑三万侵安定,至阴,冯异率诸将拒之;嚣又令别将下陇攻祭遵于;并无利而还。 秋季,隗嚣率领步、骑兵三万人侵犯安定,到达阴县,冯异率领诸将抵挡。 隗嚣又命其他将领下陇山,在县攻打祭遵。 都不能取胜,返回。 帝将自征隗嚣,先戒窦融师期,会遇雨,道断,且嚣兵已退,乃止。 刘秀准备亲自征讨隗嚣,先和窦融约定出兵日期。 正赶上大雨,道路断绝,而且隗嚣的军队已经撤退,才停止进攻。 帝令来歙以书招王遵,遵来降,拜太中大夫,封向义侯。 刘秀命来歙写信招降王遵,王遵前来投降。 刘秀任命他当太中大夫,封向义侯。 冬,卢芳以事诛其五原太守李兴兄弟;其朔方太守田飒、云中太守乔扈各举郡降,帝令领职如故。 冬季,卢芳因事诛杀五原太守李兴兄弟。 朔方太守田飒、云中太守乔扈各自献郡投降。 刘秀命他们照旧留任原官职。 帝好图谶,与郑兴议郊祀事,曰:“吾欲以谶断之,何如?”对曰:“臣不为谶!”帝怒曰:“卿不为谶,非之邪?”兴惶恐曰:“臣于书有所未学,而无所非也。”帝意乃解。 刘秀喜好运用隐语或预言占验吉凶的图谶,和郑兴讨论到郊外祭祀的事,说:“我想用图谶来推断,怎么样?”郑兴回答:“我不从事预言。”刘秀发怒说:“你不从事预言,是认为它不对吗?”郑兴惶惧,说:“我未学过图谶之书,并没有认为它不对。”刘秀的怒气才消。 南阳太守杜诗政治清平,兴利除害,百姓便之。 又修治陂池,广拓土田,郡内比室殷足,时人方于召信臣。 南阳为之语曰:“前有召父,后有杜母。” 南阳太守杜诗,为政清廉公正,兴利除害,百姓安逸无忧。 杜诗又兴修水利,大量开垦荒地,南阳郡内家家户户殷实富足。 当时的人们把他比作汉元帝时的召信臣,南阳流传着称颂他的歌谣:“从前有召父,现在有杜母。” 八年(壬辰、32) 八年(壬辰,公元32年) 春,来歙将二千余人伐山开道,从番须、回中径袭略阳,斩隗嚣守将金梁。 嚣大惊曰:“何其神也!”帝闻得略阳,甚喜,曰:“略阳,嚣所依阻,心腹已坏,则制其支体易矣!” 春季,来歙率领两千余人伐山开路,从番须、回中径直袭击略阳县,斩隗嚣的守将金梁。 隗嚣大为震惊,说:“怎么这么神速!”刘秀听说攻取略阳,非常高兴,说:“略阳是隗嚣所依据的屏障,心脏腹部已坏,那么制服他的肢体就容易了。” 吴汉等诸将闻歙据略阳,争驰赴之。 上以为嚣失所恃,亡其要城,势必悉以精锐来攻;旷日久围而城不拔,士卒顿敝,乃可乘危而进。 皆追汉等还。 隗嚣果使王元拒陇坻,行巡守番须口,王孟塞鸡头道,牛邯军瓦亭。 嚣自悉其大众数万人围略阳,公孙述遣将李育、田助之,斩山筑堤,激水灌城。 来歙与将士固死坚守,矢尽,发屋断木以为兵。 嚣尽锐攻之,累月不能下。 吴汉等将领听说来歙占据略阳,争着率军驱驰前往。 刘秀认为,隗嚣失去所依据的险阻,丢掉了重要的城市,势必出动所有的精锐部队前来进攻,等到旷日持久,敌军包围城市而不能攻占城市,士兵困顿疲惫的时候,东汉军队才可以乘敌人之危挺进。 于是,把吴汉等全都追回。 隗嚣果然派王元在陇坻抵御,派行巡把守番须口,派王孟堵住鸡头道,派牛邯在瓦亭驻屯。 隗嚣亲自率领大军数万人包围略阳。 公孙述派遣将领李育、田协助作战。 他们挖山筑堤,企图放水灌城。 来歙和将士们誓死坚守,箭射完了,就拆掉房屋把木头断开作为兵器。 隗嚣用全部精锐部队攻城,几个月都不能攻下。 夏,闰四月,帝自将征隗嚣,光禄勋汝南郭宪谏曰:“东方初定,车驾未可远征。”乃当车拔佩刀以断车。 帝不从,西至漆。 诸将多以王师之重,不宜远入险阻,计冗犹豫未决;帝召马援问之。 援因说隗嚣将帅有土崩之势,兵进有必破之状;又于帝前聚米为山谷,指画形势,开示众军所从道径,往来分析,昭然可晓。 帝曰:“虏在吾目中矣!”明旦,遂进军,至高平第一。 夏季,闰四月,刘秀亲自率军征伐隗嚣。 光禄勋汝南人郭宪劝阻说:“东方刚刚平定,陛下不能远征。”于是挡住车,拔出佩刀,砍断引车前行的皮带。 刘秀不听,西行至漆县。 将领们多数都认为,皇上率领的军队重要,不宜远行深入到险恶、阻塞的地方。 刘秀拿不定主意,召见马援询问意见。 马援于是说,隗嚣的将领们已有土崩瓦解之势,如果进军,就会有必破之状。 他又在刘秀面前,用米聚成山谷,指出敌我双方的形势,展示大军进攻的路线,来回分析,十分清晰明白。 刘秀说:“敌人的情况都在我的眼里了!”第二天一早,大军出发,抵达高平县第一城。 窦融率五郡太守及羌虏小月氏等步骑数万,辎重五千余两,与大军会。 是时军旅草创,诸将朝会礼容多不肃,融先遣从事问会见仪适。 帝闻而善之,以宣告百僚,乃置酒高会,待融等以殊礼。 窦融率领五郡太守以及羌族、小月氏等步骑兵数万人、辎重车五千余辆,和刘秀的大军会合。 当时军队还处于草创时期,将领们朝拜皇帝的礼仪多不整肃。 窦融先派从事请示朝见的恰当礼仪。 刘秀听后认为很好,宣告百官让他们效法。 于是设置盛大的酒宴,用特别的尊贵礼仪招待窦融等。 遂共进军,数道上陇。 使王遵以书招牛邯,下之,拜邯太中大夫。 于是嚣大将十三人、属县十六、众十余万皆降。 嚣将妻子奔西城,从杨广,而田、李育保上。 略阳围解。 帝劳赐来歙,班坐绝席,在诸将之右,赐歙妻缣千匹。 于是,联军共同进军,分成几路上陇山。 刘秀命王遵写信招降牛邯。 牛邯投降,刘秀任命他当太中大夫。 于是隗嚣的十三位大将、所属的十六个县、部众十余万人全部归降。 隗嚣带着妻子儿女逃往西城,投奔杨广。 公孙述的将领田、李育退保上县。 略阳县解围。 刘秀慰劳、赏赐来歙,把席位单独设 在将领们的上首,赐给来歙的妻子一千匹绢帛。 进幸上,诏告隗嚣曰:“若束手自诣,父子相见,保无他也。 若遂欲为黥布者,亦自任也。”嚣终不降,于是诛其子恂。 使吴汉、岑彭围西城,耿、盖延围上。 刘秀到达上,下诏给隗嚣说:“你如果放弃武力,自己前来投降,父子能够相见,保证没有其他事故。 你如果要做黥布,也随你便。”隗嚣到底不肯投降。 于是刘秀诛杀他的儿子隗恂。 派吴汉、岑彭包围西城,派耿、盖延包围上。 以四县封窦融为安丰侯,弟友为显亲侯,及五郡太守皆封列侯,遣西还所镇。 融以久专方面,惧不自安,数上书求代;诏报曰:“吾与将军如左右手耳,数执谦退,何不晓人意!勉循士民,无擅离部曲!” 刘秀用四个县的土地封窦融为安丰侯,封窦融的弟弟窦友为显亲侯。 五郡太守全封为列侯,命他们回到西方的任所。 窦融因长期在一个地方独揽大权,心里畏惧不自安,几次上书请以别人接替。 刘秀下诏回答说:“我和将军的关系,就像左右手,你几次谦虚退让,怎么不明了我的心意?你要尽力安抚士人百姓,不要擅自离开自己的部曲。” 颍川盗贼群起,寇没属县,河东守兵亦叛,京师骚动。 帝闻之曰:“吾悔 不用郭子横之言。”秋,八月,帝自上晨夜东驰,赐岑彭等书曰:“两城若下,便可将兵南击蜀虏。 人苦不知足,既平陇,复望蜀,每一发兵,头须为白!” 颍川郡盗贼蜂起,攻陷本郡所属县城,河东郡的守军也叛变了,京都洛阳震动。 刘秀听到消息说:“我后悔没有听郭宪的话!”秋季,八月 ,刘秀从上县日夜向东奔驰。 他写信给岑彭等,说:“如果攻陷两城,就可率领军队向南攻打公孙述。 人被不知足所苦,已经平定了陇,又想得到蜀。 每一次出兵,头发胡须都因此变白。” 九月,乙卯,车驾还宫。 帝谓执金吾寇恂曰:“颍川迫近京师,当以时定。 惟念独卿能平之耳,从九卿复出以忧国可也!”对曰:“颍川闻陛下有事陇、蜀,故狂狡乘间相诖误耳。 如闻乘舆南向,贼必惶怖归死,臣愿执锐前驱。”帝从之。 庚申,车驾南征,颍川盗贼悉降。 寇恂竟不拜郡,百姓遮道曰:“愿从陛下复借寇君一年。”乃留恂长社,镇抚吏民,受纳余降。 九月乙卯(初一),刘秀回到洛阳皇宫。 刘秀对执金吾寇恂说:“颍川靠近洛阳,应当及时平定。 我想到只有你能扫平盗贼。 请你以九卿的身分,再次出征为国解忧!”寇恂回答说:“颍川盗贼听说陛下远征陇、蜀,所以那些狂徒、狡诈之辈想乘机作乱。 如果他们听说陛下南行,一定吓得要死,我愿手持兵器充当前锋。”刘秀同意。 庚申(初六),刘秀南征,颍川盗贼全部投降。 寇恂最终没有被任命为郡守。 百姓在道路上挡住车驾的去路说:“愿陛下把寇君再借给我们一年。”刘秀于是把寇恂留在长社县,命他镇慑安抚官民,收容投降的残余贼寇。 东郡、齐阴盗贼亦起,帝遣李通、王常击之。 以东光侯耿纯尝为东郡太守,威信著于卫地,遣使拜太中大夫,使与大兵会东郡。 东郡闻纯入界,盗贼九千余人皆诣纯降,大兵不战而还;玺书复以纯为东郡太守。 戊寅,车驾还自颍川。 东郡、济阴也有盗贼兴起,刘秀派遣李通、王常予以打击。 因东光侯耿纯曾经当过东郡太守,在卫地很有威信,刘秀派使者任命耿纯当太中大夫,让他和李通、王常率领的大军在东郡会合。 东郡人听说耿纯进入郡界,九千多名盗贼全都向耿纯投降,大军没有经过战斗就返回了。 刘秀再度任命耿纯当东郡太守。 戊寅(二十四日),刘秀从颍川返回洛阳。 安丘侯张步将妻子逃奔临淮,与弟弘、蓝欲招其故众,乘船入海;琅邪太守陈俊追讨,斩之。 安丘侯张步带领妻子儿女逃往临淮,和弟弟张弘、张蓝打算招集旧部,乘船入海。 琅邪太守陈俊追击,将张步斩首。 冬,十月,丙午,上行幸怀;十一月,乙丑,还雒阳。 冬季,十月丙午(二十二日),刘秀前往怀城。 十一月乙丑(十二日),刘秀返回洛阳。 杨广死,隗嚣穷困,其大将王捷别在戎丘,登城呼汉军曰:“为隗王城守者,皆必死,无二心,愿诸军亟罢,请自杀以明之。”遂自刎死。 杨广去世,隗嚣处于穷途末路。 他的大将王捷另外在戎丘城驻扎,王捷登上城楼向汉军高喊:“替大王隗嚣守城的人,全都必死,但没有二心。 请你们赶快停止进攻,我用自杀来表明我们的决心。”于是自刎而死。 初,帝敕吴汉曰:“诸郡甲卒但坐费粮食,若有逃亡,则沮败众心,宜悉罢之。”汉等贪并力攻嚣,遂不能遣,粮食日少,吏士疲役,逃亡者多。 岑彭壅谷水灌西城,城未没丈余。 会王元、行巡、周宗将蜀救兵五千余人乘高卒至,鼓噪大呼曰:“百万之众方至!”汉军大惊,未及成陈,元等决围殊死战,遂得入城,迎嚣归冀。 吴汉军食尽,乃烧辎重,引兵下陇,盖延、耿亦相随而退。 嚣出兵尾击诸营,岑彭为后拒,诸将乃得全军东归;唯祭遵屯不退。 吴汉等复屯长安,岑彭还津乡。 于是安定、北地、天水,陇西复反为嚣。 当初,刘秀对吴汉下令说:“各郡来的士兵只坐着消耗粮食,如果有人逃亡,就会动摇军心,应当全部遣散。”吴汉等贪图用众多的军队围攻隗嚣,因而未能遣散。 粮食日渐减少,官兵疲惫,逃跑的人很多。 岑彭堵住谷水,把水灌进西城,水位离城头还有一丈多。 这时,王元、行巡、周宗率领公孙述派的救兵五千余人,从高处突然到来,擂起战鼓大声呼喊:“百万大军来了!”东汉军队大惊失色,没有来得及布阵。 王元等突破包围,殊死战斗,于是得以进入西城,接隗嚣回到冀县。 吴汉的军队粮食吃尽,就烧掉辎重装备,领兵下陇山。 盖延、耿也相继撤退。 隗嚣出兵尾随攻打各部队。 岑彭率军断后,将领们才得以全军东归。 只有祭遵驻屯县没有撤退。 吴汉等又驻屯长安,岑彭回到津乡。 于是安定、北地、天水、陇西又反被隗嚣占领。 校尉太原温序为嚣将苟宇所获,宇晓譬数四,欲降之。 序大怒,叱宇等曰:“虏何敢迫胁汉将!”因以节杀数人。 宇众争欲杀之,宇止之曰:“此义士,死节,可赐以剑,序受剑。 ’衔须于口,顾左右曰:“既为贼所杀,无令须污土!”遂伏剑而死。 从事王忠持其丧归雒阳,诏赐以冢地,拜三子为郎。 校尉太原人温序被隗嚣的将领苟宇俘获,苟宇再三再四地劝说温序投降。 温序大怒,呵斥苟宇等说:“你们这些匪徒怎么敢胁迫汉将!”然后用手中符节击杀数人。 苟宇的左右争着要杀温序。 苟宇制止说:“这是一位义士,以死来保全名节。 可以赐他宝剑。”温序接受宝剑,把胡须衔到嘴里,对左右说:“既然被贼寇所杀,不要让胡须被土玷污。”于是用剑自杀。 从事王忠把他的尸首送回洛阳,刘秀下诏赐给他墓地,任命他的三个儿子为郎。 十二月,高句丽王遣使朝贡,帝复其王号。 十二月,高句丽王派使者朝贡,刘秀恢复了他的王号。 是岁,大水。 这一年,发生水灾。 九年(癸巳、33) 九年(癸巳,公元33年) 春,正月,颍阳成侯祭遵薨于军;诏冯异并将其营,遵为人,廉约小心,克己奉公,赏赐尽与士卒;约束严整,所在吏民不知有军。 取士皆用儒术,对酒设乐,必雅歌投壶。 临终,遗戒薄葬;问以家事,终无所言。 帝愍悼之尤甚,遵丧至河南,车驾素服临之,望哭哀恸;还,幸城门,阅过丧车,涕泣不能已;丧礼成,复亲祠以太牢。 诏大长秋、谒者、河南尹护丧事,大司农给费。 至葬,车驾复临之;既葬,又临其坟,存见夫人、室家。 其后朝会,帝每叹曰:“安得忧国奉公如祭征虏者乎!”卫尉铫期曰:“陛下至仁,哀念祭遵不已,群臣各怀惭惧。”帝乃止。 春季,正月,颍阳成侯祭遵在军中去世。 刘秀下诏,命冯异接管他的军队。 祭遵为人廉洁、节俭,小心谨慎,克己奉公,所得赏赐全都分给士卒。 他的军队纪律严明,所到之处,地方官民不知有大军屯驻。 取用人才,全以儒家的思想方法为准则,在酒席宴上设乐,一定用儒家喜爱的雅歌,并有古老的投壶游戏。 临终时,祭遵嘱咐薄葬。 当人问起家里的事情,他始终不说话。 刘秀对祭遵去世异常哀痛。 祭遵的棺木运到河南,刘秀穿着丧服亲临吊丧,望着棺木痛哭。 回宫时,经过城门,看灵车经过,泪流满面不能克制。 举行丧礼之后,又亲自用牛、羊、猪各一祭奠。 下诏令大长秋、谒者、河南尹共同主持丧事,由大司农负担费用。 到下葬时,刘秀又亲到现场。 下葬以后,又到墓前致哀,慰问祭遵夫人和全家。 以后在朝会时,刘秀往往叹息说:“我怎能得到像祭遵这样爱国奉公的人啊!”卫尉铫期说:“陛下极其仁爱,哀悼祭遵不已,使群臣各自感到惭愧惶恐。”刘秀才停止念叨。 隗嚣病且饿,餐糗,恚愤而卒。 王元、周宗立嚣少子纯为王,总兵据冀。 公孙述遣将赵匡、田助纯。 帝使冯异击之。 隗嚣患病,又赶上饥荒,只能吃到黄豆干饭,愤恨而死。 王元、周宗拥立隗嚣的幼子隗纯为王,统兵据守冀县。 公孙述派遣将领赵匡、田协助隗纯。 刘秀派遣冯异攻击。 公 孙述遣其翼江王田戎、大司徒任满、南郡太守程泛将数万人下江关,击破冯骏等军,遂拔巫及夷道、夷陵,因据荆门、虎牙,横江水起浮桥、关楼,立柱以绝水道,结营跨山以塞陆路,拒汉兵。 公孙述派遣翼江王田戎、大司徒任满、南郡太守程率领数万人下江关,击败东汉将领冯骏等的军队,于是攻陷巫县和夷道、夷陵,随后占据荆门山、虎牙山。 在长江上驾起浮桥,建筑关楼。 把木柱集中在一起,竖立在江中阻断水道,跨山连接营垒堵塞陆路,以抗拒汉军。 夏,六月,丙戌,帝幸缑氏,登辕。 夏季,六月丙戌(初六),刘秀到缑氏县,登上辕山。 吴汉率王常等四将军兵五万余人击卢芳将贾览、闵堪于高柳;匈奴救之,汉军不利。 于是匈奴转盛,钞暴日增。 诏朱祜屯常山,王常屯涿郡,破奸将军侯进屯渔阳,以讨虏将军王霸为上谷太守,以备匈奴。 吴汉率领王常等四位将军统领五万余人,在高柳县攻打卢芳部将贾览、闵堪。 匈奴派兵救援,东汉军队不能取胜。 于是匈奴气势变得强盛,烧杀掳掠日益严重。 刘秀命朱祜驻屯常山郡、王常驻屯涿郡、破奸将军侯进驻屯渔阳郡,任命讨虏将军王霸当上谷郡太守,以防备匈奴。 帝使来歙悉监护诸将屯长安,太中大夫马援为之副。 歙上书曰:“公孙述以陇西、天水为藩蔽,故得延命假息;今二郡平荡,则述智计穷矣。 宜益选 兵马,储积资粮。 今西州新破,兵人疲馑,若招以财谷,则其众可集。 臣知国家所给非一,用度不足,然有不得已也!”帝然之。 于是诏于积谷六万斛。 秋八月,来歙率冯异等五将军讨隗纯于天水。 刘秀命来歙统帅驻屯长安的所有将领,太中大夫马援做他的副手。 来歙上书说:“公孙述把陇西、天水作为屏障,所以能够苟延残喘。 现在这两郡如能平定,公孙述就无计可施了。 我们应当增派兵马,储备粮草。 现在西州刚刚破败,军民疲劳饥饿,如果用金钱粮食招引他们,那么当地军民就能够集结起来 。 我知道国家所要供给的不止一支军队,经费不足,然而这样做也是不得已!”刘秀表示赞同。 于是下诏,在县储备六万斛粮食。 秋季,八月,来歙率领冯异等五位将军在天水讨伐隗纯。 骠骑将军杜茂与贾览战于繁,茂军败绩。 骠骑将军杜茂同贾览在繁县交战,杜茂的军队失败。 诸羌自王莽末入居塞内,金城属县多为所有。 隗嚣不能讨,因就慰纳,发其众与汉相拒。 司徒掾班彪上言:“今凉州部皆有降羌。 羌胡被发左衽,而与汉人杂处,习俗既异,言语不通,数为小吏黠人所见侵夺,穷恚无聊,故致反叛。 夫蛮夷寇乱,皆为此也。 旧制,益州部置蛮夷骑都尉,幽州部置领乌桓校尉,凉州部置护羌校尉,皆持节领护,治其怨结,岁时巡行,问所疾苦。 又数遣使译,通导动静,使塞外羌夷为吏耳目,州郡因此可得警备。 今宜复如旧,以明威防。”帝从之。 以牛邯为护羌校尉。 西羌各部落从王莽末年迁徙到边塞以内,金城郡所属各县多被占据。 隗嚣无力征讨,便就势慰问笼络,征调他们的部众和汉朝相对抗。 司徒掾班彪上书说:“现在凉州各地都有归降的羌人。 羌族人披散着头发,衣服在左边开襟。 他们和汉族人混杂生活在一起,风俗习惯既不同,语言也不通,经常被小 官小吏、奸滑之人侵害掠夺,穷困愤懑,无所依赖,所以导致反抗。 夷人和蛮人的叛乱,都是因为这个缘故。 旧的制度规定,益州地区设置蛮夷骑都尉,幽州地区设置领乌桓校尉,凉州地区设置护羌校尉。 都持符节,统辖守护当地,处理纷争,每年定时巡行各地,询问疾苦。 并不断派出翻译,疏通关系,了解动静,让边塞之外的羌人夷人充当官吏耳目,州郡因此可以有所戒备。 现在应恢复昔日制度,以示威严,加强防备。”刘秀接受班彪的建议。 任命牛邯当护羌校尉。 盗杀阴贵人母邓氏及弟。 帝甚伤之,封贵人弟就为宣恩侯。 复召就兄侍中兴,欲封之,置印绶于前。 兴固让曰:“臣未有先登陷陈之功,而一家数人,并蒙爵土,令天下觖望,诚所不愿!”帝嘉之,不夺其志。 贵人问其故,兴曰:“夫外戚家苦不知谦退,嫁女欲配侯王,取妇眄睨公主,愚心实不安也。 富贵有极,人当知足,夸奢益为观听所讥。”贵人感其言,深自降挹,卒不为宗亲求位。 强盗杀害阴贵人的母亲邓氏和弟弟阴。 刘秀非常悲伤,封阴贵人的弟弟阴就为宣恩侯。 又召见阴就的哥哥侍中阴兴,也要封侯,把印信绶带放到他面前。 阴兴坚持推辞,说:“我没有冲锋陷阵的功劳,而一家人中,已有好几个人承蒙封爵赐土,使天下人不满,这确实是我不愿意的!”刘秀赞美他的举动,不强迫他改变想法。 阴贵人问阴兴为什么要这样做,阴兴说:“皇帝的外戚家往往被不知谦让退避所害。 嫁女儿要配侯王,娶媳妇要打公主的主意,我心里实在不安。 富贵有极限,人应当知足,夸耀奢侈会增加世人的指责。”阴贵人为他的话所感动,深深地自我贬抑,始终不替亲属要求官爵。 帝召寇恂还,以渔阳太守郭为颍川太守。 招降山贼赵宏、召吴等数百人,皆遣归附农;因自劾专命,帝不以咎之。 后宏、吴等党与闻威信,远自江南,或从幽、冀,不期俱降,骆驿不绝。 刘秀征召寇恂回洛阳,任命渔阳太守郭当颍川太守。 郭招降山贼赵宏、召吴等数百人,全都遣送回乡务农,他因此弹劾自己擅自放回降贼,刘秀没有怪罪他。 后来,赵宏、召吴等人的同党听到郭的威望和信誉,从遥远的江南,或从幽州、冀州,不约而同都来投降,路途上络绎不绝。 莎车王康卒,弟贤立,攻杀拘弥、西夜王,而使康两子王之。 莎车王康去世,弟弟贤继位,攻打诛杀拘弥国王、西夜国王,而让康的两个儿子分别担任两国国王。 十年(甲午、34) 十年(甲午、公元34年) 春,正月,吴汉复率捕虏将军王霸等四将军六万人出高柳击贾览,匈奴数千骑救之,连战于平城下,破走之。 春季,正月,吴汉又率领捕虏将军王霸等四位将军六万人出高柳县攻打贾览,匈奴数千名骑兵援救贾览,接连在平城附近交战。 吴汉打败赶走匈奴骑兵。 夏阳节侯冯异等与赵匡、田战且一年,皆斩之。 隗纯未下,诸将欲且还休兵,异固持不动,共攻落门,未拔。 夏,异薨于军。 夏阳节侯冯异等同隗纯的将领赵匡、田交战将近一年,斩杀赵匡、田。 隗纯尚未被打败,东汉将领们想暂且返回休整部队,冯异坚决主张留下 不动。 于是共同攻打隗纯据守的落门,未能攻陷。 夏季,冯异在军中去世。 秋,八月,己亥,上幸长安。 秋季,八月己亥(二十五日),刘秀到达长安。 初,隗嚣将安定高峻拥兵据高平第一,建威大将军耿等围之,一岁不拔。 帝自将征之,寇恂谏曰:“长安道里居中,应接近便,安定、陇西必怀震惧;此从容一处,可以制四方也。 今士马疲倦,方履险阻,非万乘之固也。 前年颍川,可为至戒。”帝不从,进幸。 峻犹不下,帝遣寇恂往降之。 恂奉玺书至第一,峻遣军师皇甫文出谒,辞礼不屈;恂怒,将诛之。 诸将谏曰:“高峻精兵万人,率多强弩,西遮陇道,连年不下,今欲降之而反戮其使,无乃不可乎?”恂不应,遂斩之,遣其副归告峻曰:“军师无礼,已戮之矣!欲降,急降;不欲,固守!”峻惶恐,即日开城门降。 诸将皆贺,因曰:“敢问杀其使而降其城,何也?”恂曰:“皇甫文,峻之腹心,其所取计者也。 今来,辞意不屈,必无降心。 全之则文得其计,杀之亡其胆,是以降耳。”诸将皆曰:“非所及也!” 最初,隗嚣的将领安定人高峻带领军队据守高平县第一城。 建威大将军耿等包围该城,一年未能攻陷。 刘秀准备亲自征伐,寇恂劝告说:“长安的位置在洛阳和高平的中间,接应近便。 陛下坐镇长安,安定、陇西之人必定心中震恐。 这样,从容地呆在一处,就可以控制四方。 现在人困马乏,要到险阻的地方,对陛下是不安全的。 去年颍川郡盗贼蜂起的往事,应当引以为大戒。”刘秀不听。 进军到县。 高峻依然不降,刘秀派遣寇恂前往劝降。 寇恂带着刘秀的诏书到达第一城,高峻派遣军师皇甫文出城拜见。 皇甫文的言辞礼节毫不卑屈。 寇恂大怒,准备诛杀。 将领们劝阻说:“高峻有精兵一万人,多半都是强弩射手,在西面堵塞陇道,连年不能攻下。 现在准备招降高峻,却反而屠戮他的来使,恐怕不行吧?”寇恂不答应,于是诛杀皇甫文。 放他的副使回去。 转告高峻说:“军师无礼,已经杀死了!要投降,赶快投降;不想投降,继续坚守!”高峻惊慌恐惧,当天打开城门投降。 将领们全都向寇恂祝贺,顺便问他:“请教您,杀了他的使节而又能使他献城投降,为什么呢?”寇恂说:“皇甫文是高峻的心腹,是为高峻谋划的智囊。 这次前来,言辞态度强硬,肯定没有归降的意思。 如果保全他则皇甫文的计策得逞,杀掉他则使高峻丧胆,所以高峻投降。”将领们全都叹服说:“您的智慧不是我们所能赶得上的!” 冬,十月,来歙与诸将攻破落门,周宗、行巡、苟宇、赵恢等将隗纯降,王元奔蜀。 徙诸隗于京师以东。 后隗纯与宾客亡入胡,至武威,捕得,诛之。 冬季,十月,来歙和将领们攻陷落门。 周宗、行巡、苟宇、赵恢等献出隗纯投降。 王元投奔公孙述。 刘秀把隗氏家族迁徙到洛阳以东。 后来,隗纯和宾客们逃跑,企图投奔匈奴。 逃到武威县,被捕获,处死。 先零羌与诸种寇金城、陇西,来歙率盖延等进击,大破之,斩首虏数千人。 于是开仓廪以赈饥乏,陇右遂安,而凉州流通焉。 先零羌部落和其他羌人部落侵犯金城、陇西。 来歙率领盖延等出击,大败羌人,斩首及俘虏数千人。 然后打开粮仓,赈救饥民,陇右于是安定,凉州的道路就打通了。 庚寅,车驾还宫。 庚寅(十七日),刘秀回到洛阳。 十一年(乙未、35) 十一年(乙未,公元35年) 春,三月,己酉,帝幸南阳,还幸章陵;庚午,车驾还宫。 春季,三月己酉(初九),刘秀到南阳。 又到章陵。 庚午(三十日),回到洛阳皇宫。 岑彭屯津乡,数攻田戎等,不克。 帝遣吴汉率诛虏将军刘隆等三将,发荆州兵凡六万余人、骑五千匹,与彭会荆门。 彭装战船数千艘,吴汉以诸郡棹卒多费粮谷,欲罢之;彭以为蜀兵盛,不可遣,上书言状。 帝报彭曰:“大司马习用步骑,不晓水战,荆门之事,一由征南公为重而已。” 岑彭驻屯津乡,几次攻打田戎等,不能取胜。 刘秀派遣吴汉率领诛虏将军刘隆等三位将领,征调荆州军队共六万余人、骑兵五千人,与岑彭在荆门会师。 岑彭武装战船数千艘,吴汉因为各郡派来的水兵消耗粮食太多,打算遣散。 岑彭认为公孙述的兵力强盛,不能遣散,上书说明情况。 刘秀答复岑彭说:“大司马习惯用步兵骑兵,不懂水战。 荆门方面的事,全凭征南大将军岑彭作主。” 闰月,岑彭令军中募攻浮桥,先登者上赏。 于是偏将军鲁奇应募而前,时东风狂急,鲁奇船逆流而上,直冲浮桥,而柱有反杷钩,奇船不得去;奇等乘势殊死战,因飞炬焚之,风怒火盛,桥楼崩烧。 岑彭悉军顺风并进,所向无前,蜀兵大乱,溺死者数千人,斩任满,生获程泛,而田戎走保江州。 闰三月。 岑彭在军中招募攻击浮桥的战士,下令先登上浮桥的,给予上等奖赏。 于是偏将军鲁奇应募前行。 当时东风刮得十分猛烈,鲁奇的船逆流而上,直冲浮桥。 但密排在江中的木柱装有反拉的杷钩,钩住鲁奇的船,进退不能。 鲁奇等乘势作殊死战斗,便掷火炬焚烧浮桥。 风狂火烈,桥楼烧毁崩塌。 岑彭率领全军顺风并进,所向披靡。 公孙述的军队大乱,落水淹死数千人。 岑彭斩杀任满,活捉程;田戎逃跑,据守江州。 彭上刘隆为南郡太守;自率辅威将军臧宫、骁骑将军刘歆长驱入江关。 令军中无得虏掠,所过百姓皆奉牛酒迎劳,彭复让不受;百姓大喜,争开门降。 诏彭守益州牧,所下郡辄行太守事,彭若出界,即以太守号付后将军。 选官属守州中长吏。 岑彭奏请刘秀任命刘隆为南郡太守,自己率领辅威将军臧宫、骁骑将军刘歆,长驱直入江关。 下令军中,不得掳掠。 军队所到之处,百姓们都奉献牛肉美酒迎接慰劳大军。 岑彭一再推辞,不肯接受。 百姓大喜,争着打开城门归降。 刘秀下诏,任命岑彭代理益州牧;攻下某郡,则兼任某郡太守,岑彭如果离开某郡,就把太守的职位交付后面接防的将领。 岑彭挑选属官作为益州的代理行政官员。 彭到江州,以其城固粮多,难卒拔,留冯骏守之;自引兵乘利直指垫江,攻破平曲,收其米数十万石。 吴汉留夷陵,装露桡继进。 岑彭抵达江州,因为江州城池坚固,粮食充足,难以很快攻陷,便留冯骏看守,自己乘胜直指垫江县,攻占平曲,获得稻米数十万石。 吴汉留在夷陵,乘坐只露桨楫的战船,继续前进。 夏,先零羌寇临洮。 来歙荐马援为陇西太守,击先零羌,大破之。 夏季,先零羌部落侵犯临洮。 来歙举荐马援当陇西太守。 马援率军进击,大败先零羌部落。 公孙述以王元为将军,使与领军环安拒河池。 六月,来歙与盖延等进攻元、安,大破之,遂克下辨,乘胜遂进。 蜀人大惧,使刺客刺歙,未殊,驰召盖延。 延见歙,因伏悲哀,不能仰视。 歙叱延曰:“虎牙何敢然!今使者中刺客,无以报国,故呼臣卿,欲相属以军事,而反效儿女子涕泣乎!刃虽在身,不能勒兵斩公邪!”延收泪强起,受所诫。 歙自书表曰:“臣夜人定后,为何人所贼伤,中臣要害。 臣不敢自惜,诚恨奉职不称,以为朝廷羞。 夫理国以得贤为本,太中大夫段襄,骨鲠可任,愿陛下裁察。 又臣兄弟不肖,终恐被罪,陛下哀怜,数赐教督。”投笔抽刃而绝。 帝闻,大惊,省书揽涕;以扬武将军马成守中郎将代之。 歙丧还洛阳,乘舆缟素临吊,送葬。 公孙述任命王元为将军,命他和领军环安在河池御敌。 六月,来歙和盖延等进攻王元、环安,大败敌军。 于是攻克下辨,乘胜前进。 蜀人十分恐慌,派刺客行刺来歙,来歙未死,命人紧急召来盖延。 盖延看到来歙,伏地哀痛,不能抬头仰视。 来歙斥责盖延说:“你怎么敢这个样子!现在我被刺客刺中,不能报效国家,所以叫你来,要把军事托付给你,你反而学小儿女那样哭吗!刀虽然在我身上,我就不能用兵杀了你吗?“盖延收住眼泪,勉强起身接受嘱托。 来歙亲手书写奏章,说:“我在深夜时,不知被什么人刺伤,中了要害。 我不敢痛惜自己,深恨没有尽到职责,给朝廷带来羞辱。 治理国家以能够任用贤才为根本,太中大夫段襄,正直刚强,可以重用,望陛下裁决明察。 此外我的兄弟不贤,最终恐会获罪,请陛下可怜他们,时常都诲监督。”写罢,扔掉笔,拔出凶器,气绝身亡。 刘秀听到消息,极为震惊,一面看奏章,一面流泪。 任命扬武将军马成代理中郎将,接替来歙。 来歙的灵车运回洛阳。 刘秀乘车,身穿丧服,亲自吊丧、送葬。 赵王良从帝送歙丧还,入夏城门,与中郎将张邯争道,叱邯旋车;又诘责门侯,使前走数十步。 司隶校尉鲍永劾奏“良无藩臣礼,大不敬。”良尊戚贵重,而永劾之,朝廷肃然。 永辟扶风鲍恢为都官从事,恢亦抗直,不避强御。 帝常曰:“贵戚且敛手以避二鲍。” 赵王刘良跟随刘秀为来歙送葬回来,进入夏城门,和中郎将张邯争夺道路,呵斥张邯掉转车头;又责骂守卫城门的门候,罚他往前走数十步。 司隶校尉鲍永弹劾刘良:“刘良不守藩臣的礼节,犯了大不敬之罪。”刘良是尊贵显要的皇族,而鲍永弹劾他,朝廷对鲍永肃然起敬。 鲍永任命扶风鲍恢当都官从事。 鲍恢也刚正不屈,不畏强权显贵。 刘秀常说:“皇亲贵戚姑且收敛,以避开二鲍。” 永行县到霸陵,路经更始墓,下拜,哭尽哀而去;西至扶风,椎牛上苟谏冢。 帝闻之,意不平,问公卿曰:“奉使如此,何如?”太中大夫张湛对曰:“仁者,行之宗,忠者,义之主也;仁不遗旧,忠不忘君,行之高者也。”帝意乃释。 鲍永到霸陵巡查,途经刘玄坟墓,下拜,哭泣尽哀才离开。 向西到达扶风,杀牛祭奠苟谏的坟墓。 刘秀知道后,心里不痛快,问公卿说:“奉皇帝的使命,做这样的事,怎么样呢?”太中大夫张湛回答说:“仁,是行为的宗旨;忠,是道德的主宰。 仁者不忘故旧,忠者不忘君王,鲍永的行为是高尚的。”刘秀的不满才消除。 帝自将征公孙述;秋七月,次长安。 刘秀将亲率大军征讨公孙述。 秋季,七月,抵达长安。 公孙述使其将延岑、吕鲔、王元、公孙恢悉兵拒广汉及资中,又遣将侯丹率二万余人拒黄石。 岑彭使臧宫将降卒五万,从涪水上平曲,拒延岑,自分兵浮江下还江州,溯都江而上,袭击侯丹,大破之;因晨夜倍道兼行二千余里,径拔武阳。 使精骑驰击广都,去成都数十里,势若风雨,所至皆奔散。 初,述闻汉兵在平曲,故遣大兵逆之。 及彭至武阳,绕出延岑军后,蜀地震骇。 述大惊,以杖击地曰:“是何神也!” 公孙述派将领延岑、吕鲔、王元、公孙恢调动所有的兵力,据守广汉和资中。 又派将领侯丹率领二万余人据守黄石。 岑彭命臧宫率领归降士兵五万人,沿涪水而上到平曲,对抗延岑。 岑彭自己率领军队从垫江乘船由长江而下返回江州,又逆都江而上,袭击侯丹,大破敌军。 然后日夜兼程,急行军二千余里,径直攻陷武阳。 又派出精锐骑兵,疾驰袭击广都,离成都数十里。 攻势如暴风骤雨,兵锋所至,公孙述的军队全都奔逃四散。 当初,公孙述听说东汉军队在平曲,所以派大军迎击。 等到岑彭进抵武阳县,绕到延岑军队的背后,蜀地之人震骇。 公孙述大惊,用杖敲打地面,说:“怎么这样神速!” 延岑盛兵于沅水。 臧宫众多食少,转输不至,降者皆欲散畔郡邑,复更保聚,观望成败。 宫欲引还,恐为所反;会帝遣谒者将兵诣岑彭,有马七百匹,宫矫制取以自益,晨夜进兵,多张旗帜,登山鼓噪,右步左骑,挟船而引,呼声动山谷。 岑不意汉军卒至,登山望之,大震恐;宫因纵击,大破之,斩首溺死者万余人,水为之浊。 延岑奔成都,其众悉降,尽获其兵马珍宝。 自是乘胜追北,降者以十万数。 军至阳乡,王元举众降。 延岑在沅水布下大军。 臧宫人多粮少,粮草等物资运输不继,投降的官兵都想逃散背叛,当地郡县城邑又重新屯聚堡垒自守,以观望成败输赢。 臧宫想率军撤退,,恐怕会引起大规模反叛。 正巧,刘秀派谒者带兵到岑彭那里,有战马七百匹。 臧宫假传圣旨,全部收取充实自己。 不分昼夜地进军,树起许多旗帜,登上山头擂鼓呐喊。 右岸是步兵,左岸是骑兵,护卫着战船推进,呼喊声震动山谷。 延岑想不到东汉的军队会突然到来,登上山头眺望,大为震恐。 臧宫趁机纵兵攻击,大败敌军,斩首、淹死的有一万余人,水流都因此变得混浊了。 延岑逃奔成都,他的军队全都投降,臧宫夺得延岑所有的兵马珍宝。 于是乘胜追击败兵,投降的公孙述军队数以十万计。 大军抵达阳乡,王元率部众投降。 帝与公孙述书,陈言祸福,示以丹青之信。 述省书太息,以示所亲。 太常常少、光禄勋张隆皆劝述降。 述曰:“废兴,命也,岂有降天子哉!”左右莫敢复言。 少、隆皆以忧死。 刘秀给公孙述写信,陈述利害祸福,表示坚决信守的承诺。 公孙述看信叹息,把它给亲信传阅。 太常常少、光禄勋张隆全都劝公孙述投降。 公孙述说:“一废一兴,都是天命,岂有投降的天子呢?”左右不敢再说话。 常少、张隆都因过度忧虑而死。 帝还自长安。 刘秀从长安返回洛阳。 冬,十月,公孙述使刺客诈为亡奴,降岑彭,夜,刺杀彭;太中大夫监军郑兴领其营,以俟吴汉至而授之。 彭持军整齐,秋豪无犯。 邛谷王任贵闻彭威信,数千里遣使迎降;会彭已被害,帝尽以任贵所献赐彭妻子。 蜀人为立庙祠之。 冬季,十月,公孙述派刺客谎称是逃亡的奴仆,归降岑彭,在夜间刺杀了岑彭。 太中大夫、监军郑兴统领他的军队,等待吴汉率军赶到后移交。 岑彭治军严格,秋毫无犯。 公孙述封的邛谷王任贵听说了岑彭的威望信誉,从几千里之外派使者来投降。 正赶上岑彭已被杀害,刘秀把任贵所献的礼品全都赐予岑彭的妻子儿女。 蜀郡人为岑彭立庙来祭祀他。 马成等破河池,遂平武都。 先零诸种羌数万人,屯聚寇钞,拒浩隘。 成与马援深入讨击,大破之,徙降羌置天水、陇西、扶风。 东汉将军马成等攻陷河池,于是平定武都郡。 先零部落和其他羌人部落共计数万人,屯聚起来,进行侵扰掠夺,据守在浩隘。 马成和马援深入其地讨伐,大败羌人。 把投降的羌人迁徙安置在天水、陇西、扶风。 是时,朝臣以金城破羌之西,涂远多寇,议欲弃之。 马援上言:“破羌以西,城多坚牢,易可依固;其田土肥壤,灌溉流通。 如令羌在湟中,则为害不休,不可弃也。”帝从之。 民归者三千余口,援为置长吏,缮城郭,起坞候,开沟洫,劝以耕牧,郡中乐业。 又招抚塞外氐、羌,皆来降附,援奏复其侯王君长;帝悉从之。 乃罢马成军。 这时,朝臣们认为,金城郡破羌县以西路途遥远,盗贼又多,主张放弃。 马援上书说:“破羌县以西,城多坚固,易于固守。 那里土地肥沃,灌溉方便。 如果让羌人占有湟中地区,就会为害不止,不可以放弃。”刘秀同意。 老百姓回归的有三千余人。 马援为他们设置官吏,修缮城郭,筑起坞堡亭候,开挖沟渠,鼓励耕田放牧,郡中人民安居乐业。 马援又招抚塞外的氐人、羌人,使他们都来归附,并奏请刘秀恢复他们侯王首领称号。 刘秀全都赞同。 于是命马成班师。 十二月,吴汉自夷陵将三万人溯江而上,伐公孙述。 十二月,吴汉从夷陵率领三万大军,逆长江而上,讨伐公孙述。 郭为并州牧,过京师,帝问以得失,曰:“选补众职,当简天下贤俊,不宜专用南阳人。”是时在位多乡曲故旧,故言及之。 郭担任并州牧,经过京城洛阳,刘秀询问他为政的得失,郭说:“选拔补充各级官吏,应当从全国这个大范围选取贤能和俊杰,不应专用陛下的那些南阳郡同乡。”这时担任官职的很多都是刘秀的同乡或故旧,所以郭谈到这一点。

汉纪三十五 世祖光武皇帝中之下建武十二年(丙申、36)

汉纪三十五 汉光武帝建武十二年(丙申,公元36年) 春,正月,吴汉破公孙述将魏党、公孙永于鱼涪津,遂围武阳。 述遣子婿史兴救之,汉迎击,破之,因入;犍为界诸县皆城守。 诏汉直取广都,据其心腹。 汉乃进军攻广都,拔之,遣轻骑烧成都市桥。 公孙述将帅恐惧,日夜离叛,述虽诛灭其家,犹不能禁。 帝必欲降之,又下诏谕述曰:“勿以来歙、岑 彭受害自疑,今以时自诣,则宗族完全。 诏书手记,不可数得。”述终无降意。 春季,正月,吴汉在鱼涪津打败公孙述的将领魏党、公孙永,随后包围武阳县。 公孙述派遣女婿史兴救援。 吴汉迎击,打败史兴,于是进入犍为郡内。 郡内各县都闭城坚守。 刘秀命令吴汉径直夺取广都,占据敌人心腹。 吴汉于是进军广都,占领该地,又派遣轻骑兵烧毁成都市桥。 公孙述的将帅十分恐惧,日夜逃离叛变。 尽管公孙述诛杀了叛离逃亡将领的全家,还是不能禁止。 刘秀一定要公孙述投降,又一次下诏告诉公孙述说:“不要因来歙、岑彭两个人被害的事而自己疑虑,现在及时投降,家族就可以保全。 诏书和亲笔信,不可能屡屡得到。”公孙述始终没有投降的意思。 秋,七月,冯骏拔江州,获田戎。 秋季,七月,东汉将军冯骏攻陷江州,俘获田戎。 帝戒吴汉曰:“成都十余万众,不可轻也。 但坚据广都,待其来攻,勿与争锋。 若不敢来,公转营迫之,须其力疲,乃可击也。”汉乘利,遂自将步骑二万进逼成都;去城十余里,阻江北营,作浮桥,使副将武威将军刘尚将万余人屯于江南,为营相去二十余里。 帝闻之大惊,让汉曰:“比敕公千条万端 ,何意临事勃乱!既轻敌深入,又与尚别营,事有缓急,不复相及。 贼若出兵缀公,以大众攻尚,尚破,公即败矣。 幸无他者,急引兵还广都。”诏书未到,九月,述果使其大司徒谢丰、执金吾袁吉将众十许万,分为二十余营,出攻汉,使别将将万余人劫刘尚,令不得相救。 汉与大战一日,兵败,走入壁,丰因围之。 汉乃召诸将厉之曰:“吾与诸君逾越险阻,转战千里,遂深入敌地,至其城下。 而今与刘尚二处受围,势既不接,其祸难量;欲潜师就尚于江南,并兵御之。 若能同心一力,人自为战,大功可立;如其不然,败必无余。 成败之机,在此一举。”诸将皆曰:“诺。”于是飨士秣马,闭营三日不出,乃多树旗,使烟火不绝,夜,衔枚引兵与刘尚合军。 丰等不觉,明日,乃分兵拒水北,自将攻江南。 汉悉兵迎战,自旦至晡,遂大破之,斩丰、吉。 于是引还广都,留刘尚拒述,具以状上,而深自谴责。 帝报曰:“公还广都,甚得其宜,述必不敢略尚而击公也。 若先攻尚,公从广都五十里悉步骑赴之,适当值其危困,破之必矣!”自是汉与述战于广都、成都之间,八战八克,遂军于其郭中。 刘秀告诫吴汉说:“成都有十余万大军,不能轻视。 只可坚守广都,等待敌人来攻,千万不要和敌人一争高下。 如果敌人不敢来攻,你就移动军营逼迫他们,等到敌人精疲力尽,才可发起攻击。”而吴汉却乘着胜利,自己率领步、骑兵二万人进逼成都,离城十余里,隔江在北岸扎营,架浮桥,命副将武威将军刘尚率领一万余人在江南屯兵,军营相隔二十余里。 刘秀听说以后十分震惊,责备吴汉说:“我不久前告诫你千言万语,怎料想事到临头就乱来!你既然轻敌深入,又和刘尚分别扎营,一旦发生危急,就不再能互相顾及。 敌人如果出兵牵制你,用主力攻击刘尚,刘尚失败,你也就失败了。 幸而还没有其他变故,你要火速率军返回广都。”诏书还未到达,已进入九月。 公孙述果然派大司徒谢丰、执金吾袁吉率领军队大约十万人,分成二十余营,攻打吴汉;另派其他将领率领一万余人牵制刘尚,使他不能救援。 吴汉大战了一整天,兵败,退回到营垒。 谢丰趁机包围。 于是吴汉召集将领们,勉励他们说:“我和你们各位越过险阻,转战千里,才深入敌境,进逼城下。 可是现在和刘尚分别困在两地,既然不能互相援救,大祸不可估量。 我准备悄悄率军到南岸和刘尚会师,合力抵抗敌人。 如果能够同心协力,人人全力奋战,可以建立大功业;否则的话,定会一败涂地。 成败的关键,在此一举。”将领们都说:“听您的吩咐!”于是犒劳士兵,喂饱战马,关闭营门,三天不出。 并多多竖立旌旗,使烟火不断。 入夜,吴汉悄悄率领军队与刘尚会合。 谢丰等没有发觉。 第二天,兵分两路,一路在江北据守,谢丰自己率军进攻江南。 吴汉投入所有兵力迎战,从早晨打到下午,大败敌军,斩杀谢丰、袁吉。 于是率军返回广都,留下刘尚抗拒公孙述。 吴汉把情况一一向刘秀报告,深刻地谴责自己。 刘秀回答说:“你回到广都,最恰当不过。 公孙述必定不敢绕过刘尚而攻打你。 他如果先攻打刘尚,你从广都救援,五十里的路程,出动全部步兵骑兵赶赴,这时正是敌军危险困顿的时候,打败他们是必定的!”自此,吴汉和公孙术在广都和成都之间交战,八战八胜,东汉大军终于进入成都外城。 臧宫拔绵竹,破涪城,斩公孙恢;复攻拔繁、郫,与吴汉会于成都。 臧宫占领绵竹,又攻陷涪城,斩杀公孙恢。 又接连攻克繁县、郫县,和吴汉大军在成都会师。 李通欲避权势,乞骸骨;积二岁,帝乃听上大司空印绶,以特进奉朝请。 后有司奏封皇子,帝感通首创大谋,即日,封通少子雄为召陵侯。 李通想避开权势,请求退休。 过了两年,刘秀才允许他交出大司空的印信绶带,要他以特进身分参加朝会。 后来,有关部门上奏章请封皇子爵位,刘秀感念李通首先拥戴他谋划大事功绩,当天,封李通的幼子李雄为召陵侯。 公孙述困急,谓延岑曰:“事当奈何?”岑曰:“男儿当死中求生,可坐穷乎!财物易聚耳,不宜有爱。”述乃悉散金帛,募敢死士五千余人以配岑。 芩于市桥伪建旗帜,鸣鼓挑战,而潜遣奇兵出吴汉军后袭击破汉,汉坠水,缘马尾得出。 汉军余七日粮,阴具船,欲遁去;蜀郡太守南阳张堪闻之,驰往见汉,说述必败、不宜退师之策。 汉从之,乃示弱以挑敌。 公孙述危困窘迫,对延岑说:“事情应当怎么办?”延岑说:“男子汉应当死里逃生,怎么能坐着等死?财物容易聚敛,不应爱惜。”于是公孙述散发所有的黄金、绢帛,招募敢死队五千余人分配给延岑。 延岑在成都市桥先布疑阵,树立旌旗,擂鼓向东汉军队挑战。 同时悄悄派出奇兵绕到吴汉军队的后面,打败吴汉军。 吴汉堕马落水,抓着马尾才脱离险境。 吴汉的军队只剩下七天用的粮草,秘密准备战船,打算撤退。 蜀郡太守南阳人张堪听说以后,火速前往求见吴汉,陈述公孙述必然灭亡、不应退军的策略。 吴汉接受他的意见,于是故意示弱,挑动敌人出战。 冬,十一月,臧宫咸阳门;戊寅,述自将数万人攻汉,使延岑拒宫。 大战,岑三合三胜,自旦及日中,军士不得食,并疲。 汉因使护军高午、唐邯将锐卒数万击之,述兵大乱;高午奔陈刺述,洞胸堕马,左右舆入城。 述以兵属延岑,其夜,死;明旦,延岑以城降。 辛巳,吴汉夷述妻子,尽灭公孙氏,并族延岑,遂放兵大掠,焚述宫室。 帝闻之怒,以谴汉。 又让刘尚曰:“城降三日,吏民从服,孩儿、老母,口以万数。 一旦放兵纵火,闻之可为酸鼻。 尚宗室子孙,更尝吏职,何忍行此!仰视天,俯视地,观放、啜羹,二者孰仁?良失斩将吊民之义也!” 冬季,十一月,臧宫进驻成都咸阳门。 戊寅(十八日),公孙述亲自率领数万人攻打吴汉,派延岑抗击臧宫。 双方展开大战,延岑三战三胜,从早晨打到中午,官兵得不到饭食,全都感到疲劳。 吴汉于是派遣护军高午、唐邯率领精锐部队数万人攻打公孙述,公孙述的军队大乱。 高午直奔阵前,猛刺公孙述,公孙述胸被刺穿,掉下战马,左右将他抬入城中。 公孙述把军队交给延岑,当夜去世。 第二天,延岑献城投降。 辛巳(二十一日),吴汉诛杀公孙述的妻子儿女,屠杀公孙氏家族,长幼不留。 并将延岑灭族,然后纵兵大肆掳掠,焚烧公孙述宫室。 刘秀听说以后大怒,因此谴责吴汉。 又谴责刘尚说:“成都城投降已经三天,官民都服从归顺。 连同孩子和母亲,人口数以万计,一旦纵兵放火,听到的人都会酸鼻掉泪。 你是汉宗室子弟,又曾经当过官吏,怎么忍心做出这种事!仰视苍天,俯视大地,比较秦西巴释放小鹿、乐羊吃他儿子的肉羹,这两个人谁仁义?你们真是失掉了斩杀敌将、拯救百姓的道义!” 初,述征广汉李业为博士,业固称疾不起。 述羞不能致,使大鸿胪尹融奉诏命以劫业,“若起则受公侯之位,不起赐以毒酒。”融譬旨曰:“方今天下分崩,孰知是非,而以区区之身试于不测之渊乎!朝廷贪慕名德,旷官缺位,于今七年,四时珍御,不以忘君;宜上奉知己,下为子孙,身名俱全,不亦优乎!”业乃叹曰:“古人危邦不入,乱邦不居,为此故也。 君子见危授命,何乃诱以高位重饵哉!”融曰:“宜呼室家计之。”业曰:“丈夫断之于心久矣,何妻子之为!”遂饮毒而死。 述耻有杀贤之名,遣使吊祠,赙赠百匹,业子逃,辞不受。 述又聘巴郡谯玄,玄不诣;亦遣使者以毒药劫之,太守自诣玄庐,劝之行,玄曰:“保志全高,死亦奚恨!”遂受毒药。 玄子瑛泣血叩头于太守,愿奉家钱千万以赎父死,太守为请,述许之。 述又征蜀郡王皓、王嘉,恐其不至,先系其妻子,使者谓嘉曰:“速装,妻子可全。”对曰:“犬马犹识主,况于人乎!”王皓先自刎,以首付使者。 述怒,遂诛皓家属。 王嘉闻而叹曰:“后之哉!”乃对使者伏剑而死。 犍为费贻不肯仕述,漆身为癞,阳狂以避之。 同郡任永、冯信皆托青盲以辞征命。 帝既平蜀,诏赠常少为太常,张隆为光禄勋。 谯玄已卒,祠以中牢,敕所在还其家钱,而表李业之闾。 征费贻、任永、冯信,会永、信病卒,独贻仕至合浦太守。 上以述将程乌、李育有才干,皆擢用之。 于是西土咸悦,莫不归心焉。 当初,公孙述征召广汉人李业当博士,李业坚持说有病而不肯接受。 公孙述因不能把李业召来而感到羞耻,派大鸿胪尹融拿着诏书胁迫李业:“你如果接受职位就封公侯,如果不接受职位就赐予毒酒。”尹融解释说:“当今天下分崩离析,谁知道什么是是和非,而敢用区区身体去试探不可测的深渊?朝廷仰慕您的名望品德,给您留下官位,到现在已七年了。 四季进贡的山珍美味,不会忘记送给您。 您应该让奉知己,下为子孙,性命和名誉都可保全,这样做不是上策吗?”李业于是叹息说:“古人说,危险之邦不进入,混乱之邦不居住,我正是为了这个缘故。 君子遇到危险而肯献出生命,为什么竟用高官厚禄引诱呢?”尹融说:“应该叫家人来商量。”李业说:“大丈夫决心断绝仕途已经很久了,为什么要和妻子儿女商量?”于是饮毒酒而死。 公孙述耻于背上杀死贤才的名声,派使者吊丧祭祀,赠送一百疋绢帛助丧。 李业的儿子李逃跑,推辞不接受。 公孙述又聘请巴郡人谯玄,谯玄不接受任命。 公孙述也派使者用毒药相威胁。 太守亲自到谯玄家拜访,劝他动身,谯玄说:“坚持我的志向,保全我的气节,死又有何遗憾!”于是接受毒药。 谯玄的儿子谯瑛通哭,向太守磕头,情愿捐献家产一千万钱,以赎父亲的死罪。 太守为此请示公孙述,公孙述应允。 公孙述又征召蜀郡人王皓、王嘉,怕他们不来,先拘捕他们的妻子儿女。 使节对王嘉说:“赶快整理行装,妻子儿女可以保全。”王嘉回答说:“狗、马还认识主人,何况人呢?”王皓先自刎而死,使者用首级上报。 公孙述大怒,于是诛杀王皓的家属。 王嘉听说后叹息说:“我走在后面了!”于是面对使节用剑自杀而死。 犍为郡人费贻,不肯做公孙述的官,身涂油漆成为癞疮,假装疯狂以逃避做官。 同郡人任永、冯信全都假托患青光眼而辞谢征召。 刘秀平定蜀地后,下诏追赠常少为太常,追赠张隆为光禄勋。 谯玄已经去世,用羊、猪各一头祭祀,命令当地官府还给他家赎死的钱。 在李业家所居地的里门刻石,表彰他的节操。 征召费贻、任永、冯信,正巧任永、冯信病逝,只有费贻官至合浦太守。 刘秀因公孙述的将领程乌、李育有才干,一齐提拔任用。 于是蜀地上下喜悦,百姓无不归顺。 初,王莽以广汉文齐为益州太守,齐训农治兵,降集群夷,甚得其和。 公孙述时,齐固守拒险,述拘其妻子,许以封侯,齐不降。 闻上即位,间首遣使自闻。 蜀平,征为镇远将军,封成义侯。 起初,王莽任命广汉人文齐当益州郡太守。 文齐劝导农民耕田,训练军队,招降各部夷人,郡内十分和平。 公孙述时代,文齐据守险要。 公孙述拘捕他的妻子儿女,向他许愿封做侯爵,文齐不肯投降。 后来他听说刘秀即位,派人从小路到洛阳,为自己呈上奏章。 蜀郡平定后,刘秀征召文齐当镇远将军,封成义侯。 十二月,辛卯,杨武将军马成行大司空事。 十二月辛卯(初一),杨武将军马成代理大司空职务。 是岁,参狼羌与诸种寇武都,陇西太守马援击破之,降者万余人,于是陇右清静。 援务开恩信,宽以待下,任吏以职,但总大体,而宾客故人日满其门。 诸曹时白外事,援辄曰:“此丞、掾之任,何足相烦!颇哀老子,使得遨游,若大姓侵小民,黠吏不从令,此乃太守事耳。”傍县尝有报仇者,吏民惊言羌反,百姓奔入城,狄道长诣门,请闭城发兵。 援时与宾客饮,大笑曰:“虏何敢复犯我!晓狄道长,归守寺舍。 良怖急者,可床下伏!”后稍定,郡中服之。 这一年,参狼羌部落和其他羌人部落侵犯武都。 陇西太守马援,击败羌军,一万余人投降,于是陇右一带平安无事。 马援的宗旨是要对人有恩德,讲求信誉,对下宽厚,任用官吏职责分明,自己只总揽大局。 因此,宾客故旧每天都挤满大门。 各部门主管有时向他报告外面的公事,马援就说:“这是丞、掾分内的事,哪值得麻烦我!可怜可怜我这老头子,让我能够游乐玩耍。 如果豪强大姓侵犯小民,或者狡猾的官吏枉法,这才是太守的事。”邻县曾有人报私仇,官民震惊,传言羌人反叛,百姓跑到城内。 狄道县长上门,请求关闭城门征调军队。 当时马援正和宾客喝酒,大笑说:“羌人怎么敢再来侵犯我?告诉狄道县长,回去守在官舍,害怕得太厉害的话,可以伏在床底下。”后来,情况逐渐安定,全郡人都佩服马援。 诏:“边吏力不足战则守,追虏料敌,不拘以逗留法。” 刘秀下诏:“边疆官吏如果没有力量交战就采取守势;追击敌人时要估量敌人的情况,或远或近,不要拘泥于军法中的‘逗留法’。” 山桑节侯王常、牟平烈侯耿况、东光成侯耿纯皆薨。 况疾病,乘舆数自临幸,复以弟广、举并为中郎将,兄弟六人,皆垂青紫,省侍医药,当世以为荣。 山桑节侯王常、牟平烈侯耿况、东光成侯耿纯都已去世。 耿况患病时,刘秀好几次亲自探望,又任命耿的弟弟耿广、耿举同时担任中郎将。 耿兄弟六人,全都身佩青紫色印信绶带,在病榻前控视、侍奉汤药,当世认为是荣耀。 卢芳与匈奴、乌桓连兵,数寇边。 帝遣骠骑大将军杜茂等将兵镇守北边,治飞狐道,筑亭障,修烽燧,凡与匈奴、乌桓大小数十百战,终不能克。 卢芳和匈奴、乌桓的军队联合,多次侵犯边境。 刘秀派遣骠骑大将军杜茂等率军镇守北方边境,整修飞狐道,修筑碉堡,建造烽火台。 和匈奴、乌桓大大小小共打了数十上百次战斗,始终不能取胜。 上诏窦融与五郡太守入朝。 融等奉诏而行,官属兵客相随,驾乘千余两,马牛羊被野。 既至,诣城门,上印绶。 诏遣使者还侯印绶,引见,赏赐恩宠,倾动京师。 寻拜融冀州牧。 又以梁统为太中大夫,姑臧长孔奋为武都郡丞。 姑臧在河西最为富饶,天下未定,士多不修检操,居县者不盈数月,辄致丰积;奋在职四年,力行清洁,为众人所笑,以为身处脂膏不能自润。 及从融入朝,诸守、令财货连毂,弥竟川泽;唯奋无资,单车就路,帝以是赏之。 刘秀诏令窦融和五郡太守到京都洛阳朝见。 窦融等接到诏令后动身前往,官属和兵客跟随,车队有一千多辆,马牛羊遍野。 到达以后,窦融前往城门,奉上印信绶带。 刘秀下诏派使者发还侯爵印信绶带。 接见窦融,对他的赏赐恩宠轰动了洛阳。 不久,刘秀任命窦融当冀州牧。 又任命梁统当太中大夫,姑臧县长孔奋当武都郡丞。 姑臧县在河西是最富饶的地方,当时全国还未平定,士人多不检点,没有节操,在县长的位置上不满几个月就积累起大量财富。 孔奋在职四年,行为清正廉洁,被众人所讥笑,认为他身在油脂之中却不能滋润自己。 等到跟随窦融到京都洛阳,各郡守、县令的钱财货物装了一车又一车,布满平川洼泽,唯独孔奋没有财产,只乘一辆车上路。 刘秀因此奖赏他。 帝以睢阳令任延为武威太守,帝亲见,戒之曰:“善事上官,无失名誉。”延对曰:“臣闻忠臣不和,和臣不忠。 履正奉公,臣子之节;上下雷同,非陛下之福。 善事上官,臣不敢奉诏。”帝叹息曰:“卿言是也!” 刘秀任命睢阳县令任廷当武威太守。 刘秀亲自召见,告诫他说:“好好侍奉长官,不要丢掉名誉。”任延回答说:“我听说忠诚的臣子与人不和睦,与人和睦的臣子不忠诚。 履行正道,奉公守法,是臣子的节操。 如果下级对上级随声附和,那不是陛下的福分。 陛下说要好好侍奉长官,我不敢接受。”刘秀叹息说:“你说得对呀!” 十三年(丁酉、37) 十三年(丁酉,公元37年) 春,正月,庚申,大司徒侯霸薨。 春季,正月庚申(初一),大司徒侯霸去世。 戊子,诏曰:“郡国献异味,其令太官勿复受!远方口实所以荐宗庙,自如旧制。”时异国有献名马者,日行千里,又进宝剑,价直百金。 诏以剑赐骑士,马驾鼓车。 上雅不喜听音乐,手不持珠玉。 尝不猎,车驾夜还,上东门候汝南郅恽拒关不开。 上令从者见面于门间,恽曰:“火明辽远。”遂不受诏。 上乃回,从东中门入,明日,恽上书谏曰:“昔文王不敢于游田,以万民惟正之供。 而陛下远猎山林,夜以继昼,其如社稷宗庙何!”书奏,赐恽布百匹,贬东中门候为参封尉。 戊子(二十九日),刘秀下诏:“各郡、封国进贡山珍海味,太官不能再接受。 远方进献祭祀宗庙食物,则依照旧例。”当时外国有进献良马的,可日行千里;又有人进献宝剑,价值一百两黄金。 刘秀下诏,把宝剑赏赐给骑士,让良马去驾皇家的鼓车。 刘秀平素不喜欢听音乐,手不持珍珠宝玉。 有一次外出打猎,车驾夜里返回,上东门候汝南人郅恽拒绝开门。 刘秀命随从在门缝间和郅恽见面,郅恽说:“灯火太远,看不清是谁。”于是不接受诏命。 刘秀只好返回,从东中门进城。 第二天,郅恽上书规劝说:“从前,周文王不敢沉溺于狩猎,全身心地为万民服务。 可是陛下远到山林中打猎,夜以继日,这对社稷和宗庙有什么好处呢?”奏章呈上后,刘秀赏赐郅恽一百匹布,贬逐东中门候当参封县尉。 二月,遣捕虏将军马武屯呼沱河以备匈奴。 二月,刘秀派遣捕虏将军马武屯军滹沱河,以防备匈奴。 卢芳攻云中,久不下。 其将随昱留守九原,欲胁芳来降;芳知之,与十余骑亡入匈奴,其众尽归随昱,昱乃诣阙降。 诏拜昱五原太守,封镌胡侯。 卢芳进攻云中,久攻不下。 卢芳的将领随昱在九原留守,想胁迫卢芳投降东汉。 卢芳得知后,与十余名骑兵卫士逃入匈奴地区。 卢芳的部众全都属随昱所有,随昱于是到洛阳投降。 刘秀下诏,任命随昱当五原太守,封为镌胡侯。 朱祜奏:“古者人臣受封,不加王爵。”丙辰,诏长沙王兴、真定王得、河间王邵、中山王茂皆降爵为侯:丁巳,以赵王良为赵公,太原王章为齐公,鲁王兴为鲁公。 是时,宗室及绝国封侯者凡一百三十七人。 富平侯张纯,安世之四世孙也,历王莽世,以敦谨守约保全前封;建武初,先来诣阙,为侯如故。 于是有司奏:“列侯非宗室不宜复国。”上曰:“张纯宿卫十有余年,其勿废!”更封武始侯,食富平之半。 朱祜上奏章说:“古时候,臣子受封,不是直系皇族,不封王爵。”丙辰(二十七日),刘秀下诏,长沙王刘兴、真定王刘得、河间王刘邵、中山王刘茂,都降爵为侯。 丁巳(二十八日),改封赵王刘良为赵公,太原王刘章为齐公,鲁王刘兴为鲁公。 这时,刘氏皇族以及原封国撤销而由后世继承爵位的,共一百三十七人。 富平侯张纯,是张安世的四世孙,曾经历王莽时代,因敦厚谨慎守法而能保全爵位。 建武初年,张纯先来归附,照旧为侯。 现在主管部门上奏:“侯爵中除非刘姓宗室,不应恢复封国。”刘秀说:“张纯在宫禁中值宿警卫已十余年,不要废除。”改封为武始侯,封地为富平县的一半。 庚午,以绍嘉公孔安为宋公,承休公姬常为卫公。 庚午(疑误),封绍嘉公孔安为宋公,承休公姬常为卫公。 三月,辛未,以沛郡太守韩歆为大司徒。 三月辛未(十二日),刘秀任命沛郡太守韩歆当大司徒。 丙子,行大司空马成复为杨武将军。 丙子(十七日),代理大司空职务的马成又担任杨武将军。 吴汉自蜀振旅而还,至宛,诏过家上冢,赐谷二万斛;夏四月,至京师。 于是大飨将士,功臣增邑更封凡三百六十五人,其外戚、恩泽封者四十五人。 定封邓禹为高密侯。 食四县;李通为固始侯,贾复为胶东侯,食六县;余各有差。 已殁者益封其子孙,或更封支庶。 吴汉从蜀地整军返回,到达宛城。 刘秀下诏,准许他到家乡祭祀祖坟,赐谷二万斛。 夏季,四月,吴汉回到洛阳。 于是刘秀举行盛大宴会犒赏将士。 有功之臣封土调整增加的,共计三百六十五人。 外戚及加恩分封的,有四十五人。 封邓禹为高密侯,辖地四个县。 封李通为固始侯、贾复为胶东侯,辖地都是六个县。 其他侯爵的封地各有等差。 对已经死去的,加封他的子孙,或改封其宗族旁支。 帝在兵间久,厌武事,且知天下疲耗,思乐息肩,自陇、蜀平后,非警急,未尝复言军旅。 皇太子尝问攻战之事,帝曰:“昔卫灵公问陈,孔子不对。 此非尔所及。”邓禹、贾复知帝偃干戈,修文德,不欲功臣拥众京师,乃去甲兵,敦儒学。 帝亦思念,欲完功臣爵土,不令以吏职为过,遂罢左、右将军官。 耿等亦上大将军、将军印绶,皆以列侯就第,加位特进,奉朝请。 刘秀在军旅中时间很长,厌倦战争,而且知道天下百姓疲惫贫困,渴望休息。 自从陇、蜀平定之后,除非有危险紧急的情况,未曾再谈论军事。 皇太子曾向他请教打仗的事,刘秀说:“从前卫灵公请教战争的事,孔子不肯答复。 这不是你应该问的。”邓禹、贾复知道刘秀决定放下武器,用礼乐教化进行统治,不愿功臣们身在洛阳而拥有重兵,于是二人交出军权,潜心研究儒家经典。 刘秀也考虑到功臣们今后的去向,想保全他们的爵位和封地,不让他们因为职务而有过失,于是撤销左将军、右将军的官职。 耿等也交出大将军、将军的印信绶带,全都以侯爵的身份离开朝廷,回到自己的宅第。 他们被加以特进之衔,定期参加朝会。 邓禹内行淳备,有子十三人,各使守一艺,修整闺门,教养子孙,皆可以为后世法,资用国邑,不修产利。 邓禹性格敦厚,有十三个儿子,让他们各自研习一种技能。 他治家的严谨,对子孙的教育,都可以作为后世效法的榜样。 家里的开支取自封地的收入,不从其他产业营利。 贾复为人刚毅方直,多大节,既还私第,阖门养威重。 朱祜等荐复宜为宰相,帝方以吏事责三公,故功臣并不用,是时,列侯唯高密、固始、胶东三侯与公卿参议国家大事,恩遇甚厚。 帝虽制御功臣,而每能回容,宥其小失。 远方贡珍甘,必先遍赐诸侯,而太官无余,故皆保其福禄,无诛谴者。 贾复刚毅正直,有大节。 回到宅第以后,关起门来修身养性。 朱祜等举荐贾复,认为他适宜做宰相,而刘秀正责成三公整顿官吏制度,所以一律不任用功臣。 这时,侯爵中只有高密侯邓禹、固始侯李通、胶东侯贾复三人和三公九卿一起议论国家大事,恩宠特别深厚。 刘秀虽然控制功臣,但往往能维护包容他们,原谅他们的小过失。 远方进贡珍味美食,一定先赏赐所有诸侯,而太官都没有多余的,因此功臣全都保持他们的爵位财产,没有被诛杀或谴退的。 益州传送公孙述瞽师、效庙乐器、葆车、舆辇,于是法物始备。 时兵革既息,天下少事,文书调役,务从简寡,至乃十存一焉。 益州把公孙述的盲人乐师、祭祀用的乐器、用五采羽毛编成篷盖的车,以及帝王后妃专用的各种车辆等,送到洛阳,于是帝王仪伏所用的器物才开始完备。 当时战事已经平息,天下少事,各种公文的往来和差役的调遣,力求从简从少,只有从前的十分之一。 甲寅,以冀州牧窦融为大司空。 融自以非旧臣,一旦入朝,在功臣之右,每朝会进见,容貌辞气,卑恭已甚,帝以此愈亲厚之。 融小心,久不自安,数辞爵位,上疏曰:“臣融有子,朝夕教导以经艺,不令观天文,见谶记,诚欲令恭肃畏事,恂恂守道,不愿其有才能,何况乃当传以连城广土,享故诸侯王国哉!”因复请间求见,帝不许。 后朝罢,逡巡席后,帝知欲有让,遂使右左传出。 他日会见,迎诏融曰:“日者知公欲让职还土,故命公暑热且自便;今相见,宜论他事,勿得复言。”融不敢重陈请。 甲寅(疑误),刘秀任命冀州牧窦融当大司空。 窦融因自己不是刘秀的旧臣,一旦入朝,官位在那些功臣之上,所以朝会晋见,神情和言辞都十分卑谦,刘秀因此更加亲近厚待他。 窦融小心翼翼,内心却总是不安,几次请求辞去官职和爵位。 他上书说:“我有儿子,每天早晚用儒家经典教导他。 不让他学习天文,不准他研究预知祸福的谶记,只想让他恭敬怕事,恪守正道,不愿他有才能,何况竟要把连接几个城市的广大土地传给他,让他享受继承诸侯王国呢!”因此又请求单独晋见刘秀。 刘秀不准。 后来,有一次朝会完毕,窦融在席位后面徘徊,刘秀知道他要谈辞职的事,就让左右传旨催他离开。 几天以后,有一天刘秀见到窦融,对他说:“那天,我知道你要辞职,归还封土,所以让左右告诉你,天气太热,暂且去自己凉快一下。 今天见面,应当谈论别的 事,不能再说辞职。”于是窦融不敢再提这件事。 五月,匈奴寇河东。 五月,匈奴侵犯河东郡。 十四年(戊戌、38) 十四年(戊戌,公元38年) 夏,邛谷王任贵遣使上三年计,即授越太守。 夏季,邛王任贵派使者呈递三年的计簿,报告人口、赋税、治安等情况。 刘秀任命任贵当越太守。 秋,会稽大疫。 秋季,会稽郡瘟疫流行。 莎车王贤、鄯善王安皆遣使奉献。 西域苦匈奴重敛,皆愿属汉,复置都护;上以中国新定,不许。 莎车王贤、鄯善王安都派使者进贡。 西域各国被匈奴的大量征敛所苦,都愿归属汉朝,愿朝廷重新设置都护。 刘秀因为中原刚刚平定,不肯应许。 太中大夫梁统上疏曰:“臣窃见元帝初元五年,轻殊死刑三十四事,哀帝建平元年,轻殊死刑八十一事;其四十二事手杀人者,减死一等。 自是之后,著为常准,故人轻犯法,吏易杀人。 臣闻立君之道,仁义为主,仁者爱人,义者正理。 爱人以除残为务,正理以去乱为心;刑罚在衷,无取于轻。 高帝受命,约令定律,诚得其宜,文帝唯除省肉刑、相坐之法,自余皆率由旧章。 至哀、平继体,即位日浅,听断尚寡。 丞相王嘉轻为穿凿,亏除先帝旧约成律,数年之间百有余事,或不便于理,或不厌民心,谨表其尤害于体者,傅奏于左。 愿陛下宣诏有司,详择其善,定不易之典!”事下公卿。 光禄勋杜林奏曰:“大汉初兴,蠲除苛政,海内欢欣;及至其后,渐以滋章。 果桃菜茹之馈,集以成赃,小事无防于义,以为大戮。 至于法不能禁,令不能止,上下相遁,为敝弥深。 臣愚以为宜如旧制,不合翻移。”统复上言曰:“臣之所奏,非曰严刑。 《经》曰:‘爰制百姓,于刑之衷。 ’衷之为言,不轻不重之谓也。 自高祖至于孝宣,海内称治,至初元、建平而盗贼浸多,皆刑罚不衷,愚人易犯之所致也。 由此观之,则刑轻之作,反生大患,惠加奸轨,而害及良善也!”事寝,不报。 太中大夫梁统上书说:“我看到,元帝初元五年,死罪减刑的有三十四件。 哀帝建平元年,死罪减刑的有八十一件,其中四十二件是亲手杀人,而作减死一等判决。 从此以后,成为惯例,所以人们轻率犯法,官吏轻视杀人。 我听说做君主的道义,是以仁义为主。 仁是爱人,义是坚持原则。 爱人就要以除暴为目的,坚持原则就要以消灭祸乱为中心。 设置刑罚在于适中,不能偏轻。 高祖承受天命,制订法令,确实都很恰当。 文帝只取消了肉刑和连坐法,其余全都遵循旧制。 到哀帝、平帝继位,在位时间短,处理案子还很少。 丞相王嘉轻率地穿凿附会,删减先辈君王的既定法律规章,几年之间有一百余件事,有的不合道理,有的不得民心。 我谨把其中对大体为害最严重的,附在后边,向您陈奏。 希望陛下命令主管部门,仔细选择好的律条,制订一部不容更改的法典。”刘秀把梁统的奏章交给公卿讨论。 光禄勋杜林上奏说:“汉朝初兴时,废除苛政,四海之内欢欣鼓舞。 等到以后,法令逐渐增多,连果桃、菜蔬之类的馈赠,都集中起来成为赃物。 小的事不妨害大义,也要判处死刑。 以至于发展到有法不禁,有令不止,上下互相掩护逃避,弊病更加严重。 我认为应沿袭原有的法令条文,不宜于重新制订修改。”梁统又上奏说:“我所奏请的,并不是说要有严刑峻法。 《书经》上说:‘治理百姓,刑法要适中。 ’适中的意思是不轻也不重。 从高祖到宣帝,天下被称为治平,到元帝、哀帝时,盗贼渐渐增多,都是因为刑罚不适中,愚昧的人轻视犯法所造成的。 由此看来,减轻刑罚的作法,反而酿成大祸。 对奸诈不轨的人施恩,就是伤害善良的人。”这件事情被搁置,没有再交付讨论。 十五年(己亥、39) 十五年(己亥,公元39年) 春,正月,辛丑,大司徒韩歆免。 歆好直言,无隐讳,帝每不能容,歆于上前证岁将饥凶,指天画地,言甚刚切,故坐免归田里。 帝犹不释,复遣使宣诏责之;歆及子婴皆自杀。 歆素有重名,死非其罪,众多不厌;帝乃追赐钱谷,以成礼葬之。 春季,正月辛丑(二十三日),免去大司徒韩歆的职务。 韩歆性格刚直,说话不隐讳,刘秀往往不能容忍。 韩歆在刘秀面前有根有据地说天下将有严重的饥馑荒年出现,并指天划地,言辞非常激烈,因此被免职,回归故里。 韩歆走后,刘秀仍然不能消气,又派使者宣读诏书责备他。 韩歆和儿子韩婴全都自杀。 韩歆平素享有重名,无罪被逼死,人多不服,刘秀于是追赠钱谷,以完整的礼仪安葬他。 臣光曰:昔高宗命说曰:“若药弗暝眩,厥疾弗瘳。”夫切直之言,非人臣之利,乃国家之福也。 是以人君日夜求之,唯惧弗得闻。 惜乎,以光武之世而韩歆用直谏死,岂不为仁明之累哉! 臣司马光曰:从前,商王武丁对傅说说:“如果药物不能使人感到昏眩,疾病就不能痊愈。”激烈直率的话,对臣子不利,却是国家的福分。 所以君王日夜寻求这样的话,唯恐听不到。 可惜呵,在光武帝时代,韩韵竟因直言进谏而死,岂不是仁义圣明的缺欠吗! 丁未,有星孛于昴。 丁未(二十九日),有异星出现在昂宿。 以汝南太守欧阳歙为大司徒。 刘秀任命汝南太守欧阳歙当大司徒。 匈奴寇钞日盛,州郡不能禁。 二月,遣吴汉率马成、马武等北击匈奴,徙雁门、代郡、上谷吏民六万余口置居庸、常山关以东,以避胡寇。 匈奴左部遂复转居塞内,朝廷患之,增缘边兵,部数千人。 匈奴的侵扰掠夺一天比一天厉害,州、郡无力禁止。 二月,派遣吴汉率领马成、马武等北上打击匈奴。 迁徙雁门郡、代郡、上谷郡的官民六万余人,安置到居庸关、常山关以东,以避开匈奴的骚扰。 匈奴左部于是又转移到边 塞以内居住。 朝廷为此担忧,在边塞增派武装部队,每个据点达数千人。 夏,四月,丁巳,封皇子辅为右翊公,英为楚公,阳为东海公,康为济南公,苍为东平公,延为淮阳公,荆为山阳公,衡为临淮公,焉为左翊公,京为琅邪公。 癸丑,追谥兄为齐武公,兄仲为鲁哀公。 帝感功业不就,抚育二子章、兴,恩爱甚笃;以其少贵,欲令亲吏事,使章试守平阴令,兴缑氏令;其后章迁梁郡太守,兴迁弘农太守。 夏季,四月丁巳(十一日),刘秀封皇子刘辅为右翊公,刘英为楚公,刘阳为东海公,刘康为济南公,刘苍为东平公,刘延为淮阳公,刘荆为山阳公,刘衡为临淮公,刘焉为左翊公,刘京为琅邪公。 癸丑(十七日),刘秀追封大哥刘为齐武公,二哥刘仲为鲁哀公。 刘秀感念大哥刘功业未成。 抚育刘的两个儿子刘章、刘兴,十分宠爱。 因为他们年轻而地位尊贵,想让他们亲身体验了解行政事务,派刘章暂时代理平阴县令,刘兴暂时代理缑氏县令。 后来刘章升任梁郡太守,刘兴升任弘农太守。 帝以天下垦田多不以实自占,又户口、年纪互有增减,乃诏下州郡检核。 于是刺史、太守多为诈巧,苟以度田为名,聚民田中,并度庐屋、里落,民遮道啼呼;或优饶豪右,侵刻羸弱。 刘秀因为全国的耕地面积自行申报,多不据实,并且户口、年龄都有增减,于是下诏,令各州郡进行检查核实。 当时州刺史、郡太守多行诡诈,投机取巧,他们胡乱地以丈量土地为名,把农民聚集到田中,连房屋、乡里村落也一并丈量,百姓挡在道路上啼哭呼喊;有的官吏优待豪强,侵害苛待贫弱的百姓。 时诸郡各遣使奏事,帝见陈留吏牍上有书,视之云:“颖川、弘农可问,河南、南阳不可问。”帝诘吏由趣,吏不肯服,抵言“于长寿街上得之”。 帝怒。 时东海公阳年十二,在幄后言曰:“吏受郡敕,当欲以垦田相方耳。”帝曰:“即如此,何故言河南、南阳不可问?”对曰:“河南帝城,多近臣;南阳帝乡,多近亲;田宅逾制,不可为准。”帝令虎贲将诘问吏,吏乃实首服,如东海公对。 上由是益奇爱阳。 当时各郡各自派使者呈递奏章,刘秀发现陈留郡官吏的简牍上面有字,看到上面写的是:“颖川、弘农可以问,河南、南阳不可问。”刘秀责问陈留的官吏是怎么回事,官吏不肯承认,抵赖说“是在长寿街上捡到的。”刘秀大怒。 当时东海公刘阳只有十二岁,在帐子后面说:“那是官吏接受郡守下的指令,将要同其他郡丈量土地的情况作比较。”刘秀说:“既然这样,为什么说河南、南阳不可问?”刘阳回答说:“河南是京都,有很多陛下亲近的臣僚;南阳是陛下的故乡,有很多皇亲国戚。 他们的田地住宅都超过规定,不能做标准。”刘秀命虎贲中郎将责问陈留官吏,那个官吏才据实承认,正像东海公刘阳所回答的一样。 刘秀于是更加喜爱刘阳。 认为他不同寻常。 遣谒者考实二千石长吏阿枉不平者。 冬,十一月,甲戌,大司徒歙坐前为汝南太守,度田不实,赃罪千余万,下狱。 歙世授《尚书》,八世为博士,诸生守阙为歙求哀者千余人,至有自髡剔者。 平原礼震,年十七,求代歙死;帝竟不赦,歙死狱中。 刘秀派遣谒者对二千石官员中循私枉法的行为进行考察核实。 冬季,十一月甲戌(初一),有大司徒欧阳歙因先前在汝南太守任内丈量土地作弊,获赃款一千余万,被逮捕下狱。 欧阳歙家世代教授《尚书》,有八代人是博士。 学生门徒守在宫门外替欧阳歙求情的有一千余人,甚至有人把自己的头发剃掉,自处髡刑。 平原人礼震才十七岁,请求替欧阳歙去死。 刘秀终究未赦免,欧阳歙死在狱中。 十二月,庚午,以关内侯戴涉为大司徒。 十二月庚午(二十七日),刘秀任命关内侯戴涉当大司徒。 卢芳自匈奴复入居高柳。 卢芳从匈奴地区又返回内地,住在高柳。 是岁,骠骑大将军杜茂坐使军吏杀人,免。 使杨武将军马成代茂,缮治障塞,十里一候,以备匈奴。 使骑都尉张堪领杜茂营,击破匈奴于高柳。 拜堪渔阳太守。 堪视事八年,匈奴不敢犯塞,劝民耕稼,以致殷富。 百姓歌曰:“桑无附枝,麦秀两岐。 张君为政。 乐不可支!” 这年,骠骑大将军杜茂因指使军官杀人而被免职。 命杨武将军马成代替杜茂的职务。 马成修缮要塞,每隔十里有一个烽燧,以防备匈奴进犯。 刘秀命骑都尉张堪率领杜茂的部队,在高柳击败匈奴。 任命张堪为渔阳太守。 张堪任职八年,匈奴不敢进犯边塞。 他鼓励百姓从事农业生产,使他们生活富足。 百姓用歌颂他:“桑树无繁枝,麦子两穗多,张君当太守,百姓真安乐。” 安平侯盖延薨。 安平侯盖延去世。 交趾泠县雒将女子征侧,甚雄勇,交趾太守苏定以法绳之,征侧忿怨。 交趾泠县雒将的女儿征侧,十分层悍勇猛。 交趾太守苏定用法律约束她,征侧怨恨。 十六年(庚子、40) 十六年(庚子,公元40年) 春,二月,征侧与其妹征贰反,九真、日南、合浦蛮俚皆应之,凡略六十五城,自立为王,都泠。 交趾刺史及诸太守仅得自守。 春季,二月,征侧和她的妹妹征贰反叛。 九真、日南,合浦的蛮人全都起来响应,共攻占六十五个城。 征侧自立为王,建都泠。 交趾郡刺史和各郡太守仅能自守。 三月,辛丑晦,日有食之。 三月,辛丑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秋,九月,河南尹张及诸郡守十余人皆坐度田不实,下狱死。 后上从容谓虎贲中郎将马援曰:“吾甚恨前杀守、相多也!”对曰:“死得其罪,何多之有!但死者既往,不可复生也!”上大笑。 秋季,九月,河南尹张和各郡太守十余人,都因丈量土地中作弊,被逮捕入狱处死。 后来,刘秀语气和缓地对虎贲中郎将马援说:“我十分悔恨先前杀了很多太守和相。”马援回答说:“他们的死和罪过相当,有什么多不 多呢?只是已经死了的人,不能再复生了。”刘秀大笑。 郡国群盗处处并起,郡县追讨,到则解散,去复屯结,青、余、幽、冀四州尤甚。 冬十月,遣使者下郡国,听群盗自相纠,五人共斩一人者,除其罪;吏虽逗留回避故纵者,皆勿问,听以禽讨为效。 其牧守令长坐界内有盗贼而不收捕者,又以畏捐城委守者,皆不以为负,但取获贼多少为殿最,唯蔽匿者乃罪之。 于是更相追捕,贼并解散,徙其魁帅于他郡,赋田受禀,使安生业。 自是牛马放牧不收,邑门不闭。 各郡、封国的盗贼处处并起,郡县追击征剿,军队到时盗贼就散开,军队离开后又重新屯聚集结,青州、徐州、幽州、冀州四个州尤其厉害。 冬季,十月,朝廷派使节到各郡、封国,听凭盗贼们自相检举攻击。 五个人共同斩杀一个人,免除五个人的罪。 即使官吏畏怯逗留、逃避、故意放纵盗贼,也一律不追究,允许以擒贼讨贼立功。 州、郡太守、县令县长在所辖界内有盗贼而不拘捕,或因畏惧懦弱弃城放弃职责的,全都不予处罚,只看捕获盗贼的多少来排列先后名次。 仅对窝藏盗贼的人才加罪。 于是,大捕盗贼,盗贼全部解散。 把他们的头领迁徙到其他郡,给他们土地,供应粮食,使他们安心生产。 从此以后,放牧的牛马晚上不用牵回,城门夜间不用关闭,一片升平景象。 卢芳与闵堪使使请降,帝立芳为代王,堪为代相,赐缯二万匹,因使和集匈奴。 芳上疏谢,自陈思望阙庭;诏报芳朝明年正月。 卢芳和闵堪派使者请求投降。 刘秀封卢芳为代王,任命闵堪当代相,赏赐绸缎二万匹,让他为朝廷安抚匈奴,建立和睦的关系。 卢芳上书谢恩,并说自己思念想往朝廷。 刘秀下诏回答卢芳,让他明年正月来朝见。 初,匈奴闻汉购求芳,贪得财帛,故遣芳还降。 既而芳以自归为功,不称匈奴所遣,单于复耻言其计,故赏遂不行。 由是大恨,入寇尤深。 起初,匈奴听说汉朝悬赏捉拿卢芳,因贪图得到财帛,所以送回卢芳让他投降。 后来卢芳以自动归附为功,不说是匈奴所遣,匈奴单于也耻于提到当初的谋划,因而汉朝没有进行赏赐。 匈奴从此大为愤恨,入境侵扰得更厉害。 马援奏,宜如旧铸五铢钱,上从之;天下赖其便。 马援上奏建议,应当按旧币制铸造五铢钱。 刘秀赞同。 百姓都因这一措施而感到方便。 卢芳入朝,南及昌平,有诏止,令更朝明岁。 卢芳入朝,南下到达昌平。 刘秀下诏命他停止,改为明年朝见。 十七年(辛丑、41) 十七年(辛丑,公元41年) 春,正月,赵孝公良薨。 初,怀县大姓李子春二孙杀人,怀令赵穷治其奸,二孙自杀,收系子春。 京师贵戚为请者数十,终不听。 及良病,上临视之,问所欲言,良曰:“素与李子春厚,今犯罪,怀令赵欲杀之,愿乞其命。”帝曰:“吏奉法律,不可枉也。 更道他所欲。”良无复言。 既薨,上追思良,乃贳出子春。 迁为平原太守。 春季,正月,赵孝公刘良去世。 当初,怀县大姓李子春的两个孙子杀人,怀县县令赵深入追究凶犯,两个孙子自杀,李子春被捕入狱。 洛阳的皇亲国戚有数十人替李子春说情,赵始终不答应。 及至刘良病重,刘秀到他家探望,问他有什么话要说。 刘良说:“我一向和李子春交往深厚。 现在他犯罪,怀县县令赵要杀他,我愿乞求饶他一命。”刘秀说:“官吏尊奉法律,不能歪曲。 请另外说其他的愿望。”刘良不再说话。 刘良去世后,刘秀追念刘良,才赦免释放了李子春,提拔赵为平原太守。 二月,乙未晦,日有食之。 二月乙未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夏,四月,乙卯,上行幸章陵;五月,乙卯,还宫。 夏季,四月乙卯(初二),刘秀前往章陵。 五月乙卯(二十一日),返回洛阳皇宫。 六月,癸巳,临淮怀公衡薨。 六月癸巳(二十九日),临淮怀公刘衡去世。 妖贼李广攻没皖城,遣虎贲中郎将马援、骠骑将军段志讨之。 秋,九月,破皖城,斩李广。 盗贼李广攻陷皖城。 朝廷派虎贲中郎将马援、骠骑将军段志征讨。 秋季,九月,攻破皖城,斩杀李广。 郭后宠衰,数怀怨怼,上怒之。 冬,十月,辛巳,废皇后郭氏,立贵人阴氏为皇后。 诏曰:“异常之事,非国休福,不得上寿称庆。”郅恽言于帝曰:“臣闻夫妇之好,父不能得之于子,况臣能得之于君乎!是臣所不敢言。 虽然,愿陛下念其可否之计,无令天下有议社稷而已。”帝曰:“恽善怒己量主,知我必不有所左右而轻天下也!”帝进郭后子右翊公辅为中山王,以常山郡益中山国,郭后为中山太后;其余九国公皆为王。 郭皇后失宠,常怀有怨恨,刘秀对她很生气。 冬季,十月辛巳(十九日),废黜皇后郭氏,立贵人阴氏皇后。 下诏说:“这是一件异常的事,不是国家之福,不准祝福庆贺。”郅恽对刘秀说:“我听说夫妇之间的私情,做父亲的尚且不能干涉儿子,何况我们做臣子的,能够干涉君王吗?所以,我不敢说什么。 尽管如此,希望陛下考虑是否可行,不要让天下人议论社稷而已。”刘秀说:“你善于用自己的心揣度君王,知道我一定会适当处理,不会轻视天下人的反应。”刘秀封郭后的儿子右翊公刘辅为中山王,把常山郡并入中山国。 封郭后为中山太后。 其余九位皇子,全从公爵晋封为王。 甲申,帝幸章陵,修园庙,祠旧宅,观田庐,置酒作乐,赏赐。 时宗室诸母因酣悦相与语曰:“文叔少时谨信,与人不款曲,唯直柔耳,今乃能如此!”帝闻之,大笑曰:“吾治天下,亦欲以柔道行之。”十二月,还自章陵。 十月甲申(二十二日),刘秀前往章陵。 修葺先人墓园祭庙,祭祀旧宅,巡视田地农舍,摆设酒宴,演奏乐曲,进行赏赐。 当时刘氏宗室的伯母、姑母、婶娘们因喝酒喝得酣畅高兴,在一起说:“刘秀小时候谨慎守信,和人交往不殷勤应酬,仅知柔和而已,今天竟能如此!”刘秀听说以后,大笑说:“我治理天下,也要推行柔和之道。”十二月,刘秀从章陵回到洛阳。 是岁,莎车王贤复遣使奉献,请都护;帝赐贤西域都护印绶及车旗、黄金、锦绣。 敦煌太守裴遵上言:“夷狄不可假以大权;又令诸国失望。”诏书收还都护印绶,更赐贤以汉大将军印绶;其使不肯易,遵迫夺之。 贤由是始恨,而犹诈称大都护,移书诸国,诸国悉服属焉。 这一年,莎车王贤又派使者进贡,请求设置都护。 刘秀赐给贤西域都护印信绶带,以及车辆、旗帜、黄金、绵绣。 敦煌太守裴遵上书说:“对于夷狄,不可以授给他们大权,而且这样做会使其他各国失望。”刘秀于是下诏书收回都护印信、绶带,把大将军印信、绶带改赐给贤。 莎车使者不肯交换,裴遵强行夺回。 贤从此开始怨恨,而仍诈称是西域都护,向西域各国发送文书,各国全都服从、归附。 匈奴、鲜卑、赤山乌桓数连兵入塞,杀略吏民;诏拜襄贲令祭肜为辽东太守。 肜有勇力,虏每犯塞,常为士卒锋,数破走之。 肜,遵之从弟也。 匈奴、鲜卑、赤山乌桓多次联合军队攻入边塞,屠杀官吏百姓,大肆掠夺。 刘秀下诏任命襄贲令祭肜当辽东太守。 祭肜勇猛有力,每当蛮族侵犯边境,他总是身先士卒,多次打败击退来犯者。 祭肜是祭遵的堂弟。 征侧等寇乱连年,诏长沙、合浦、交趾具车船,修道桥,通障溪,储粮谷。 拜马援为伏波将军,以扶乐侯刘隆为副,南击交趾。 征侧等连年为寇作乱,朝廷命长沙、合浦、交趾等郡准备车辆船只,修筑道路、桥梁,打通山间溪谷的道路,储备粮食。 任命马援当伏波将军、扶乐侯刘隆当副统帅,南征交趾。 十八年(壬寅、42) 十八年(壬寅,公元42年) 二月,蜀郡守将史歆反,攻太守张穆,穆逾城走;宕渠杨伟等起兵以应歆。 帝遣吴汉等将万余人讨之。 二月,蜀郡守将史歆反叛,攻打太守张穆,张穆越城逃跑。 宕渠人杨伟等起兵响应史歆。 刘秀派遣吴汉等率领一万余人进行讨伐。 甲寅,上行幸长安;三月,幸蒲坂,祠后土。 甲寅(疑误),刘秀前往长安。 三月,到达蒲坂,祭祀后土神。 马援缘海而进,随山刊道千余里,至浪泊上,与征侧等战,大破之,追至禁,贼遂散走。 马援缘着大海推进,沿山开道一千余里,抵达浪泊。 同征侧等交战,大败征侧,追到禁,征侧部众于是四散奔逃。 夏,四月,甲戌,车驾还宫。 夏季,四月甲戌(十五日),刘秀返回洛阳。 戊申,上行幸河内;戊子,还宫。 戊申(疑误),刘秀前往河内郡。 戊子(二十九日),返回洛阳皇宫。 五月,旱。 五月,发生旱灾。 卢芳自昌平还,内自疑惧,遂复反,与闵堪相攻连月。 匈奴遣数百骑迎芳出塞。 芳留匈奴中十余年,病死。 卢芳从昌平返回后,内心疑虑恐惧,于是再度反叛,同闵堪互相攻击,连战数月。 匈奴派数百名骑兵接卢芳到塞外。 卢芳留在匈奴,十余年后,病死。 吴汉发广汉、巴、蜀三郡兵,围成都百余日,秋,七月,拔之,斩史歆等。 汉乃乘桴沿江下巴郡,杨伟等惶恐解散。 汉诛其渠帅,徙其党与数百家于南郡、长沙而还。 吴汉征调广汉、巴、蜀三郡的部队,包围成都一百余天。 秋季,七月,攻陷成都,斩杀史歆等。 吴汉于是乘筏顺江而下,抵达巴郡。 扬伟等惊恐瓦解。 吴汉诛杀了叛军首领,把他们的党羽数百家迁到南郡、长沙,然后返回。 冬,十月。 庚辰,上幸宜城;还,祠章陵;十二月,还宫。 冬季,十月庚辰(二十四日),刘秀前往宜城。 返回时,在章陵祭祀父祖。 十二月,回到洛阳。 是岁,罢州牧,置刺史。 这一年,撤销州牧,设置刺史。 五官中郎将张纯与太仆朱浮奏议:“礼,为人子,事大宗,降其私亲。 当除今亲庙四,以先帝四庙代之。”大司徒涉等奏“立元、成、哀、平四庙。”上自以昭穆次第,当为元帝后。 五官中郎将张纯和太仆朱浮上奏上建议:“按照礼制,既做某人的儿子,就应尊奉大宗,降低自己父母亲的地位。 应当撤除现在章陵的四座父祖祭庙,用陛下即位前四位先帝的祭庙代替。”大司徒戴涉等上奏:“请建立元帝、成帝、哀帝、平帝四座祭庙。”刘秀认为,按照宗族的辈份,他应是元帝刘的后代。 十九年(癸卯、43) 十九年(癸卯,公元43年) 春,正月,庚子,追尊宣帝曰中宗。 始祠昭帝、元帝于太庙,成帝、哀帝、平帝于长安,舂陵节侯以下于章陵;其长安、章陵,皆太守、令、长侍祠。 春季,正月庚子(十五日),刘秀追尊宣帝刘询为中宗。 开始在太庙祭祀昭帝、元帝。 在长安祭祠成帝、哀帝、平帝,在章陵祭祀刘秀高祖父舂陵节侯刘买及以下的先人。 长安、章陵两地的祭庙,全由当地太守、县令、县长负责侍奉祭祀。 马援斩征侧、征贰。 马援诛斩征侧、征贰姐妹。 妖贼单臣、傅镇等相聚入原武城,自称将军。 诏太中大夫臧宫将兵围之,数攻不下,士卒死伤。 帝召公卿、诸侯王问方略,皆曰:“宜重其购赏。”东海王阳独曰:“妖巫相劫,势无久立,其中必有悔欲亡者 ,但外围急,不得走耳。 宜小挺缓,令得逃亡,逃亡,则一亭长足以禽矣。”帝然之,即敕宫彻围缓贼,贼众分散。 夏四月,拔原武,斩臣、镇等。 贼寇单臣、傅镇等聚众进入原武城,自称将军。 刘秀下诏,命太中大夫臧宫率兵包围原武城,屡次攻城不克,士兵有不少伤亡。 刘秀召集公卿、诸王询问方略,众人都说:“应该提高悬赏价格。”唯独皇子东海王刘阳说:“这群人被妖师、巫师所胁迫,势必不能长久。 其中一定有后悔想逃跑的,只是外面围攻太急,不能逃走罢了。 应该稍稍放松,让他们能够逃亡。 逃亡溃散,有一个亭长就可以对付了。”刘秀认为说得很对,命臧宫撤围,放走贼兵,于是贼军四散。 夏季,四月,攻陷原武城,斩杀单臣、傅镇等。 马援进击征侧余党都阳等,至居风,降之;峤南悉平。 援与越人申明旧制以约束之,自后骆越奉行马将军故事。 马援进军追击征侧余党都阳等,追到居风,都阳等投降,峤南全部平定。 马援向越人申明原有的制度,约束他们。 从此以后,南越土著一直奉行马援的规定。 闰月,戊申,进赵、齐、鲁三公爵皆为王。 闰四月戊申(二十五日),赵公刘栩、齐公刘章、鲁公刘兴都晋封为王。 郭后既废,太子强意不自安。 郅恽说太子曰:“久处疑位,上违孝道,下近危殆,不如辞位以奉养母氏。”太子从之,数因左右及诸王陈其恳诚,愿备藩国。 上不忍,迟回者数岁。 六月,戊申,诏曰:“《春秋》之义,立子以贵。 东海王阳,皇后之子,宜承大统。 皇太子强,崇执谦退,愿备藩国,父子之情,重久违之。 其以强为东海王,立阳为皇太子,改名庄。” 郭皇后被废,皇太子刘强心不自安。 郅恽劝告太子说:“长久地处在不稳定的位置上,上违背孝道,下靠近危险。 不如辞去太子之位,以奉养母亲。”刘强听从劝告。 多次托刘秀左右亲信和诸王表达他的诚意,希望退居藩国。 刘秀不忍心这样做,迟疑徘徊了几年。 本年六月戊申(二十六日),刘秀下诏:“《春秋》大义,选立继承人,以身份高贵为标准。 东海王刘阳是皇后之子,应该继承皇位。 皇太子刘强,坚决谦让,愿退居藩国。 出于父子之情,难以长久违背他的愿望。 今封刘强为东海王;立刘阳为皇太子,改名刘庄。” 袁宏论曰:夫建太子,所以重宗统,一民心也,非有大恶于天下,不可移也。 世祖中兴汉业,宜遵正道以为后法。 今太子之德未亏于外。 内宠既多,嫡子迁位,可谓失矣。 然东海归藩,谦恭之心弥亮;明帝承统,友于之情愈笃;虽长幼易位,兴废不同,父子兄弟,至性无间。 夫以三代之道处之,亦何以过乎! 袁宏论曰:设立太子,为的是尊重宗法统绪,统一民心,如果不是对天下有重大罪恶,就不该变动。 光武帝中兴汉家大业,应当遵循正道以作为后世的楷模。 如今太子的德行对外无所亏损,对内又多得恩宠,将嫡子改易位次,可以说是一个失误了。 然而东海王刘强归于藩王地位,谦恭的心更加豁亮;明帝刘庄承继大统,对兄弟的情谊更加深厚。 虽然长幼位置改变,一兴一废结局不同,但是父子兄弟之间,存在着真情,没有隔阂。 即使以三代之道来处理,又怎能超过呢! 帝以太子舅阴识守执金吾,阴兴为卫尉,皆辅导太子。 识性忠厚,入虽极言正议,及与宾客语,未尝及国事。 帝敬重之,常指识以敕戒贵戚,激厉左右焉。 兴虽礼贤好施,而门无游侠,与同郡张宗、上谷鲜于裒不相好,知其有用,犹称所长而达之;友人张汜、杜禽,与兴厚善,以为华而少实,俱私之以财,终不为言;是以世称其忠。 刘秀任命皇太子刘庄的舅父阴识代理执金吾,任命另一位舅父阴兴当卫尉,一齐辅导太子。 阴识天性忠厚,在朝廷中虽然直言正谏,但等到和宾客们一起谈话时,从不涉及国事。 刘秀敬重他,常常指着他告诫皇亲贵戚,勉励左右仿效。 阴兴虽然礼贤下士,乐于助人,但宾客中没有豪杰侠客。 他和同郡人张宗、上谷人鲜于裒关系不好,但知道他们对国家有用,仍然称赞其长处推荐他们做官。 友人张汜、杜禽,和阴兴交往很深,阴兴认为他们华而不实,都只在钱财上帮助他们,始终不替他们说话,所以世人称赞他对国家的忠诚。 上以沛国桓荣为议郎,使授太子经。 车驾幸太学,会诸博士论难于前,荣辨明经义,每以礼让相厌,不以辞长胜人,儒者莫之及,特加赏赐。 又诏诸生雅歌击磬,尽日乃罢。 帝使左中郎将汝南钟兴授皇太子及宗室诸侯《春秋》,赐兴爵关内侯。 兴辞以无功,帝曰:“生教训太子及诸王侯,非大功耶?”兴曰:“臣师少府丁恭。”于是复封恭,面兴遂固辞不受。 刘秀任命沛国人桓荣当议郎,命他教授太子儒家经典。 刘秀亲自到太学,召集众博士在他面前讨论问题,提出质疑。 桓荣辩析和阐述经典的精义,每每以礼让的态度使人折服,不以言辞锋利压倒对方,其他儒家学者都赶不上他。 刘秀对他特加赏赐。 刘秀又命学生们一面击磬,一面唱儒家的雅歌。 一整天才结束。 刘秀让左右郎将汝南人钟兴教授皇太子和宗室诸侯爵读《春秋》,封钟兴为关内侯。 钟兴以自己没有功劳而推辞。 刘秀说:“你教训太子和亲王侯爵,不是大功劳吗?”钟兴说:“我是从师于少府丁恭。”刘秀于是又封丁恭为关内侯。 而钟兴则坚决推辞,没有接受。 陈留董宣为雒阳令。 湖阳公主苍头白日杀人,因匿主家,吏不能得。 及主出行,以奴骖乘,宣于夏门亭候之,驻车叩马,以刀画地,大言数主之失;叱奴下车,因格杀之。 主即还宫诉帝,帝大怒,召宣,欲棰杀之。 宣叩头曰:“愿乞一言而死。”帝曰:“欲何言?”宣曰:“陛下圣德中兴,而纵奴杀人,将何以治天下乎?臣不须棰,请得自杀!”即以头击楹,流血被面。 帝令小黄门持之。 使宣叩头谢主,宣不从;强使顿之,宣两手据地,终不肯俯。 主曰:“文叔为白衣时,藏亡匿死,吏不敢至门;今为天子,威不能行一令乎?”帝笑曰:“天子不与白衣同!”因敕:“强项令出!”赐钱三十万;宣悉以班诸吏。 由是能搏击豪强,京师莫不震。 陈留人董宣担任洛阳令。 刘秀的姐姐湖阳公主的奴仆白天杀人,就藏在公主家里,官吏不能逮捕他。 后来公主出门,让这奴仆陪同乘车。 董宣在夏门亭等候,叫车停下,上前扣住了马缰绳,用刀划着地,大声数落公主的过失,怒喝那奴仆下车,接着就杀死了他。 公主立即回宫告诉了刘秀。 刘秀大怒,召董宣前来,要用刑杖把他打死。 董宣叩头说:“我请求说句话再死。”刘秀说:“打算说什么?”董宣说:“陛下圣德,复兴汉室,却放纵奴仆杀人,将怎么治理天下呢?我不等着被打死,请让我自杀吧!”就头撞大柱,流了一脸血,刘秀命太监拽住他。 后来让董宣叩头向公主道歉,董宣不服从,就叫人使劲按他的脑袋。 董宣两手撑着地面,到底不肯低头。 公主对刘秀说:“你当平民百姓的时候,窝藏逃犯,官吏不敢上门来找;现在当了皇帝,威权就不能行使在一个县令的身上吗?”刘秀笑着说:“天子跟平民不同!”接着命令:“硬脖子县令出去!”刘秀赏钱三十万,董宣都分给了手下官吏。 从此他能够打击豪强,京城的人,无不震惊害怕。 九月,壬申,上行幸南阳;进幸汝南南顿县舍,置酒会,赐吏民,复南顿田租一岁。 父老前叩头言:“皇考居此日久,陛下识知寺舍,每来辄加厚恩,愿赐复十年。”帝曰:“天下重器,常恐不任,日复一日,安敢远期十岁乎!”吏民又言:“陛下实惜之,何言谦也!”帝大笑,复增一岁。 进幸淮阳、梁、沛。 九月壬申(二十一日),刘秀前往南阳。 又前往汝南郡南顿县,设置盛大酒宴,赏赐官民,下令免除南顿县田租一年。 父老们上前叩头,说:“陛下的父亲住在本县时间很长,陛下对本县的官俯衙门也很熟悉,每次圣驾来临都赐予厚恩。 愿陛下免除本县田租十年。”刘秀说:“帝王之位是天下大器,常常担心不能胜任,过一天是一天,怎么敢远推到十年呢?”大家又说:“陛下实际是吝惜,为什么要说谦恭的话呢?”刘秀大笑。 于是又增加一年。 接着,刘秀前往淮阳县、梁郡、沛国。 西南夷栋蚕反,杀长吏;诏武威将军刘尚讨之。 路由越,邛谷王任贵恐尚既定南边,威法必行,己不得自放纵;即聚兵起营,多酿毒酒,欲先劳军,因袭击尚。 尚知其谋,即分兵先据邛都,遂掩任贵,诛之。 西南夷栋蚕部落反叛,诛杀地方官员。 刘秀下诏,命武威将军刘尚讨伐。 大军路过越郡,邛谷王任贵害怕刘尚平定南方边境以后,朝廷的政令和法律必定得以推行,而自己不能再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于是聚集军队,筑起营寨,酿制了大量毒酒,想先用毒酒慰劳军队,然后进攻袭击。 刘尚得知了他的阴谋,即刻分兵先去攻取邛都,然后袭击任贵,把他诛杀。 二十年(甲辰、44) 二十年(甲辰,公元44年) 春,二月,戊子,车驾还宫。 春季,二月戊子(初十),刘秀返回洛阳皇宫。 夏,四月,庚辰,大司徒戴涉坐入故太仓令奚涉罪,下狱死。 帝以三公连职,策免大司空窦融。 夏季,四月庚辰(初三)大司徒戴涉被指控陷害前太仓令奚涉,被逮捕入狱,处死。 刘秀认为三公的职务相连,颁策书免去大司空窦融的职务。 广平忠侯吴汉病笃,车驾亲临,问所欲言,对曰:“臣愚,无所知识,惟愿陛下慎无赦而已。”五月,辛亥,汉薨;诏送葬如大将军霍光故事。 广平忠侯吴汉病重,刘秀亲往探望,问他有什么话要说。 吴汉回答说:“我愚昧没有知识,只希望陛下特别谨慎,不要赦免罪犯而已。”五月辛亥(初四),吴汉去世。 刘秀下诏,命隆重安葬,礼仪如同安葬大将军霍光的旧例。 汉性强力,每从征伐,帝未安,常侧足而立。 诸将见战陈不利,或多惶惧,失其常度,汉意气自若,方整厉器械,激扬吏士。 帝时遣人观大司马何为,还言方修战攻之具,乃叹曰:“吴公差强人意,隐若一敌国矣!”每当出师,朝受诏,夕则引道,初无辨严之日。 及在朝廷,斤斤谨质,形于体貌。 汉尝出征,妻子在后买田业,汉还,让之曰:“军师在外,吏士不足,何多买田宅乎!”遂尽以分与昆弟、外家。 故能任职以功名终。 吴汉性格刚强有力。 每当跟随刘秀出征,刘秀没有安顿好,他就总是小心地侍立。 将领们看到战斗形势不利,多数人惊慌失措,失去常度,而吴汉却神态自若,同时加紧准备兵器,激励官兵的士气。 刘秀有时派人去看吴汉在干什么,回报就说正在准备作战进攻的装备。 刘秀于是叹息说:“吴汉比较令人满意,他的威重使人感到就像一个敌国。”吴汉每次出征,早上接到命令,晚上就踏上征途,从来没有时间准备行装。 及至在朝廷,他处处谨慎,表现在举止和态度上。 有一次吴汉率军出征,妻子儿女在后方购置田产。 吴汉回来,责备她说:“军队在外,官兵供给不足,为什么要大量购置田地房舍呢!”于是全都分给兄弟和舅父家。 吴汉因此能够终身任职,享有功名。 匈奴寇上党、天水,遂至扶风。 匈奴入侵上党郡、天水郡,到达扶风进犯。 帝苦风眩,疾甚,以阴兴领侍中,受顾命于云台广室。 会疾瘳,召见兴,欲以代吴汉为大司马,兴叩头流涕固让,曰:“臣不敢惜身,诚亏损圣德,不可苟冒!”至诚发中,感动左右,帝遂听之。 太子太傅张湛,自郭后之废,称疾不朝,帝强起之,欲以为司徒,湛固辞疾笃,不能复任朝事,遂罢之。 刘秀被一种头痛目眩的病所折磨,病得很严重。 任命阴兴兼任侍中,在云台广室向他托付身后之事。 等到病好以后,刘秀召见阴兴,打算让他接替吴汉担任大司马。 阴兴叩头,流着眼泪,坚决推辞。 他说:“我不敢爱惜自己的生命,实在是担心有损于陛下的圣德,所以不能随便冒充。”诚意发自内心,感动了刘秀左右的侍从,刘秀于是依从了他。 太子太傅张湛,自从郭皇后被废之后,便称病不再上朝。 刘秀勉强他上朝,要任命他当司徒。 张湛说自己病得很重,不能再担任朝廷官员,坚决推辞。 于是刘秀把他免职。 六月,庚寅,以广汉太守河内蔡茂为大司徒,太仆朱浮为大司空。 壬辰, 以左中郎将刘隆为骠骑将军,行大司马事。 六月庚寅(十四日),刘秀任命广汉太守河内人蔡茂当大司徒,任命太仆朱浮当大司空。 壬辰(十六日),任命左中郎将刘隆当骠骑将军,代理大司马的职务。 乙未,徙中山王辅为沛王。 以郭况为大鸿胪,帝数幸其第,赏赐金帛,丰盛莫比,京师号况家为“金穴”。 乙未(十九日),刘秀把中山王刘辅改封沛王。 任命郭况当大鸿胪。 刘秀多次到郭况家,赏赐金帛,丰盛无比,洛阳人称郭况家是“金穴”。 秋,九月,马援自交趾还,平陵孟冀迎劳之。 援曰:“方今匈奴、乌桓尚扰北边,欲自请击之,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卧床上在儿女子手中邪!”冀曰:“谅!为烈士当如是矣!” 秋季,九月,马援从交趾返回,平陵人孟冀迎接、慰劳他。 马援说:“现在匈奴、乌桓还在侵扰北部边疆,我想请求出兵讨伐。 男子汉只应当战死在疆场,用马革裹尸送回家乡安葬罢了,怎么能躺在床上,死在女人手中呢?”孟冀说:“确实如此!做烈士就应当这样!” 冬,十月,甲午,上行幸鲁、东海、楚、沛国。 冬季,十月甲午(二十日),刘秀前往鲁国、东海国、楚国、沛国。 十二月,匈奴寇天水、扶风、上党。 十二月,匈奴入侵天水、扶风、上党。 壬寅,车驾还宫。 壬寅(二十八日),刘秀返回洛阳皇宫。 马援自请击匈奴,帝许之,使出屯襄国,诏百官祖道。 援谓黄门郎梁松、窦固曰:“凡人富贵,当使可复贱也;如卿等欲不可复贱,居高坚自持。 勉思鄙言!”松,统之子;固,友之子也。 马援请求攻打匈奴,刘秀准许,让马援出兵驻屯襄国,下诏命令百官祭祀路神,为马援饯行。 马援对黄门郎梁松、窦固说:“一个人富贵以后,还可以回到贫贱地位。 如果你们不希望再贫贱,就要身居高位而自己谨慎小心。 请考虑我说的话!”梁松是梁统的儿子,窦固是窦友的儿子。 刘尚进兵与栋蚕等连战,皆破之。 刘尚进兵和栋蚕等交战,连战连捷。 二十一年(乙巳、45) 二十一年(乙巳,公元45年) 春,正月,追至不韦,斩栋蚕帅,西南诸夷悉平。 春季,正月,刘尚追击到不韦县,斩杀栋蚕。 西南夷人地区全都平定。 乌桓与匈奴、鲜卑连兵为寇,代郡以东尤被乌桓之害;其居止近塞,朝发穹庐,莫至城郭,五郡民庶,家受其辜,至于郡县损坏,百姓流亡,边陲萧条,无复人迹。 秋,八月,帝遣马援与谒者分筑堡塞,稍兴立郡县,或空置太守、令、长,招还人民。 乌桓居上谷塞外白山者最为强富,援将三千骑击之,无功而还。 乌桓和匈奴、鲜卑的军队联合起来进行侵扰。 代郡以东受乌桓部落的伤害,尤其严重。 乌桓部落的居住地接近边塞,早晨从他们的帐篷中出发,傍晚就能抵达城郭,沿边五郡的百姓,家家户户受到侵害。 以至于郡县遭到破坏,人民流亡,边境萧条,不见人烟。 秋季,八月,刘秀派遣马援和谒者分别修筑城堡要塞,逐渐恢复郡县,在有些地方虚设太守、县令、县长,招集百姓返回故乡。 乌桓部落中,以聚居在上谷郡塞外白山地区的最为强悍富庶。 马援率领三千名骑兵袭击,不能取胜,返回。 鲜卑万余骑寇辽东,太守祭肜率数千人迎击之,自被甲陷陈;虏大奔,投水死者过半,遂穷追出塞;虏急,皆弃兵裸身散走。 是后鲜卑震怖,畏肜,不敢复窥塞。 鲜卑部落一万余骑兵侵犯辽东郡。 辽东太守祭肜率领数千人迎击。 祭肜亲自身穿盔甲上阵冲杀。 鲜卑骑兵大举奔逃,落水而死的超过一半,祭肜于是穷追至塞外。 鲜卑人在急迫中,全都抛弃武器,赤身裸体四散逃命。 从此以后,鲜卑人感到震恐,畏惧祭肜,不敢再窥伺边塞。 冬,匈奴寇上谷、中山。 冬季,匈奴进犯上谷、中山。 莎车王贤浸以骄横,欲兼并西域,数攻诸国,重求赋税,诸国愁惧。 车师前王、鄯善、焉耆等十八国俱遣子入侍,献其珍宝;及得见,皆流涕稽首,愿得都护。 帝以中国初定,北边未服,皆还其侍子,厚赏赐之。 诸国闻都护不出,而侍子皆还,大忧恐,乃与敦煌太守檄,“愿留侍子以示莎车,言侍子见留,都护寻出,冀且息其兵。”裴遵以状闻,帝许之。 莎车王贤逐渐骄横跋扈,想要兼并西域,不断进攻邻国,索求沉重的赋税,西域各国忧虑恐惧。 于是车师前王国、鄯善国、焉耆国等十八国,同时派他们的王子到洛阳充当人质,奉献珍宝。 等到晋见皇帝刘秀时全都痛哭流涕地叩头,希望汉朝再派西域都护。 刘秀因中原刚刚安定,北方异族还未顺服,所以让各国的人质全都返回,赏赐他们丰厚的礼物。 西域各国听说汉朝不肯派出都护,而让人质全都返回,十分忧愁恐惧,于是给敦煌太守裴遵呈送公文:“希望您留下我们的人质,向莎车国宣称:人质已被留下,汉朝的都护不久就会出关,望暂且停止军事行动。”裴遵将情况奏报,刘秀应允。 二十二年(丙午、46) 二十二年(丙午,公元46年) 春,闰正月,丙戌,上幸长安;二月,己巳,还雒阳。 春季,闰正月丙戌(十九日),刘秀去长安。 二月己巳(疑误),返回洛阳。 夏,五月,乙未晦,日有食之。 夏季,五月乙未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秋,九月,戊辰,地震。 秋季,九月戊辰(疑误),发生地震。 冬,十月,壬子,大司空朱浮免;癸丑,以光禄勋杜林为大司空。 冬季,十月壬子(十九日),免去大司空朱浮的职务。 癸丑(二十日),任命光禄勋杜林当大司空。 初,陈留刘昆为江陵令,县有火灾,昆向火叩头,火寻灭;后为弘农太守,虎皆负子渡河。 帝闻而异之,徵昆代林为光禄勋。 帝问昆曰:“前在江陵,反风灭火,后守弘农,虎北渡河,行何德政而致是事?”对曰:“偶然耳。”左右皆笑,帝叹曰:“此乃长者之事言也!”顾命书诸策。 起初,陈留人刘昆当江陵令,县里发生火灾,刘昆对着烈火磕头,大火随即熄灭。 后来刘昆当弘农太守,郡中老虎都背着幼虎渡过黄河远去。 刘秀听说以后感到惊奇,征召刘昆代替杜林当光禄勋。 刘秀问刘昆:“以前你在江陵,转变风向,扑灭烈火;后在弘农任太守,老虎向北渡过黄河。 你推行的什么德政,竟至发生这样的事?”刘昆回答:“不过是偶然碰上罢了。”左右侍从都忍不住笑起来。 刘秀叹息说:“这才是年高有德的人说的话。”下令把这件事记载在史书上。 是岁,青州蝗。 这一年,青州发生蝗灾。 匈奴单于舆死,子左贤王乌达侯立;复死,弟左贤王蒲奴立。 匈奴中连年旱蝗,赤地数千里,人畜饥疫,死耗太半。 单于畏汉乘春敝,乃遣使诣渔阳求和亲;帝遣中郎将李茂报命。 匈奴单于舆去世。 儿子左贤王乌达侯继位,不久又去世。 乌达候的弟弟左贤王蒲奴继位。 匈奴所辖地区连年发生旱灾、蝗灾,数千里荒无生机,人和牲畜因饥饿和瘟疫流行,已死去多半。 匈奴单于畏惧东汉朝廷乘其疲惫进行攻击,就派使节到渔阳请求和亲。 刘秀派遣中郎将李茂回报。 乌桓乘匈奴之弱,击破之,匈奴北徙数千里,幕南地空。 诏罢诸边郡亭候、吏卒、以币帛招降乌桓。 乌桓部落乘着匈奴汗国衰落,发起攻击,击败匈奴。 匈奴向北迁徙数千里,沙漠以南地区成为一片空地。 刘秀下诏撤销沿边各郡亭候和边防官兵。 又用金钱和绢帛招降乌桓部落。 西域诸国侍子久留敦煌,皆愁思亡归。 莎车王贤知都护不至,击破鄯善,攻杀龟兹王。 鄯善王安上书:“愿复遣子入侍,更请都护;都护不出,诚迫于匈奴。”帝报曰:“今使者大兵未能得出,如诸国力不从心,东西南北自在也。”于是鄯善、车师复附匈奴。 西域各国充当人质的王子长期留在敦煌,都愁眉不展,因思乡而逃回本国。 莎车王贤知道东汉朝廷不会派都护来,于是出兵击败鄯善,击杀龟兹国王。 鄯善王安给汉朝上书说:“愿意再派王子到洛阳做人质,再次请求汉朝廷派都护。 如果汉朝廷不派都护,只能被迫向匈奴屈服。”刘秀回答说:“现在使节和军队无力派遣,如果西域各国感到力不从心,东西南北,何去何从,自己选择。”于是鄯善国、车师国又归附匈奴。 班固论曰:孝武之世,图制匈奴,患其兼从西国,结党南羌,乃表河曲列四郡,开玉门,通西域,以断匈奴右臂,隔绝南羌、月氏;单于失援,由是远遁,而幕南无王庭。 遭值文、景玄默,养民五世,财力有余,士马强盛,故能睹犀布、瑁,则建珠崖七郡;感酱、竹杖,则开柯、越;闻天马、蒲陶,则通大宛、安息;自是殊方异物,四面而至。 于是开苑囿,广宫室,盛帷帐,美服玩,设酒池肉林以飨四夷之客,作鱼龙角抵之戏以观视之;及赂遗赠送,万里相奉,师旅之费,不可胜计。 至于用度不足,乃榷酒酤,管盐铁,铸白金,造皮币,算至车船,租及六畜。 民力屈,财用竭,因之以凶年,寇盗并起,道路不通,直指之使始出,衣绣杖斧,断斩于郡国,然后胜之。 是以末年遂弃轮台之地而下哀痛之诏。 岂非仁圣之所悔哉! 班固论曰:汉武帝时代,图谋制服匈奴。 担忧匈奴吞并西域各国,同西羌各部落结成联盟。 于是在黄河以西设立四郡,打开玉门关,打通通往西域的道路,以此切断匈奴右臂,隔绝匈奴同南羌、月氏各部落的交通。 单于失去外力援助,因此不得不逃向远方,浩瀚沙漠以南没有匈奴王庭。 西汉文帝、景帝时代长期宁静,人民休养生息,历经五朝,财富有余,兵强马壮。 所以看到南方的犀布、瑁,就设置珠崖等七郡;为酱、竹杖所动,就设置柯、越两郡;听说天马、葡萄,则远交大宛、安息。 从此各方的珍奇物品,从四面八方进入中国。 于是,朝廷开辟园林,扩建宫殿,帷帐豪华,衣服玩物艳丽。 建立酒池肉林以款待远道而来的各国使节宾客,又作“鱼龙”“角抵”的游戏来观赏。 加上贿赂馈赠,万里相送,所耗军旅费用,不可胜计。 以至于国库开支不足,只好实行酒专卖、盐专卖、铁专卖。 铸造白金币、鹿皮币。 连坐车乘船,以及饲养牛羊猪狗等六畜,都要征税。 用尽民力,财源枯竭。 接着又发生灾荒,盗贼蜂起,道路断绝。 为此,朝廷派出使节,穿着锦绣的衣服,手持代表权力的斧钺,到各郡各封国惩罚诛斩,而后才克服了困难局面。 所以到汉武帝末年,决心放弃新疆轮台,颁下哀痛的诏书。 这难道不是表示仁圣之君的悔意吗? 且通西域,近有龙堆,远则葱岭,身热、头痛、悬度之厄,淮南、杜钦、杨雄之论,皆以为此天地所以界别区域,绝外内也。 西域诸国,各有君长,兵众分弱,无所统一,虽属匈奴,不相亲附;匈奴能得其马畜、旃而不能统率,与之进退。 与汉隔绝,道里又远,得之不为益,弃之不为损,盛德在我,无取于彼。 故自建武以来,西域思汉威德,咸乐内属,数遣使置质于汉,愿请都护。 圣上远览古今,因时之宜,辞而未许;虽大禹之序西戎,周公之让白雉,太宗之却走马,义兼之矣! 再说通使西域,距离近的有龙堆,距离远的则有葱岭,那里有身热、头痛、悬度等险恶地段,按照刘安、杜钦、扬雄的看法,都认为那里是天地用以划分疆界、隔绝内外之处。 西域各国,各有君王,士兵分散力弱,无法统一。 虽然归附匈奴,却并不心悦诚服。 匈奴能得到他们的马匹牲畜、毛织品,但却不能统率他们的军队,和他们共进退。 西域各国和西汉朝廷互相隔绝,又路途遥远。 得到它,对汉室没有利益;丢弃它,对汉室没有损害。 盛大的恩德出自汉室,汉室对他们却没任何索取。 所以,自从光武帝刘秀以来,西域各国思念汉朝的威望高德,全都乐意归降,多次派出使节,把王子送到汉朝充当人质,请求设置都护。 圣明的皇帝纵览古今,因时机还没有成熟,推辞而没有承诺。 从前,虽然有大禹的善待西戎部落,周公的退回白野鸡,汉文帝的不接受千里马,而刘秀的做法,却包含了上述所有的意义。

汉纪三十六 世祖光武皇帝下建武二十三年(丁未、47)

汉纪三十六 汉光武帝建武二十三(丁未,公元47年) 春,正月,南郡蛮叛;遣武威将军刘尚讨破之。 春季,正月,南郡蛮人反叛。 东汉朝廷派遣武威将军刘尚讨伐,将蛮人击败。 夏,五月,丁卯,大司徒蔡茂薨。 夏季,五月丁卯(初八),大司徒蔡茂去世。 秋,八月,丙戌,大司空杜林薨。 秋季,八月丙戌(疑误),大司空杜林去世。 九月,辛未,以陈留玉况为大司徒。 九月辛未(十三日),任命陈留人玉况为大司徒。 冬,十月,丙申,以太仆张纯为大司空。 冬季,十月丙申(初九),任命太仆张纯为大司空。 武陵蛮精夫相单程等反,遣刘尚发兵万余人溯沅水入武击之。 尚轻敌深入,蛮乘险邀之,尚一军悉没。 武陵蛮人首领相单程等反叛。 东汉朝廷派刘尚发兵一万余人,沿沅水逆流而上,到武进行讨伐。 刘尚轻敌而深入蛮地,蛮人据险邀战,刘尚全军覆没。 初,匈奴单于舆弟右谷蠡王知牙师以次当为左贤王,左贤王次即当为单于。 单于欲传其子,遂杀知牙师。 乌珠留单于有子曰比,为右日逐王,领南边八部。 比见知牙师死,出怨言曰:“以兄弟言之,右谷蠡王次当立;以子言之,我前单于长子,我当立!”遂内怀猜惧,庭会稀阔。 单于疑之,乃遣两骨都侯监领比所部兵。 及单于蒲奴立,比益恨望,密遣汉人郭衡奉匈奴地图诣西河太守求内附。 两骨都侯颇觉其意,会五月龙祠,劝单于诛比。 比弟渐将王在单于帐下,闻之,驰以报比。 比遂聚八部兵四五万人,待两骨都侯还,欲杀之。 骨都侯且到,知其谋,亡去。 单于遣万骑击之,见比众盛,不敢进而还。 起初,匈奴单于舆的弟弟右谷蠡王知牙师依照顺序当为左贤王,而左贤王即王储,依照顺序当为单于。 但单于舆打算将其位传给自己的儿子,于是杀死了知牙师。 舆的前任、乌珠留单于的儿子名叫比,为右日逐王,统领南边八大部落。 比见知牙师被诛,口出怨言道:“若以兄弟次序来说,右谷蠡王应当继位;若伦传子,则我是前单于长子,我应当继位!”于是心怀猜忌恐惧,很少去单于王庭朝会。 单于怀疑他,就派两名骨都侯去监督统领比部下的兵马。 及至单于蒲奴继位,比愈发怒恨。 他秘密派遣汉人郭衡诣见西河太守,献上匈奴地图,请求归附。 两名骨都侯对比的意图颇有觉察,适逢五月龙城祭祀,他们便劝单于杀比。 比的弟弟渐将王在单于帐中,闻知此讯,便跑去告诉比。 于是比召集八部兵马四五万人,等待两骨都侯归来,要杀死他们。 两骨都侯在将要到达时,发觉了比的计划,便逃走了。 单于派出万名骑兵去攻打比,因见到比的军容强大,未敢进兵就撤回了。 是岁,鬲侯朱祜卒。 祜为人质直,尚儒学;为将多受降,以克定城邑为本,不存首级之功。 又禁制士卒不得虏掠百姓,军人乐放纵,多以此怨之。 同年,鬲侯朱祜去世。 朱祜为人质朴正直,崇尚儒学,身为将领,他愿意接受敌人投降,以夺取城池为目的,而不贪图用人头报功。 他还禁止士卒掳掠百姓,而军人喜欢自由放纵,因此对朱祜多怀怨恨。 二十四年(戊申、48) 二十四年(戊申,公元48年) 春,正月,乙亥,赦天下。 春季,正月乙亥(十九日),大赦天下。 匈奴八部大人共议立日逐王比为呼韩邪单于,款五原塞,愿永为藩蔽,捍御北虏。 事下公卿,议者皆以为“天下初定,中国空虚,夷狄情伪难知,不可许。”五官中郎将耿国。 独以为“宜如孝宣故事,受之,令东捍鲜卑,北拒匈奴,率厉四夷,完复边郡。”帝从之。 匈奴八大部落首领共同议定,拥立日逐王比为呼韩邪单于,派使者前往五原塞,表示愿永远做汉王朝的藩属屏障,抵御北方敌人。 光武帝将此事交付公卿商议。 大家都认为:“天下方才安定,中原空虚,而夷狄意图真假难辨,不可应许。”唯独五官中郎将耿国认为:“应当依照孝宣皇帝的先例,接受归附,命他们在东面抵御鲜卑,在北面抗拒匈奴,做四方蛮夷的表率,修复沿边诸郡。”光武帝听从了耿国的意见。 秋七月,武陵蛮寇临沅;遣谒者李嵩、中山太守马成讨之,不克。 马援请行,帝愍其老,未许,援曰:“臣尚能被甲上马。”帝令试之。 援据鞍顾眄,以示可用,帝笑曰:“矍铄哉是翁!”送遣援率中郎将马武、耿舒等将四万余人征五溪。 援谓友人杜曰:“吾受厚恩,年迫日索,常恐不得死国事;今获所愿,甘心瞑目,但畏长者家儿或在左右,或与从事,殊难得调,介介独恶是耳!” 秋季,七月,武陵蛮人攻打临沅。 东汉朝廷派谒者李嵩、中山太守马成讨伐,未能取胜。 马援请求出征,光武帝怜他年迈,不肯应允。 马援说:“我还能够身穿盔甲,上马驰骋。”光武帝命他一试身手。 马援跨在鞍上,转身回视,以示仍可征战。 光武帝笑道:“好一位精神矍铄的老翁啊!”于是派马援带领中郎将马武、耿舒等率四万余众进军五溪。 马援对友人杜说:“我受皇恩深重。 但年事已高,去日无多,总是担心不能为国而死。 今日得遂所愿,我心甘情愿,死也瞑目。 只是顾虑那些权贵子弟,他们或者近在左右,或者随从办事,很难调动,我唯独有此心病!” 冬,十月,匈奴日逐王比自立为南单于,遣使诣阙奉藩称臣。 上以问朗陵侯臧宫。 宫曰:“匈奴饥疫分争,臣愿得五千骑以立功。”帝笑曰:“常胜之家,难与虑敌,吾方自思之。” 冬季,十月,匈奴日逐王比自立为南单于,派使节到汉廷,愿做藩国,自称臣属。 光武帝询问朗陵侯臧宫的意见。 臧宫说:“匈奴发生了饥荒瘟疫和分裂争斗,我愿得到五千骑兵去 立战功。”光武帝笑道:“面对常胜将军,难以商议敌情。 我要自己考虑此事。” 二十五年(己酉、49) 二十五年(己酉,公元49年) 春,正月,辽东徼外貊人寇边,太守祭肜招降之。 肜又双财利抚纳鲜卑大都护偏何,使招致异种,骆驿款塞。 肜曰:“审欲立功,当归击匈奴,斩送头首,乃信耳。”偏何等即击匈奴,斩首二千余级,持头诣郡。 其后岁岁相攻,辄送首级,受赏赐。 自是匈奴衰弱,边无寇警,鲜卑、乌桓并入朝贡。 肜为人质厚重毅,抚夷狄以恩信,故皆畏而爱之,得其死力。 春季,正月,辽东郡塞外的貊人侵犯边境,太守祭肜招诱他们归降。 祭肜还用财物来安抚结纳鲜卑首领偏何,让他招集其他外族部落,陆续到边塞归降。 祭肜说:“你们要是真想立功,就应当回去打匈奴,斩下匈奴首领的头送来,我才会信任你们。”偏何等就去攻打匈奴,斩杀二千余人,将人头献到辽东郡官府。 此后,他们每年都去打匈奴,送来人头,接受赏赐。 匈奴势力从此衰落,而汉王朝边境不再有敌侵的警报,鲜卑、乌桓一同入朝进贡。 祭肜为人质朴敦厚,沉着坚毅,用恩惠和信义招抚外族,因此外族对他既怕又爱,拼死效力。 南单于遣其弟左贤王莫将兵万余人击北单于弟左贤王,生获之;北单于震怖,却地千余里。 北部骨都侯与右骨都侯率众三万余人归南单于。 三月,南单于复遣使诣阙贡献,求使者监护,遣侍子,修旧约。 南单于派他的弟弟左贤王莫率兵一万余众进攻北单于的弟弟左贤王,将他生擒。 北单于十分震恐,后撤了一千余里。 北匈奴所属的骨都侯和右骨都侯带领三万余人归附南单于。 三月,南单于再度遣使者到朝廷进贡,请汉朝派使者进行监护,并要求将王子送到汉朝作人质,重修旧日和约。 戊申晦,日有食之。 三月戊申晦(二十九日),出现日食。 马援军至临乡,击破蛮兵,斩获二千余人。 马援的军队到达临乡,攻破蛮兵,斩杀、俘获二千余人。 初,援尝有疾,虎贲中朗将梁松来候之 ,独拜床下,援不答。 松去后,诸子问曰:“梁伯孙,帝婿,贵重朝廷,公卿已下莫不惮之,大人奈何独不为礼?”援曰:“我乃松父友也,虽贵,何得失其序乎!” 起初,马援曾经患病,虎贲中郎将梁松前往探望。 梁松独自在床下拜见,而马援没有还礼。 梁松走后,马援的儿子们问道:“梁伯孙是皇上的女婿,朝廷显贵,公卿以下的官员没有不惧怕他的,为何唯独您对他不礼敬?”马援答道:“我是他父亲的朋友,他身份虽贵,可怎能不讲辈份呢?” 援兄子严、敦并喜讥议,通轻侠,援前在交趾,还书诫之曰:“吾欲汝曹闻人过失,如闻父母之名,耳可得闻,口不可得言也。 好论议人长短,妄是非政法,此吾所大恶也;宁死,不愿闻子孙有此行也。 龙伯高敦厚周慎,口无择言,谦约节俭,廉公有威,吾爱之重之,愿汝曹效之。 杜季良豪侠好义,忧人之忧,乐人之乐,父丧致客,数郡毕至,吾爱之重之,不愿汝曹效也。 效伯高不得,犹为谨敕之士,所谓‘刻鹄不成尚类鹜’者也;效季良不得,陷为天下轻薄子,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狗’者也。”伯高者,山都长龙述也;季良者,越骑司马杜保也;皆京兆人。 会保仇人上书,讼“保为行浮薄,乱群惑众,伏波将军万里还书以诫兄子,而梁松、窦固与之交结,将扇其轻伪,败乱诸夏。”书奏,帝召责松、固,以讼书及援诫书示之,松、固叩头流血,而得不罪。 诏免保官,擢拜龙述为零陵太守。 松由是恨援。 马援的侄子马严、马敦都爱发议论,结交游侠。 马援先前在交趾时,曾写信回家告诫他们:“我希望你们在听到他人过失的时候,就像听到自己父母的名字一样,耳可以听,而口却不能讲。 好议论他人是非,随意褒贬时政和法令,这是我最厌恶的事情。 我宁可死,也不愿听到子孙有此类行径。 龙伯高为人宽厚谨慎,言谈合乎礼法,谦恭而俭朴,廉正而威严,我对他既敬爱,又尊重,希望你们效法他。 杜季良为人豪侠仗义,将别人的忧虑当作自己的忧虑,将别人的快乐当作自己的快乐。 他父亲去世开吊,几郡的客人全来了。 我对他又敬爱又尊重,却不希望你们效法他。 效法龙伯高不成,还可以做恭谨之士,正如人们所说的‘刻鸿鹄不成还象鸭’;若是效法杜季良不成,就会堕落成天下的轻浮子弟,正如人们所说的‘画虎不成反似狗’了。”龙伯高,即山都县长龙述;杜季良,即越骑司马杜保,两人都是京兆人。 适逢杜保的仇人上书,指控杜保:“行为浮躁,蛊惑人心,伏波将军马援远从万里之外写信回家告诫侄儿不要与他来往,而梁松、窦固却同他结交,对他的轻薄伪诈行为煽风点火,败坏扰乱国家。”奏书呈上,光武帝召梁松、窦固责问,出示指控的奏书和马援告诫侄儿的书信。 梁松、窦固叩头流血,才未获罪。 诏命免去杜保官职,将龙述擢升为零陵太守。 梁松由此憎恨马援。 及援讨武陵蛮,军次下隽,有两道可入,从壶头则路近而水,从充则涂夷而运远。 耿舒欲从充道;援以为弃日费粮,不如进壶头,扼其喉咽,充贼自破;以事上之,帝从援策。 进营壶头,贼乘高守隘,水疾,船不得上;会暑甚,士卒多疫死,援亦中病,乃穿岸为室以避炎气。 贼每升险鼓噪,援辄曳足以观之,左右哀其壮意,莫不为之流涕。 耿舒与兄好侯书曰:“前舒上书当先击充,粮虽难运而兵马得用,军人数万,争欲先奋。 今壶头竟不得进,大众怫郁行死,诚可痛惜!前到临乡,贼无故自致,若夜击之,即可殄灭,伏波类西域贾胡,到一处辄止,以是失利。 今果疾疫,皆如舒言。”得书奏之,帝乃使梁松乘驿责问援,因代监军。 到后来,马援征讨武陵蛮人,大军到达下隽。 有两条道路可入蛮界:一从壶头,这条路近而水势深险;一从充县,这条路是坦途,但运输线太长。 耿舒主张走充县,马援却认为那样会消耗时日和军粮,不如进军壶头,扼住蛮人咽喉,则充县之敌将不攻自破。 两种意见上报朝廷,光武帝批准了马援的战略。 于是汉军进兵壶头。 蛮贼登高,把守险要,水流湍急,汉军舰船不能上行。 适逢酷暑,很多士兵患瘟疫而死,马援也被传染,于是在河岸凿窟栖身以避暑热。 每当蛮贼爬到高处擂鼓呐喊,马援便蹒跚跛行着察看敌情,左右随从无不为他的壮志所感而哀痛流泪。 耿舒在给他哥哥好侯耿的信中写道:“当初我曾上书建议先打充县,尽管粮草运输困难,但兵马前进无阻,大军数万,人人奋勇争先。 而如今竟在壶头滞留,官兵忧愁抑郁,行将病死,实在令人痛惜!前在临乡,敌兵无故自来,如果乘夜出击,就可以将他们全歼。 但马援就像个作生意的西域商人,所到之处,处处停留,这就是 失利的原因。 现在果然遇到了瘟疫,完全同我预言的一样。”耿收到信后上奏朝廷,于是光武帝派梁松乘驿车前去责问马援,并就此代理监军事务。 会援卒,松因是构陷援。 帝大怒,追收援新息侯印绶。 初,援在交趾,常饵薏苡实,能轻身,胜障气,军还,载之一车。 及卒后,有上书谮之者,以为前所载还皆明珠文犀。 帝益怒。 正当此时,马援去世,梁松乘机陷害马援。 光武帝大怒,下令收回马援的新息侯印信。 当初,马援在交趾时经常服食薏苡仁,因为此物可使身体轻健,抵御瘴气。 班师时,曾载回了一车。 等到马援死后,却有人上书诬告他当初用车载的全是上好的珍珠和犀角。 于是光武帝益发愤怒。 援妻孥惶惧,不敢以丧还旧茔,稿葬域西,宾客故人,莫敢吊会。 严与援妻子草索相连,诣阙请罪。 帝乃出松书以示之,方知所坐,上书诉冤,前后六上,辞甚哀切。 马援的妻子儿女又慌又怕,不敢将马援的棺柩运回祖坟,便草草葬在城西。 他门下的宾客旧友,没有人来祭吊。 马严和马援的妻子把自己用草绳捆绑起来,连在一起,到皇宫门口请罪。 于是光武帝拿出梁松的奏书给他们看,他们方才得知马援的罪名,便上书鸣冤,前后共六次,情辞十分哀伤悲切。 前云阳令扶风朱勃,指阙上书曰:“窃见故伏波将军马援,拔自西州,钦慕圣义,间关险难,触冒万死,经营陇、冀,谋如涌泉,势如转规,兵动有功,师进辄克。 诛锄先零,飞矢贯胫;出征交趾,与妻子生诀。 间复南讨,立陷临乡,师已有业,未竟而死;吏士虽疫,援不独存。 夫战或以久而立功,或以速而致败,深入未必为得,不进未必为非,人情岂乐久屯绝地不生归哉!惟援得事朝廷二十二年,北出塞漠,南渡江海,触冒害气,僵死军事,名灭爵绝,国土不传,海内不知其过,众庶未闻其毁,家属杜门,葬不归墓,怨隙并兴,宗亲怖栗,死者不能自列,生者莫为之讼,臣窃伤之!夫明主于用赏,约于用刑,高祖尝与陈平金四万斤以间楚军,不问出入所为,岂复疑以钱谷间哉!愿下公卿,平援功罪,宜绝宜续,以厌海内之望。”帝意稍解。 前任云阳县令、扶风人朱勃前往皇宫门阙上书说:“我看见已故的伏波将军马援,从西州崛起,钦敬仰慕皇上圣明仁义,历经艰险,万死一生,在陇、冀两地征战。 他的智谋如泉水一样喷涌不绝,行动如转动圆规一样灵活迅速。 他用兵战无不胜,出师攻无不克。 剿伐先零时,飞箭曾射穿他的小腿;出征交趾时,以为此行必死,曾与妻儿诀别。 过了不久又再度南征,很快攻陷临乡,大军已经建立功业,但未完成而马援先死。 军官士兵虽然遭受瘟疫,而马援也没有独自生还。 战争有以持久而取胜的,也有因速战而败亡的;深入敌境未必就正确,不深入也未必为不对。 论人之常情,难道有乐意久驻危险之地不生还的吗?马援得以为朝廷效力二十二年,在北方出塞到大漠,在南方渡江漂海。 他触冒瘟疫,死在军中,名声被毁,失去爵位,封国失传。 天下不知他所犯的过错,百姓不知对他的指控。 他的家属紧闭门户,遗体不能归葬祖坟。 对马援的怨恨和嫌隙一时并起,马氏家族震恐战栗。 已死的人,不能自己剖白;活着的人,不能为他分辩,我为此感到痛心!圣明的君王重于奖赏,轻于刑罚。 高祖曾经交给陈平四万斤金用以离间楚军,并不问账目与用途,又岂能疑心那些钱谷的开销呢?请将马援一案交付公卿议论,评判他的功罪,决定是否恢复爵位,以满足天下人的愿望。”光武帝之怒稍有消解。 初,勃年十二,能诵《诗》、《书》,常候援兄况,辞言娴雅,援裁知书,见之自失。 况知基意,乃自酌酒慰援曰:“朱勃小器速成,智尽此耳,卒当从汝禀学,勿畏也。”勃未二十,右扶风请试守渭城宰。 及援为将军封侯,而勃位不过县令。 援后虽贵,常待以旧恩而卑侮之,勃愈身 自亲。 及援遇谗,唯勃能终焉。 起初,朱勃十二岁时就能背诵《诗经》、《书经》,经常拜望马援之兄马况,言辞温文尔雅。 当时马援才开始读书,看到朱勃,他自况不如,若有所失。 马况觉出了马援的心情,就亲自斟酒安慰他说:“朱勃是小器,早成,聪明才智尽此而已,他最终将从学于你,不要怕他。”朱勃还不到十二岁,右扶风便试用他代理渭城县宰。 而等到马援做了将军并封侯的时候,朱勃的官位还不过是个县令。 马援后来虽然身居显贵,仍然常常以旧恩照顾朱勃,但又卑视和怠慢他,而朱勃本人的态度却愈发亲近。 及至马援受到诬陷。 唯有朱勃能够最终保持忠诚不渝。 谒者南阳宗均监援军,援既卒,军士疫死者太半,蛮亦饥困。 均乃与诸将议曰:“今道远士病,不可以战,欲权承制降之,何如?”诸将皆伏地莫敢应。 均曰:“夫忠臣出竟,有可以安国家,专之可也。”乃矫制调伏波司马吕种守沅陵长,命种奉诏书入虏营,告以恩信,因勒兵随其后。 蛮夷震怖,冬十月,共斩其大帅而降。 于是均入贼营,散其众,遣归本郡,为置长吏而还,群蛮遂平。 均未至,先自劾矫制之罪;上嘉其功,迎,赐以金帛,令过家上冢。 谒者、南阳人宗均任马援大军的监军。 马援去世后,官兵因瘟疫而死的已超过半数,蛮军也饥困交迫。 于是宗均同将领们商议道:“我们如今道路遥远,官兵染疾,不可以再作战了,我打算权且代表皇上发布命令招降敌人,怎么样?”将领们全都伏在地上不敢应声。 宗均说:“忠臣远在境外,若有保护国家安全之策,可以专断专行。”于是假传诏旨,调伏波司马吕种代理沅陵县长,命他带着诏书进入敌营,宣告朝廷的恩德和信义,而自己率军尾随其后。 蛮人十分震恐,冬季十月,他们一道杀死首领投降。 于是宗均进入蛮贼大营,遣散兵众,命他们各回本郡,又委任了地方官吏,然后班师。 蛮人之乱于是平定。 宗均还没到京成,先自我弹劾假传诏旨之罪。 光武帝嘉奖他的功绩,派人出迎,赏赐金帛,命他经过家乡时祭扫祖坟。 是岁,辽西乌桓大人郝旦等率众内属,诏封乌桓渠帅为侯、王、君长者八十一人,使居塞内,布于缘边诸郡,令招来种人,给其衣食,遂为汉侦候,助击匈奴、鲜卑,时司徒掾班彪上言:“乌桓天性轻黠,好为寇贼,若久放纵而无总领者,必复掠居人,但委主降掾吏,恐非所能制。 臣愚以为宜复置乌桓校尉,诚有益于附集,省国家之边虑。”帝从之,于是始复置校尉于上谷宁城,开营府,并领鲜卑赏赐、质子,岁时互市焉。 同年,辽西郡乌桓部落大人郝旦等率领部众归附汉朝。 光武帝下诏将乌桓各级首领封为侯、王、君长,共计八十一人,让他们移居塞内,分布在沿边各郡。 并命令他们招徕本族之人,由官府供给衣服饭食。 于是这些人便成为汉朝边疆的警哨,协助击讨匈奴和鲜卑。 其时,司徒掾班彪上书道:“乌桓人天性轻薄狡黠,喜做强盗,如果长久放纵而无人统领,必将再度劫掠汉朝居民。 只委派主持受降的低级官吏,恐怕不能控制他们。 我认为应当再度设置护乌桓校尉,这必将有益于招抚外族,减少国家的边疆忧患。”光武帝听从了他的建议,于是在上谷宁城重新设置护乌桓校尉,建立大营和官府,负责对鲜卑的赏赐、接送人质和每年四季的双边贸易等事务。 二十六年(庚戌、50) 二十六年(庚戌,公元50年) 正月,诏增百官奉,其千石已上,减于西京旧制,六百石已下,增于旧秩。 正月,光武帝下诏,增加百官的俸禄。 千石以上的官吏,低于西汉旧制;六百石以下的官吏,高于西汉旧制。 初作寿陵。 帝曰:“古者帝王之葬,皆陶人、瓦器、木车、茅马,使后世之人不知其处。 太宗识终始之义,景帝能述遵孝道,遭天下反覆,而霸陵独完受其福,岂不美哉!今所制地不过二三顷,无山陵陂池,裁令流水而已。 使迭兴之后,与丘陇同体。” 开始兴建皇陵。 光武帝说:“古代帝王的随葬之物,全都是陶人、瓦器、木制之车、茅编之马,使后世的人不知道陵墓所在。 文帝明了生死的真义,景帝能够遵从孝道,所以经历了天下大乱的变故之后,霸陵唯独有幸保全,这岂不是美事吗!现在设计的陵墓,占地不过二三顷,不起山陵,不修池,只令不积水而已。 使陵墓在改朝换代之后,能与丘陇泥土成为一体。” 诏遣中郎将段彬、副校尉王郁使南匈奴,立其庭,去五原西部塞八十里。 使者令单于伏拜受诏,单于顾望有顷,乃伏称臣。 拜讫,令译晓使者曰:“单于新立,诚惭于左右,愿使者众中无相屈折也。”诏听南单于入居云中,始置使匈奴中郎将,将兵卫护之。 光武帝下诏,派中郎将段彬、副校尉王郁出使南匈奴,为南匈奴建立王庭,距五原西部塞八十里。 汉朝使者命令单于伏地跪拜,接受诏书。 单于犹豫片刻,于是伏地,自称臣属。 跪拜完毕后,他命翻译告诉汉朝使者说:“单于新近即位,在左右群臣面前跪拜实在羞惭,希望使者不要在大庭广众中使单于屈节。”光武帝下诏,听任南单于进入云中郡居住。 汉朝自此设置使匈奴中郎将,领军护卫。 夏,南单于所获北虏左贤王将其众及南部五骨都侯。 合三万余人畔归,去北庭三百余里,自立为单于。 月余,日更相攻击,五骨都侯皆死,左贤王自杀,诸骨都侯子各拥兵自守。 夏季,南单于所俘虏的北匈奴左贤王带领旧部及南匈奴的五位骨都侯,共计三万多人,叛变北逃,在距北匈奴王庭三百余里处,自立为单于。 一个多月以后,发生了内讧,每天互相攻击,五位骨都侯全部死去,左贤王自杀,五位骨都侯的儿子们各自拥兵独立。 秋,南单于遣子入侍。 诏赐单于冠带、玺绶、车马、金帛、甲兵、什器。 又转河东米二万五千斛,牛羊三万六千头以赡给之。 令中郎将将弛刑五十人,随单于所处,参辞讼,察动静。 单于岁尽辄遣奉奏,送侍子入朝,汉遣谒者送前侍子还单于庭,赐单于及阏氏、左·右贤王以下缯彩合万匹,岁以为常。 于是云中、五原、朔方、北地、定襄、雁门、上谷、代八郡民归于本土。 遣谒者分将弛刑,补治城郭,发遣边民在中国者布还诸县,皆赐以装钱,转给粮食。 时城郭丘墟,扫地更为,上乃悔前徙之。 秋季,南单于派遣儿子到汉朝做人质。 光武帝下诏,赐给南单于官帽、腰带、印玺、车马、金帛、武器及日用什物。 又从河东郡调粮二万五千斛、牛羊三万六千头供给南匈奴。 命令中郎将率领免刑囚徒五十人,跟随南单于,参与处理诉讼案件,并伺察动静。 到了年底,南单于便派使者呈送奏书,护送做新人质的王子到汉朝。 汉朝则派谒者将上一次充当人质的王子送回单于王庭,赐给单于和王后、左右贤王及以下官员彩色丝绸一万匹,每年如此,成为常例。 于是,云中、五原、朔方、北地、定襄、雁门、上谷、代等八郡的流亡居民回到本土。 汉朝派出谒者,分别带领免刑囚徒修补整治城墙。 并遣送内迁中原的边疆居民回到各县,对返归的人全都赐给治装费,调粮供应。 此时沿边城郭已成废墟,需要清除瓦砾,重新建设,于是光武帝对先前的徙民之举感到后悔。 冬,南匈奴五骨都侯子复将其众三千人归南部,北单于使骑追击,悉获其众。 南单于遣兵拒之,逆战不利,于是复诏单于徙居西河美稷,因使段彬、王郁留西河拥护之,令西河长史岁将骑二千、弛刑五百人助中郎将卫护单于,冬屯夏罢,自后以为常。 南单于既居西河,亦列置诸部王,助汉捍戍北地、朔方、五原、云中、定襄、雁门、代郡,皆领部众,为郡县侦逻耳目。 北单于惶恐,颇远所掠汉民以示善意,钞兵每到南部下,还过亭候,辄谢曰:“自击亡虏日逐耳,非敢犯汉民也。” 冬季,南匈奴五位骨都侯之子率领部众三千人回归南匈奴,北匈奴单于派骑兵追击,将他们全部俘获。 南匈奴单于发兵抵抗北匈奴,迎战失利。 于是光武帝再次下诏,让南单于移居西河郡美稷县,命段彬、王郁留驻西河护卫。 又命西河长史每年冬天带领二千骑兵、五百免刑囚徒协助中郎将护卫南单于,冬天屯驻,到夏天时撤走,从此成为常例。 南单于移民西河郡以后,依旧设立诸部落王,协助汉朝戍守北地、朔方、五原、云中、定襄、雁门、代郡。 诸部落王全都率领部众为郡县巡逻侦察。 北单于十分惊恐,送回了不少被掠走的汉朝居民,以表示善意。 每当其突击部队南下南匈奴,经过汉朝的边塞亭燧,便致歉道:“我们只是讨伐叛徒日逐王而已,不敢侵犯汉朝居民。” 二十七年(辛亥、51) 二十七年(辛亥,公元51年) 夏,四月,戊午,大司徒玉况薨。 夏季,四月戊午(二十一日),大司徒玉况去世。 五月,丁丑,诏司徒、司空并去“大”名,改大司马为太尉。 骠骑大将军行大司马刘隆即日罢,以太仆赵熹为太尉,大司农冯勤为司徒。 五月丁丑(十一日),光武帝下诏,命将大司徒、大司空的“大”字全都去掉,并将大司马改为太慰。 将骠骑大将军、代理大司马刘隆即日罢免,任命太仆赵熹为太尉,大司农冯勤为司徒。 北匈奴遣使诣武威求和亲,帝召公卿廷议,不决;皇太子言曰:“南单于新附,北虏惧于见伐,故倾耳而听,争欲归义耳。 今未能出兵而反交通北虏,臣恐南单于将有二心,北虏降者且不复来。”帝然之,告武威太守勿受其使。 北匈奴派使者到武威郡请求和亲。 光武帝召集公卿在朝堂商议,决定不下。 皇太子说道:“南单于新近归附,北匈奴害怕遭到讨伐,所以倾耳听命,争着要归顺汉朝。 如今我们没能为南匈奴出兵,却反与北匈奴交往,我担心南匈奴将生二心,而想要投降的北匈奴也不会再来了。”光武帝赞同这一见解,告知武威太守不要接待北匈奴使者。 朗陵侯臧宫、杨虚侯马武上书曰:“匈奴贪利,无有礼信,究则稽首,安则侵盗。 虏今人畜疫死,旱蝗赤地,疲困乏力,不当中国一郡,万里死命,县在陛下;福不再来,时或易失,岂宜固守文德而堕武事乎!今命将临塞,厚县购赏,喻告高句骊、乌桓、鲜卑攻其左,发河西四郡、天水、陇西羌·胡击其右,如此,北虏之灭,不过数年。 臣恐陛下仁恩不忍,谋臣狐疑,令万世刻石之功不立于圣世!”诏报曰:“《黄石公记》曰:‘柔能制刚,弱能制强。 舍近谋远者,劳而无功;舍远谋近者,逸而有终。 故曰:“务广地者荒,务广德者强,有其有者安,贪人有者残。 残灭之政,虽成必败。 ’今国无善政,灾变不息,百姓惊惶,人不自保,而复欲远事边外乎!孔子曰:‘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 ’且北狄尚强,而屯田警备,传闻之事,恒多失实。 诚能举天下之半以灭大寇,岂非至愿!苟非其时,不如息民。”自是诸将莫敢复言兵事者。 朗陵侯臧宫、扬虚侯马武上书说:“匈奴贪图利益,没有礼仪和信义,困难时向汉朝叩头,太平时便侵边掳掠。 如今北匈奴遇到瘟疫,人马、牲畜病死,又遭旱灾、蝗灾,赤地千里,疲惫困顿不堪,实力抵不过汉朝的一个郡。 万里之外的垂死性命,悬在陛下之手。 福运不会再来,时机容易丧失,难道应当死守斯文道德而放弃武力吗?现在应当命令将领进驻边塞,悬以重赏,命高句骊、乌桓、鲜卑进攻北匈奴左翼。 如果这样,北匈奴的灭亡,不过数年之事。 我们担心陛下仁慈恩厚,不忍开战,而参谋之臣又犹豫不决,使刻石铭记流传万代的功业不能在圣明的今世建立!”光武帝用诏书回报道:“《黄石公记》说:‘柔能克刚,弱能胜强。 舍弃近处 而经营远方,劳碌而无功效;舍弃远方而经营近处,轻松而有成果。 所以说:一心扩充地盘就会精疲力尽,一心推广恩德就会壮大强盛。 拥有自己所有的人,得到安宁;贪图别人所有的人,变得凶恶。 残暴的政令,既便一时成功,也终将失败。 ’如今国家没有为民造福的政策,灾祸变异不断,百姓惊慌不安,不能保全自己,难道还要再去经营遥远的塞外吗?孔子说:‘我恐怕季孙家的祸患不是外部之敌颛臾,而在内部。 ’况且北匈奴的实力仍然强盛,而我们屯兵边境,开垦田地,戒备敌侵,传闻的事,总是多有失实。 果真能以一半国力消灭大敌,岂不是我最高的愿望!若是时机未到,不如让人民休息。”从此,将领们不敢再建议用兵。 上问赵熹以久长之计,熹请遣诸王就国。 冬,上始遣鲁王兴、齐王石就国。 光武帝向赵熹垂问永保帝业之策。 赵熹建议派遣诸侯王各回封国就位。 冬季,光武帝开始派遣鲁王刘兴、齐王刘石前往封国就位。 是岁,帝舅寿张恭侯樊宏薨。 宠为人,谦柔畏慎,每当朝会,辄迎期先到,俯伏待事;所上便宜,手自书写,毁削草本;公朝访逮,不敢众对。 宗族染其化,未尝犯法。 帝甚重之。 及病困,遗令薄葬,一无所用。 以 为棺柩一藏,不宜复见,如有腐败,伤孝子之心,使与夫人同坟异藏。 帝善其令,以书示百官,因曰:“今不顺寿侯意,无以彰其德;且吾万岁之后,欲以为式。” 本年,光武帝的舅父寿张恭侯樊宏去世。 樊宏为人谦和谨慎,每逢朝会,总是提前到达,俯身待命。 所上奏章都由他亲手书写,销毁底稿。 朝会时皇上有所询问,他不敢当众对答。 宗族受到他的影响,没有人触犯法令。 光武帝对他十分敬重。 他病重的时候,遗命实行薄葬,不用任何随葬物品。 他认为,棺柩一旦掩埋,便不应再见。 如果棺木朽烂,会使子女伤心,所以他吩咐要与夫人同坟不同穴而葬。 光武帝赞赏他的遗嘱,把他的遗书出示百官,并说:“如今不顺从寿张侯的意愿,便无法显示他的品德;况且在我去世之后,也要依照此法。” 二十八年(壬子、52) 二十八年(壬子,公元52年) 春,正月,己巳,徙鲁王兴为北海王;以鲁益东海。 帝以东海王强去就有礼,故优以大封,食二十九县,赐虎贲、旄头,设钟之乐,拟于乘舆。 春季,正月己巳(疑误),改封鲁王刘兴为北海王,将鲁国并入东海国。 光武帝认为东海王刘强去就有礼,所以对他特别优待,加大封国,食封二十九县,并赐予虎贲武士、骑兵仪仗,以木架钟磬设礼乐,同帝王相仿。 夏,六月,丁卯,沛太后郭氏薨。 夏季,六月丁卯(初七),沛太后郭氏去世。 初,马援兄子婿王磐,平阿侯仁之子也。 王莽败,磐拥富赀为游侠,有名江、淮间。 后游京师,与诸贵戚友善,援谓姊子曹训曰:“王氏,废姓也,子石当屏居自守,而反游京师长者,用气自行,多所陵折,其败必也。”后岁馀,磐坐事死;磐子肃复出入王侯邸第。 时禁罔尚疏,诸王皆在京师,竞修名誉,招游士。 马援谓司马吕种曰:“建武之元,名为天下重开,自今以往,海内日当安耳。 但忧国家诸子并壮而旧防未立,若多通宾客,则大狱起矣。 卿曹戒慎之!”至是,有上书告肃等受诛之家,为诸王宾客,虑因事生乱。 会更始之子寿光侯鲤得幸于沛王,怨刘盆子,结客杀故式侯恭。 帝怒,沛王坐系诏狱,三日乃得出。 因诏郡县收捕诸王宾客,更相牵引,死者以千数;吕种亦与其祸,临命叹曰:“马将军诚神人也!” 当初,马援的侄婿王磐是平阿侯王仁的儿子。 王莽败亡之后,王磐拥有巨额资产而成为游侠,闻名于长江、淮河之间。 后来他前往京城,与皇亲国戚结为好友。 马援对姐姐的儿子曹训说:“王姓是败落之家,王磐本应深居自保,可他反而与京城显贵交往,又意气用事,得罪了很多人,他必遭祸事。”过了一年多,王磐获罪被杀,而他的儿子王肃却重新出入王侯府第。 当时禁令还不严密,诸侯王全在京城,竞相博取声誉,招揽宾客。 马援对司马吕种说:“建武开国,重建天下,从今以后,海内当日益安定。 我只是忧虑皇子们同时长大,而旧有的禁令未能恢复,如果广纳宾客,那么将会大狱兴起了。 你们要警戒小心!”在这时,有人上书控告王肃等人出身受诛之家,却成为诸侯王们的宾客,恐怕会寻找机会,制造变乱。 恰巧刘玄之子、寿光侯刘鲤受到沛王宠信,而刘鲤对刘盆子心怀怨恨,纠结宾客杀死了刘盆子之兄、前式侯刘恭。 光武帝大怒,沛王因此获罪,囚禁诏狱,三天后才被释放。 于是下诏在全国各郡县搜捕诸 侯王的宾客,加之互相牵连,诛杀者数以千计。 吕种也遭此祸,他在处决前叹息道:“马将军真是神人啊!” 秋,八月,戊寅,东海王强、沛王辅、楚王英、济南王康、淮阳王延始就国。 秋季,八月戊寅(十九日),东海王刘强、沛王刘辅、楚王刘英、济南 王刘康、淮南王刘延才前往各自封国。 上大会群臣,问“谁可傅太子者!”群臣承望上意,皆言“太子舅执金吾原鹿侯阴识可。”博士张佚正色曰:“今陛下立太子,为阴氏乎,为天下 乎?即为阴氏,则阴侯可;为天下,则固宜用天下之贤才!”帝称善,曰:“欲置傅者,以辅太子也;今博士不难正朕,况太子乎!”即拜佚为太子太博,以博士桓荣为少傅,赐以辎车、乘马。 荣大会诸生,陈其车马、印绶,曰:“今日所蒙,稽古之力也,可不勉哉!” 光武帝召集百官,询问:“谁人可任太子的师傅?”百官迎合光武帝的意思,一致说:“太子的舅父、执金吾原鹿侯阴识可以担当此任。”博士张佚严肃地说:“如今陛下立太子,是为阴家呢,还是为天下呢?若是为阴家,那么阴识可用;若是为天下,那么就定当用天下贤才!”光武 帝表示赞许,说道:“我所以要设太子太傅,是为了辅佐太子,今天博士不难匡正朕的偏误,何况对于太子呢!”随即任命张佚为太子太傅,任命博士桓荣为太子少傅,赐予帷车、马匹。 桓荣召集全体学生聚会,摆出光武帝赏给他的车马、印绶,说道:“我今日蒙此荣幸,是得力于对古书的钻研,你们岂可不勉励自己吗!” 北匈奴遣使贡马及裘,更乞和亲,并请音乐,又求率西域诸国胡洛俱献见。 帝下三府议酬答之宜,司徒掾班彪曰:“臣闻孝宣皇帝敕边守尉曰:‘匈奴大国,多变诈,交接得其情,则却敌折冲;应对入其数,则反为轻欺。 ’今北单于见南单于来附,惧谋其国,故数乞和亲,又远驱牛马与汉合市,重遣名王,多所贡献,斯皆外示富强以相欺诞也。 臣见其献益重,知其国益虚;归亲愈数,为惧愈多。 然今既未获助南,则亦不宜绝北,羁縻之义,礼无不答。 谓可颇加赏赐,略与所献相当,报答之辞,令必有适。 今立稿草并上,曰:‘单于不忘汉恩,追念先祖旧约,欲修和亲,以辅身安国,计议甚高,为单于嘉之!往者匈奴数有乖乱,呼韩邪、郅支自相雠隙,并蒙孝宣帝垂恩救护,故各遣侍子称藩保塞。 其后郅支忿戾,自绝皇泽,而呼韩附亲,忠孝弥著。 及汉灭郅支,遂保国传嗣,子孙相继。 今南单于携众向南,款塞归命,自以呼韩嫡长,次第当立,而侵夺失职,猜疑相背,数请兵将,归扫北庭,策谋纷纭,无所不至。 惟念斯言不可独听,又以北单于比年贡献,欲修和亲,故拒而未许,将以成单于忠孝之义。 汉秉威信,总率万国,日月所照,皆为臣妾,殊俗百蛮,义无亲疏,服顺者褒赏,畔逆者诛罚,善恶之效,呼韩、郅支是也。 今单于欲修和亲,款诚已达,何嫌而欲率西域诸国俱来献见!西域国属匈奴与属汉何异!单于数连兵乱,国内虚耗,贡物裁以通礼,何必献马裘!今赍杂缯五百匹,弓污丸一,矢四发,遗单于;又赐献马左骨都侯、右谷蠡王杂缯各四百匹,斩马剑各一。 单于前言“先帝时所赐呼韩邪竽、瑟、空侯皆败,愿复裁赐。”念单于国尚未安,方厉武节,以战攻为务,竽、瑟之用,不如良弓、利剑,故未以赍。 朕不爱小物,于单于便宜所欲,遣驿以闻。 ’”帝悉纳从之。 北匈奴派使节进贡马匹、皮衣,再次乞求和亲,并请求传授汉朝音乐,还要求率领西域各国使节一同进贡朝见。 光武帝命令太尉、司徒、司空三府研究如何答复。 司徒掾班彪说:“我听说,孝宣皇帝曾训令守边官员道:‘匈奴是个大国,多变狡诈,同它交往,如能得它的真心,那么它可为我冲锋杀敌;但如果落入它的圈套,那么反而会受到轻视欺侮。 ’现在北单于见南单于前来归附,害怕他的国家受到谋算,所以屡次来求和亲,并从远方赶来牛羊同汉朝贸易,还几番派遣地位显赫的藩王前来,大量进贡。 这些都是对外显示富强以欺骗我们的举动。 我见北匈奴的贡品越贵重,知它国家的实力越空虚,见它求和的次数越多,知它的恐惧越大。 然而我们如今既然未能帮助南匈奴,那么也不便与北匈奴绝交。 依据安抚笼络的原则,外族致礼,无不酬答。 我建议可多给些赏赐,其价值大致同贡品相等,而回信之辞,必须恰当。 我今天拟好草稿,一并呈上。 信的内容如下:‘单于不忘汉朝恩德,追念先祖订立的旧和约,想同汉朝通好亲善,以求安身保国,这是十分高明的国策,朕对单于的眼光表示赞赏!以往匈奴多次内乱,呼韩邪、郅支两单于自相敌视,但他们同蒙孝宣皇帝的救助保护之恩 ,所以分别派遣王子到汉朝做人质,自称藩属,保卫汉朝边塞。 后来郅支翻脸,自己同汉朝决裂而断绝皇恩。 而呼韩邪却依旧依附亲近汉朝,忠孝愈发显明。 及至汉朝消灭了郅支,呼韩邪于是得以保国传位,子孙相继为单于。 如今南单于带领部众南来,到边塞归附,自认为是呼韩邪嫡传之长,依照顺序当立为单于,因被人侵夺而失去王位,又因遭到猜忌而分裂出走。 他屡次请求汉朝出兵,要返回故土,扫荡北匈奴王庭。 为了说动汉朝,使用种种计谋,穷思极虑,没有不到之处。 我们认为对他的话不可偏听,又因北单于年年进贡,想建立亲善关系,所以我们没有应许南单于的请求,目的是要成全北单于的忠孝之心。 汉朝凭着威望和信义统率天下各国,但凡太阳月亮照耀之处,都是汉朝的臣属。 对待风俗不同的众蛮夷,汉朝在道义上不分亲疏。 对归顺者褒奖赏赐,对叛逆者诛杀讨伐。 奖善惩恶,在呼韩邪、郅支两人身上得到效验。 如今单于想建立和亲关系,已经表达了诚意,还有什么嫌疑顾虑,要带领西域各国一同来进贡朝见!西域各国臣属匈奴与臣属汉朝有什么不同!北匈奴连遭战乱,国内财力枯竭,进贡只是交往的礼节,何必献马匹和皮衣!现将各色丝绸五百匹,弓箭套一副、箭四支,赠与单于;并赏赐前来献马的左骨都侯和右谷蠡王,每人各色丝绸四百匹,斩马剑一柄。 单于先前曾说:“汉朝先帝赐给呼韩邪单于的竽、瑟和箜篌都已毁坏,望能再度赏赐。”我念及您的国家尚未安定,正在秣马厉兵而推崇武功,以打仗攻敌为主要目的,竽和瑟的用途,不及精良的弓、剑,所以没有相赠。 朕不吝惜小物件,这样是为了对单于有益。 如有所需,可派遣信使告知。 ’”光武帝对他的建议全部采纳。 二十九年(癸丑、53) 二十九年(癸丑,公元53年) 春,二月,丁巳朔,日有食之。 春季,二月丁巳朔(初一),发生日食。 三十年(甲寅、54) 三十年(甲寅,公元54年) 春,二月,车驾东巡。 群臣上言:“即位三十年,宜封禅泰山。”诏曰:“即位三十年,百姓怨气满腹,‘吾谁欺,欺天乎?’‘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何事污七十二代之编录!若郡县远遣吏上寿,盛称虚美,必髡,令屯田。”于是郡臣不敢复言。 春季,二月,光武帝乘车去东方巡视。 大臣们向光武帝建议:“陛下即位已三十年,应当到泰山封禅,祭祀天地。”光武帝下诏答复道:“朕即位三十年来,百姓怨恨满腹,《论语》说:‘我欺骗谁?难道欺骗上天吗?’‘居然以为泰山的神灵不如林放吗?’为什么要玷污记载七十二位封禅贤君的史册!若是各郡县远道派官吏前来上寿,用虚浮溢美之辞歌功颂德,朕一定剃去他们的头发,处以髡刑,并命他们去边疆屯垦。”于是大臣们不敢再建议封禅。 甲子,上幸鲁济南;闰月,癸丑,还宫。 二月甲子(十三日),光武帝临幸鲁国济南。 闰三月癸丑(初三),回到京城皇宫。 有星孛于紫宫。 紫宫星座出现异星。 夏,四月,戊子,徙左翊王焉为中山王。 夏季,四月戊子(初九),改封左翊王刘焉为中山王。 五月,大水。 五月,发生水灾。 秋,七月,丁酉,上行幸鲁;冬,十一月,丁酉,还宫。 秋季,七月丁酉(疑误),光武帝出行,临幸鲁国。 冬季,十一月丁酉(疑误),回到京城皇宫。 胶东刚侯贾复薨。 复从征伐,未尝丧败,数与诸将溃围解急,身被十二创。 帝以复敢深入,希令远征,而壮其勇节,常自从之,故复少方面之勋。 诸将每论功伐,复未尝有言。 帝辄曰:“贾君之功,我自知之。” 胶东刚侯贾复去世。 贾复从军征战,从未打过败仗,曾多次同将领们冲破敌围解救急难,身受创伤达十二处。 光武帝由于贾复敢于冲锋陷阵,勇猛过度,很少命他出征远行,但赞赏贾复的忠勇,常让他跟随自己,所以贾复少有独当一面的功勋。 每当将领们议论战功,贾复从不开口。 光武帝便说:“贾君的功劳,我自己知道。” 三十一年,(乙卯、55) 三十一年(乙卯,公元55年) 夏,五月,大水。 夏季,五月,发生水灾。 癸酉晦,日有食之。 癸酉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蝗。 发生蝗灾。 京兆掾第五伦领长安市,公平廉介,市无奸枉。 每读诏书,常叹息曰:“此圣主也,一见决矣。”等辈笑之曰:“尔说将尚不能下,安能动万乘乎!”伦曰:“未遇知己,道不同故耳。”后举孝廉,补淮阳王医工长。 京兆掾第五伦负责管理长安的市,他公平正直,清廉耿介,市中奸邪冤枉之事绝迹。 第五伦每次阅读诏书,总叹息道:“这是一位圣明的君主,见一次面便可以决定大事。”同辈们嘲笑他道:“你连地方长官都不能说动,又怎能说动皇上!”第五伦道:“只因没有遇到知己,道不同不能与谋罢了。”后来,他被推举为孝廉,任淮阳王医工长。 中元元年(丙辰、56) 中元元年(丙辰,公元56年) 春,正月,淮阳王入朝,伦随官属得会见。 帝问以政事,伦因此酬对,帝大悦;明日,复特召入,与语至夕。 帝谓伦曰:“闻卿为吏,妇公,不过从兄饭,宁有之邪?”对曰:“臣三娶妻,皆无父。 少遭饥乱,实不敢妄过人食。 众人以臣愚蔽,故生是语耳。”帝大笑。 以伦为扶夷长,未到官,追拜会稽太守;为政清而有惠,百姓爱之。 春季,正月,淮阳王入京朝觐,第五伦随同其他官属得以会见光武帝。 光武帝垂问政事,第五伦乘机应对,光武帝十分高兴。 第二天,又特地召第五伦入宫,交谈直至黄昏。 光武帝对第五伦说:“听说你做了官,曾拷打过你的岳父;又听说你拜访堂兄家而不肯留下吃饭,难道有这等事吗?”第五伦回答说:“我先后娶过三次妻,但她们都没有父亲。 我小时候遭受过饥荒动乱,实在不敢随便到别人家吃饭。 人们认为我愚笨不开窍,因此制造了这些谣言。”光武帝大笑,任命第五伦为扶夷县长。 第五伦还没到任,又被任命为会稽郡太守。 他主持地方政务,清明廉正,施惠于民,受到百姓的爱戴。 上读《河图会昌符》曰:“赤刘之九,会命岱宗。”上感此文,乃诏虎贲中郎将梁松等按察《河雒谶文》,言九世当封禅者凡三十六事。 于是张纯等复奏请封禅,上乃许焉。 诏有司求元封故事,当用方石再累,玉检、金泥。 上以石功难就,欲因孝武故封石,置玉牒其中;梁松等争以为不可,乃命石工取完青石,无必五色。 光武帝读《河图会昌符》,书中写道:“赤刘之九,会命岱宗。”光武帝为这句话所触动,于是下诏命令虎贲中郎将梁松等人对《河洛谶文》进行考证。 该书提到汉朝九世应去泰山封禅的地方共有三十六处。 于是张纯等人再次上书建议去泰山行封禅之礼。 光武帝这才批准了这一建议,下诏命令有关官员查考汉武帝元封时期封禅的旧典。 查出:需要“方石再累”——可以对合的巨型方石,“玉检”——玉制封检,“金泥”——用水银和黄金制成的封泥。 光武帝认为刻石费功难成,打算利用汉武帝时的旧方石,将上奏天神的玉牒存放其内。 梁松等人力争,认为不可。 于是光武帝命令石工采用完整的青石刻制,不一定五色俱备。 丁卯,车驾东巡,二月己卯,幸鲁,进幸泰山。 辛卯,晨,燎,祭天于泰山下南方,群神皆从,用乐如南郊。 事毕,至食时,天子御辇登山,日中后,到山上,更衣。 晡时,升坛北面,尚书令奉玉牒检,天子以寸二分玺亲封之,讫,太常命驺骑二千余人发坛上方石,尚书令藏玉牒已,复石覆讫,尚书令以五寸印封石检。 事毕,天子再拜。 群臣称万岁,乃复道下。 夜半后,上乃到山下,百官明旦乃讫。 甲午,禅祭地于梁阴,以高后配,山川群神从,如元始中北郊故事。 正月丁卯(二十八日),光武帝东行巡视。 二月己卯(初十),临幸鲁国,前往泰山。 辛卯(二十二日),清晨,燃起柴火,在泰山南麓之下祭天,并随同祭祀众神,使用礼乐,一如在京城南郊举行的祭天之礼。 此项仪式结束后,至“食时”,即上午辰时,光武帝乘坐御用挽车登泰山,“日中”后,即中午午时之后,到达山顶,更换祭服。 至“晡时”,即傍晚申时,光武帝登上祭坛,面对北方。 尚书令献上玉牒及玉检,光武帝亲手用一寸二分的御玺钤封。 封好后,太常命骑士二千余人抬起坛上的方石,尚书令将玉牒藏入其内以后,再用方石盖好,其后又由尚书令用五寸之印钤封石检。 仪式完毕,光武帝再次叩拜,百官齐呼万岁。 于是又从原路下山。 “夜半”后,即深夜子时之后,光武帝才抵达山下。 而群臣到“明旦”——即次日清晨寅时才全部下山。 二月甲午(二十五日),在梁阴祭地神,以高后配享,随同祭祀山川众神,一如西汉平帝元始年间在京城北郊举行祭地之礼的旧典。 三月,戊辰,司空张纯薨。 三月戊辰(三十日),司空张纯去世。 夏,四月,癸酉,车驾还宫;己卯,赦天下,改元。 夏季,四月癸酉(初五),光武帝返回京城皇宫。 己卯(十一日),大赦天下,改年号。 上行幸长安;五月,乙丑,还宫。 光武帝出巡,临幸长安。 五月乙丑(二十八日),返回京城皇宫。 六月,辛卯,以太仆冯鲂为司空。 六月辛卯(二十四日),任命太仆冯鲂为司空。 乙未,司徒冯勤薨。 六月乙未(二十八日),司徒冯勤去世。 京师醴泉涌出,又有赤草生于水崖,郡国频上甘露。 群臣奏言:“灵物仍降,宜令太史撰集,以传来世。”帝不纳。 帝自谦无德,于郡国所上,辄抑而不当,故史官罕得记焉。 京城有甘泉涌出,又有朱红之草生在水畔,各郡、各封国也纷纷上报天降甘露。 百官奏称:“祥瑞频繁降临,应当命令太史予以收集,载入史册,以流传后世。”光武帝不采纳这个建议。 他谦虚地认为自己并无多少德行,对各郡各封国所上关于祥瑞的奏报,每每表示退让而不敢当,因此史官很少得以记录。 秋,郡国三蝗。 秋季,有三个郡和封国发生蝗灾。 冬,十月,辛未,以司隶校尉东莱李为司徒。 冬季,十月辛未(初六),任命司隶校尉、东莱人李为司徒。 甲申,使司空告祠高庙,上薄太后尊号曰高皇后,配食地祗。 迁吕太后庙主于园,四时上祭。 十月甲申(十九日),命令司空在汉高祖庙祭祀禀告:尊称薄太后为高太后,在地神之旁配享祭飨。 将吕太后的牌位迁到墓园,保留四季的祭祀。 十一月,甲子晦,日有食之。 十一月甲子晦(疑误),出现日食。 是岁,起明堂、灵台、辟雍,宣布图谶于天下。 本年,兴建用于朝会和祭祀大典的明堂、皇家观测天象的灵台、太学辟雍。 向天下公布预言吉凶的符命之书图谶。 初,上以《赤伏符》即帝位,由是信用谶文,多以决定嫌疑。 给事中桓谭上疏谏曰:“凡人情忽于见事而贵于异闻。 观先王之所记述,咸以仁义正道为本,非有奇怪虚诞之事。 盖天道性命,圣人所难言也,自子贡以下,不得而闻,况后世浅儒,能通之乎!今诸巧慧小才、伎数之人,增益图书,矫称谶记,以欺惑贪邪,诖误人主,焉可不抑远之哉!臣谭伏闻陛下穷折方士黄白之术,甚为明矣;而乃欲听纳谶记,又何误 也!其事虽有时合,譬犹卜数只偶之类。 陛下宜垂明听,发圣意,屏群小之曲说,述《五经》之正义。”疏奏,帝不悦。 会议灵台所处,帝谓谭曰:“吾欲以谶决之,何如?”谭默然,良久曰:“臣不读谶。”帝问其故,谭复极言谶之非经。 帝大怒曰:“桓谭非圣无法,将下,斩之!”谭叩头流血,良久,乃得解。 出为六安郡丞,道病卒。 当初,光武帝认为自己是应验了《赤伏符》的预言而登上帝位的,因此相信符谶,多用来解决疑难困惑。 给事中桓谭上书劝谏道:“但凡人之常情,总是忽略眼前的常见事物而看重奇异的传闻。 察看圣明先王的史迹,都以仁义正道作为根本,并无奇异怪诞的事情。 天道与命运,是圣人也难以阐说的高深莫测的问题,自子贡以后,已听不到孔子讲述。 何况后世学识浅陋的儒生,能通晓吗?如今一些有聪明、小技能的人,编造图书,伪称这就是符谶,用来欺骗迷惑贪心大、不正派的人,连累了君主,对他们怎能不拒而远之呢!我听说陛下对方士烧炼丹药点化金银之术穷根究底,百般质疑,甚是英明,但却愿意听从符谶之言,这又是何等的失误!符谶的预言虽然有时与事实相符,但这不过如同占卜单双之类,总有巧合。 陛下应当听取正确意见,发扬圣明思想,摒弃那些小人的邪说,遵循儒学五经——《诗经》、《书经》、《礼记》、《易经》、《春秋》所讲述的正道。”奏书呈上,光武帝感到不快。 适逢朝廷为灵台选址进行讨论,光武帝便对桓谭说:“我打算用符谶来决定此事,怎么样?”桓谭沉默不语,过了很久才说:“我不读符谶之书。”光武帝问原因,桓谭再次极力论说符谶之书不是经典。 光武帝大怒道:“桓谭诽谤圣圣,目无国法,把他带下去,斩首!”桓谭叩头请罪,直至头部流血。 过了很久,光武帝之怒才告平息。 桓谭调走担任六安郡丞,在赴任途中病死。 范晔论曰:桓谭以不善谶流亡,郑兴以逊辞仅免;贾逵能傅会文致,最差贵显;世主以此论学,悲哉! 范晔论曰:桓谭因反对符谶而流亡,郑兴也反对符谶,但由于言辞恭顺,仅免一死;而贾逵却以能对符谶附会演绎,最为显贵。 世上的君主用这种标准来对待学术,真是可悲啊! 逵,扶风人也。 贾逵是扶风人。 南单于比死,弟左贤王莫立,为丘浮尤单于。 帝遣使赍玺书拜授玺绶,赐以衣冠及缯彩,是后遂以为常。 南匈奴单于比去世。 他的弟弟左贤王莫继位,此即丘浮尤单于。 光武帝派使者带着诏书会见单于,举行授玺仪式,并赏赐单于官服、官帽和什色绸缎。 自此以后,便成为常例。 二年(丁巳、57) 二年(丁巳,公元57年) 春,正月,辛未,初立北郊,祀后土。 春季,正月辛未(初八),在京城北郊始立社坛,祭祀后土神。 二月,戊戌,帝崩于南宫前殿,年六十二。 帝每旦视朝,日昃乃罢,数引公卿、朗将讲论经理,夜分乃寐。 皇太子见帝勤劳不怠,承间谏曰:“陛下有禹、汤之明,而失黄、老养性之福,愿颐爱精神,优游自宁。”帝曰:“我自乐此,不为疲也!”虽以征伐济大业,及天下既定,乃退功臣而进文吏,明慎政体,总揽权纲,量时度力,举无过事,故能恢复前烈,身致太平。 二月戊戌(初五),光武帝在南宫前殿驾崩,享年六十二岁。 光武帝生前,每日早晨主持朝会,午后才散,屡屡召见卿、郎将讲说经书义理,到半夜才睡。 皇太子见光武帝辛勤劳苦而不知疲倦,找机会劝谏道:“陛下有夏禹、商汤的圣明,却没有黄帝、老子涵养本性的福分。 希望您爱惜身体而颐养精神,悠游岁月而自求宁静。”光武帝说:“我自己乐于作这些事,不为此感到劳累!”光武帝虽以武力建立帝业,但到了天下安定之后,却并不重用有功的武将,反而提拔文官。 他清醒谨慎地制定国策,大权总揽,审时度势,量力而为,措施得当,所以能恢复前代的功业,在有生之年实现了天下太平。 太尉越熹典丧事。 时经王莽之乱,旧典不存,皇太子与诸王杂止同席,藩国官属出入宫省,与百僚无别。 熹正色,横剑殿阶,扶下诸王以明尊卑;奏遣谒者将护官属分止他县,诸王并令就邸,唯得朝晡入临;整礼仪,严门卫,内外肃然。 太尉赵熹主持治丧。 当时经历了王莽之乱,旧的典章制度已不复存在。 皇太子与诸亲王杂处,不分座次。 封国的官员出入宫禁,与朝廷百官没有区别。 赵熹神情严肃,在殿阶上手按剑柄,将诸亲王扶下大殿,以明尊卑之分。 并上奏书,请求派谒者护送封国官员分别迁到外县,命诸亲王一一回到本封国设在京城的官邸,只准在上午和下午入宫哭悼。 使礼仪分明,门禁森严,朝廷内外井然有序。 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后曰皇太后。 皇太子刘庄即帝位,将阴皇后尊称为皇太后。 山阳王荆哭临不哀,而作飞书,令苍头诈称大鸿胪郭况书与东海王强,言其无罪被废,及郭后黜辱,劝令东归举兵以取天下,且曰:“高祖起亭长,陛下兴白水,何况于王,陛下长子、故副主哉!当为秋霜,毋为槛羊。 人主崩亡,闾阎之伍尚为盗贼,欲有所望,何况王邪!”强得书惶怖,即执其使,封书上之。 明帝以荆母弟,秘其事,遣荆出止河南宫。 山阳王刘荆在哭悼先帝时不悲伤,却写了一封匿名信,让他的奴仆诈言大鸿胪郭况写信给东海王刘强。 说刘强无罪而被废去皇太子之位,母亲郭后也遭罢黜屈辱,劝刘强回到东方起兵,夺取天下。 并且说:“高祖起兵时,只是一个亭长;陛下在白水乡间,兴起了大业;何况大王身为陛下长子、原来的储君?您应当做秋天寒霜,肃杀万物;莫做圈栏之羊,受人宰割。 皇上驾崩,民间百姓尚且要做强盗,准备有所图谋,何况大王呢!”刘强收到此信,又惊又怕,立即抓住冒充信使的奴仆,将原信封好,上呈明帝。 明帝因刘荆是同母胞弟,便将此事保密,命令刘荆离开京城,移居到河南宫。 三月,丁卯,葬光武皇帝于原陵。 三月丁卯(初五),将光武帝葬在原陵。 夏,四月,丙辰,诏曰:“方今上无天子,下无方伯,若涉渊水而无舟楫。 夫万乘至重而壮者虑轻,实赖有德左右小子。 高密侯禹,元功之首;东平王苍,宽博有谋;其以禹为太傅,苍为骠骑将军。”苍恳辞,帝不许。 又诏骠骑将军置长史,掾史员四十人,位在三公上。 苍尝荐西曹掾齐国吴良,帝曰:“荐贤助国,宰相之职也。 萧何举韩信,设坛而拜,不复考试,今以良为议郎。” 夏季,四月丙辰(二十四日),明帝下诏:“朕如今在上没有先帝,在下没有重臣,就像涉越深渊而没有舟船桨辑。 皇上的责任,至为重要,而年轻人的思虑,往往轻率,朕实在有赖于年高德劭的长辈辅佐。 高密侯邓禹是功臣的首领,东平王刘苍宽厚渊博而有谋略。 兹任命邓禹为太傅,刘苍为骠骑将军。”刘苍恳切地推辞这一任命,但明帝不许。 明帝又下诏命令骠骑将军府设置长史、掾史等属官四十人,使骠骑将军的地位高于三公。 刘苍曾向朝廷举荐西曹掾、齐国人吴良,明帝说:“为国举荐贤才,是宰相的职责。 当初萧何推举了韩信,便设坛授官,不再考试。 今任命吴良为议郎。” 初,烧当羌豪滇良击破先零,夺居其地;滇良卒,子滇吾立,附落转盛。 秋,滇吾与弟滇岸率众寇陇西,败太守刘盱于允街,于是守塞诸羌皆叛。 诏谒者张鸿领诸郡兵击之,战于允吾,鸿军败没。 冬,十一月,复遣中郎将窦固监捕虏将军马武等二将军、四万人讨之。 起初,西羌烧当部落首领滇良打败先零,夺取了先零的领地。 滇良死后,他的儿子滇吾继位,该部落日趋强盛。 在本年秋季,滇吾同他的弟弟滇岸率领部众入侵陇西郡,在允街打败了陇西太守刘盱。 于是,原来为陇西郡守卫边塞的羌人全部背叛了汉朝。 明帝下诏命令谒者张鸿率领各郡郡兵讨伐羌人。 双方在允吾县交战,张鸿被打败,全军覆没。 冬季,十一月,明帝又派中郎将窦固监督捕虏将军马武等两名将军,率领四万兵众讨伐羌人。 是岁,南单于莫死,弟汗立,为伊伐於虑单于。 本年,南匈奴单于莫去世,他的弟弟汗继位,此即伊伐於虑单于。 显宗孝明皇帝上永平元年(戊午、58) 汉明帝永平元年(戊年,公元58年) 春,正月,帝率公卿已下朝于原陵,如元会议。 乘舆拜神坐,退,坐东厢;侍卫官皆在神坐后,太官上食,太常奏乐;郡国上计吏以次前,当神轩占其郡谷价及民所疾苦。 是后遂以为常。 春季,正月,明帝率领公卿及百官在原陵朝拜,如同光武帝生前举行元旦朝会的仪式。 明帝先在光武帝的牌位前叩拜,然后退下,坐在东厢。 侍卫官全都围列在牌位之后,由太官献上御膳,太常演奏乐曲。 各郡、各封国呈送年终考绩的官员——上计吏依次上前,在供奉光武帝牌位的大堂上奏报本地的粮价和人民疾苦之事。 从此以后,这项仪式便成为固定的常例。 夏,五月,高密元侯邓禹薨。 夏季,五月,高密元侯邓禹去世。 东海恭王强病,上遣使者太医乘驿视疾,骆驿不绝。 诏沛王辅、济南王康、淮阳王延诣鲁省疾。 戊寅,强薨,临终,上书谢恩,言:“身既夭命,孤弱复为皇太后、陛下忧虑,诚悲诚惭!息政,小人也,猥当袭臣后,心非所以全利之也,愿还东海郡。 今天下新罹大忧,惟陛下加供养皇太后,数进御餐。 臣强困劣,言不能尽意,愿并谢诸王,不意永不复相见也!”帝览书悲恸,从太后出幸津门亭发哀,使大司空持节护丧事,赠送以殊礼,诏楚王英、赵王栩、北海王兴及京师亲戚皆会葬。 帝追惟强深执谦检,不欲厚葬以违其意,于是特诏:“遣送之物,务从约省,衣足敛形,茅车瓦器,物减于制,以彰王卓尔独行之志。”将作大匠留起陵庙。 东海恭王刘强病重,明帝派使者和太医乘驿车前往诊治疾病,车马络绎不绝。 明帝还下诏命令沛王刘辅、济南王刘康、淮南王刘延去东海国首府鲁城探望刘强的病情。 五月戊寅(二十二日),刘强去世。 临死前,他曾上书叩谢皇恩,书中写道:“我自身已是短命,留下的孤儿寡妇还要让皇太后和陛下操心忧虑,我真是又悲伤又惭愧!我的儿子刘政是个幼童,本当勉强继承我的爵位和封土,但这必定不是保护他的万全之计,我请求交还封国,将东海国恢复为东海郡。 如今天下刚刚经历了大变故,我盼望陛下加倍奉养皇太后,多进餐饭。 我困顿衰颓,言辞不能表达全部心意,愿一并向各位亲王辞别,想不到我们永远不能再相见了!”明帝见到遗书,十分悲痛,跟随太后出城,临幸津门亭,为刘强举哀。 明帝命令大司空持御赐符节督治丧事,对刘强的赏赐赠送超过通常的礼仪,下诏命令楚王刘英、赵王刘栩、北海王刘兴以及在京城的亲戚们都去参加葬礼。 明帝追念刘兴以及在京城的亲戚们都去参加葬礼,明帝追念刘强坚持谦恭节俭,不愿违背他的原意实行厚葬,于是发布特诏:“东海王的随葬物品,务必符合简单俭省的原则,寿衣足以包住身体即可,要用茅草之车,陶瓦之器,物品少于通常制度,以此显示东海王卓尔不群独行特立的志节。”并命令将作大匠留在东海国兴建王陵祭庙。 秋,七月,马武等击烧当羌,大破之,余皆降散。 秋季,七月,马武等攻打烧当羌,烧当羌大败。 一同叛乱的其他羌人部落全部投降或逃散。 山阳王荆私迎能为星者,与谋义,冀天下有变;帝闻之,徙封荆广陵王,遣之国。 山阳王刘荆下聘请利用星象占险吉凶的星家,与他们一同谋划,希望天下发生变乱。 明帝听说此事,便将刘荆改封为广陵王,命他前往广陵国。 辽东太守祭肜使偏何讨赤山乌桓,大破之,斩其魁帅。 塞外震慑,西自武威,东尽玄菟,皆来内附,野无风尘,及悉罢缘边屯兵。 辽东郡太守祭肜派鲜卑首领偏何讨伐赤山的乌桓部落,大败乌桓人,斩杀其首领。 塞外震恐,西起武威郡,东到玄菟郡,各异族部落都来归附汉朝。 边疆不再有烽烟与战尘,于是东汉朝廷将屯驻边境的军队全部撤走。 东平王苍以为中兴三十余年,四方无虞,宜修礼乐,乃与公卿共议定南北郊冠冕、车服制度及光武庙登歌、八佾舞数,上之。 东平王刘苍认为东汉中兴三十多年,四方安宁无忧,应当建立礼乐制度。 于是,他和公卿一同商讨制定了在京城南效祭天、北郊祭地时所用的冠帽、车马、衣服等制度,以及祭祀光武庙时所用的歌乐和八佾舞的形式,向明帝呈报。 好愍侯耿薨。 好愍侯耿去世。 二年(己未、59) 二年(己未,公元59年) 春,正月,辛未,宗祀光武皇帝于明堂,帝及公卿列侯,始服冠冕、玉佩以行事。 礼毕,登灵台,望云物。 赦天下。 春季,正月辛未(十九日),在明堂为光武帝举行祭祀大典。 明帝及公卿、诸侯,初次戴上特制的专用冠帽和玉佩参加仪式。 典礼结束后,登上灵台,察看天象。 大赦天下。 三月,临辟雍,初行大射礼。 三月,明帝临幸辟雍。 第一次举行大射礼。 冬,十月,壬子,上幸辟雍,初行养老礼;以李躬为三老,桓荣为五更。 三老服都大袍,冠进贤,扶玉杖;五更亦如之,不杖。 乘舆到辟雍礼殿,御坐东厢,遣使者安车迎三老、五更于太学讲堂,天子迎于门屏,交礼;道自阼阶,三老升自宾阶;至阶,天子揖如礼。 三老升,东面,三公设几,九卿正履,天子亲袒割牲,执酱而馈,执爵而,祝鲠在前,祝鲠在后。 五更南面,三公进供,礼亦如之。 礼毕,引桓荣及弟子升堂,上自为下说,诸儒执经问难于前,冠带缙绅之人圜桥门而观听者,盖亿万计。 于是下诏赐荣爵关内侯;三老五更皆以二千石禄养终厥身。 赐天下三老酒,人一石,肉四十斤。 冬季,十月壬子(初五),明帝临幸辟雍,第一次举行养老礼。 命李躬为三老,桓荣为五更。 三老身穿麻布大袍,头戴前高七寸、后高三寸、长八寸的黑布进贤冠,手扶玉杖。 五更的装束也同三老一样,但不用玉杖。 明帝来到辟雍的礼殿,坐在东厢,派使者用单马牵拉的安车将三老和五更接到太学讲堂。 明帝在门屏处亲迎,互相行礼。 然后明帝自东阶引路,三老从西阶而上。 到达阶顶,明帝依礼作揖。 三老登堂,面向东方,三公摆设几案,九卿将鞋放正。 明帝亲自卷起衣袖切割祭肉,捧上酱汁请三老食用,手执盛酒之爵向三老敬酒。 先祝进餐不梗,后祝咽食不噎。 五更面向南方,由三公进奉肉、酒,礼仪和进奉三老相同。 仪式结束后,召桓荣和他的学生登堂。 明帝亲自讲论经书,儒生们则手执经书在明帝面前询问疑难。 环绕在辟雍大门外桥头观看和聆听的官吏和士人,不计其数。 于是明帝下诏,赐封桓荣为关内侯,三老、五更都终身享受二千石俸禄。 并赏赐全国的三老,每人一石酒,四十斤肉。 上自为太子,受《尚书》于桓荣,及即帝位,犹尊荣以师礼。 尝幸太常府,令荣坐东面,设几杖,会百官及荣门生数百人,上亲自执业;诸生或避位发难,上谦曰:“太师在是。”既罢,悉以太官供具赐太常家。 荣每疾病,帝辄遣使者存问,太官、太医相望于道。 及笃,上疏谢恩,让还爵土。 帝幸其家问起居,入街,下车,拥经而前,抚荣垂涕,赐以床茵、帷帐、刀剑、衣被,良久乃去。 自是诸侯、将军、大夫问疾者,不敢复乘车到门,皆拜床下。 荣卒,帝亲自变服临丧送葬,赐冢茔于首山之阳。 子郁当嗣,让其兄子泛;帝不许,郁乃受封,而悉以租入与之。 帝以郁为侍中。 明帝当太子时,曾向桓荣学习《尚书》。 及至登上帝位,仍以师生之礼尊奉桓荣。 他曾临幸太常府,命桓荣朝东而坐,为桓荣设置几案和手杖,集合文武百官和桓荣的学生数百人,而他本人则亲手拿着经书听讲。 儒生们有离开座位向明帝提出疑难的,明帝便谦虚地说:“有老师在这里,我怎能讲解呢?”事后,明帝将太官供应的食具全套赏赐给桓荣家。 每当桓荣患病,明帝便派使者慰问,送食物的太官和治病的太医在路上前后相望,来往不断。 桓荣病重时,上书叩谢皇恩,请求奉还爵位和封地。 明帝亲临桓家问候病情,一到街口,便下了车,手抱经书来到病榻之前。 他手抚桓荣,泣涕流泪,赐给桓荣床垫、帷帐、刀剑、衣服、被褥,停留许久才走。 从此,前来探病的诸侯、将军、大夫们不敢再乘车直抵桓家大门,全都步行到桓荣床前拜见。 桓荣去世后,明帝亲自改换丧服吊唁送葬,在首山南麓赐给桓荣一块墓地。 桓荣之子桓郁本应继承爵位,但他要让给哥哥的儿子桓。 因明帝不许,桓郁才接受了封爵,但将封地上的田赋收入全部送给桓。 明帝任命桓郁为侍中。 上以中山王焉,郭太后少子,太后尤爱之,故独留京师,至是始与诸王俱就国,,赐以虎贲、官骑,恩宠尤厚,独得往来京师。 帝礼待阴、郭,每事必均,数受赏赐,恩宠俱渥。 明帝因中山王刘焉是郭太后的小儿子,又深得阴太后的宠爱,所以唯独让他留在京城,直到本年才同其他亲王一起前往封国。 赏给他虎贲卫士和骑士,恩宠特厚,只准他一人来往京城。 明帝对阴太后和郭太后所生的儿子,都以礼相待,事事必定一律平等。 这些亲王经常得到赏赐,都蒙受深厚的皇恩和眷顾。 甲子,上行幸长安。 十一月,甲申,遣使者以中牢祠萧何、霍光,帝过,式其墓。 进幸河东;癸卯,还宫。 十月甲子(十七日),明帝出行,临幸长安。 十一月甲申(初七),派使者用中牢——以一猪一羊为祭牲祭祀萧何和霍光。 明帝经过他们的墓地时,在车上手按横木,俯身致敬。 明帝又从长安前往河东郡。 十一月癸卯(二十六日),返回京城皇宫。 十二月,护羌校慰窦林坐欺罔及臧罪,下狱死。 林者,融之从兄子也。 于是窦氏一公、两侯、三公主、四二千石相与并时,自祖及孙,官府邸第相望京邑,于亲戚功臣中莫与为比。 及林诛,帝数下诏切责融,融惶恐乞骸骨,诏令归第养病。 十二月,护羌校尉窦林因欺骗主上及贪赃枉法之罪,下狱处死。 窦林是窦融堂兄之子。 当时的窦氏家族,有一个公、两个侯、三个公主和四个二千石官。 从祖父到孙儿,他们的官府和私邸遍布京城地区,可以彼此相望。 窦氏的富贵与显赫,皇帝国戚和功臣中无人能够与之相比。 及至窦林被诛,明帝接连下诏严厉责备窦融。 窦融惶恐不安,请求退休,明帝便下诏命令他回家养病。 是岁,初迎气于五郊。 本年,第一次举行“五郊迎气”典礼。 新阳侯阴就子丰尚郦邑公主。 公主骄妒,丰杀之,被诛,父母皆自杀。 新阳侯阴就之子阴丰娶郦邑公主为妻,公主骄横嫉妒,阴丰将她杀死,因此获罪被诛。 他的父母阴就夫妇自杀。 南单于汗死,单于比之子适立,为僮尸逐侯单于。 南匈奴单于汗去世,前单于比的儿子适继位,此即僮尸逐侯单于。 三年(庚申、60) 三年(庚申,公元60年) 春,二月,甲寅,太尉赵熹、司徒李免。 丙辰,以左冯郭丹为司徒。 己未,以南阳太守虞延为太尉。 春季,二月甲寅(初九),将太尉赵熹、司徒李免职。 二月丙辰(十一日),任命左冯翊郭丹为司徒。 二月己未(十四日),任命南阳太守虞延为太尉。 甲子,立贵人马氏为皇后,皇子为太子。 二月甲子(十九日),将贵人马氏立为皇后,皇子刘立为太子。 后,援之女也,光武时,以选入太子宫,能奉承阴后,傍接同列,礼则修备,上下安之,遂见宠异;及帝即位,为贵人。 时后前母姊女贾氏亦以选入,生皇子;帝以后无子,命养之,谓曰:“人未必当自生子,但患爱养不至耳!”后于是尽心抚育,劳悴过于所生。 太子亦孝性淳笃,母子慈爱,始终无纤介之间。 后常以皇嗣未广,荐达左右,若恐不及。 后宫有进见者,每加慰纳;若数所宠引,辄加隆遇。 马皇后是马援的女儿,光武帝时被选入太子宫。 她能够侍奉顺承阴皇后,和同辈友好相处,礼数周全,上下和睦,于是特别受到宠幸。 及至明帝即位,便将她立为贵人。 当初,她的异母姐姐的女儿贾氏也被选入太子宫,生下 儿子刘。 明帝因马氏没有儿子,便命她抱养刘,对她说:“人不一定非得亲自生儿子,只担心爱心不够、养护不周罢了。”于是马氏全心全意地抚育刘,操劳辛苦胜过亲母对待亲子。 刘也天性孝顺,于是母慈子爱,两人始终亲密无间。 马氏常因明帝子嗣不多,向明帝推荐左右的美女,唯恐做的不周全。 每当后宫有人陪伴了明帝,她总是加以慰存和接见;若是有人被多次召幸,便给予崇厚的待遇。 及有司奏立长秋宫,帝未有所言,皇太后曰:“马贵人德冠后宫,即其人也。”后既正位宫闱,愈自谦肃,好读书。 常衣大炼,裙不加缘;朔望诸姬主朝请,望见后袍衣疏粗,以为绮,就视,乃笑。 后曰:“此缯特宜染色,故用之耳。”群臣奏事有难平者,帝数以试后,后辄分解趣理,各得其情,然未尝以家私干政事。 帝由是宠敬,始终无衰焉。 及至有关官员上书建议选立皇后,明帝还没有开口,阴太后便说:“马贵人在后宫中品德最佳,就选这个人吧。”马氏登上皇后之位以后,越发自谦庄重,爱好读书。 她常穿粗丝之服,裙脚不加边缘。 每月初一、十五,嫔妃和公主们入宫请安,远远看见皇后衣著简单粗糙,还以为是特制的丝绸,走近一看,才笑了起来。 皇后道:“这种绸料特别适于染色,所以用它。”百官上书中有难以决定的事项,明帝曾多次用来试验皇后的才识。 皇后便分析推理,一一得到了真实情况。 然而她从不为家人私情干预政事。 明帝因此对她既宠爱,又敬重,始终不衰。 帝思中兴功臣,乃图画二十八将于南宫云台,以邓禹为首,次马成、呈汉、王梁、贾复、陈俊、耿、杜茂、寇恂、傅俊、岑彭、坚镡、冯异、王霸、朱祜、任光、祭遵、李忠、景丹、万、盖延、邳肜、铫期、刘植、耿纯、臧宫、马武、刘隆;又益以王常、李通、窦融、卓茂,合三十二人。 马援以椒房之亲,独不与焉。 明帝怀念创立东汉中兴大业的功臣,于是在南宫云台画上二十八位将领的肖像。 邓禹居第一位,以下是马成、吴汉、王梁、贾复、陈俊、耿、杜茂、寇恂、傅俊、岑彭、坚镡、冯异、王霸、朱祜、任光、祭遵、李忠、景丹、万、盖延、邳肜、铫期、刘植、耿纯、臧宫、马武、刘隆。 又增补王常、李通、窦融、卓茂,共计三十二人。 因为马援是皇后之父,所以唯独他不在其内。 夏,四月,辛酉,封皇子建为千乘王,羡为广平王。 夏季,四月辛酉(十七日),将皇子刘建封为千乘王,刘羡封为广平王。 六月,丁卯,有星孛于天船北。 六月丁卯(二十四日),天船星座北方出现异星。 帝大起北宫。 时天旱,尚书仆射会稽钟离意诣阙、免冠、上疏曰:“昔成汤遭旱,以六事自责曰:‘政不节邪?使民疾邪?宫室营邪?女谒盛邪?苞苴行邪?谗夫昌邪?’窃见北宫大作,民失农时;自古非苦宫室小狭,但患民不安宁,宜且罢止,以应天心”帝策诏报曰:“汤引六事,咎在一人,其冠、履,勿谢!”又敕大匠止作诸宫,减省不急。 诏因谢公卿百僚,遂应时澍雨。 明帝大兴土木,兴建北宫。 当时正逢天旱,尚书仆射会稽人种离意来到皇宫门前,摘去官帽,上书道:“人前商汤遇到旱灾,曾用六件事责问自己:‘是执政用权不节制吗?是使用民力过度吗?是修建宫殿建筑太多吗?是女人、宦官掌权吗?是贿赂贪污盛行吗?是进谗言的小人得势吗?’如今,我看到正在大修北宫,农民不能适时耕作。 自古以来,忧患之事不是宫室狭小,只是担心人民不安。 应当暂且停止修建北宫,以顺应天心。”明帝下诏答复道:“商汤提到的六件事,错误只在一人身上。 钟离意可以戴上官帽,穿上鞋,不要请罪!”并命令大匠停止营建一切宫室,减少不急的开支。 他还因此下诏向公卿和百官谢罪,承认过失。 于是上天应时降雨。 意荐全椒长刘平,诏征拜议郎。 平在全椒,政有恩惠,民或增赀就赋,或减年从役,刺史、太守行部,狱无系囚,人自以得所,不知所问,唯班诏书而去。 钟离意向朝廷举荐全椒县长刘平,明帝下诏将刘平征召入京,任命为议郎。 刘平在全椒主持政务时施惠于民,当地百姓中,有人增报资产以多纳赋税,有人自减年龄来主动服役。 刺史、太守等州郡官员到县视察,发现监狱中没有羁押的囚犯,百姓认为各得其所。 因找不出有何问题应当查问,只得宣布诏书,然后离去。 帝性褊察,好以耳目隐发为明,公卿大臣数被诋毁,近臣尚书以下至见提曳。 常以事怒郎药崧,以杖撞之,崧走入床下,帝怒甚,疾言曰:“郎出!”崧乃曰:“天子穆穆,诸侯皇皇,未闻人君,自起撞郎。”帝乃赦之。 明帝性情狭隘而苛察,好用耳目窥探群臣的隐私,认为这就是英明。 公卿等高级官员屡屡被辱骂,陪伴近侧的尚书以下官员甚至遭到殴打。 明帝曾因事对郎官药崧发火,用手杖责打药菘。 药崧逃跑,躲到床下。 明帝十分愤怒,厉声喊道:“郎官出来!”药崧便说:“‘天子穆穆,诸侯皇皇’,哪有皇上,动手打郎!”明帝这才将他放过。 是时朝廷莫不悚栗,争为严切以避诛责,唯钟离意独敢谏争,数封还诏书,臣下过失,辄救解之。 会连有变异,上疏曰:“陛下敬畏鬼神,忧恤黎元,而天气未和,寒暑违节者,咎在群臣不能宣化治职,而以苛刻为俗,百官无相亲之心,吏民无雍雍之志,至于感逆和气,以致天灾。 百姓可以德胜,难以力服,《鹿鸣》之诗必言宴乐者,以人神之心洽 ,然后天气和也,愿陛下垂圣德,缓刑罚,顺时气以调阴阳。”帝虽不能时用,然知其至诚,终爱厚之。 当时朝中群臣无不胆战心惊,争着表现出严厉苛刻的态度,以逃避诛杀或斥责。 唯独钟离意敢于同明帝争辩,直言劝谏,屡次将他认为不妥的诏书封起 来奉还。 官员有了过错,他便设法解救。 适逢天象接连出现怪异,钟离意上书道:“陛下尊敬畏惧鬼神,怜悯体恤百姓,然而却出现气候失调,寒暑不合时令的现象,其过错在于百官不能推广皇恩和尽到职守,而以苛刻作为时尚。 群臣之间没有相亲的心愿,官民之间没有谐调的感情,以至影响违逆了祥和之气,招致天灾。 百姓可以用恩德来感化,却难以用强力来压服。 《诗经·鹿鸣》之诗一定要提到欢宴的缘故,是由于人神之心相通,然后气候才能调和。 希望陛下赐恩德,宽刑罚,使天时之气和顺,以谐调阴阳。”明帝虽未采纳钟离意的建议,但知道他是出于至诚之心,因而始终爱护和厚待他。 秋,八月,戊辰,诏改太乐官曰太予,用谶文也。 秋季,八月戊辰(二十五日),明帝下诏:依照谶文,将太乐官改称为太予。 壬申晦,日有食之。 诏曰:“昔楚庄无灾,以致戒惧,鲁哀祸大,天不降谴。 今之动变,傥尚可救,有司勉思厥职,以匡无德!” 壬申晦(疑误),出现日食,明帝下诏:“从前楚庄王因本国无灾而生怕上天遗忘了自己,以至生出警戒恐惧之心;鲁哀公昏庸乱政,但因无可挽救,上天也没有降下灾异进行谴责。 如今出现了日食,表示我们或许还可以救药。 各部门主管官员要努力尽心于职责,以助我完成天子的重任!” 冬,十月,甲子,车驾从皇太后幸章陵。 荆州刺史郭贺,官有殊政,上赐以三公之服,黼黻、冕旒;敕行部去帷,使百姓见其容服,以章有德。 戊辰,还自章陵。 冬季,十月甲子(二十二日),明帝随同皇太后临幸章陵县。 荆州刺史郭贺政绩优异,明帝赐给他三公穿用的礼服,上面绣有黑白相间的斧形花纹和黑青相间的双“己”形花纹,并赐给他悬有七条玉串的礼冠。 命郭贺在巡行所部时除去车前的帘帐,让百姓观瞻仪容服饰,以表彰他的德行。 十月戊辰,明帝一行从章陵返回京城。 是岁,京师及郡国七大水。 本年,京城洛阳及七个郡和封国发生水灾。 莎车王贤以兵威逼夺于、大宛、妫塞王国,使其将守之。 于人杀其将君德,立大人休莫霸为王,贤率诸国兵数万击之,大为休莫霸所败,脱身走还。 休莫霸进围莎车,中流矢死,于人复立其兄子广德为王,广德使其弟仁攻贤。 广德父先拘在莎车,贤乃归其父,以女妻之,与之和亲。 莎车国王贤用武力强占了于阗、大宛、妫塞等三王国,派莎车将领镇守。 于阗人杀死了莎车守将君德,拥立本族首领休莫霸为王。 于是贤率领西域各国数万兵众攻打于阗,却被休莫霸大败,贤脱身逃回到本国。 休莫霸进军包围莎车,身中流箭而死。 于是于阗人又推立休莫霸哥哥的儿子广德为王。 广德便派弟弟仁去攻打贤。 广德的父亲先前被扣在莎车,至此,贤便送还广德之父,并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做妻子,同于阗建立了和亲关系。

汉纪三十 显宗孝明皇帝下永平四年(辛酉、61)

汉纪三十七汉明帝永平四年(辛酉,公元61年) 春,帝近出观览城第,欲遂校猎河内;东平王苍上书谏;帝览奏,即还宫。 春季,明帝出宫,在附近观览洛阳城楼宅第,打算随后去河内郡行猎。 东平王刘苍上书劝止。 明帝看到奏书后,立即回宫。 秋,九月,戊寅,千乘哀王建薨,无子,国除。 秋季,九月戊寅(十二日),千乘哀王刘建去世。 因无子嗣,封国撤除。 冬,十月,乙卯,司徒郭丹、司空冯鲂免,以河南尹沛国范迁为司徒,太仆伏恭为司空。 恭,湛之兄子也。 冬季,十月乙卯(十九日),将司徒郭丹、司空冯鲂免职,将河南尹、沛国人范迁任命为司徒,太仆伏恭任命为司空。 伏恭是伏湛哥哥的儿子。 陵乡侯梁松坐怨望、县飞书诽谤,下狱死。 陵乡侯梁松因怨恨朝廷、悬挂匿名书进行诽谤而被捕入狱,处以死刑。 初,上为太子,太中大夫郑兴子众以通经知名,太子及山阳王荆因梁松以缣帛请之,众曰:“太子储君,无外交之义;汉有旧防,蕃王不宜私通宾客。”松曰:“长者意,不可逆。”众曰:“犯禁触罪,不如守正而死。”遂不往。 及松败,宾客多坐之,唯众不染于辞。 当初,皇上做太子的时候,太中大夫郑兴之子郑众以精通儒家经典而闻名于世。 太子和山阳王刘荆曾让梁松用绸缎作礼物聘请郑众做门客,郑众说:“太子是王储,没有同外界随便交往的道理。 汉朝有旧时禁令,亲王也不应私自招徕宾客。”梁松说:“这是上面的意思,不可忤逆。”郑众说:“与其违禁犯罪,不如坚守正道而死。”便拒绝梁松之请,没有应聘前往。 及至梁松获罪,宾客们多被指控有罪,唯独郑众不受案中供辞的牵连。 于王广德将诸国兵三万人攻莎车,诱莎车王贤,杀之,并其国。 匈奴发诸国兵围于,广德请降。 匈奴立贤质子不居徵为莎车王,广德又攻杀之,更立其弟齐黎为莎车王。 于阗王广德率领各国兵众三万人进攻莎车,用计引诱莎车王贤,将他杀死,吞并了莎车国。 于是,匈奴调发西域诸国军队包围了于阗,广德请求投降。 匈奴便将贤生前送来做人质的儿子不居徵立为莎车王。 后来,广德再次进攻莎车,杀死了不居徵,改立他的弟弟齐黎为莎车王。 东平王苍自以至亲辅政,声望日重,意不自安,前后累上疏称:“自汉兴以来,宗室子弟无得在公卿位者,乞上骠骑将军印绶,退就藩国。”辞甚恳切,帝乃许苍还国,而不听上将军印绶。 东平王刘苍由于自己是明帝至亲而辅佐大政,又声望日高,内心感到不安,曾先后多次上书道:“自从汉朝开国以来,皇族子弟无一人身居公卿要位,我请求奉还骠骑将军的印信绶带,退官并前往封国。”奏书辞意十分恳切。 于是明帝便允许刘苍返回封国,但不准他奉还骠骑将军的印信绶带。 五年(壬戌、62) 五年(壬戌,公元62年) 春,二月,苍罢归藩;帝以骠骑长史为东平太傅,掾为中大夫,令史为王家郎,加赐钱五千万,布十万匹。 春季,二月,刘苍免官返回封国。 明帝任命骠骑将军府长史为东平国太傅,掾史为中大夫,令史为王府郎。 特赐东平王五千万钱,十万匹布。 冬,十月,上行幸邺;是月,还宫。 冬季,十月,明帝出行,临幸邺。 当月返回京城皇宫。 十一月,北匈奴寇五原;十二月,寇云中,南单于击却之。 十一月,北匈奴侵犯五原郡;十二月,侵犯云中郡,被南匈奴单于击退。 是岁,发遣边民在内郡者,赐装钱,人二万。 本年,征发遣返迁到内地的边疆居民,赏赐治装费,每人二万钱。 安丰戴侯窦融年老,子孙纵诞,多不法。 长子穆尚内黄公主,矫称阴太后诏,令六安侯刘盱去妇,以女妻之。 盱妇家上书言状,帝大怒,尽免穆等官。 诸窦为郎吏者,皆将家属归故郡,独留融京师;融寻薨。 后数岁,穆等复坐事与子勋、宣皆下狱死。 久之,诏还融夫人与小孙一人居雒阳。 安丰戴侯窦融年事已高,他的子孙放纵荒唐,作了许多不法之事。 窦融的长子窦穆是内黄公主的夫婿,他假传阴太后的旨意,命令六安侯刘盱休掉原妻,而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刘盱。 刘盱原妻的娘家上书控告此事,明帝大怒,将窦穆兄弟全部罢免。 凡窦氏家族中作官的,一律带着家属返回原郡,只留窦融一人在京城。 窦融不久便去世了。 几年后,窦穆等人再次遭到指控,连同窦穆的儿子窦勋和窦宣,一道被捕入狱,处以死刑。 又过了很久,明帝才下诏准许窦融的夫人和小孙一人回到洛阳居住。 六年(癸亥、63) 六年(癸亥,公元63年) 春,二月,王雒山出宝鼎,献之。 夏四月,甲子,诏曰:“祥瑞之降,以应有德;方今政化多僻,何以致兹!《易》曰:‘鼎象三公’,岂公卿奉职得其理邪!其赐三公帛五十匹,九卿、二千石半之。 先帝诏书,禁人上事言‘圣’,而间者章奏颇多浮词;自今若有过称虚誉,尚书皆宜抑而不省,示不为谄子蚩也。” 春季,二月,有宝鼎在王洛山出土,献给明帝。 夏季,四月甲子(初七),明帝下诏:“祥瑞降临,是德行的感应。 如今政治多有邪僻,怎么能够引来祥瑞!《易经》说:‘鼎是三公的象征,’莫非是公卿奉职尽责符合了天理吗?今赐予三公每人五十匹帛,九卿和二千石官每人二十五匹。 先帝曾有诏旨,禁止人们在上书时称颂圣明,而近来奏章中虚浮之辞较之。 从今以后,如果再有溢美的言词,尚书应一律拒不受理,以示朕不为谄媚者欺骗嘲弄。” 冬,十月,上行幸鲁;十二月,还幸阳城;壬午,还宫。 冬季,十月,明帝出行,临幸鲁城。 十二月,在归途中临幸阳城县。 十二月壬午(二十九日),返回京城皇宫。 是岁,南单于适死,单于莫之子苏立,为丘除车林单于;数月,复死,单于适之弟长立,为湖邪尸逐侯单于。 本年,南匈奴单于适去世,前单于莫的儿子苏继位,此即丘除车林单于。 数月后,苏又去世,单于适的弟弟长继位,此即湖邪尸逐侯单于。 七年(甲子、64) 七年(甲子,公元64年) 春,正月,癸卯,皇太后阴氏崩。 二月,庚申,葬光烈皇后。 春季,正月癸卯(二十日),皇太后阴氏驾崩。 二月庚申(初八),光烈皇后阴氏入葬。 北匈奴犹盛,数寇边,遣使求合市;上冀其交通,不复为寇,许之。 北匈奴依然实力强盛,屡次侵犯边境,又派使者请求与汉朝进行双边贸易。 明帝希望利用通商手段使匈奴不再入侵,便应许了这一要求。 以东海相宗均为尚书令。 初,均为九江太守,五日一听事,悉省掾、史,闭督邮府内,属县无事,百姓安业。 九江旧多虎暴,常募设槛阱。 而犹多伤害。 均下记属县曰:“夫江、淮之有猛兽,犹北土之有鸡豚也,今为民害,咎在残吏,而劳勤张捕,非忧恤之本也。 其务退奸贪,思进忠善,可一去槛阱,除削课制。”其后无复虎患。 帝闻均名,故任以枢机。 均谓人曰:“国家喜文法、廉吏,以为足以止奸也;然文吏习以欺谩,而廉吏清在一己,无益百姓流亡、盗贼为害也。 均欲叩头争之,时未可改也,久将自苦之,乃可言耳!”未及言,会迁司隶校尉。 后上闻其言,追善之。 任命东海国相宗均为尚书令。 先前,宗均曾任九江郡太守。 任上,他每五天处理一次政务,将掾、史等官员一律裁撤,不让督邮外出巡查而留在府内,下属各县全都太平无事,百姓安居乐业。 九江一向多虎害,官府经常招募猎手设栅栏陷阱捕捉,但猛虎仍然造成了很多伤害。 宗均颁下公文命令所属各县:“长江、淮河一带有猛兽,正如北方有鸡、猪,本是平常之事。 如今猛虎为害民间,原因在于官吏残暴,而使人辛苦捕猎,也不符合怜悯体恤百姓的原则。 如今务必要清除贪官污吏,考虑提拔忠诚善良之士,可一举撤去栅栏陷阱,并减免赋锐。”从此以后,九江便不再出现虎害。 明帝听说了宗均的名声,所以让他负责中枢机要。 宗均对人说:“皇上喜用处理公文法令的文吏和廉洁的清官,认为有他们便足以禁止奸恶发生。 然而文吏常常利用文字技巧欺上瞒下,而清官又只能独善一身,不能阻止百姓流亡、盗匪作乱。 我要向皇上叩头力争,虽然一时不能改变现状,但长此以往皇上将自受其苦,到那时我便可以说话了!”宗均还没来得及进谏,恰好转任司隶校尉,离开了尚书台。 后来,明帝听说了宗均的这番言论,表示赞同。 八年(乙丑、65) 八年(乙丑,公元65年) 春,正月,己卯,司徒范迁薨。 春季,正月己卯(初二),司徒范迁去世。 三月,辛卯,以太尉虞延为司徒,卫尉赵熹行太尉事。 三月辛卯(疑误),将太尉虞延任命为司徒,命卫尉赵熹代理太尉职务。 越骑司马郑众使北匈奴,单于欲令众拜,众不为屈。 单于围守,闭之不与水火;众拔刀自誓,单于恐而止,乃更发使,随众还京师。 越骑司马郑众出使北匈奴,北匈奴单于想要让郑众叩拜,郑众没有屈从。 单于派人包围看守,关闭起来,断绝了水火供应。 郑众拔出佩刀发誓。 单于恐惧,这才罢休,于是重新派遣使者,随郑众回到都城洛阳。 初,大司农耿国上言:“宜置度辽将军屯五原,以防南匈奴逃亡,”朝廷不从。 南匈奴须卜骨都侯等知汉与北虏交使,内怀嫌怨,欲畔,密使人诣北虏,令遣兵迎之。 郑众出塞,疑有异;伺侯,果得须卜使人。 乃上言:“宜更置大将,以防二虏交通。”由是始置度辽营,以中郎将吴棠行度辽将军事,将黎阳虎牙营士屯五原曼柏。 先前,大司农耿国曾上书说:“应当设置度辽将军屯兵五原郡,以防备南匈奴逃亡。”朝廷没有采纳他的建议。 南匈奴须卜骨都侯等人听到汉朝同北匈奴互通使者的消息,心怀怨恨,打算反叛,于是秘密派人前往北匈奴,要北匈奴派兵接应。 郑众出塞时,疑心情况有异,便伺察等侯,果然抓到了须卜的信使。 郑众便上书说:“应当重新在边境设置大将,以防备南北匈奴互相联络。”从此,汉朝便开始设置度辽营,命中郎将吴棠代理度辽将军事务,率领黎阳虎牙营的兵士,屯驻在五原郡曼柏县。 秋,郡国十四大水。 秋季,十四个郡和封国发生水灾。 冬,十月,北宫成。 冬季,十月,北宫落成。 丙子,募死罪系囚诣度辽营,有罪亡命者,令赎罪各有差。 楚王英奉黄缣、白纨诣国相曰:“托在藩辅,过恶累积,欢喜大恩,奉送缣帛,以赎愆罪。”国相以闻,诏报曰:“楚王诵黄、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慈,洁齐三月,与神为誓,何嫌何疑,当有悔吝!其还赎,以助伊蒲塞、桑门之盛馔。” 十月丙子(初四),募集犯有死罪的囚徒前往度辽营。 命令逃亡的罪犯赎罪,依据不同的情况,各分等级。 楚王刘英带着黄色细绢和素色薄绸去见国相,说道:“我身居藩国,罪过积累,我非常高兴,蒙受大恩。 献上细绢薄绸,以赎我罪。”国相将此事上报朝廷,明帝下诏答复说:“楚王口念黄帝、老子的精微之言,崇尚佛家的仁爱慈悲,曾戒斋三个月,对佛立誓。 有什么猜嫌和疑问,应当悔恨?把那些赎罪之物退还,赞助他以美食款待佛门弟子。” 初,帝闻西域有神,其名曰佛,因遣使之天竺求其道,得其书及沙门以来。 其书大抵以虚无为宗,贵慈悲不杀;以为人死,精神不灭,随复受形;生时所行善恶,皆有报应,故所贵修练精神,以至为佛。 善为宏阔胜大之言,以劝诱愚俗。 精于其道者,号曰沙门。 于是中国始传其术,图其形像,而王公贵人,独楚王英最先好之。 起初,明帝听说西域有一神祗,名字叫作“佛”,于是派使者前往天竺国寻求佛教道义。 使者在西域找到了佛经,并带着沙门回到中原。 佛经大抵以一切虚无为本,崇尚慈悲不杀生。 认为人死之后,精神不灭,可以再次投胎转世,而人生前所作的善事恶事,全都会有报应。 因此,提倡修炼精神,直至成“佛”。 佛家擅于使用恢弘博大的言词,以劝化诱导愚昧的凡夫俗子。 精通佛家道义的人,称为“沙门”。 于是佛教便开始在中原传播,图画佛门形像。 在天子、诸王和显贵当中,唯独楚王刘英最先喜好佛教。 壬寅晦,日有食之,既。 诏群司勉修职事,极言无讳。 于是在位者皆上封事,各言得失;帝览章,深自引咎,以所上班示百官。 诏曰:“群僚所言,皆朕之过。 民冤不能理,吏黠不能禁;而轻用民力,缮修宫宇,出入无节,喜怒过差。 永览前戒,竦然兢惧;徒恐薄德,久而致怠耳!” 十月壬寅晦(三十日),出现日全食。 明帝下诏,勉励百官各尽职守,用最直率的态度批评朝政而无所忌讳。 于是官员们全都呈上密封的奏章,各自议论朝政的得失。 明帝观看奏章,深自责备,便将这些奏章向百官公布,并下诏说:“群臣指摘之事,都是朕的过错。 人民冤屈不能申雪,贪官污吏不能查禁,却轻率地使用民力,营建宫室,开支与征税无节制,而且喜怒无常。 回顾古人的鉴戒,十分恐惧,只怕朕品德寡薄,日久生怠!” 北匈奴虽遣使入贡,而寇钞不息,边城昼闭。 帝议遣使报其使者,郑众上疏谏曰:“臣闻北单于所以要致汉使者,欲以离南单于之众,坚三十六国之心也;又当扬汉和亲,夸示邻敌,令西域欲归化者局足狐疑,怀士之人绝望中国耳。 汉使既到,便偃蹇自信;苦复遣之,虏必自谓得谋,其群臣驳议者不敢复言。 如是,南庭动摇,乌桓有离心矣。 南单于久居汉地,具知形势,万分离析,旋为边害。 今幸有度辽之众扬威北垂,虽勿报答,不敢为患。”帝不从。 复遣众往,众因上言:“臣前奉使,不为匈奴拜,单于恚恨,遣兵围臣;今复衔命,必见陵折,臣诚不忍持大汉节对毡裘独拜。 如令匈奴遂能服臣,将有损大汉之强。”帝不听。 众不得已,既行,在路连上书固争之;诏切责众,追还,系廷尉,会赦,归家。 其后帝见匈奴来者,闻众与单于争礼之状,乃复召众为军司马。 北匈奴虽然派使者入朝进贡,但侵掠不断,致使边疆城镇白日关闭城门。 明帝同群臣商议,打算派遣使者回报匈奴来使。 郑众上书劝谏道:“我听说,北匈奴单于所以要挟汉朝派出使者,目的是想离散南匈奴单于的部众,坚定西域三十六国对北匈奴的效忠之心。 他还将吹嘘已同汉朝和解通好,向邻近敌国夸耀,使西域那些打算归附汉朝的国家畏缩猜疑,使流亡在外怀念故土的人对汉朝绝望。 汉朝使者到过北匈奴以后,单于便已十分傲慢自负,如果再派使者,他一定会自以为得计,而北匈奴群臣中反对与汉朝为敌的人也不敢再说话了。 这样,南匈奴王庭便会发生动摇,乌桓也将与我们离心离德。 南匈奴单于长期居住在中国内地,对我方的情况与地形一一知晓,万一同汉朝分裂,即刻便成为边境的祸患。 如今,幸而有度辽营的大军在北疆扬威镇守,即便我们不派使者回报北匈奴,他们也不敢作乱。”明帝不接受郑众的劝谏,再次派他做使者前往北匈奴。 于是郑众上书说:“我前次奉命出使北匈奴时,因不肯行叩拜之礼,单于十分愤恨,曾派兵把我围困起来。 如今我再次领命前往,定会遭到凌辱,我实在不愿自己手持大汉的符节,对着毛毡皮衣独拜。 而如果我迫于形势向匈奴屈服,则将有损于汉朝的国威。”明帝不听郑众的劝谏,郑众不得已而动身。 出发后,他在路上接连上书力争,坚持自己的主张。 于是明帝下诏严厉责备郑众,将他追回,囚禁于廷尉监狱。 适逢赦免,他便回到家乡。 后来,明帝会见北匈奴的来客,听到郑众与单于因礼仪相争的情况,便再次征召郑众,任命为军司马。 九年(丙寅、66) 九年(丙寅,公元66年) 夏,四月,甲辰,诏司隶校尉、部刺史岁上墨绶长吏视事三岁已上、治状尤异者各一人与计偕上,及尤不治者亦以闻。 夏季,四月甲辰(疑误),明帝下诏命令司隶校尉、部刺史:每年各从任职三年以上、考绩最优异的县令以下官员中选拔一人上报,让此人随同呈送年终考绩的官员进京。 对于考绩最劣者,也要上报朝廷。 是岁,大有年。 本年,粮食大丰收。 赐皇子恭号曰灵寿王,党号曰重熹王,未有国邑。 明帝将皇子刘恭赐号为灵寿王,皇子刘党赐号为重熹王,都没有封国。 帝崇尚儒学,自皇太子诸王侯及大臣子弟、功臣子孙,莫不受经。 又为外戚樊氏、郭氏、阴氏、马氏诸子立学于南宫,号“国姓小侯”。 置《五经》师,搜选高能以授其业。 自期门、羽林之士,悉令通《孝经》章句。 匈奴亦遣子入学。 明帝尊崇儒学,上自太子、诸王、侯爵,下至高官的子弟、功臣的子孙,无人不学习儒家经典。 明帝还为外戚樊氏、郭氏、阴氏、马氏的儿子们在南宫设立学校,这些学生号称“四姓小侯”。 明帝给他们安排讲解儒家《五经》的老师,寻找选拔学问高超的贤才授课。 即便是期门、羽林等禁卫武官,也都命令通晓《孝经》章句的含义。 匈奴也派出贵族子弟到汉朝学习。 广陵王荆复呼相工谓曰:“我貌类先帝,先帝三十得天下,我今亦三十,可起兵未?”相者诣吏告之,荆惶恐,自系狱,帝加恩,不考极其事,诏不得臣属吏民,唯食租如故,使相、中尉谨宿卫之。 荆又使巫祭祀、祝诅。 诏长水校尉樊等杂治其狱,事竟,奏请诛荆。 帝怒曰:“诸卿以我弟故,欲诛之;即我子,卿等敢尔邪?”对曰:“天下者高帝天下,非陛下之天下也。 《春秋》之义,君亲无将,将而必诛。 臣等以荆属托母弟,陛下留圣心,加恻隐,故敢请耳;如令陛下子,臣等专诛而已。”帝叹息善之。 ,宏之子也。 广陵王刘荆又召来相面的术士,说道:“我的容貌和先帝相像。 先帝三十岁时即位称帝,我如今也三十岁了,可以起兵了吗?”相面的术士向有关官员告发了此事。 刘荆惊慌恐惧,到狱中将自己囚禁起来。 明帝特别加恩,不对事情进行追究。 下诏不许他统治封国的官员和百姓,只可继续享用租税收入。 并命令封国国相和中尉对他严密监护。 刘荆又让巫师进行祭祷和诅咒。 明帝下诏,命令长水校尉樊等人联合审判此案。 审判结束后,樊等人上书,请将刘荆处死。 明帝生气地说道:“你们因广陵王是我弟弟的缘故,所以要杀他,如果是我的儿子,你们敢这样吗?”樊回答道:“天下是高帝的天下,不是陛下的天下。 根据《春秋》大义,君王至亲不得有弑逆图谋,有则必杀。 我们因为刘荆是陛下同母之弟,陛下特别留意,恻隐有加,所以才敢请示。 如果是陛下的儿子,我们只专断诛杀而已。”明帝叹息着表示赞许。 樊是樊宏之子。 十年(丁卯、67) 十年(丁卯,公元67年) 春,二月,广陵思王荆自杀,国除。 春季,二月,广陵王刘荆自杀,封国撤除。 夏,四月,戊子,赦天下。 夏季,四月戊子(二十四日),大赦天下。 闰月,甲午,上幸南阳,召校官弟子作雅乐,奏《鹿鸣》,帝自奏埙和之,以娱嘉宾。 还,幸南顿。 冬,十二月,甲午,还宫。 闰十月甲午(初三),明帝临幸南阳,召集地方学校的学生演奏庙堂正乐。 当演奏《诗经·鹿鸣》时,明帝亲自吹起陶埙和竹应和,以娱乐嘉宾。 回京途中,明帝临幸南顿。 冬季,十二月甲午(初四),返回京城皇宫。 初,陵阳侯丁卒,子鸿当袭封,上书称病,让国于弟盛,不报,既葬,乃挂衰于冢庐而逃去。 友人九江鲍骏遇鸿于东海,让之曰:“昔伯夷、吴札,乱世权行,故得申其志耳。 《春秋》之义,不以家事废王事。 今子以兄弟私恩而绝父不灭之基,可乎?”鸿感悟垂涕,乃还就国。 鲍骏因上书荐鸿经学至行,上征鸿为侍中。 当初,陵阳侯丁去世时,他的儿子丁鸿应当继承封国。 但丁鸿上书自称有病,要将封国让给弟弟丁盛,朝廷未予答复。 丁鸿安葬父亲以后,便将丧服挂在守墓的小屋里逃走了。 丁鸿的朋友、九江人鲍骏在东海国遇到了丁鸿,责备他道:“从前孤竹君之子伯夷和吴王之子季札推让王位,是乱世中的权宜行为,那样作才能表明他们的志节。 根据《春秋》大义,不可以因家事废弃国事。 如今您由于兄弟手足之情而断送父亲建立的永不毁灭的基业,这样行吗?”丁鸿醒悟过来,流下眼泪,便回去继承了封国。 鲍骏于是上书向朝廷举荐丁鸿,称赞他精通经学,行为高尚。 明帝便征召丁鸿进京,任命他为侍中。 十一年(戊寅、68) 十一年(戊寅,公元68年) 春,正月,东平王苍与诸王俱来朝,月余,还国。 帝临送归宫,凄然怀思,乃遣使手诏赐东平国中傅曰:“辞别之后,独坐不乐,因就车归,伏轼而吟,瞻望永怀,实劳我心。 诵及《采菽》,以增叹息。 日者问东平王:‘处家何等最乐?’王言:‘为善最乐。 ’其言甚大,副是要腹矣。 今送列侯印十九枚,诸王子年五岁已上能趋拜者,皆令带之。” 春季,正月,东平王刘苍和诸位亲王一同进京朝见。 一个多月后,返回封国。 明帝亲自送行,回到皇宫后,凄然思念,便亲手动笔写诏,派使者送给东平国中傅。 诏书写道:“分别之后,朕孤身独坐,心中郁郁不乐,便乘车而归。 俯身车前横木而低吟,遥远的瞻望与长久的怀念,真让我心神劳苦。 朗诵《诗经·采菽》之章,更增加我的叹息。 日前我曾问东平王:‘居家做什么事最快乐?’东平王说:‘行善最快乐。 ’这句话口气甚大,正与他的腰围肚量相称。 如今送去列侯印信十九枚,东平王的儿子们年满五岁并懂得行礼的,让他们全都佩带印信。” 十二年(己巳、69) 十二年(己巳,公元69年) 春,哀牢王柳貌率其民五万余户内附,以其地置哀牢、博南二县。 始通博南山,度兰仓水,行者苦之,歌曰:“汉德广,开不宾;度兰仓,为他人。” 春季,哀牢王柳貌率领属民五万余户旧附汉朝。 朝廷在原地设立哀牢、博南两县,并开始进行开辟博南山通道和渡越兰仓水的工程。 服役者因工程艰苦,作歌道:“汉德广大,开辟荒蛮,渡越兰仓,全为他人。” 初,平帝时,河、汴决坏,久而不修。 建武十年,光武欲修之;浚仪令乐俊止言,民新被兵革,未宜兴役,乃止。 其后汴渠东侵,日月弥广,兖、豫百姓怨叹,以为县官恒兴他役,不先民急。 会有荐乐浪王景能治水者,夏,四月,诏发卒数十万,遣景与将作谒者王吴修汴渠堤。 自荥阳东至千乘海口千余里,十里立一水门,令更相洄注,无复溃漏之患。 景虽简省役费,然犹以百亿计焉。 最初,在西汉平帝时,黄河、汴水曾经决口,久不修复。 到了建武十年,当光武帝打算动工治理时,浚仪县令乐俊上书说:“人民新近经历了战争,不宜征发徭役。”于是将此事作罢。 后来汴渠向东泛滥,区域日益扩展。 兖州、豫州的百姓哀怨叹息,认为朝廷总在办其它工程,而不优先解救人民急难。 恰好有人向朝廷举荐乐浪人王景,说他有治水才能。 本年夏季,四月,明帝下诏征发役夫数十万人,派王景和将作谒者王吴修筑汴渠堤岸。 从荥阳向东,直到千乘的入海口,共一千余里,每隔十里修建一个水闸,使水闸之间的水流相互调节,不再有决堤和漏水的忧患。 王景虽然节省工程费用,然而仍消耗了数以百亿计的钱财。 秋,七月,乙亥,司空伏恭罢;乙未,以大司农牟融为司空。 秋季,七月乙亥(二十四日),将司空伏恭免职。 七月乙未(疑误),将大司农牟融任命为司空。 是时,天下安平,人无徭役,岁比登稔,百姓殷富,粟斛三十,牛羊被野。 此时,天下太平,无人服事徭役,粮食连年丰收,百姓殷实富裕,谷价每斛三十钱,牛羊遍野。 十三年(庚午、70) 十三年(庚午,公元70年) 夏,四月,汴渠成;河、汴分流,复其旧迹。 辛巳,帝行幸荥阳,巡行河渠,遂渡河,登太行,幸上党,壬寅,还宫。 夏季,四月,汴渠治水工程完成。 从此黄河与汴水的水流分离,重新回到各自原来的河道。 四月辛巳(初四),明帝出行,临幸荥阳,视察水利工程。 然后渡过黄河,登上太行山,临幸上党郡。 四月壬寅(二十五日),返回京城皇宫。 冬,十月,壬辰晦,日有食之。 冬季,十月壬辰晦(疑误),出现日食。 楚王英与方士作金龟、玉鹤,刻文字为符瑞。 男子燕广告英与渔阳王平、颜忠等造作图书,有逆谋;事下案验。 有司奏“英大逆不道,请诛之。”帝以亲亲不忍。 十一月,废英,徙丹阳泾县,赐汤沐邑五百户;男女为侯、主者,食邑如故;许太后勿上玺绶,留住楚宫。 先是有私以英谋告司徒虞延者,延以英藩戚至亲,不然其言。 及英事觉。 诏书切让延。 楚王刘英和方士制作金龟、玉鹤,刻上文字,用作将为皇帝的天赐凭证。 有个叫燕广的男子,告发刘英与渔阳人王平、颜忠等编造符谶之书,蓄谋造反。 朝廷将此事下交有关部门追查核实。 主管官员上奏道:“刘英大逆不道,请将他处死。”明帝因手足之亲而不忍批准。 十一月,废掉刘英王位,将他迁往丹阳郡泾县,赏赐五百户赋税。 刘英的儿子女儿当侯、当公主的,依旧享用原有食邑。 命刘英的母亲许太后不必上交她的印玺印绶带,留在楚王宫中居住。 先前,曾有人暗中将刘英的逆谋告诉司徒虞延,但虞延认为刘英是明帝手足至亲,不相信密报。 及至刘英逆谋暴露,明帝下诏严厉责备虞延。 十四年(辛未、71) 十四年(辛未,公元71年) 春,三月,甲戌,延自杀。 以太常周泽行司徒事;顷之,复为太常。 夏,四月,丁巳,以钜鹿太守南阳邢穆为司徒。 春季,三月甲戌(初三),虞延自杀。 明帝命令太常周泽代理司徒职务。 不久,周泽又为太常。 夏季,四月丁巳(十六日),将钜鹿太守南阳人邢穆任命为司徒。 楚王英至丹阳,自杀。 诏以诸侯礼葬于泾。 封燕广为折奸侯。 楚王刘英抵达丹阳郡后自杀。 明帝下诏,命令以诸侯之礼将他葬在泾县。 将燕广封为折奸侯。 是时,穷治楚狱,遂至累年。 其辞语相连,自京师亲戚、诸侯、州郡豪杰及考按吏,阿附坐死、徒者以千数,而系狱者尚数千人。 当时,朝廷极力追究楚王之案,以至连年不止。 案中的供词互相牵连,从京城皇亲国戚、诸侯、州郡豪杰,直到审案官吏,因附从反逆而被处死、流放的数以千计,而关在狱中的还有几千人。 初,樊弟鲔。 为其子赏求楚王英女,闻而止之曰:“建武中,吾家并受荣宠,一宗五侯。 时特进一言,女可以配王,男可以尚主;但以贵宠过盛,即为祸患,故不为也。 且尔一也,奈何弃之于楚乎!”鲔不从。 及楚事觉,已卒,上追念谨恪,故其诸子皆得不坐。 当初,樊的弟弟樊鲔曾为儿子樊赏求娶楚王刘英的女儿为妻。 樊听到消息后制止他说:“建武年间,咱们全家同受恩宠,一门之内,曾出了五个侯爵。 当时只要当特进的父亲一句话,女可以配亲王,男可以娶公主。 但父亲认为尊贵恩宠过度就成为祸患,所以不作这种事。 况且你只有一个儿子,为什么把他丢给楚国呢?”樊鲔不听劝告。 及至楚王谋反事发,樊已经去世。 明帝追念樊为人严谨恭敬,所以他的儿子们都没有连坐。 英阴疏天下名士,上得其录,有吴郡太守尹兴名,乃徵兴及掾史五百余人诣廷尉就考。 诣吏不胜掠治,死者大半;惟门下掾陆续、主簿梁宏、功曹史驷勋,备受五毒,肌肉消烂,终无异辞。 续母自吴来雒阳,作食以馈续。 续虽见考,辞色未尝变,而对食悲泣不自胜。 治狱使者问其故,续曰:“母来不得见。 ,故悲耳。”问:“何以知之?”续曰:“母截肉未尝不方,断葱以寸为度,故知之。”使者以状闻,上乃赦兴等,禁锢终身。 刘英曾暗中将天下名人记录在册。 明帝得到这个名单,见上面有吴郡太守尹兴的名字,便召尹兴及其属官五百多人到廷尉受审。 属官们经受不住苦刑拷打,大部分人死去。 唯有门下掾陆续、主簿梁宏、功曹吏驷勋,虽受尽五种毒刑,肌肉溃烂,但到底也不改口供。 陆续的母亲从吴郡来到洛阳,作了食物送给陆续。 陆续以往虽遭拷打,言辞神色从不改变,但面对饭菜却痛哭流涕,不能自制。 审案官问是何缘故,陆续说:“母亲来了,而我们不能相见,所以悲伤。”审案官问:“你怎么知道她来了?”陆续说:“我母亲切肉无不方方正正,切葱也总是一寸长短。 我见到这食物,所以知道她来了。”审案官将此情况上报后,明帝便赦免尹兴等人,但限制他们终生不准作官。 颜忠、王平辞引隧乡侯耿建、朗陵侯臧信、泽侯邓鲤、曲成侯刘建。 建等辞未尝与忠、平相见。 是时,上怒甚,吏皆惶恐,诸所连及,率一切陷入,无敢以情恕者。 侍御史朗心伤其冤,试以建等物色,独问忠、平,而二人错不能对。 朗知其诈,乃上言:“建等无奸,专为忠、平所诬;疑天下无辜,类多如此。”帝曰:“即如是,忠、平何故引之?”对曰:“忠、平自知所犯不道,故多有虚引,冀以自明。”帝曰:“即如是,何不早奏?”对曰:“臣恐海内别有发其奸者。”帝怒曰:“吏持两端!”促提下捶之。 左右方引去,朗曰:“愿一言而死。”帝曰:“谁与共为章?”对曰:“臣独作之。”上曰:“何以不与三府议?”对曰:“臣自知当必族灭,不敢多污染人。”上曰:“何故族灭?”对曰:“臣考事一年,不能穷尽奸状,反为罪人讼冤,故知当族灭。 然臣所以言者,诚冀陛下一觉悟而已。 臣见考囚在事者,咸共言妖恶大故,臣子所宜同疾,今出之不如入之,可无后责。 是以考一连十,考十连百。 又公卿朝会,陛下问以得失,皆长跪言:‘旧制,大罪祸及九族;陛下大恩,裁止于身,天下幸甚!’及其归舍,口虽不言而仰屋窃叹,莫不知其多冤,无敢牾陛下言者。 臣今所陈,诚死无悔!”帝意解,诏遣朗出。 颜忠、王平的供词牵连到隧乡侯耿建、朗陵侯臧信、泽侯邓鲤、曲成侯刘建。 耿建等人声称从未同颜忠和王平见过面。 当时,明帝十分愤怒,审案官员全都惶恐不安,凡被牵连者,几乎一律判罪定案,无人敢根据实情予以宽恕。 侍御史朗怜悯耿建等人冤枉,便以耿建等人的形貌特征,单独讯问颜忠和王平。 颜、王二人仓皇惊愕不能应对。 朗知道其中有诈,便上书说:“耿建等人没有罪过,只是被颜忠和王平诬陷了。 我怀疑天下的无辜罪人,遭遇多与此相似。”明帝问:“如果是这样,那么颜忠、王平为什么要牵连他们?”朗回答道:“颜忠、王平自己知道犯了大逆不道之罪,所以虚招了许多人,企图以此来表白自己。”明帝问:“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不早报告?”朗回答说:“我担心国内另有人真能揭发出耿建等人的奸谋。”明帝生气地说:“你这审案官,骑墙滑头!”便催人把朗拉下去责打。 左右侍卫刚要拉走朗,朗说:“我想说一句话再死。”明帝问:“谁和你一起写的奏章?”回答说:“是我一个人写的。”明帝问:“为什么不和三府商议?”回答说:“我自己知道一定会有灭族之罪,不敢多连累他人。”明帝问:“为什么是灭族之罪?”回答说:“我审案一年,不能彻底清查奸谋的实情,反而为罪人辩冤,所以知道该当灭族之罪。 然而我所以上奏,实在是盼望陛下能一下子觉悟罢了。 我见审问囚犯的官员,众口一词地说臣子对叛逆大罪应同仇敌忾,如今判人无罪不如判人有罪,可以以后免受追究。 因此,官员审讯一人便牵连十人,审讯十人便牵连百人。 还有,公卿上朝的时候,当陛下询问案情处理是否得当,他们全都直身跪着回答:‘依照以往制度,大罪要诛杀九族,而陛下大恩,只处决当事者,天下人太幸运了!’而等他们回到家里,口中虽无怨言,却仰望屋顶暗自叹息。 没有人不知道这里多有冤枉,但不敢忤逆陛下而直言。 我今天说出这番话,真是死而不悔!”明帝怒气消解,便下令将郎放走。 后二日,车驾自幸洛阳狱录囚徒,理出千余人。 时天旱,即大雨。 马后亦以楚狱多滥,乘间为帝言之,帝恻然感悟,夜起彷徨,由是多所降宥。 两天以后,明帝亲临洛阳监狱甄别囚犯,释放了一千多人。 当时正值天旱,立刻降下了大雨。 马皇后也认为楚王之案多有滥捕滥杀,便乘机向明帝进言。 明帝醒悟过来,恻然而悲,夜间起床徘徊。 从此对罪犯多所宽赦。 任城令汝南袁安迁楚郡太守,到郡不入府,先往按楚王英狱事,理其无明验者,条上出之。 府丞、掾史皆叩头争,以为“阿附反虏,法与同罪,不可。”安曰:“如有不合,太守自当坐之,不以相及也。”遂分别具奏。 帝感悟,即报许,得出者四百余家。 任城县令汝南人袁安被擢升为楚郡太守。 到达楚郡之后,他不进太守府,而先去处理楚王之案,查出缺少确凿证据的囚犯,登记上报而准备释放。 郡府的大小官员全都叩头力争,认为“附从反逆,依法同罪,万万不可”。 袁安说:“如果违背了朝廷,太守自当承担罪责,不因此牵连你们。”于是便与其他官员分别奏报。 此时明帝已经醒悟,便批准了袁安的奏书。 有四百多家因此获得了释放。 夏,五月,对故广陵王荆子元寿为广陵侯,食六县。 又封窦融孙嘉为安丰侯。 夏季,五月,将已故广陵王刘荆的儿子刘元寿封为广陵侯,享有六县食邑。 又将窦融的孙子窦嘉封为安丰侯。 初作寿陵,制:“令流水而已,无得起坟。 万年之后,扫地而祭,杆水脯而已。 过百日,唯四时设奠。 置吏卒数人,供给洒扫。 敢有所兴作者,以擅议宗庙法从事。” 开始预建皇陵。 明帝下令:“修建陵墓,只要使水能够流淌出去而已,不许堆高坟丘。 我去世以后,清扫地面设祭,有一碗水和干肉干粮即可。 一百天以后,只在每年四季设祭。 安排官兵数人,负责洒扫之事。 若有人胆敢重修扩建陵墓,将以擅自篡改非议宗庙法论罪。” 十五年(壬申、72) 十五年(壬申,公元72年) 春,二月,庚子,上东巡。 癸亥,耕于下邳。 三月,至鲁,幸孔子宅,亲御讲堂,命皇太子、诸王说《经》;又幸东平、大梁。 夏,四月,庚子,还宫。 春季,二月庚子(初四),明帝去东方巡视。 二月癸亥(二十七日),在下邳举行耕籍之礼,明帝亲耕。 三月,到达鲁城,临幸孔子故居,亲自登上讲堂,命皇太子和亲王们阐说儒家经典。 然后临幸东平、大梁。 夏季,四月庚子(初五),返回京城皇宫。 封皇子恭为钜鹿王,党为乐成王,衍为下邳王,畅为汝南王,为常山王,长为济阴王;帝亲定其封域,裁令半楚、淮阳。 马后曰:“诸子数县,于制不亦俭乎?”帝曰:“我子岂宜与先帝子等,岁给二千万足矣!” 将皇子刘恭封为钜鹿王,皇子刘党封为乐成王,皇子刘衍封为下邳王,皇子刘畅封为汝南王,皇子刘封为常山王,皇子刘长封为济阴王。 明帝亲自划定封国疆域,使各封国的面积只有楚国、淮阳国的一半大小。 马皇后说:“皇子们只分得了几个县,同旧制相比,不是太少了吗?”明帝说:“我的儿子怎应与先帝的儿子相等?每年有两千万钱的收入就足够了!” 乙巳,赦天下。 四月乙巳(初十),大赦天下。 谒者仆射耿秉数上言请击匈奴,上以显亲侯窦固尝从其世父融在河西,明习边事,乃使秉、固与太仆祭肜、虎贲中郎将马廖、下博侯刘张、好侯耿忠等共议之。 耿秉曰:“昔者匈奴援引弓之类,并左衽之属,故不可得而制。 孝武既得河西四郡及居延、朔方,虏失其肥饶畜兵之地,羌、胡分离;唯有西域,俄复内属;故呼韩邪单于请事款塞,其势易乘也。 今有南单于,形势相似;然西域尚未内属,北虏未有衅作。 臣愚以为当先击白山,得伊吾,破车师,通使乌孙诸国以断其右臂;伊吾亦有匈奴南呼衍一部,破此,复为折其左角,然后匈奴可击也。”上善其言。 议者或以为“今兵出白山,匈奴必并兵相助,又当分其东以离其众。”上从之。 十二月,以秉为驸马都尉,固为奉车都尉;以骑都尉秦彭为秉副,耿忠为固副,皆置从事、司马,出屯凉州。 秉,国之子;忠,之子;廖,援之子也。 谒者仆射耿秉屡次上书请求攻打北匈奴。 皇上因显亲侯窦固曾在河西跟随伯父窦融,熟悉边疆事务,便让耿秉、窦固和太仆祭肜、虎贲中郎将马廖、下博侯刘张、好侯耿忠等人共同会商。 耿秉说:“从前匈奴有游猎部落的援助和其他蛮族的依附,所以不能将它制服。 在孝武皇帝得到武威、酒泉、张掖、敦煌等河西四郡及居延、朔方以后,匈奴便失去富饶的养兵之地,断绝了羌、胡关系,势力范围只剩下西域,而西域不久也依附了汉朝。 所以,呼韩邪单于到边塞请求归属,乃是大势所趋。 如今的南匈奴单于,情形与呼韩邪相似。 但目前西域尚未依附汉朝,而北匈奴也没有挑衅作乱。 我认为应当首先进攻白山,夺取伊吾,打败车师,派使者联合乌孙各国以切断匈奴的右臂。 在伊吾还有一支匈奴南呼衍的军队,如果将他们打败,便又折断了匈奴的左角,此后就可以对匈奴本土发动进攻了。”明帝对他的建议表示赞许。 会商的大臣中有人认为:“如今进攻白山,匈奴必定集合部队救援,我们还应当在东方分散匈奴兵力。”明帝同意。 十二月,任命耿秉为驸马都尉,窦固为奉车都尉,骑都尉秦彭为耿秉的副手,耿忠为窦固的副手,全都设置从事、司马等属官,出京屯驻凉州。 耿秉是耿国之子,耿忠是耿之子,马廖是马援之子。 十六年(癸酉、73) 十六年(癸酉,公元73年) 春,二月,遣肜与度辽将军吴棠将河东、西河羌、胡及南单于兵万一千骑出高阙塞,窦固、耿忠率酒泉、敦煌、张掖甲卒及卢水羌、胡万二千骑出酒泉塞,耿秉、秦彭率武威、陇西、天水募士及羌、胡万骑出张掖居延塞,骑都尉来苗、护乌桓校尉文穆将太原、雁门、代郡、上谷、渔阳、右北平、定襄郡兵及乌桓、鲜卑万一千骑出平城塞,伐北匈奴。 窦固、耿忠至天山,击呼衍王,斩首千余级;追至蒲类海,取伊吾卢地,置宜禾都尉,留吏士屯田伊吾卢城。 耿秉、秦彭击匈林王,绝幕六百余里,至三木楼山而还。 来苗、文穆至匈河水上,卢皆奔走,无所获。 祭肜与南匈奴左贤王信不相得,出高阙塞九百余里,得小山,信妄言以为涿邪山,不见虏而还。 肜与吴棠坐逗留畏懦,下狱,免。 肜自恨无功,出狱数日,欧血死;临终,谓其子曰:“吾蒙国厚恩,奉使不称,身死诚惭恨,义不可以无功受赏。 死后,若悉簿上所得物,身自诣兵屯,效死前行,经副吾心。”既卒,其子逢上疏,具陈遗言。 帝雅重肜,方更任用,闻之,大惊,嗟叹良久。 乌桓、鲜卑每朝贺京师,常过肜冢拜谒,抑天号泣;辽东吏民为立祠,四时奉祭焉。 窦固独有功,加位特进。 春季,二月,派祭肜与度辽将军吴棠率领河东、河西的羌人胡人部队和南匈奴单于的部队,共一万一千骑兵,出高阙塞;派窦固、耿忠率领酒泉、敦煌、张掖三郡郡兵和卢水的羌人胡人部队,共一万二千骑兵,出酒泉塞;派耿秉、秦彭率领由武威、陇西、天水等三郡募士和羌人胡人部队,共一万骑兵,出张掖居延塞;派骑都尉来苗、护乌桓校尉文穆率领太原、雁门、代郡、上谷、渔阳、右北平、定襄等七郡郡兵和乌桓、鲜卑部队,共一万一千骑兵,出平城塞,一同讨伐北匈奴。 窦固和耿忠抵达天山,进攻北匈奴呼衍王,斩杀一千余人。 又追击到蒲类海,夺取伊吾卢地区,设置了宜禾都尉,在伊吾卢城留下将士开荒屯垦。 耿秉和秦彭进攻北匈奴匈林王,横越沙漠六百里,到达三木楼山后班师。 来苗和文穆抵达匈河水畔,北匈奴部众全都溃散逃跑,没有斩获。 祭肜与南匈奴左贤王信不合,他们出高阙塞九百余里,占领一座小山,信便谎称此山是涿邪山,结果他们没有找到敌人就回师了。 祭肜和吴棠被指控犯有率军逗留、畏缩不前之罪,逮捕入狱,免去官职。 祭肜自恨没有建立功勋,出狱几天后,吐血而死。 临终时,他对儿子说:“我蒙受国家厚恩,没有完成使命,身死而心怀愧恨。 根据道义,不可以无功而接受赏赐。 我死后,你要将我所得的赏赐之物全部登记上缴,自己到兵营投军,在阵前效死,以称我心。”祭肜死后,他的儿子祭逢上书朝廷,一一陈述父亲的遗言。 明帝一向器重祭肜,正要重新任用,听到他的遗言后,大为震惊,叹息了许久。 后来,乌桓、鲜卑部落每次派使者到京城朝贺,总要经过祭肜的坟墓祭拜,仰天大哭。 辽东郡的官吏和人民为祭肜建立了祠庙,四季祭祀。 在这次战役中,唯独窦固一人有功,擢升特进。 固使假司马班超与从事郭恂俱使西域。 超行到鄯善,鄯善王广奉超礼敬甚备,后忽更疏懈。 超谓其官属曰:“宁觉广礼意薄乎?”官属曰:“胡人不能常久,无他故也。”超曰:“此必有北虏使来,狐疑未知所从故也。 明者睹未萌,况已著邪!”乃召侍胡,诈之曰:“匈奴使来数日,今安在乎?”侍胡惶恐曰:“到已三日,去此三十里。”超乃闭侍胡,悉会其吏士三十六人,与共饮,酒酣,因激怒之曰:“卿曹与我俱在绝域,今虏使到裁数日,而王广礼敬即废。 如令鄯善收吾属送匈奴,骸骨长为豺狼食矣,为之奈何?”官属皆曰:“今在危亡之地,死生从司马!”超曰:“不入虎穴,不得虎子。 当今之计,独有因夜以火攻虏,使彼不知我多少,必大震怖,可殄尽也。 灭此虏,则鄯善破胆,功成事立矣。”众曰:“当与从事议之。”超怒曰:“吉凶决于今日;从事文俗吏,闻此必恐而谋泄,死无所名,非壮士也。”众曰:“善!”初夜,超遂将吏士往奔虏营。 会天大风,超令十人持鼓藏虏舍后,约曰:“见火然,皆当鸣鼓大呼。”余人悉持兵弩,夹门而伏。 超乃顺风纵火;前后鼓噪,虏众惊乱,超手格杀三人,吏兵斩其使及从士三十余级,余众百许人悉烧死。 明日乃还,告郭恂,恂大惊;既而色动,超知其意,举手曰:“掾虽不行,班超何心独擅之乎!”恂乃悦。 超于是召鄯善王广,以虏使首示之,一国震怖。 超告以汉威德,“自今以后,勿复与北虏通。”广叩头,“愿属汉,无二心”,遂纳子为质。 还白窦固,固大喜,具上超攻效,并求更选使使西域。 帝曰:“吏如班超,何故不遣,而更选乎!今以超为军司马,令遂前功。” 窦固派副司马班超和从事郭恂一同出使西域。 班超到达鄯善国时,鄯善王广用十分尊敬周到的礼节接待他,但后来忽然变得疏远懈怠了。 班超对他的部下说:“你们可曾觉出广的态度冷淡了吗?”部下说:“胡人行事无常性,并没有别的原因。”班超说:“这一定是因为有北匈奴的使者前来,而鄯善王心里犹豫,不知所从的缘故。 明眼人能够在事情未发生前看出端倪,何况事情已显著暴露!”于是他召来胡人侍者,假装已知实情,说:“匈奴使者来了几天,如今在什么地方?”胡人侍者慌忙答道:“已经来了三天,离此地三十里。”于是班超就把胡人侍者关起来,召集全体属员,共三十六人,和他们一同饮酒。 饮到酣畅之时,班超借酒激怒众人说:“你们和我同在绝远荒域,如今北匈奴使者才来了几天,而鄯善王就已不讲礼节了,若是使者命令鄯善把我们抓起来送给匈奴,那么我们的骨头就要永远喂给豺狼了。 我们应该怎么办?”部下一致回答:“如今处在危亡之地,我们跟随司马同生共死!”班超说:“不入虎穴,不得虎子。 如今可行的办法,只有乘夜用火进攻匈奴人,使对方不知我们到底有多少人马,必定大为震恐,这样便可将他们一网打尽。 除掉了北匈奴使者,那么鄯善人就会胆战心惊,我们便成功了。”众人说:“应当和从事商议此事。”班超生气地说:“命运的吉凶就在今天决定,而从事不过是平庸的文吏,听到我们的打算定要害怕,计谋便会泄露,到那时候,我们死得没有名堂,就不是英雄了。”众人说:“好!”一入夜,班超便带领部下奔向北匈奴使者的营地。 当时正刮着大风,班超命令十人拿鼓,躲到匈奴人的帐房后面,相约道:“看见火起,就要一齐擂鼓呐喊。”其余的人全都手持刀剑弓弩,埋伏在帐门两侧。 于是班超顺风放火,大火一起,帐房前后鼓声齐鸣,杀声震耳。 匈奴人惊慌失措,一时大乱。 班超亲手格杀三人,下属官兵斩杀北匈奴使者及其随从共三十余人,其余约一百人全部被火烧死。 班超等人次日返回,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郭恂。 郭恂大为震惊,接着神色一变。 班超明白了他的意思,举手声称:“从事虽然没有前去参与行动,可班超怎有心一人居功!”郭恂这才大喜。 于是班超叫来鄯善王广,给他看匈奴使者的首级,鄯善全国震恐。 班超将汉朝的国威和恩德告诉鄯善王,并说:“从今以后,不要再同北匈奴来往。”广叩头声称:“我愿臣属汉朝,没有二心。”于是将王子送到汉朝充当人质。 班超归来后,向窦固讲述了出使经过,窦固十分高兴,将班超的功劳一一上报,并请求重新选派使者出使西域。 明帝说:“有班超这样的官员,为什么不派遣,而要另选他人呢?现任命班超为军司马,让他完成先前的功业。” 固复使超使于,欲益其兵;超愿但将本所从三十六人,曰:“于国大而远,今将数百人,无益于强;如有不虞,多益为累耳。”是时于王广德雄张南道,而匈奴遣使监护其国。 超既至于,广德礼意甚疏。 且其俗信巫,巫言:“神怒,何故欲向汉?汉使有马,急求取以祠我!”广德遣国相私来比就超请马。 超密知其状,报许之,而令巫自来取马。 有顷,巫至,超即斩其首;收私来比,鞭笞数百。 以巫首送广德,因责让之。 广德素闻超在鄯善诛灭虏使,大惶恐,即杀匈奴使者而降。 超重赐其王以下,因镇抚焉。 于是诸国皆遣子入侍,西域与汉绝六十五载,至是乃复通焉。 超,彪之子也。 窦固又让班超出使于阗国,想为他增加随行兵马,但班超只愿带领原来跟从的三十六人。 他说:“于阗是个大国,道路遥远,如今率领几百人前往,无益于显示强大。 而如有不测之事发生,人多反而成为累赘。”当时,于阗王广德称雄于西域南道,但该国仍受匈奴使者的监护。 班超到达于阗后,广德待他礼仪态度十分疏淡。 于阗又有信巫之俗,而巫师声称:“神已发怒,问我们为何要倾向汉朝?汉朝的使者有一匹黑唇黄马,快去找来给我做祭品!”于是广德派宰相私来比向班超索求赠马。 班超暗中获知底细,便答应此事,但要巫师亲自前来取马。 不久,巫师来了,班超便立刻将他斩首,并逮捕了私来比,痛打数百皮鞭。 班超将巫师的首级送给广德,借机对他进行谴责。 广德早已听说过班超在鄯善斩杀北匈始使者的事迹,大为惊恐,便随即杀死匈奴使者投降。 班超重赏于阗王及其大臣,就此镇服安抚于阗。 于是西域各国全都派出王子到汉朝做人质。 西域与汉朝的关系曾中断了六十五年,至此才恢复交往。 班超是班彪之子。 淮阳王延,性骄奢,而遇下严烈。 有上书告“延与姬兄谢及姊婿韩光招奸猾。 作图谶,祠祭祝诅。”事下按验。 五月,癸丑,、光及司徒邢穆皆坐死,所连及死徙者甚众。 淮阳王刘延生性骄横而奢侈,对待下属严酷无情。 有人向朝廷上书控告:“刘延同姬妾之兄谢及姐夫韩光招揽奸猾之人,编造图谶,进行祭祷诅咒。”此案下交有关官员追查核实。 五月癸丑(二十五日),谢、韩光和司徒邢穆都因罪被判处死刑,受此案牵连而被处死或流放者众多。 戊午晦,日有食之。 五月戊午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六月,丙寅,以大司农西河王敏为司徒。 六月丙寅(初八),将大司农西河人王敏任命为司徒。 有司奏请诛淮阳王延;上以延罪薄于楚王英,秋,七月,徙延为阜陵王,食二县。 有关官员奏请将淮阳王刘延处死。 而明帝认为刘延之罪轻于楚王刘英,秋季,七月,将刘延改封为阜陵王,以两个县作为他的食邑。 是岁,北匈奴大入云中,云中太守廉范拒之;吏以众少,欲移书傍郡求救,范不许。 会日暮,范令军士各交缚两炬,三头火,营中星列。 虏谓汉兵救至,大惊,待旦将退。 范令军中蓐食,晨,往赴之,斩首数百级,虏自相辚藉,死者千余人,由此不敢复向云中。 范,丹之孙也。 本年,北匈奴大举进攻云中郡。 云中郡太守廉范进行抵抗。 下属官员因本郡兵少,想要送信给邻郡请求救援,廉范不许。 这时天已黄昏,廉范命令军士各将两支火把交叉捆绑成十字形,点燃三端,在军营中排开,状如繁星。 匈奴人以为汉朝援军已到,大为震惊,打算等到天亮时便撤走。 廉范命令部队在夜宿之地进餐。 清晨,汉军出击,斩杀数百人。 而匈奴军队自相践踏而死的有一千余人。 北匈奴从此不敢再侵扰云中郡。 廉范是廉丹之孙。 十七年(甲戌、74) 十七年(甲戌,公元74年) 春,正月,上当谒原陵,夜,梦先帝、太后如平生欢,既寤,悲不能寐;即案历,明旦日吉,遂率百官上陵。 其日,降甘露于陵树,帝令百官采取以荐。 会毕,帝从席前伏御床,视太后镜奁中物,感动悲涕,令易脂泽装具;左右皆泣,莫能仰视。 春季,正月,明帝正准备去拜祭原陵,夜间梦见先帝和太后,如生前一样欢乐团聚。 醒来后,心中悲伤不能入眠,便查看历书,发现第二天就是吉日,于是带领百官出宫祭陵。 祭陵之日,天降甘露,洒在原陵的树上。 明帝命令百官收集甘露作为祭品。 仪式结束后,明帝从席垫前向御床俯身,观看太后镜匣中的梳妆用品,悲伤痛哭,命人更换化装品和化装用具。 左右随从之人全都流下眼泪,不能抬头仰视。 北海敬王睦薨。 睦少好学,光武及上皆爱之。 尝遣中大夫诣京师朝贺,召而谓之曰:“朝廷设问寡人,大夫将何辞以对?”使者曰:“大王忠孝慈仁,敬贤乐士,臣敢不以实对!”睦曰:“吁,子危我哉!此乃孤幼时进趣之行也。 大夫其对以孤袭爵以来,志意衰惰,声色是娱。 犬马是好,乃为相爱耳。”其智虑畏慎如此。 北海王刘睦去世。 刘睦自幼喜爱读书,光武帝和明帝对他都很宠爱。 他曾派中大夫进京朝贺,召这位使者前来,对他说:“假如朝廷问到我,你将用什么话回答?”使者说:“大王忠孝仁慈,尊敬贤才而乐与士子结交,我敢不据实回答!”刘睦说:“唉!你可要害我了!这只是我年轻时的进取行为。 你就说我自从袭爵以来,意志衰退而懒惰,以淫声女色为娱乐,以犬马狩猎为爱好。 你要这样说才是爱护我。”刘睦就是这样聪明多虑和小心谨慎。 二月,乙巳,司徒王敏薨。 二月乙巳(疑误),司徒王敏去世。 三月,癸丑,以汝南太守鲍昱为司徒。 昱,永之子也。 三月癸丑(二十九日),将汝南太守鲍昱任命为司徒。 鲍昱是鲍永之子。 益州刺史梁国朱辅宣示汉德,威怀远夷,自汶山以西,前世所不至,正朔所未加,白狼、木等百余国,皆举种称臣奉贡。 白狼王唐作诗三章,歌颂汉德,辅使犍为郡掾由恭译而献之。 益州刺史梁国人朱辅宣扬汉朝的德政,使朝廷威望远播到遥远的蛮夷之邦。 从汶山以西,前代汉人足迹所不到、朝廷力量所未及的白狼、木等一百余国,全都举国称臣进贡。 白狼王唐曾作诗三首,歌颂汉朝的恩德。 朱辅命犍为郡掾由恭译成汉文,献给朝廷。 初,龟兹王建为匈奴所立,倚恃虏威,据有北道,攻杀疏勒王,立其臣兜题为疏勒王。 班超从间道至疏勒,去兜题所居城九十里,逆遣吏田虑先往降之,敕虑曰:“兜题本非疏勒种,国人必不用命;若不即降,便可执之。”虑既到,兜题见虑轻弱,殊无降意。 虑因其无备,遂前劫缚兜题,左右出其不意,皆惊惧奔走。 虑驰报超,超即赴之,悉召疏勒将吏,说以龟兹无道之状,因立其故王兄子忠为王,国人大悦。 超问忠及官属:“当杀兜题邪,生遣之邪?”咸曰:“当杀之。”超曰:“杀之无益于事,当令龟兹知汉威德。”遂解遣之。 当初,龟兹王建是匈奴所立,他倚仗匈奴的威势,控制西域北道,进攻并杀死了疏勒王,将自己的臣子兜题立为新王。 班超等人由偏僻小道抵达疏勒,在距离兜题所居住的城九十里处扎营,派属官田虑先去,劝兜题投降。 班超吩咐田虑道:“兜题本来不是疏勒族人,人民一定不听他的命令。 如果他不立即投降,便可将他逮捕。”田虑一行到达城以后,兜题见他们势单力薄,丝毫没有投降之意。 田虑乘人不备,便上前劫持了兜题,将他捆绑起来。 兜题的左右随从不料会出此事,全都又慌又怕地逃跑了。 田虑急忙驰马向班超报告。 班超立即赶赴城,召集全体疏勒文武官员,数说龟兹王的罪行,于是将前疏勒王哥哥的儿子忠立为疏勒王,人民十分欢喜。 班超问忠及其属官:“应当杀死兜题呢,还是活着放他走呢?”众人都说:“应当杀死兜题。”班超说:“杀他无益于大事,应当让龟兹知道汉朝的恩威。”于是放走兜题。 夏,五月,戊子,公卿百官以帝威德怀远,祥物显应,并集朝堂奉殇上寿。 制曰:“天生神物,以应王者;远人慕化,实由有德;朕以虚薄,何以享斯!唯高祖、光武圣德所被,不敢有辞,其敬举觞,太常择吉日策告宗庙。”仍推恩赐民爵及粟有差。 夏季,五月戊子(初五),公卿百官认为,圣上的恩德和威望遍及远方,有祥瑞应合,于是一同聚集朝堂,举酒向明帝上寿。 明帝下诏说:“上天降下神物,是应合贤君的出现;边远民族仰慕归化,实由于贤君的德政。 以朕的孱弱浅薄,有何资格担当?只因蒙受高祖皇帝和光武皇帝的圣恩大德才能如此。 我不敢推辞,谨与众人一起举酒。 命太常选定良辰吉日,策书祭告宗庙。”于是推广皇恩,赐给人民爵位和谷物,各有等级差别。 冬,十一月,遣奉车都尉窦固、附马都尉耿秉、骑都尉刘张出敦煌昆仓塞,击西域,秉、张皆去符、传以属固。 合兵万四千骑,击破白山虏于蒲类海上,遂进击车师。 车师前王,即后王之子也,其廷相去五百余里。 固以后王道远,山谷深,士卒寒苦,欲攻前王;秉以为先赴后王,并力根本,则前王自服。 固计未决,秉奋身而起曰:“请行前。”乃上马引兵北入,众军不得已,并进,斩首数千级。 后王安得震怖,走出门迎秉,脱帽,抱马足降,秉将以诣固;其前王亦归命,遂定车师而还。 于是固奏复置西域都护及戊、己校尉。 以陈睦为都护;司马耿恭为戊校尉,屯后王部金蒲城;谒者关宠为己校尉,屯前王部柳中城,屯各置数百人。 恭,况之孙也。 冬季,十一月,派奉车都尉窦固、驸马都尉耿秉、骑都尉刘张都出敦煌郡昆仓塞,进攻西域。 命耿秉、刘张都交出调兵符传,归属窦固。 汉军集合部队共一万四千人,在蒲类海边打败了白山的北匈奴部队,于是进军攻打车师。 车师前王是车师后王的儿子,两个王庭相距五百余里。 窦固认为后王之地路远,山谷深险,士兵将受到寒冷的折磨,因而打算进攻前王。 但耿秉认为应当先去打后王,集中力量除掉老根,那么前王将不战自降。 窦固思虑未定,耿秉奋然起身道:“请让我去打先锋!”于是跨上战马,率领所属部队向北挺入。 其他部队不得已而一同进军,斩杀数千敌人。 车师后王安得震惊恐慌,便走到城门外面迎接耿秉,摘去王冠,抱住马足投降。 耿秉便带着他去拜见窦固。 车师前王也随之投降。 车师便全部平定,大军回国。 于是窦固上书建议重新设置西域都护及戊、己校尉。 明帝将陈睦任命为西域都护,将司马耿恭任命为戊校尉,屯驻后车师金蒲城;将谒者关宠任命为己校尉,屯驻前车师柳中城,各设置驻军数百人。 耿恭是耿之孙。 十八年(乙亥、75) 十八年(乙亥,公元75年) 春,二月,诏窦固等罢兵还京师。 春季,二月,明帝下诏,命令窦固等解散部队,返回京城洛阳。 北单于遣左鹿蠡王率二万骑击车师,耿恭遣司马将兵三百人救之,皆为所没,匈奴遂破杀车师后王安得而攻金蒲城。 恭以毒药傅矢,语匈奴曰:“汉家箭神,其中疮者必有异。”虏中矢者,视疮皆沸,大惊。 会天暴风雨,随雨击之,杀伤甚众;匈奴震怖,相谓曰:“汉兵神,真可畏也!”遂解去。 北匈奴单于派左鹿蠡王率领两万骑兵进攻车师。 戊校尉耿恭派司马领兵三百人前去救援,全军覆没。 于是匈奴打败车师后王安得,将他杀死,继而攻打金蒲城。 耿恭把毒药涂在箭上,对匈奴人说:“这是汉朝神箭,中箭者必出怪事。”中箭的匈奴人一看伤口,全都烫如沸水,大为惊慌。 当时正好出现了狂风暴雨,汉军乘雨出击,杀伤众多。 匈奴人十分震恐,互相说道:“汉军有神力,真可怕啊!”于是解围撤退。 夏,六月,己未,有星孛于太微。 夏季,六月己未(十二日),太微星处出现异星。 耿恭以疏勒城傍有涧水可固,引兵据之。 秋,七月,匈奴复来攻,拥绝涧水;恭于城中穿井十五丈,不得水,吏士渴乏,至笮马粪汁而饮之。 恭身自率士挽笼,有顷,水泉奔出,众皆称万岁。 乃令吏士扬水以示虏,虏出不意,以为神明,遂引去。 耿恭因疏勒城边有溪流可以固守,便率军占据该城。 秋季,七月,匈奴再次前来进攻,堵绝了溪流。 耿恭在城中掘井十五丈,仍不出水。 官兵焦渴困乏,甚至挤榨马粪汁来饮用。 耿恭亲自带领士兵挖井运土,不久,泉水涌出,众人齐呼万岁。 耿恭便命官兵在城上泼水给匈奴人看。 匈奴人感到意外,以为有神明在帮助汉军,便撤走了。 八月,壬子,帝崩于东宫前殿,年四十八。 遣诏:“无起寝庙,藏主于光烈皇后更衣别室。” 八月壬子(初六),明帝在东宫前殿驾崩,年四十八岁。 遣诏说:“不要为我兴建寝殿祭庙,可将牌位放在阴太后陵寝的便殿中。” 帝遵奉建武制度,无所变更,后妃之家不得封侯与政。 馆陶公主为子求郎,不许,而赐钱千万,谓群臣曰:“郎官上应列宿,出宰百里,苟莫其人,则民受其殃,是以难之。”公车以反支日不受章奏,帝闻而怪曰:“民废农桑,远来诣阙,而复拘以禁忌,岂为政之意乎!”于是遂蠲其制。 尚书阎章二妹为贵人,章精力晓旧典,久次当迁重职,帝为后宫亲属,竟不用。 是以吏得其人,民乐其业,远近畏服,户口滋殖焉。 明帝遵守奉行光武帝创建的制度,无所改变更动。 皇后妃子之家都不得封侯参政。 馆陶公主曾为儿子请求郎官之职,明帝不许,只赏了一千万钱。 他对群臣说:“郎官与天上的星宿相应,派到地方是一县之长,如果任人不当,那么人民将受其害,所以我拒绝这一请求。”掌管皇宫大门的官署公车,每逢“反支日”都不接受奏章。 明帝听到这一情况后责怪道:“人民丢掉自己的农耕桑蚕之业,远行到宫门拜谒投诉,却又受到这种禁忌的限制,这难道是为政的本意吗!”于是取消了这项制度。 尚书阎章有两个妹妹是贵人,他本人研究并且精通过去的典章和制度,早就应当提升要职,但明帝因他是后宫妃子的亲属,竟不擢用。 由于明帝施政得当,所以官吏称职胜任,人民安居乐业,远近蛮夷敬畏臣服,国家户口繁衍增殖。 太子即位,年十八。 尊皇后曰皇太后。 太子即帝位,年十八岁。 将马皇后尊称为皇太后。 明帝初崩,马氏兄弟争欲入宫。 北宫卫士令杨仁被甲持戟,严勒门卫,人莫敢轻进者。 诸马乃共谮仁于章帝,言其峻刻,帝知其忠,愈善之,拜为什邡令。 明帝刚驾崩时,马皇后家的兄弟争着要进宫。 北宫卫士令杨仁身穿甲胄,手持长戟,严密部署卫士在宫门把守,没有人敢随便入内。 马氏兄弟便一同向章帝诬告杨仁,说他苛刻。 章帝知道杨仁的忠诚,愈发厚待他,将他任命为什邡县令。 壬戌,葬孝明皇帝于显节陵。 八月壬戌(十六日),将明帝安葬在显节陵。 冬,十月,丁未,赦天下。 冬季,十月丁未(初二),大赦天下。 诏以行太尉事节乡侯熹为太傅,司空融为太尉,并录尚书事。 章帝下诏,将代理太尉职务的节乡侯赵熹任命为太傅,将司空牟融任命为太尉,一同主管尚书事务。 十一月,戊戌,以蜀郡太守第五伦为司空。 伦在郡公清,所举吏多得其人,故帝自远郡用之。 十一月戊戌(二十四日),将蜀郡太守第五伦任命为司空。 第五伦在蜀郡时,为官公正清廉,所举荐的官吏多能称职胜任,所以章帝将他从边远之郡调到朝廷任用。 焉耆、龟兹攻没都护陈睦,北匈奴围关宠于柳中城。 会中国有大丧,救兵不至,车师复叛,与匈奴共攻耿恭。 恭率厉士众御之,数月,食尽穷困,乃煮铠弩,食其筋革。 恭与士卒推诚同死生,故皆无二心,而稍稍死亡,余数十人。 单于知恭已困,欲必降之,遣使招恭曰:“若降者,当封为白屋王,妻以女子。”恭诱其使上城,手击杀之,炙诸城上。 单于大怒,更益兵围恭,不能下。 焉耆和龟兹两国进攻西域都护陈睦,陈睦全军覆没。 北匈奴的军队则在柳中城包围了己校尉关宠。 当时明帝驾崩,汉朝出了大丧事,没有派出救兵。 于是车师再度反叛,同匈奴一道进攻耿恭。 耿恭率领勉励官兵进行抵抗。 几个月后,汉军粮食耗尽,便用水煮铠甲弓弩,吃上面的兽筋皮革。 耿恭和士卒推诚相见,同生共死,所以众人全无二心。 但死者日渐增多,只剩下了数十人。 北匈奴单于知道耿恭已身陷绝境,定要让他投降,便派使者去招抚道:“你如果投降,单于就封你做白屋王,给你女子为妻。”耿恭引诱使者登城,亲手将他杀死,在城头用火炙烤。 单于大为愤怒,更增派援兵围困耿恭,但仍不能破城。 关宠上书求救,诏公卿会议,司空伦以为不宜救;司徒鲍昱曰:“今使人于危难之地,急而弃之,外则纵蛮夷之暴,内则伤死难之臣,诚令权时,后无边事可也。 匈奴如复犯塞为寇,陛下将何以使将!又二部兵人裁各数十,匈奴围之,历旬不下,是其寡弱力尽之效也。 可令敦煌、酒泉太守各将精骑二千,多其幡帜,倍道兼行以赴其急,匈奴疲极之兵,必不敢当,四十日间足还入塞。”帝然之。 乃遣征西将军耿秉屯酒泉,行太守事,遣酒泉太守段彭与谒者王蒙、皇甫援发张掖、酒泉、敦煌三郡及鄯善兵合七千余人以救之。 关宠上书请求救兵,章帝下诏,命令公卿会商。 司空第五伦认为不宜援救。 司徒鲍昱说:“如今派人前往危险艰难之地,发生了紧急情况,便将他们抛弃,这种作法是对外纵容蛮夷的暴行,对内伤害效死的忠臣。 果真要衡量 时势而采取权宜之计,以后边界太平无事则可,若是匈奴再度侵犯边塞作乱,陛下将如何使用将领!此外,耿恭、关宠两校尉仅各有数十人,而匈奴围攻他们,历久不能攻克,这是匈奴兵弱力竭的证明。 我建议,可命令敦煌、酒泉两郡太守各率领精锐骑兵二千人,多带旗帜,以加倍的速度日夜兼行,去解救急难。 北匈奴的军队疲惫已极,一定不敢抵挡。 在四十天之内,足以返回塞内。”章帝表示同意。 于是派征西将军耿秉屯驻酒泉郡,代理太守职务;派酒泉太守段彭与谒者王蒙、皇甫援征发张掖、酒泉、敦煌三郡郡兵及鄯善的军队,共七千余人,前往救援。 甲辰晦,日有食之。 十一月甲辰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太后兄弟虎贲中郎廖及黄门郎防、光终明帝世未尝改官。 帝以廖为卫尉,防为中郎将,光为越骑校尉。 廖等倾身交结,冠盖之士争赴趣之。 第五伦上疏曰:“臣闻《书》曰:‘臣无作威作福,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国’近世光烈皇后虽友爱天至,而抑损阴氏,不假以权势。 其后梁、窦之家,互有非法,明帝即位,竟多诛之。 自是洛中无复权戚,书记请托,一皆断绝。 又谕诸外戚曰:‘苦身待士,不如为国。 戴盆望天,事不两施。 ’今之议者,复为马 氏为言。 窃闻卫尉廖以布三千匹,城门校尉防以钱三百万,私赡三辅衣冠,知与不知,莫不毕给。 又闻腊日亦遗其在雒中者钱各五千。 越骑校尉光,腊用羊三百头,米四百斛,肉五千斤。 臣愚以为不应经义,惶恐,不敢不以闻。 陛下情欲厚之,亦宜所以安之。 臣今言此,诚欲上忠陛下,下全后家也。” 马太后的兄弟、虎贲中郎将马廖和黄门郎马防、马光三人,在明帝当政时一直没有升迁。 章帝将马廖任命为卫尉,马防任命为中郎将,马光任命为越骑校尉。 马廖等人热衷于结交宾朋,官吏士人争相趋附马家。 第五伦上书说:“我听说《尚书》中写道:‘臣子不得作威作福,否则加祸于家,危害于国。 ’近代光烈阴皇后虽然天性友爱,却压抑约束阴家之人,不为他们求官求权。 后来的梁家、窦家,都有人犯法,明帝即位以后,竟多加诛杀。 从此洛阳城中不再有专权的外戚,写信请托之事,一概消除。 明帝还告诫外戚说:‘辛苦结交士子,不如全心报效国家。 戴盆而望天,两事不能全。 ’如今人们的议论,又集中在马家。 我听说卫尉马廖用三千匹布,城门校尉马防用三百万钱,私下供给长安一带的士人,无论认识与否,无不给予馈赠。 还听说在腊祭之日,又送给洛阳地区的士人每人五千钱。 越骑校尉马光,曾在腊祭时用掉羊三百头,米四百斛,肉五千斤。 我认为这些行为与儒家经典大义不合,心中惶恐不安,不敢不让陛下知晓。 陛下的本意是要厚待他们,但也应使他们平安。 我今天说这番话,确实是盼望上能效忠陛下,下能保全太后一家。” 是岁,京师及兖、豫、徐州大旱。 本年,京城及兖州、豫州、徐州出现大旱。

汉纪三十八肃宗孝章皇帝上建初元年(丙子、76)

汉纪三十八汉章帝建初元年(丙子,公元76年) 春,正月,诏兖、豫、徐三州禀赡饥民。 上问司徒鲍昱:“何以消复旱灾?”对曰:“陛下始践天位,虽有失得,未能致异。 臣前为汝南太守,典治楚事,系者千余人,恐未能尽当其罪。 夫大狱一起,冤者过半。 又,诸徙者骨肉离分,孤魂不祀。 宜一切还诸徙家,蠲除禁锢,使死生获所,则和气可致。”帝纳其言。 春季,正月,章帝下诏,命令兖州、豫州、徐州等三州官府开仓赈济饥饿的难民。 章帝问司徒鲍昱:“怎样消除旱灾?”鲍昱答道:“陛下刚即位,即使有失当之处,也不会导致灾异出现。 我先前曾任汝南太守,负责审理楚王之案,在当地拘禁了一千多人,这些囚犯恐怕不是全都有罪。 大案一发,被冤枉者往往超过半数。 此外,由于被流放的人和亲属分离,死后的孤魂得不到祭祀。 我建议,让流放者全都返回家乡,除去不准作官的禁令,使死者生者各得其所,这样便可召致祥和之气,消除旱象。”章帝采纳了他的建议。 校书郎杨终上疏曰:“间者北征匈奴,西开三十六国,百姓频年服役,转输烦费;愁困之民足以感动天地,陛下宜留念省察!”帝下其章,第五伦亦同终议。 牟融、鲍昱皆以为:“孝子无改父之道,征伐匈奴,屯戌西域,先帝所建,不宜回异。”终复上疏曰:“秦筑长城,功役繁兴;胡亥不革,卒亡四海。 故孝元弃珠崖之郡,光武绝西域之国,不以介鳞易我衣裳。 鲁文公毁泉台,《春秋》讥之曰:“先祖为之而已毁之,不如勿居而已’,以其无妨害于民也;襄公作三军,昭公舍之,君子大其复古,以为不舍则有害于民也。 今伊吾之役,楼兰之屯兵久而未还,非天意也。”帝从之。 校书郎杨终上书说:“近年在北方讨伐匈奴,在西方开通三十六国,致使百姓连年服事徭役,转运繁巨而费用浩大。 忧愁苦难的人民足以感动天地,陛下应当留意省察!”章帝将杨终的奏书下交群臣讨论。 第五伦也同杨终的意见一致,而牟融、鲍昱都认为:“孝顺之子不改父亲的主张。 讨伐匈奴、屯驻西域,都是先帝的决策,不应有所变化。”杨终再度上书说:“秦始皇修长城,工程浩大,徭役频征,胡亥不改前代政策,终于失去了天下。 因此,孝元皇帝放弃了珠崖郡,光武皇帝拒绝了西域各国的归附,不能让鱼鳖去掉鳞甲,而穿上我们的衣服。 春秋时,鲁文公拆毁了泉台,《春秋》讥讽道:‘先祖造台而子孙自毁台,还不如只留着它不去居住。 ’这是由于泉台的存在不会妨害人民。 鲁襄公曾建立三军,而被鲁昭公裁撤,君子却赞扬他的复古举动,认为不裁撤便会妨害人民。 如今在伊吾屯田和在楼兰驻防的士卒久不还乡,这不合上天之意。”章帝接受了他的意见。 丙寅,诏:“二千石勉劝农桑;罪非殊死,须秋按验。 有司明慎选举,进柔良,退贪猾,顺时令,理冤狱。”是时承永平故事,吏政尚严切,尚书决事,率近于重。 尚书沛国陈宠以帝新即位,宜改前世苛俗,乃上疏曰:“臣闻先王之政,赏不僭,刑不滥;与其不得已,宁僭无滥。 往者断狱严明,所以威征奸慝;奸慝既平,必宜济之以宽。 陛下即位,率由此义,数诏群僚,弘崇晏晏,而有司未悉奉承,犹尚深刻;断狱者急于格酷烈之痛,执宪者烦于诋欺放滥之文,或因公行私,逞纵威福。 夫为政犹张琴瑟,大弦急者小弦绝。 陛下宜隆先王之道,荡涤烦苛之法,轻蒲棰楚以济群生,全广至德以奉天心!”帝深纳宠言,每事务于宽厚。 正月丙寅(二十三日),章帝下诏:“二千石官员应大力劝勉百姓从事农耕和桑蚕之业,除非犯有该当斩首之罪,一切案件都等到秋后审理。 各部门要审慎地任命官吏,提拔温和良善之士,排除贪婪奸滑的小人,顺应天时节令,清理冤案。”当时沿袭明帝旧制,官吏政风崇尚严苛,尚书所作裁决,大多从重。 尚书沛国人陈宠认为,章帝新近即位,应当改革前代的这种严苛风气,便上书道:“我听说古代贤君为政,奖赏不过度,刑罚不滥施。 在不得已时,宁可过度奖赏,也不滥施刑罚。 以往官员判案严厉,因此能够以威力惩治奸恶;而在奸恶清除以后,就必应以宽厚相补。 陛下即位以来,多根据这个宗旨行事,屡次诏告群臣,劝勉温和之政。 然而有关官员未能完全顺承圣上的旨意,仍然追求苛刻。 审案官急于采取严刑拷打的残酷手段,执法者则纠缠于肆意诬陷的文书,或假公济私,作威作福。 执政就象琴瑟上弦,如果大弦太紧,小弦就会崩断。 陛下应当发扬古代贤君的治国之道,清除那些繁琐苛刻的法令,减轻苦刑以拯救生命,全面推行德政以顺奉天心!”章帝将他的意见全部采纳,在处理政务时总是依据宽厚的原则。 酒泉太守段彭等兵会柳中,击车师,攻交河城,斩首三千八百级,获生口三千余人。 北匈奴惊走,车师复降。 会关宠已殁,谒者王蒙等欲引兵还;耿恭军吏范羌,时在军中,固请迎恭。 诸将不敢前,乃分兵二千人与羌,从山北迎恭,遇大雪丈余,军仅能至。 城中夜闻兵马声,以为虏来,大惊。 羌遥呼曰:“我范羌也,汉遣军迎校尉耳。”城中皆称万岁。 开门,共相持涕泣。 明日,遂相随俱归。 虏兵追之,且战且行。 吏士素饥困,发疏勒时,尚有二十六人,随路死没,三月至玉门,唯余十三人,衣屦穿决,形容枯槁。 中郎将郑众为恭以下洗沐,易衣冠,上疏奏:“恭以单兵守孤城,当匈奴数万之众,连月逾年,心力困尽,凿山为井,煮弩为粮,前后杀伤丑虏数百千计,卒全忠勇,不为大汉耻,宜蒙显爵,以厉将帅。”恭至雒阳,拜骑都尉。 诏悉罢戊、己校尉及都护官,徵还班超。 酒泉郡太守段彭等人率军在柳中集结,进击车师,攻打交河城,斩杀三千八百人,俘虏三千余人。 北匈奴惊慌而逃,车师再度投降。 这时,关宠已经去世,谒者王蒙等人打算引兵东归。 耿恭的一位军吏范羌当时正在王蒙军中,他坚持要求去救耿恭。 将领们不敢前往,便分出两千救兵交给范羌。 范羌经由山北之路去接耿恭,途中曾遇到一丈多深的积雪。 援军精疲力尽,仅能勉强到达。 耿恭等人夜间在城中听到兵马之声,以为匈奴来了援军,大为震惊。 范羌从远处喊道:“我是范羌,汉朝派部队迎接校尉来了!”城中的人齐呼万岁。 于是打开城门,大家互相拥抱,痛哭流涕。 次日,他们便同救兵一道返回。 北匈奴派兵追击,汉军边战边走。 官兵饥饿已久,从疏勒城出发时,还有二十六人,沿途不断死亡,到三月抵达玉门时,只剩下了十三人。 这十三人衣衫褴褛,鞋履洞穿,面容憔悴,形销骨立。 中郎将郑众为耿恭及其部下安排洗浴,更换衣帽,并上书说:“耿恭以微弱的兵力固守孤城,抵抗匈奴数万大军,经年累月,耗尽了全部心力,凿山打井,煮食弓弩,先后杀伤敌人数以千计,忠勇俱全,没有使汉朝蒙羞。 应当赐给他荣耀的官爵,以激励将帅。”耿恭到达洛阳后,被任命为骑都尉。 章帝下诏,将戊校尉、己校尉和西域都护一并撤销,召班超回国。 超将发还,疏勒举国忧恐;其都尉黎曰:“汉使弃我,我必复为龟兹所灭耳,诚不忍见汉使去。”因以刀自刭。 超还至于,王侯以下皆号泣曰:“依汉使如父母,诚不可去!”互抱超马脚不得行。 超亦欲遂其本志,乃更还疏勒。 疏勒两城已降龟兹,而与尉头连兵。 超捕斩反者,击破尉头,杀六百余人,疏勒复安。 班超将要运身返回,疏勒全国一片忧虑恐慌。 疏勒都尉黎说:“汉朝使者抛弃我们,疏勒必定再次被龟兹毁灭,我真不忍见汉朝使者离去!”于是拔刀刎颈自杀。 班超在归途中经过于阗,于阗王和贵族群臣全都号啕痛哭,说道:“我们依赖汉朝使者,犹如依赖父母,您确实不能走啊!”他们抱住班超的马腿,使他不能前进。 班超也想实现自己本来的志愿,于是重新返回疏勒。 这时疏勒已有两城投降了龟兹,并与尉头国结盟。 班超逮捕斩杀了叛变者,打败尉头国,杀死六百余人。 疏勒再度恢复安定。 甲寅,山阳、东平地震。 三月甲寅(十二日),山阳、东平两地发生地震。 东平王苍上便宜三事。 帝报书曰:“间吏民奏事亦有此言;但明智浅短,或谓傥是,复虑为非,不知所定。 得王深策,恢然意解;思惟嘉谋,以次奉行。 特赐王钱五百万。”后帝欲为原陵、显节陵起县邑,苍上疏谏曰:“窃见光武皇帝躬履俭约之行,深睹始终之分,勤勤恳恳,以葬制为言;孝明皇帝大孝无违,承奉遵行;谦德之美,于斯为盛。 臣愚以园邑之兴,始自强秦。 古者丘陇且不欲其著明,岂况筑郭邑、建都郛哉!上违先帝圣心,下造无益之功,虚费国用,动摇百姓,非所以致和气、祈丰年也。 陛下履有虞之至性,追祖祢之深思,臣苍诚伤二帝纯德之美不畅于无穷也!”帝乃止。 自是朝廷每有疑政,辄驿使谘问,苍悉心以对,皆见纳用。 东平王刘苍上书提出三项建议,章帝下诏答复说:“最近在官员和百姓的奏书中也有此类建议,但我见识才智浅薄,有时认为或许可行,后来又认为不可行,不知如何裁定。 读到您深思熟虑写就的奏书,我心豁然开朗。 我思考您的治国良策,依次实行。 特别赏赐给您五百万钱。”后来,章帝打算在光武帝的原陵和明帝的显节陵两地设县,刘苍上书劝谏说:“我曾见光武皇帝亲身履行节俭的原则,他深明什么是生命之始与生命之终,恳切地指示丧葬后事。 孝明皇帝大孝而不敢有所违背,遵从执行了父命。 自谦的美德,这是最为盛大的了。 我认为,在皇陵设邑这一制度的出现,始于强暴的秦朝。 古代有墓无坟,连葬身的土垅都不要它显著突出地面,何况建立城市、修筑墙垣!上违先c帝的圣意,下造无用的工程,白白浪费国家资财,使百姓不得安宁,这不是招致祥和之气、祈求丰年的作法。 望陛下履行虞舜的至孝,追念先人的深意。 我实在担忧两位先帝的纯洁美德不能够永久流传!”章帝这才作罢。 从此,每当朝廷遇到疑难,就派使者乘坐驿车前往咨询,刘苍则尽心答复。 他的意见,全都被采纳实施。 秋,八月,庚寅,有星孛于天市。 秋季,八月庚寅(二十日),天市星座出现异星。 初,益州西部都尉广汉郑纯,为政清洁,化行夷貊,君长感慕,皆奉珍内附;明帝为之置永昌郡,以纯为太守。 纯在官十年而卒。 后人不能抚循夷人,九月,哀牢王类牢杀守令反,攻博南。 先前,益州西部都尉、广汉人郑纯为政清廉,教化夷人貊人。 夷人貊人首领对他十分敬慕,全都献上珍宝,归附汉朝。 明帝在当地设立了永昌郡,任命郑纯为太守。 郑纯在任十年去世。 后任太守不能安抚夷人,到本年九月,哀牢王类牢杀死郡县长官反叛,进攻博南。 阜陵王延数怀怨望,有告延与子男鲂造逆谋者;上不忍诛,冬十一月,贬延为阜陵侯,食一县,不得与吏民通。 阜陵王刘延屡屡心怀不满,有人告发他与儿子刘鲂密谋造反。 章帝不忍将刘延处死,冬季十一月,将他贬为阜陵侯,只享有一个县的封地,不许他与官员人民来往。 北匈奴皋林温禺犊王将众还居涿邪山,南单于与边郡及乌桓共击破之。 是岁,南部次饥,诏禀给之。 北匈奴皋林温禺犊王率领部众返回涿邪山居住。 南匈奴单于和汉朝边境郡兵及乌桓部落一同出击,将北匈奴打败。 本年,南匈奴发生饥荒,章帝下诏为南匈奴供应粮食。 二年(丁丑、77) 二年(丁丑,公元77年) 春,三月,甲辰,罢伊吾卢屯兵,匈奴复遣兵守其地。 春季,三月甲辰(初八),撤销在西域伊吾卢的屯田部队。 于是北匈奴再度派兵占领该地。 永昌、越、益州三郡兵及昆明夷卤承等击哀牢王类牢于博南,大破,斩之。 永昌、越、益州三郡郡兵及昆明夷人卤承等在博南进攻哀牢王类牢,大败哀牢军,斩杀类牢。 夏,四月,戊子,诏还坐楚、淮阳事徙者四百余家。 夏季,四月戊子(二十二日),章帝下诏,准许因楚王之案、淮阳王之案而被流放的四百余户返回故乡。 上欲封爵诸舅,太后不听。 会大旱,言事者以为不封外戚之故,有司请依旧典。 太后诏曰:“凡言事者,皆欲媚朕以要福耳。 昔王氏五侯同日俱封,黄雾四塞,不闻澍雨之应。 夫外戚贵盛,鲜不倾覆;故先帝防慎舅氏,不令在枢机之位,又言‘我子不当与先帝子等’,今有司奈何欲以马氏比阴氏乎!且阴卫尉,天下称之,省中御者至门,出不及履,此蘧伯玉之敬也;新阳侯虽刚强,微失理,然有方略,据地谈论,一朝无双;原鹿贞候,勇猛诚信;此三人者,天下选臣,岂可及哉!马氏不及阴氏远矣。 吾不才,夙夜累息,常恐亏先后之法,有毛发之罪吾不释,言之不舍昼夜,而亲属犯之不止,治丧起坟,又不时觉,是吾言之不立而耳目之塞也。 章帝打算赐封各位舅父,但马太后不同意。 适逢天旱,有人上书说是因为未封外戚的缘故,于是有关部门奏请依照旧制赐封。 马太后下诏说:“那些上书建议封外戚的人,都是要向朕献媚,以谋求好处罢了。 从前,王氏家族一日之内有五人一起封侯,而当时黄雾弥漫,并未听说有天降好雨的反应。 外戚富贵过盛,很少不倾覆的。 所以先帝对他的舅父慎重安排,不放在朝廷要位,还说:‘我的儿子不应与先帝的儿子等同。 ’如今有关部门为什么要将马家同阴家相比呢!况且卫尉阴兴,受到天下人的称赞,宫中的使者来到门前,他连鞋都来不及穿,便急忙出迎,如同蘧伯玉一样恭敬有礼;新阳侯阴就,虽然性格刚强,略失规矩,然而胸有谋略,以手撑地,坐着发表议论,朝中无人能与他相比;原鹿贞侯阴识,勇敢忠诚而有信义。 这三个人都是天下群臣中的出类拔萃者,难道能比得上吗!马家比阴家差远了。 我没有才干,日夜因恐惧而喘息不安,总怕有损先后订立的法则。 即便是细小的过失,我也不肯放过,日夜不停地告诫。 然而我的亲属们仍然不断犯法,丧葬时兴筑高坟,又不能及时察觉错误,这表明我的话没有人听,我的耳目已被蒙蔽。 吾为天下母,而身服大练,食不求甘,左右但著帛布,无香薰之饰者,欲身率下也。 以为外亲见之,当伤心自敕;但笑言‘太后素好俭’。 前过濯龙门上,见外家问起居者,车如流水,马如游龙,仓头衣绿,领袖正白,顾视御者,不及远矣。 故不加谴怒,但绝岁用而已,冀以默愧其心;犹懈怠无忧国忘家之虑。 知臣莫若君,况亲属乎!吾岂可上负先帝之旨,下亏先人之德,重袭西京败亡之祸哉!”固不许。 “我身为天下之母,然而身穿粗丝之服,饮食不求香甜,左右随从之人只穿普通帛布,不使用熏香饰物,目的就是要亲身做下面的表率。 本以为娘家人看到我的行为当会痛心自责,但他们只是笑着说‘太后一向喜爱节俭’。 前些时候,我经过濯龙门,看见那些到我娘家问候拜访的人们,车辆如流水不断,马队如游龙蜿蜒,奴仆身穿绿色单衣,衣领衣袖雪白。 回视我的车夫,差得远了。 我所以对娘家人并不发怒谴责,而只是裁减每年的费用,是希望能使他们内心暗愧。 然而他们仍然懈怠放任,没有忧国忘家的觉悟。 了解臣子的,莫过于君王,更何况他们是我的亲属呢!我难道可以上负先帝的旨意,下损先人的德行,重蹈前朝外戚败亡的灾祸吗!”她坚持不同意赐封。 帝省诏悲叹,复重请曰:“汉兴,舅氏之封侯,犹皇子之为王也。 太后诚存谦虚,奈何令臣独不加恩三舅乎!且卫尉年尊,两校尉有大病,如令不讳,使臣长抱刻骨之恨。 宜及吉时,不可稽留。”太后报曰:“吾反覆念之,思令两善,岂徒欲获谦让之名而使帝受不外施之嫌哉!昔窦太后欲封王皇后之兄,丞相条侯言:‘高祖约,无军功不侯。 ’今马氏无功于国,岂得与阴、郭中兴之后等邪!常观富贵之家,禄位重叠,犹再实之木,其根必伤。 且人所以愿封侯者,欲上奉祭祀,下求温饱耳;今祭祀则受太官之赐,衣食则蒙御府余资,斯岂不可足,而必当得一县乎!吾计之孰矣,勿有疑也! 章帝看到马太后的诏书后悲哀叹息,再次请求道:“自从汉朝建立,舅父封侯,犹如皇子为王,乃是定制。 太后固然存心谦让,却为何偏偏使我不能赐恩给三位舅父!而且卫尉马廖年老,城门校尉马防、越骑校尉马光身患大病,如果发生意外,将使我永怀刻骨之憾。 应当趁着吉时赐封,不可延迟。”太后回答说:“我反复考虑此事,希望能对国家和马氏双方有益,难道只是想博取谦让的名声,而让皇帝蒙受不施恩于外戚的怨恨吗?从前窦太后要封王皇后的哥哥,丞相条侯周亚夫进言:‘高祖有规定,无军功者不得封侯。 ’如今马家没有为国立功,怎能与阴家、郭家那些建武中兴时期的皇后家相等呢!我曾观察那些富贵之家,官位爵位重迭,如同一年之中再次结果的树木,它的根基必受损伤。 况且人们所以愿封为侯,不过是希望上能以丰足的供物祭祀祖先,下能求得衣食的温饱罢了。 如今皇后家的祭祀由太官供给,衣食则享受御府的剩余之物,这难道还不够,而定要拥有一县的封土吗?我已深思熟虑,你不要再有疑问! 夫至孝之行,安亲为上。 今数遭变异,谷价数倍,忧惶昼夜,不安坐卧,而欲先营外家之封,违慈母之拳拳乎!吾素刚急,有匈中气,不可不顺也。 子之未冠,由于父母,已冠成人,则行子之志。 念帝,人君也;吾以未逾三年之故,自吾家族,故得专之。 若阴阳调和,边境清静,然后行子之志;吾但当含饴弄孙,不能复关政矣。”上乃止。 “儿女孝顺,最好的行为是使父母平安。 如今不断发生灾异,谷价上涨数倍,我日夜忧愁惶恐,坐卧不安,而皇帝却打算先为外戚赐封,违背慈母的拳拳之心!我平素刚强性急,胸有气痛之症,不可以不顺气。 儿子未成年,听从父母的教导,成年以后,则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我想,你是皇帝,人之君主,当然可以自行其是。 但我因你尚未超过三年的服丧期,又事关我的家族,故此专断裁决。 如果天地阴阳之气调和,边境宁静无事,此后你便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而我则只管含糖逗弄小孙,不再干预政事。”章帝这才放弃了这一打算。 太后尝诏三辅:诸马婚亲有属托郡县、干乱吏治者,以法闻。 太夫人葬起坟微高,太后以为言,兄卫尉廖等即时减削。 其外亲有谦素义行者,辄假借温言,赏以财位;如有纤介,则先见严恪之色,然后加谴。 其美车服、不遵法度者,便绝属籍,遣归田里。 广平、钜鹿、乐成王,车骑朴素,无金银之饰,帝以白太后,即赐钱各五百万。 于是内外从化,被服如一;诸家惶恐,倍于永平时。 置织室,蚕于濯龙中,数往观视,以为娱乐。 常与帝旦夕言道政事及教授小王《论语》经书,述叙平生,雍和终日。 太后曾对三辅下诏:“马氏家族及其亲戚,如有因请托郡县官府,干预扰乱地方行政的,应依法处置、上报。”马太后的母亲下葬时堆坟稍高,马太后对此提出反对意见,她的哥哥卫尉马廖等人就立即将坟减低。 在马家亲属和亲戚中,有行为谦恭正直的,马太后便以温言好语相待,赏赐财物和官位。 如果有人犯了微小的错误,马太后便首先显出严肃的神色,然后加以谴责。 对于那些车马衣服华美、不遵守法律制度的家属和亲戚,马太后就将他们从皇亲名册中取消,遣送回乡。 广平王刘羡、钜鹿王刘恭和乐成王刘党,车马朴素无华,没有金银饰物。 章帝将此情况报告了太后,太后便立即赏赐他们每人五百万钱。 于是内外亲属全都接受太后的教导和影响,一致崇尚谦逊朴素。 外戚家族惶恐不安,超过了明帝时期。 马太后曾设立织室,在濯龙园中种桑养蚕,并频频前往查看,把这当成一项娱乐。 她经常与章帝早晚在一起谈论国家大事,教授年幼的皇子读《论语》等儒家经书,讲述平生经历,终日和睦欢洽。 马廖虑美业难终,上疏劝成德政曰:“昔元帝罢服官,成帝御浣衣,哀帝去乐府,然而侈费不息,至于衰乱者,百姓从行不从言也。 夫改政移风,必有其本。 《传》曰:‘吴王好剑客,百姓多创瘢;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长安语曰:‘城中好高结,四方高一尺;城中好广眉,四方且半额;城中好大袖,四方全匹帛。 ’斯言如戏,有切事实。 前下制度未几,后稍不行;虽或吏不奉法,良由慢起京师。 今陛下素简所安,发自圣性,诚令斯事一竟,则四海诵德,声薰天地,神明可通,况于行令乎!”太后深纳之。 马廖担心马太后倡导的美好的事情难以持久,上书劝太后完成德政。 他说:“从前元帝取消服官,成帝穿用洗过的衣袍,哀帝撤除乐府,然而奢侈之风不息,最终导致衰落而发生动乱的原因,就在于百姓跟随朝廷所行,而不听信朝廷所言。 改变政风民风,一定要从根本着手。 经传说:‘吴王好剑客,百姓多伤疤;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长安有谚语说:‘城中喜爱高发髻,乡下的发髻高一尺;城中喜爱宽眉毛,乡下的眉毛半前额;城中喜爱大衣袖,乡下的衣袖用了整匹帛。 ’这些话有如戏言,但切近事实。 前些时候,朝廷颁布制度后没有多久,便有些推行不下去了,虽然这或许是由于官吏不遵奉法令,但实际上是由于京城率先怠慢。 如今陛下安于俭朴的生活,是出自神圣的天性,假如能将此坚持到底,那么天下人都要称诵道德,美好的名声将传遍天地,同神灵都可以相通,何况是推行法令呢!”太后认为他的话很正确,全部采纳。 初,安夷县吏略妻卑种羌人妇,吏为其夫所杀,安夷长宗延追之出塞。 种人恐见诛,遂共杀延而与勒姐、吾良二种相结为寇。 于是烧当羌豪滇吾之子迷吾率诸种俱反,败金城在太守郝崇。 诏以武威太守北地傅育为护羌校尉,自安夷徙居临羌。 迷吾又与封养种豪布桥等五万余人共寇陇西、汉阳。 秋,八月,遣行车骑将军马防、长水校尉耿恭将北军五校兵及诸郡射士三万人击之。 第五伦上疏曰:“臣愚以为贵戚可封侯以富之,不当任以职事。 何者?绳以法则伤恩,私以亲则违宪。 伏闻马防今当西征,臣以太后恩仁,陛下至孝,恐卒有纤介,难为意爱。”帝不从。 起初,安夷县有官吏强抢羌人卑部落的妇女为妻,被那个妇女的丈夫杀死。 安夷县长宗延追捕凶手,直至塞外。 该部落的羌人害怕受到处罚,就一同杀掉宗延,而与勒姐、吾良两个部落联合,起兵叛变。 在此形势下,烧当羌人部落首领滇吾的儿子迷吾便率领各部落一同造反,打败了金城太守郝崇。 章帝下诏,任命武威太守北地人傅育为护羌校尉,由安夷迁往临羌。 迷吾又和封养部落首领布桥等集结五万余人,一同进攻陇西、汉阳二郡。 秋季,八月,章帝派代理车骑将军马防和长水校尉耿恭率领北军的越骑、屯骑、步兵、长水、射声等五校兵以及各郡的弓弩射手,共三万人,讨伐羌人。 第五伦上书说:“我认为,对于皇亲国戚,可以封侯使他们富有,但不应当委派职务。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他们若是有了过失,以法制裁就会伤害感情,以亲徇私就会违背国法。 听说马防如今将要率军西征,我认为,太后恩德仁慈,皇上至为孝顺,如果突然有了小差错,怕将难以维护亲情。”章帝不采纳他的意见。 马防等军到冀,布桥等围南部都尉于临洮,防进击,破之,斩首虏四千余人,遂解临洮围;其众皆降,唯布桥等二万余人 屯 望曲谷不下。 马防等人的部队到达冀县时,布桥正率羌军在临洮围攻南部都尉。 马防发动进攻,打败了布桥,斩杀、俘虏四千余人,于是临洮解围。 羌军全部投降,只剩下布桥等二万余人,盘踞在望曲谷,未被攻克。 十二月,戊寅,有星孛于紫宫。 十二月戊寅(十六日),紫宫星座出现异星。 帝纳窦勋女为贵人,有宠。 贵人母,即东海恭王女阳公主也。 章帝将窦勋的女儿选为贵人,十分宠幸。 窦贵人的母亲,就是东海恭王刘强的女儿阳公主。 第五伦上疏曰:“光武承王莽之余,颇以严猛为政,后代因之,遂成风化;郡国所举,类多办职俗吏,殊未有宽博之选以应上求者也。 陈留令刘豫,冠军令驷协,并以刻薄之姿,务为严苦,吏民愁怨,莫不疾之。 而今之议者反以为能,违天心,失经义;非徒应坐豫、协,亦宜谴举者。 务进仁贤以任时政,不过数人,则风俗自化矣。 臣尝读书记,知秦以酷急亡国,又目见王莽亦以苛法自灭,故勤勤恳恳,实在于此。 又闻诸王、主、贵戚,骄奢逾制,京师尚然,何以示远!故曰:‘其身不正,虽令不行。 ’以身教者从,以言教者讼。”上善之。 伦虽天性峭直,然常疾俗吏苛刻,论议每依宽厚云。 第五伦上书说:“光武帝继承王莽以后的局面,为政多采用严厉手段,后代沿袭,便成为风气。 各郡各封国所举荐的人,多属只会应付公务的庸官,绝少宽宏博学之才,以满足朝廷的需求。 陈留县令刘豫和冠军县令驷协,全都作风刻薄,务求严苛,使官民忧伤哀怨,无不痛恨他们。 然而如今的舆论,反而认为他们有能力,这是违反天意,背离经书的义理。 不仅应对刘豫、驷协加以惩处,还应谴责那些保举他们的人。 一定要提拔任用仁慈贤能者为政,不过几个人,而风气自会转化。 我曾阅读史书,知道秦朝由于残酷暴虐而亡国,又亲眼看见王莽新朝也因法令苛刻而自行毁灭。 我所以恳切地上书劝谏,原因就在于此。 我还听说诸亲王、公主和外戚骄傲奢侈超过了规定,京城尚且这样,如何做外地的榜样!所以孔子说:‘自身不正,虽有令而不被执行。 ’以身为教,众人跟从;以言为教,众人争讼。”章帝对他的意见表示赞许。 第五伦虽然天性严厉梗直,却常常痛恨庸俗官吏的苛刻。 他的政论,总是以宽厚为其原则。 三年(戊寅、78) 三年(戊寅,公元78年) 春,正月,己酉,宗祀明堂,登灵台,赦天下。 春季,正月己酉(十七日),章帝在明堂祭祀列祖列宗。 登上灵台,观察天象。 大赦天下。 马防击布桥,大破之,布桥将种人万余降,诏征防还。 留耿恭击诸未服者,斩首虏千余人,勒姐、烧何等十三种数万人,皆诣恭降。 恭尝以言事忤马防,监营谒者承旨,奏恭不忧军事,坐征下狱,免官。 马防进攻布桥,布桥大败,率领部众一万余人投降。 章帝下诏,命令马防回朝。 留下耿恭讨伐那些尚未归顺的部落,斩杀俘虏了一千余人。 于是,勒姐、烧何等十三个部落共数万羌人,全部向耿恭投降。 耿恭曾因上书奏事冒犯过马防,监军谒者便秉承马防的意思,弹劾耿恭不留意军事。 耿恭因罪被召回,逮捕入狱,免去官职。 三月,癸巳,立贵人窦氏为皇后。 三月癸巳(初二),将贵人窦氏立为皇后。 初,显宗之世,治呼沱、石臼河,从都虑至羊肠仓,欲令通漕。 太原吏民苦役,连年无成,死者不可胜算。 帝以郎中邓训为谒者,监领其事。 训考量隐括,知其难成,具以上言。 夏,四月,己巳,诏罢其役,更用驴辇,岁省费亿万计,全活徒士数千人。 训,禹之子也。 当初,明帝时曾经治理过滹沱河和石臼河,打算让都虑到羊肠仓两地通航,以运送漕粮。 工程艰巨,太原的官吏和百姓苦于徭役,连年不能完工,死亡者不可胜数。 章帝任命中郎将邓训为谒者,主持这一工程。 邓训经过考察测量,明白此事难以完成,便将实情一一奏报。 本年夏季,四月己巳(初九),章帝下诏,撤销该项工程,改用驴车运粮。 停工以后,每年节省开支以亿万计,得以活命的役夫有数千人。 邓训是邓禹之子。 闰月,西域假司马班超率疏勒、康居、于、拘弥兵一万人攻姑墨石城,破之,斩首七百级。 闰九月,西域副司马班超率领疏勒、康居、于阗、拘弥等国军队,共一万人,进攻姑墨国石城,将石城攻破,斩杀七百人。 冬,十二月,丁酉,以马防为车骑将军。 冬季,十二月丁酉(十一日),任命马防为车骑将军。 武陵中蛮反。 武陵郡中蛮人反叛。 是岁,有司奏遣广平王羡、钜鹿王恭、乐成王党俱就国;上性笃爱,不忍与诸王乖离,遂皆留京师。 本年,有关部门上奏,请派遣广平王刘羡、钜鹿王刘恭、乐成王刘党一同前往他们的封国就位。 章帝因手足情深,不忍心与诸亲王分离,便将他们全都留在京城。 四年(己卯、79) 四年(己卯,公元79年) 春,二月,庚寅,太尉牟融薨。 春季,二月庚寅(初五),太尉牟融去世。 夏,四月,戊子,立皇子庆为太子。 夏季,四月戊子(初四),将皇子刘庆立为太子。 己丑,徙钜鹿王恭为江陵王,汝南王畅为梁王,常山王为淮阳王。 四月己丑(初五),章帝将钜鹿王刘恭改封为江陵王,汝南王刘畅改封为梁王,常山王刘改封为淮阳王。 辛卯,封皇子伉为千乘王,全为平春王。 四月辛卯(初七),章帝将皇子刘伉封为千乘王,皇子刘全封为平春王。 有司连据旧典,请封诸舅;帝以天下丰稔,方垂无事,癸卯,遂封卫尉廖为顺阳侯,车骑将军防为颍阳侯,执金吾光为许侯。 太后闻之曰:“吾少壮时,但慕竹帛,志不顾命。 今虽已老,犹戒之在得,故日夜惕厉,思自降损,冀乘此道,不负先帝。 所以化导兄弟,共同斯志,欲令瞑目之日,无所复恨,何意老志复不从哉!万年之日长恨矣!”廖等并辞让,愿就关内侯,帝不许。 廖等不得已受封爵而上书辞位,帝许之。 五月,丙辰,防、廖、光皆以特进就第。 有关部门接连以旧制为依据,请章帝赐封各位舅父。 章帝因全国丰收,四方边境太平无事,四月癸卯(十九日),便将卫尉马廖封为顺阳侯,将车骑将军马防封为颍阳侯,将执金吾马光封为许侯。 太后听到消息后说:“我年轻的时候,只羡慕古人留名史册,心中不顾惜性命。 如今虽已年老,仍然告诫自己不要贪得无厌。 我所以日夜警惕,想自我贬损,是希望遵循这一宗旨,不辜负先帝。 因此我劝导兄弟,共守此志,要使闭目身死之日,不再遗憾。 不料我这老人的心愿不再被遵从!身死之日,我将永怀长恨了!”马廖等人一同辞让,愿降为关内侯,但章帝不许。 马廖等人不得已而接受了封爵,但又上书请求辞去官职,章帝应允。 五月丙辰(初二),马防、马廖、马光都以特进身份离开朝廷,前往邸第。 甲戌,以司徒鲍昱为太尉,南阳太守桓虞为司徒。 五月甲戌(二十日),将司徒鲍昱任命为太尉,将南阳太守桓虞任命为司徒。 六月,癸丑,皇太后马氏崩。 帝既为太后所养,专以马氏为外家,故贾贵人不登极位,贾氏亲族无受宠荣者。 及太后崩,但加贵人王赤绶,安车一驷,永巷宫人二百,御府杂帛二万匹,大司农黄金千斤,钱二千万而已。 六月癸丑(三十日),皇太后马氏驾崩。 章帝被马太后抱养以后,只认马氏家族为外家,所以章帝的生母贾贵人不能登御太后之位,贾氏家族没有一人蒙受恩宠荣耀。 及至太后驾崩,章帝只将贾贵人的绿色绶带改为与诸侯王同级的红色绶带,并赐四马牵拉的座车一辆,永巷宫女二百人,御府各色丝绸二万匹,大司农所藏黄金一千斤,钱两千万,如此而已。 秋,七月,壬戌,葬明德皇后。 秋季,七月壬戌(初九),安葬马太后。 校书郎杨终建言:“宣帝博征群儒,论定《五经》于石渠阁。 方今天下少事,学者得成其业,而章句之徒,破坏大体。 宜如石渠故事,永为后世则。”帝从之。 冬,十一月,壬戌,诏太常:“将、大夫、博士、郎官及诸儒会白虎观,议《五经》同异。”使五官中郎将魏应承制问,侍中淳于恭奏,帝亲称制临决,作《白虎议奏》,名儒丁鸿、楼望、成封、桓郁、班固、贾逵及广平王羡皆与焉。 固,超之兄也。 校书郎杨终建议:“宣帝曾广召儒生,在石渠阁讨论儒家《五经》��《诗经》、《书经》、《仪礼》、《易经》和《春秋》。 如今天下太平,学者们得以完成事业,但那些只知分析注释文章辞句的人,却破坏了《五经》的主旨。 应当依照石渠阁的先例,重新研究宏扬经书大义,作为后世永久的法则。”章帝采纳了他的建议。 冬季,十一月壬戌(十一日),章帝对太常下诏说:“命诸将、大夫、博士、郎官及儒生们在白虎观集会,就众人对《五经》的相同与不同的见解进行讨论。”章帝命五官中郎将魏应承命发问,侍中淳于恭向上奏报,由章帝亲自出席,作出裁决,将结果记录下来,撰成《白虎议奏》。 著名儒家学者丁鸿、楼望、成封、桓郁、班固、贾逵及广平王刘羡都曾参与此会。 班固是班超之兄。 五年(庚辰、80) 五年(庚辰,公元80年) 春,二月,庚辰朔,日有食之;诏举直言极谏。 春季,二月庚辰朔(初一),出现日食。 章帝下诏,命令举荐“直言极谏”��敢于直率批评朝廷的人士。 荆、豫诸郡兵讨中蛮,破之。 荆州、豫州诸郡郡兵讨伐中蛮人,打败蛮人叛军。 夏,五月,辛亥,诏曰:“朕思迟直士,侧席异闻,其先至者,各已发愤吐懑,略闻子大夫这志矣。 皆欲置于左右,顾问省纳。 建武诏书又曰:‘尧试臣以职,不直以言语笔札。 ’今外官多旷,并可以补任。” 夏季,五月辛亥(初三),章帝下诏说:“朕希望会见正直的人士,侧坐在席上,聆听新的言论。 先来到的,都已倾吐各自的愤懑,朕大致了解贤才们的志趣了。 朕打算将你们全都安排在身边,以备顾问咨询。 但光武皇帝在诏书中曾说:‘尧以任职能力来考察官员,而不单看他们的言论和文字。 ’如今地方上有很多官员出缺,你们可一并去补充接任。” 戊辰,太傅赵熹薨。 五月戊辰(二十日),太傅赵熹去世。 班超欲遂平西域,上疏请兵曰:“臣窃见先帝欲开西域,故北击匈奴,西使外国,鄯善、于即时向化,今拘弥、莎车、疏勒、月氏、乌孙、康居复愿归附,欲共并力,破灭龟兹,平通汉道。 若得龟兹,则西域未服者百分之一耳。 前世议者皆曰:‘取三十六国,号为断匈奴右臂。 ’今西域诸国,自日之所入,莫不向化,大小欣欣,贡奉不绝,唯延耆、龟兹独未服从。 臣前与官属三十六人奉使绝域,备遭艰厄,自孤守疏勒,于今五载,胡夷情数,臣颇识之,问其城郭小大,皆言倚汉与依天等。 以是效之,则葱领可通,龟兹可伐。 今宜拜龟兹侍子白霸为其国王,以步骑数百送之,与诸国连兵,岁月之间,龟兹可禽。 以夷狄攻夷狄,计之善者也!臣见莎车、疏勒田地肥广,草牧饶衍,不比敦煌、鄯善间也,兵可不费中国而粮食自足。 且姑墨、温宿二王,特为龟兹所置,既非其种,更相厌苦,其势必有降者;若二国来降,则龟兹自破。 愿下臣章,参考行事,诚有万分,死复何恨!臣超区区特蒙神灵,窃冀未便僵仆,目见西域平定,陛下举万年之殇,荐勋祖庙,布大喜于天下。”书奏,帝知其功可成,议欲给兵。 平陵徐干上疏,愿奋身佐超,帝以干为假司马,将弛刑及义从千人就超。 班超想要完成平定西域的事业,上书请求用兵。 他说:“我看到先帝打算开拓西域,所以向北进攻匈奴,向西派使者与各国交往,鄯善、于阗两国立即归附了汉朝。 如今拘弥、莎车、疏勒、月氏、乌孙及康居等国都愿再度归附,并准备联合力量消灭龟兹,铲平通往中国道路上的障碍。 如果攻下龟兹,那么西域地区不服从汉朝的,只剩百分之一而已。 前代谈论西域的人都说:‘征服三十六国,可称作斩断匈奴的右臂。 ’如今西域各国,自太阳落山处以东,无不向往归顺汉朝,大国小国全都十分踊跃,不断地进贡奉献,唯独焉耆和龟兹拒不服从。 先前,我曾率领部下三十六人出使绝远的异域,备受艰难困苦,自从孤守疏勒,到如今已有五年。 对于异族的情况,我颇有了解。 无论询问西域的大国小国,全都一致回答:依赖汉朝,等于依赖上天。 从这一点能够证明,葱岭可以打通,龟兹可以讨伐。 如今应将龟兹派到汉朝做人质的王子白霸封为龟兹王,用步骑兵数百人护送,让他同西域各国组成联合部队,数月到一年间便可夺取龟兹。 利用夷狄去打夷狄,这是计策中最高明的计策!我看到莎车、疏勒的土地肥沃广袤,牧草茂盛,牲畜成群,不象敦煌、鄯善一带,用兵无须消耗中原物资,而粮秣却自给自足。 而且姑墨、温宿两国国王系由龟兹特别委任,他们与本国人既非同种,又相互厌恶敌对,迫于形势,一定会有人投降。 如果这两国归顺了汉朝,那么龟兹便不攻自败。 请将我的奏章交付朝廷讨论,作为决事的参考。 真的有一点可行之处,死又有何遗憾!但微臣班超特别幸运地得到了神灵的保佑,我希望且不要倒下死去,愿亲眼看到西域归顺,陛下举起祝福万年的酒觞,向祖庙祭告献功,向天下宣布大喜。”奏书呈上,章帝知道这一事业可以成功,便召集群臣商议,准备给班超派兵。 平陵人徐干上书朝廷,愿奋勇出征,做班超的助手。 于是章帝将徐干任命为副司马,率领免刑囚徒及志愿从军的义勇,共一千人,到西域听候班超指挥。 先是莎车以为汉兵不出,遂降于龟兹,而疏勒都尉番辰亦叛。 会徐干适至,超遂与干击番辰,大破之,斩首千余级。 欲进攻龟兹,以乌孙兵强,宜因其力,乃上言:“乌孙大国。 控弦十万,故武帝妻以公主,至孝宣帝卒得其用,今可遣使招慰,与共合力。”帝纳之。 此前,莎车认为汉朝不会出兵,便向龟兹投降,疏勒都尉番辰也背叛了汉朝。 恰好徐干赶到,班超便和他一同进攻番辰。 他们大败番辰,斩杀了一千多人。 班超打算攻打龟兹,认为乌孙兵强,应当利用乌孙的力量,于是上书说:“乌孙是个大国,有善射之兵十万,因此武帝把公主嫁给了乌孙王。 到孝宣皇帝时,终于收到成效。 如今应当派使者去招抚慰问,使乌孙与我们同心合力。”章帝采纳了他的建议。 六年(辛巳、81) 六年(辛巳,公元81年) 春,二月,辛卯,琅邪孝王京薨。 春季,二月辛卯(十七日),琅邪王刘京去世。 夏,六月,丙辰,太尉鲍昱薨。 夏季,六月丙辰(十五日),太尉鲍昱去世。 辛未晦,日有食之。 六月辛未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秋,七月,癸巳,以大司农邓彪为太尉。 秋季,七月癸巳(二十二日),将大司农邓彪任命为太尉。 武都太守廉范迁蜀郡太守。 成都民物丰盛,邑宇逼侧,旧制,禁民夜作以防火灾,而更相隐蔽,烧者日属。 范乃毁削先令,但严使储水而已。 百姓以为便,歌之曰:“廉叔度,来何暮!不禁火,民安作。 昔无襦,今五绔。” 武都太守廉范调任蜀郡太守。 成都人民富有,物产丰盛,城中房屋十分拥挤。 以往制度规定:禁止人民夜间劳作,以防火灾。 然而人们互相隐瞒,暗中用火,结果火灾连日不断。 于是廉范便撤销了原来的禁令,只严格规定储水防火而已。 百姓感到便利,他们歌颂廉范道:“廉叔度,来太晚!不禁火,民平安。 从前没有短上衣,今有五条裤子穿。” 帝以沛王等将入朝,遣谒者赐貂裘及太官食物、珍果,又使大鸿胪窦固持节郊迎。 帝亲自循行邸第,豫设帷床,其钱帛、器物无不充备。 章帝因沛王等诸亲王即将入京朝见,派谒者赐给他们貂皮袍、太官食物和珍奇的果品,并让大鸿胪窦固持符节到郊外迎接。 章帝亲自到各封国设在洛阳的官邸巡视,预备帐床。 接待沛王等人所需的钱帛、什器、物品等十分齐备。 七年(壬午、82) 七年(壬午,公元82年) 春,正月,沛王辅、济南王康、东平王苍、中山王焉、东海王政、琅邪王宇来朝。 诏沛、济南、东平、中山王赞拜不名;升殿乃拜,上亲答之,所以宠光荣显,加于前古。 每入宫,辄以辇迎,至省阁乃下,上为之兴席改容,皇后亲拜于内;皆鞠躬辞谢不自安。 三月,大鸿胪奏遣诸王归国,帝特留东平王苍于京师。 春季,正月,沛王刘辅、济南王刘康、东平王刘苍、中山王刘焉、东海王刘政、琅邪王刘宇来京城朝见。 章帝下诏,命沛王、济南王、东平王和中山王朝拜时不唱名。 四王上殿后才向章帝叩拜,章帝则亲自还礼,以显示对他们的恩宠和给予的荣耀,超过了前代。 每当他们进宫的时候,章帝就派辇车去接,他们直到禁宫门口才下车步行。 章帝见到他们以后,起身迎接,神态恭敬,皇后则亲自在内室参拜。 四王全都鞠躬辞谢,心不自安。 三月,大鸿胪上奏,请命令诸亲王返回封国。 章帝特命东平王刘苍留在京城。 初,明德太后为帝纳扶风宋杨二女为贵人,大贵人生太子庆;梁松弟竦有二女,亦为贵人,小贵人生皇子肇。 窦皇后无子,养肇为子。 宋贵人有宠于马太后,太后崩,窦皇后宠盛,与母阳公主谋陷宋氏,外令兄弟求其纤过,内使御者侦伺得失。 宋贵人病,思生兔,令家求之,因诬言欲为厌胜之术,由是太子出居承禄观。 夏六月,甲寅,诏曰:“皇太子有失惑无常之性,不可以奉宗庙。 大义灭亲,况降退乎!今废庆为清河王。 皇子肇,保育皇后,承训怀衽。 今以肇为皇太子。”遂出宋贵人姊妹置丙舍,使小黄门蔡伦案之。 二贵人皆饮药自杀,父议郎杨免归本郡。 庆时虽幼,亦知避嫌畏祸,言不敢及宋氏;帝更怜之,敕皇后令衣服与太子齐等。 太子亦亲爱庆,入则共室,出则同舆。 当初,马太后为章帝选纳扶风人宋杨的两个女儿为贵人,其中大贵人生下了太子刘庆。 梁松的弟弟梁竦有两个女儿,也是章帝的贵人,其中小贵人生下了皇子刘肇。 窦皇后没有儿子,便抚养刘肇,做为自己的儿子。 宋贵人姐妹得到马太后的宠爱。 马太后驾崩以后,窦皇后大受章帝恩宠,便同母亲阳公主阴谋陷害宋氏姐妹。 她命自己的兄弟在外面搜求宋家的微小过失,让宫中的侍者在内部伺察宋氏姐妹的行动。 宋贵人患病,想吃鲜兔,曾吩咐娘家寻找,于是窦皇后就诬告宋贵人要作法诅咒。 章帝因此命太子搬出太子宫,到承禄观居住。 夏季,六月甲寅(十八日),章帝下诏说:“皇太子精神恍惚失常,不能够侍奉宗庙。 大义之下,亲情可灭,何况是贬降?今废去刘庆的皇太子名号,改封为清河王。 皇子刘肇,由皇后抚育,在怀抱中就承受教诲。 现将刘肇立为皇太子。”于是将宋贵人姐妹逐出内宫,囚禁丙舍,命小黄门蔡伦负责审问。 两位贵人双双喝下毒药自杀,她们的父亲、议郎宋杨被免官,逐回原郡。 当时刘庆虽然年幼,也知道躲避嫌疑,畏惧灾祸,口中不敢提到宋氏。 章帝又生怜惜之心,命令皇后:要使刘庆的衣服和太子一样。 太子刘肇也和刘庆十分友爱,他们入则同在一室,出则同乘一车。 己未,徙广平王羡为西平王。 六月己未(二十三日),将广平王刘羡改封为西平王。 秋,八月,饮酎毕,有司复奏遣东平王苍归国,帝乃许之,手诏赐苍曰:“骨肉天性,诚不以远近为亲疏;然数见颜色,情重昔时。 念王久劳,思得还休,欲署大鸿胪奏,不忍下笔,顾授小黄门;中心恋恋,恻然不能言。”于是车驾祖送,流涕而诀;复赐乘舆服御、珍宝、舆马,钱布以亿万计。 秋季,八月,在宗庙举行酎礼之后,有关官员再度上奏,请命令东平王刘苍返归封国。 章帝这才应允,并亲手写诏赐给刘苍。 诏书说:“骨肉之情,乃是天性,确实不因相隔远近而有亲疏之别。 然而我们数次见面,感情愈重于昔时。 想到大王久在京师劳累,希望能回国休养,我打算签署大鸿胪的奏书,却又不忍落笔,回望小黄门,授命传送此信。 心中恋恋不舍之情,悲伤不能尽言。”于是章帝亲自祭祀路神,为刘苍送行,洒泪而别。 并再次赐给东平王御用衣服器物、珍宝、车马、钱布,价值亿万。 九月,甲戌,帝幸偃师,东涉卷津,至河内,下诏曰:“车驾行秋稼,观收获,因涉郡界,皆精骑轻行,无他辎重。 不得辄修道桥,远离城郭,遣吏逢迎,刺探起居,出入前后,以为烦扰。 动务省约,但患不能脱粟瓢饮耳。”己酉,进幸邺;辛卯,还宫。 九月甲戌(初十),章帝临幸偃师县,东行,在卷县渡口渡过黄河,到达河内郡。 下诏说:“朕巡视秋季庄稼,查看收获情况,因而进入河内郡界。 一路都是轻装前进,并无其它辎重。 地方官府不得为此筑路修桥,不得派官吏远离城郭迎接,打听伺候饮食行卧,出出进进,跑前跑后,带来烦扰。 一切举动务求简省,朕只恨自己不能食糙米之饭,饮瓢中之水罢了!”九月己酉(疑误),章帝临幸邺城。 九月辛卯(二十七日),返回京城皇宫。 冬,十月,癸丑,帝行幸长安,封萧何末孙熊为侯。 进幸槐里、岐山;又幸长平,御池阳宫,东至高陵,十二月丁亥,还宫。 冬季,十月癸丑(十九日),章帝出行,临幸长安,将萧何的末代子孙萧熊封为侯。 并前往槐里、岐山。 又临幸长平和池阳宫,东行到高陵。 十二月丁亥(疑误),返回京城皇宫。 东平献王苍疾病,驰遣名医、小黄门侍疾,使者冠盖不绝于道。 又置驿马,千里传问起居。 东平献王刘苍患病,章帝贤急派遣名医和小黄门前往诊治。 问病的使者车驾在路上前后不断。 又设专用驿马,在千里之间传达问候东平王的病情。 八年(癸未、83) 八年(癸未,公元83年) 春,正月,壬辰,王薨。 诏告中傅“封上王自建武以来章奏,并集览焉。”遣大鸿胪持节监丧,令四姓小侯、诸国王、主悉会葬。 春季,正月壬辰(二十九日),东平王刘苍去世。 章帝下诏,命令东平国中傅:“将东平王自建武以来的奏章加封上送,我要集中阅览。”并派大鸿胪持符节主持治丧,命令樊、阴、郭、马四姓小侯和各封国的亲王、公主都去参加葬礼。 夏,六月,北匈奴三木楼訾大人稽留斯等率三万余人款五原塞降。 夏季,六月,北匈奴三木楼訾大人稽留斯等,率三万余人到五原塞归降。 冬,十二月,甲午,上行幸陈留、梁国、淮阳、颍阳;戊申,还宫。 冬季,十二月甲午(初七),章帝出行,临幸陈留、梁国、淮阳、颍阳。 十二月戊申(二十一日),返回京城皇宫。 太子肇之立也,梁氏私相庆;诸窦闻而恶之。 皇后欲专名外家,忌梁贵人姊妹,数谮之于帝,渐致疏嫌。 是岁,窦氏作飞书,陷梁竦以恶逆,竦遂死狱中,家属徙九真,贵人姊妹以忧死。 辞语连及梁松妻舞阴公主,坐徙新城。 皇子刘肇被立为太子以后,梁家私下互相庆贺。 窦家听到这个消息,感到厌恶。 窦皇后想使窦家成为刘肇唯一的舅家,因而忌恨梁贵人姐妹,不断地在章帝面前进行诋毁,逐渐使章帝与她们日益疏远而产生嫌弃之心。 本年,窦家用匿名书诬告梁竦,使他陷入谋反大罪。 梁竦死在狱中,家属被流放到九真,梁贵人姊妹则忧愁而死,梁竦的供词牵连到梁松的妻子舞阴公主,舞阴公主因罪被贬逐到新城。 顺阳侯马廖,谨笃自守,而性宽缓,不能教勒子弟,皆骄奢不谨。 校书郎杨终与廖书,戒之曰:“君位地尊重,海内所望。 黄门郎年幼,血气方盛,既无长君退让之风,而要结轻狡无行之客,纵而莫诲,视成任性,览念前往,可为寒心!”廖不能从。 防、光兄弟资产巨亿,大起第观,弥恒街路,食客常数百人。 防又多牧马畜,赋敛羌、胡。 帝不喜之,数加谴敕,所以禁遏甚备。 由是权势稍损,宾客亦衰。 顺阳侯马廖为人谨慎小心,但天性厚道宽容,不能管教约束马家子弟。 因此,马家子弟全都骄傲奢侈,为所欲为。 校书郎杨终曾给马廖写信,告诫他说:“阁下的地位尊贵显要,四海之内,众人瞩望。 您的弟弟、黄门郎马防、马光都还年轻,血气方刚,他们既没有文帝窦皇后的哥哥长君的退让精神,却反而结交一些轻浮狡猾、品行不端的宾朋。 您对他们放纵而不加教诲,眼看他们养成了任性的作风。 回顾前事,我要为马家感到寒心!”马廖未能接受他的劝告。 马防、马光兄弟的财产无数,他们大规模地建造宅第,使房屋连绵相接,占满街巷,食客经常有数百之多。 马防还饲养了大批马匹牲畜,对羌人胡人征收赋税。 章帝对此感到不悦,屡次下令进行谴责,并处处予以限制。 于是马家的权势稍有减损,宾朋也逐渐离去。 廖子豫为步兵校尉,投书怨诽。 于是有司并奏防、光兄弟奢侈逾僭,浊乱圣化,悉免就国。 临上路,诏曰:“舅氏一门俱就国封,四时陵庙无助祭先后者,朕甚伤之。 其令许侯思田庐,有司勿复请,以慰朕渭阳之情。”光比防稍为谨密,故帝特留之,后复位特进。 豫随廖归国。 考击物故,后复有诏还廖京师。 马廖的儿子马豫任步兵校尉,投书表示怨恨不满。 于是有关部门对马豫连同马防、马光兄弟一并进行弹劾,称马防、马光的豪华奢侈,超过他们的身份,扰乱了圣明的礼教。 建议将马氏兄弟一律免官,命他们前往各自封国。 马廖等人即将上路时,章帝下诏说:“舅父一家全都前往封国,四季祭祀陵庙时便没有助祭先后的人了,朕甚感悲伤。 今命许侯马光留下,在乡间田庐闭门思过。 有关部门不要再提出异议,以慰朕的甥舅之情。”马光较马防谨慎收敛一些,所以章帝特别将他留下,后又恢复他的特进之位。 马豫随马廖到封国,被审讯拷打致死。 后来,章帝又下诏书,命马廖返回京城。 诸马既得罪,窦氏益贵盛。 皇后兄宪为侍中、虎贲中郎将,弟笃为黄门侍郎,并侍宫省,赏赐累积;喜交通宾客。 司空第五伦上疏曰:“臣伏见虎贲中郎将窦宪,椒房之亲,典司禁兵,出入省闼,年盛志美,卑让乐善,此诚其好士交结之方。 然诸出入贵戚者,类多瑕衅禁锢之人,尤少守约安贫之节;士大夫无志之徒,更相贩卖,云集其门,盖骄使所从生也。 三辅论议者至云,‘以贵戚废锢,当复以贵戚浣濯之,犹解酲当以酒也。 ’险趣势之徒,诚不可亲近。 臣愚愿陛下、 中宫严敕宪等闭门自守,无妄交通士大夫,防其未萌,虑于无形,令宪永保福禄,君臣交欢,无纤介之隙,此臣之所至愿也!” 马家获罪以后,窦家地位愈加显赫。 窦皇后的哥哥窦宪任侍中、虎贲中郎将,弟弟窦笃任黄门侍郎,二人同在宫中服务,受到大量赏赐,喜欢结交宾朋。 司空第五伦上书说:“我看到虎贲中郎将窦宪,身为皇后的亲属,统御皇家禁军,出入宫廷,正值壮年,志向美好,恭敬谦让,乐于为善,这诚然是他喜好结交士子的原因。 然而那些奔走出入于皇亲国戚门下的人,多有劣迹和罪过,在政治仕途上受到压制,特别缺少守分安贫的节操。 官僚中的志趣低下之辈,更互相推荐吹捧,大量涌向他的家门,这将是骄傲放纵产生的根源。 三辅地区喜好议论的人甚至说:‘因贵戚连累而遭贬黜压制,应当重新由贵戚来清洗罪过,犹如应当用酒来解醉一样。 ’那些邪僻阴险、趋炎附势之辈,实在不能亲近。 我希望陛下和皇后严令窦宪等人闭门自守,不得随便结交官僚士子。 防备于祸患萌芽以前,思虑于灾害无形之时,使窦宪永保荣华富贵。 而君臣同欢,没有丝毫隔阂,是我最大的愿望!” 宪恃宫掖声势,自王、主及阴、马诸家,莫不畏惮。 宪以贱直请夺沁水公主园田,主逼畏不敢计。 后帝出过园,指以问宪,宪阴喝不得对。 后发觉,帝大怒,召宪切责曰:“深思前过夺主田园时,何用愈赵高指鹿为马!久念使人惊怖。 昔永平中,常令阴党、阴博、邓叠三人更相纠察,故诸豪戚莫敢犯法者。 今贵主尚见枉夺,何况小民哉!国家弃宪,如孤雏、腐鼠耳!”宪大惧,皇后为毁服深谢,良久乃得解,使以田还主。 虽不绳其罪,然亦不授以重任。 窦宪倚仗皇后的影响和势力,从亲王、公主,到阴家、马家等外戚,没有人不怕他。 窦宪曾以低价强买沁水公主的庄园,公主害怕他的权势而不敢计较。 后来章帝出行时经过那里,指着庄园向窦宪询问,窦宪暗中喝阻左右的人不得照实回答。 后来,章帝发现了真相,大为愤怒,把窦宪叫来严厉责备道:“深思以前经过你强夺的公主庄园时,你为什么要采取甚于赵高指鹿为马的欺骗手段!此事多想令人震惊。 从前,在永平年间,先帝经常命令阴党、阴博、邓叠三人互相监察,所以诸贵戚中没有人敢触犯法律。 如今尊贵的公主尚且横遭掠夺,何况小民呢!国家抛弃窦宪,就像丢掉一只小鸟和腐臭的死鼠!”窦宪大为恐惧,窦皇后也因此脱去皇后的衣饰深切地表示谢罪。 过了很久,章帝的愤怒才告平息,命窦宪将庄园还给公主。 章帝虽对窦宪没有依法治罪,但也不再委以重任。 臣光曰:人臣之罪,莫大于欺罔,是以明君疾之。 孝章谓窦宪何异指鹿为马,善矣;然卒不能罪宪,则奸臣安所惩哉!夫人主之于臣下,患在不知其奸,苟或知之而复赦之,则不若不知之为愈也。 何以言之?彼或为奸而上不之知,犹有所畏;既知而不能讨,彼知其不足畏也,则放纵而无所顾矣!是故知善而不能用,知恶而不能去,人主之深戒也。 臣司马光曰:臣子的罪恶,莫过于欺骗君主,所以圣明的君主痛恨这种行为。 孝章皇帝称窦宪的行为无异于指鹿为马,这是对的;然而他最终不能降罪于窦宪,那么奸臣在哪里受惩诫呢!君主对待臣子,困难在于不知道谁是邪恶之辈,假如已经知道而又将他赦免,那还不如不知道更好。 为什么这样讲?奸臣为非作歹而君主不知,奸臣心中还有所畏惧;君主已知而又不能予以处罚,奸臣便明白君主不值得畏惧,就会放纵大胆而无所顾忌了!因此,已知良臣而不能任用,已知恶人而不能铲除,乃是君主的大戒。 下邳周纡为雒阳令,下车,先问大姓主名;吏数闾里豪强以对数。 纡厉声怒曰:“本问贵戚若马、窦等辈,岂能知此卖菜佣乎!”于是部吏望风旨,争以激切为事,贵戚局,京师肃清。 窦笃夜至止奸亭,亭长霍延拔剑拟笃,肆詈恣口。 笃以表闻,诏召司隶校尉、河南尹诣尚书谴问;遣剑戟士收纡,送廷尉诏狱,数日,贳出之。 下邳人周纡被任命为洛阳令。 他下车伊始,首先询问当地大族的户主姓名。 下属官吏便历数里巷豪强的姓名向他报告。 周纡厉声怒喝:“我问的本是象马家、窦家那样的皇亲国戚,难道会管这些卖菜的贩夫吗!”于是下属官吏按照他的意图,争着用激烈的手段行事。 贵戚们畏缩不安而举止收敛,京城不法行为绝迹,秩序井然。 窦笃曾夜行到止奸亭,遭到亭长霍延的阻拦。 霍延拔剑指向窦笃,并肆意谩骂。 窦笃将此事上报章帝。 章帝下诏,命司隶校尉、河南尹去见尚书,接受申斥责问;派武装士兵逮捕周纡,押送廷尉诏狱。 数日后,将他赦免释放。 帝拜班超为将兵长史,以徐干为军司马,别遣卫候李邑护送乌孙使者。 邑到于,值龟兹攻疏勒,恐惧不敢前,因上书陈西域之功不可成,又盛毁超:“拥爱妻,抱爱子,安乐外国,无内顾心。”超闻之叹曰:“身非曾参而有三至之谗,恐见疑于当时矣!”遂去其妻。 帝知超忠,乃切责邑曰:“纵超拥爱妻,抱爱子,思归之士千余人,何能尽与超同心乎!”令邑诣超受节度,诏:“若邑任在外者,便留与从事。”超即遣邑将乌孙侍子还京师。 徐干谓超曰:“邑前亲毁君,欲败西域,今何不缘诏书留之,更遣他吏送侍子乎?”超曰:“是何言之陋也!以邑毁超,故今遣之。 内省不疚,何恤人言!快意留之,非忠臣也。” 章帝任命班超为将兵长史,徐干为军司马。 又另派卫候李邑护送乌孙使者回国。 李邑到达于阗时,正值龟兹进攻疏勒,他因恐惧而不敢前进,便上书声称西域的功业不可能成功,还大肆诋毁班超,说班超:“拥爱妻,抱爱子,在外国享安乐,没有思念中原之心。”班超听到消息后叹息道:“我虽不是曾参,却碰到曾参所遇的三次谗言,恐怕要受到朝廷的猜疑了!”于是将妻子送走。 章帝知道班超的忠心,便严厉斥责李邑说:“纵然班超拥爱妻,抱爱子,而思念家乡的汉军还有一千余人,为什么能都与班超同心呢!”章帝命令李邑到班超那里听候指挥,并下诏给班超说:“如果李邑在西域能够胜任,就留他随从办事。”但班超却随即派李邑带领乌孙送往汉朝做人质的王子返回京城。 徐干对班超说:“先前李邑亲口诋毁阁下,想要破坏我们在西域的事业,如今为何不以诏书为理由将他留下,另派其他官员送人质呢?”班超说:“这话是多么的浅陋!正是因为李邑诋毁我,所以如今才派他回去。 我自问内心无愧,为什么要怕别人的议论!为求自己称心快意而留下李邑,不是忠臣所为。” 帝以侍中会稽郑弘为大司农。 旧交趾七郡贡献转运,皆从东冶泛海而至,风波艰阻,沉溺相系。 弘奏开零陵、桂阳峤道,自是夷通,遂为常路。 在职二年,所省息以亿万计。 遭天下旱,边方有警,民食不足,而帑藏殷积。 弘又奏宜省贡献,减徭费以利饥民;帝从之。 章帝将侍中会稽人郑弘任命为大司农。 以往,交趾州所属的七个郡向京城输送贡品,全都经东冶渡海运来。 海上风浪颠簸,航程艰险,不断发生船沉人亡的事故。 于是郑弘上书,建议开辟零陵、桂阳的山道。 自此,从交趾到内地畅通无阻,这条路便成为常用的干线。 郑弘在任两年,节省了亿万经费。 当时全国大旱,边疆又有警报,人民粮食不足,但国库充实,积存的物资很多。 郑弘还上书提出应当免除若干地区的进贡,减轻徭役开支,以利于饥民。 章帝采纳了他的建议。 元和元年(甲申、84) 元和元年(甲申,公元84年) 春,闰正月,辛丑,济阴悼王长薨。 春季,闰正月辛丑(十五日),济阴悼王刘长去世。 夏,四月,己卯,分东平国,封献王子尚为任城王。 夏季,四月己卯(二十四日),分出东平国部分封土,将前东平王刘苍之子刘尚封为任城王。 六月,辛酉,沛献王辅薨。 六月辛酉(初七),沛献王刘辅去世。 陈事者多言“郡国贡举,率非功次,故守职益懈而吏事寝疏,咎在州郡。”有诏下公卿朝臣议。 大鸿胪韦彪上议曰:“夫国以简贤为务,贤以孝行为首,是以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 夫人才行少能相兼,是以孟公绰优于赵、魏老,不可以为滕、薛大夫。 忠孝之人,持心近厚;锻炼之吏,持心近薄。 士宜以才行为先,不可纯以阀阅。 然其要归,在于选二千石。 二千石贤,则贡举皆得其人矣。”彪又上疏曰:“天下枢要,在于尚书,尚书之选,岂可不重!而间者多从郎官超升此位,虽晓习文法,长于应对,然察察小慧,类无大能。 宜鉴啬夫捷急之对,深思绛侯木讷之功也。”帝皆纳之。 彪,贤之玄孙也。 许多人上书指出:“各郡、各封国举荐人才,多不依据功劳大小,因此官吏越来越不尽职,办事效率日趋低落,其责任在于州郡官府。”章帝下诏命令公卿大臣对此进行讨论。 大鸿胪韦彪上书说:“朝廷以选拔贤才为职责,而贤才则以孝顺父母为第一要务。 因此,要想得到忠臣,就必须到孝子之门访求。 人的才干、品行很少能够兼备,所以孟公绰能轻松胜任晋国赵、魏两家的家臣,却做不了滕、薛两国的大夫。 忠孝的人,心地较为仁厚;而干练苛刻的官吏,性情较为凉薄。 选拔人才,应当首先考虑才干品行,不能只根据资历,而问题的关键,在于对二千石官的选用。 如果二千石官贤能,那么他所举荐的必定都是人才。”他还上书说:“朝廷的机要在尚书,尚书的任命,岂能不慎重!然而近来尚书多由郎官升任,他们虽然通晓法令条文,擅长应对,但这只是一点小聪明,多没有处理大事的才能。 虎圈啬夫曾敏捷地回答文帝的询问,但张释之认为不能因此而予以提拔;绛侯周勃质朴而不善于辞令,却建立了不朽的功勋。 圣上应当借鉴史事,三思而行。”章帝将他的意见全部采纳。 韦彪是韦贤的玄孙。 秋,七月,丁未,诏曰:“律云:‘掠者唯得榜、笞、立’;又《令丙》,棰长短有数。 自往者大狱以来,掠考多酷,钻钻之属,惨苦无极。 念其痛毒,怵然动心!宜及秋冬治狱,明为其禁。” 秋季,七月丁未(二十三日),章帝下诏:“汉律规定:‘拷问犯人只许使用以下手段:杖击、鞭打、罚站。 ’此外,《令丙》对刑棍的长短有具体的规定。 自从先前大狱兴起以来,审案拷问多采用残酷的方式,诸如铁钳锁c颈、锥刺肌肤之类,真是惨痛无比。 想到毒刑的苦楚,令人恐惧而心惊!今后应当等到秋冬两季再审理案件,并明确规定禁止事项。” 八月,甲子,太尉邓彪罢,以大司农郑弘为太尉。 八月甲子(十一日),将太尉邓彪免官,任命大司农郑弘为太尉。 癸酉,诏改元。 丁酉,车驾南巡。 诏:“所经道上州县,毋得设储。 命司空自将徒支拄桥梁。 有遣使奉迎,探知起居,二千石当坐。” 八月癸酉(二十日),下诏改变年号。 八月丁酉(疑误),章帝到南方巡视。 下诏说:“沿途所经各州、各县,不得事先积蓄用品。 命司空自带工人修架桥梁。 若有派遣使者接驾,打探行踪动静的,要向郡太守问罪。” 九月,辛丑,幸章陵;十月己未,进幸江陵;还,幸宛。 召前临淮太守宛人朱晖,拜尚书仆射。 晖在临淮,有善政,民歌之曰:“强直自遂,南阳朱季,吏畏其威,民怀其惠。”时坐法免,家居,故上召而用之。 十一月,己丑,车驾还宫。 尚书张林上言:“县官经用不足,宜自煮盐,及复修武帝均输之法。”朱晖固执以为不可,曰:“均输之法,与贾贩无异,盐利归官,则下民穷怨,诚非明主所宜行。”帝因发怒切责诸尚书,晖等皆自系狱。 三日,诏敕出之,曰:“国家乐闻驳义,黄发无愆;诏书过耳,何故自系!”晖因称病笃,不肯复署议。 尚书令以下惶怖,谓晖曰:“今临得谴让,奈何称病,其祸不细!”晖曰:“行年八十,蒙恩得在机密,当以死报。 若心知不可,而顺旨雷同,负臣子之义!今耳目无所闻见,仗待死命。”遂闭口不复言。 诸尚书不知所为,乃共劾奏晖。 帝意解,寝其事。 后数日,诏使直事郎问晖起居,太医视疾,太官赐食,晖乃起谢;复赐钱十万,布百匹,衣十领。 九月辛丑(十八日),章帝临幸章陵。 十月,己未(初七),又临幸江陵。 在归途之中,又临幸宛城。 章帝召见前任临淮太守、宛人朱晖,将他任命为尚书仆射。 朱晖在临淮任上作了不少好事,人民歌颂道:“刚强自专,南阳朱季,官怕其威,民怀其惠。”当时朱晖因犯法免职,正在家中闲居,因此章帝召他出来任用。 十一月己丑(初七),章帝返回京城皇宫。 尚书张林上奏说:“国家经费不足,应当由官府自行煮盐专卖,并恢复武帝时的均输法。”朱晖坚决反对这一建议,他说:“实行均输法,会使官员和商贩没有区别。 而将卖盐所得之利归于官府,盐民就会因为贫困产生怨恨,这实在不是圣明君王所应作的事情。”于是章帝大怒,严厉斥责尚书台官员,朱晖等人全都自投监狱等待问罪。 三天以后,章帝下诏将他们释放,说道:“我乐于听反对的意见,老先生并没有罪,只是诏书的斥责过分罢了,你们为什么要自投监狱!”朱晖于是自称病重,不肯再在奏议上署名。 尚书令以下官员十分惊慌恐惧,对朱晖说:“如今正面临谴责,怎么可以称病,此祸不小!”朱晖说:“我年近八十,而蒙受皇恩,能够参与尚书机密,应当以死相报。 如果我心知事不可行,却顺从旨意附合,那就违背了做臣子的大义!如今我耳不听,眼不见,伏身等待诛杀。”便闭口不再说话。 尚书们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就一同上书弹劾朱晖。 章帝怒气已平,便将此事搁置。 又过了几天,章帝下诏,命值班的郎官问候朱晖,派御医前往诊病,太官送去食物。 朱晖这才起来谢恩。 章帝又赏赐他十万钱,一百匹布,十套衣服。 鲁国孔僖、涿郡崔同游太学,相与论“孝武皇帝,始为天子,崇信圣道,五六年间,号胜文、景;及后恣己,忘其前善。”邻房生梁郁上书,告“、僖诽谤先帝,刺讥当世”,事下有司,诣吏受讯。 僖以书自讼曰:“凡言诽谤者,谓实无此事而虚加诬之也。 至如孝武皇帝,政之美恶,显在汉史,坦如日月,是为直说书传实事,非虚谤也。 夫帝者,为善为恶,天下莫不知,斯皆有以致之,故不可以诛于人也。 且陛下即位以来,政教未过而德泽有加,天下所具也,臣等独何讥刺哉!假使所非实是,则固应悛改,傥其不当,亦宜含容,又何罪焉!陛下不推原大数,深自为计,徒肆私忌以快其意,臣等受戮,死即位耳;顾天下之人,必回视易虑,以此事窥陛下心,自今以后,苟见不可之事,终莫复言者矣。 齐桓公亲扬其先君之恶以唱管仲,然后群臣得尽其心。 今陛下乃欲为十世之武帝远讳实事,岂不与桓公异哉!臣恐有司卒然见构,衔恨蒙枉,不得自叙,使后世论者擅以陛下有所比方,宁可复使子孙追掩之乎!谨诣阙伏待重诛。”书奏,帝立诏勿问,拜僖兰台令史。 鲁国人孔僖、涿郡人崔同在太学读书,他们在一起谈论道:“孝武皇帝刚即位的时候,信仰圣人之道,最初五六年的政绩,被人称作胜过文、景二帝。 但到后来放纵自己,抛弃了从前的善政。”邻屋的另一位太学生梁郁听到议论,上书控告他们:“崔、孔僖诽谤先帝,讽刺当朝。”此案交付有关部门审理。 崔去见官吏。 孔僖上书自我申辩说:“但凡说到诽谤,是指无中生有地进行诬蔑。 至于孝武皇帝,他政绩上的得失,都显示在汉史上,清楚如日月一样,而我们的议论,只是直述史书记载的事实,并不是诽谤。 身为皇帝,无论做好事还是坏事,天下人无不知晓,那都是能够了解到的,因此不能对议论者进行责备。 况且陛下即位以来,政治、礼教没有过失,而恩德增加,这是天下人俱知的事实。 我们偏要讽刺什么呢!假如我们批评的是事实,那么本应诚心改正,倘若不当,也应包涵,又为什么要向我们问罪!陛下不推求研究国家命运,深入考虑本朝国策,而只是大搞个人忌讳,以求快意。 我们被诛杀,死就死罢了,只怕天下人定将转过目光,改变看法,以这件事来窥测陛下的心思。 从今以后,即使见到不对的事,却终不肯再出来说话了。 春秋时,齐桓公曾亲自公布前任国君的罪恶,向管仲请教处理的办法,从此以后,群臣才尽心地为他效力。 而如今陛下却要为远在十世的武帝掩盖事实真相,这岂不是与齐桓公大相径庭!我担心有关部门会突然定案,让我衔恨蒙冤,不能自作申辩,因而使后世评论历史的人擅将陛下有所比喻,难道可以再要子孙为陛下掩饰吗?我谨来到皇宫门前,伏身等候严厉的处罚。”奏书呈上,章帝立即下诏停止追究,并将孔僖任命为兰台令史。 十二月,壬子,诏:“前以妖恶禁锢三属者,一皆蠲除之,但不得在宿卫而已。” 十二月壬子(初一),章帝下诏:“以往因犯有妖言惑众之罪,而父族、母族、妻族遭到禁锢而不准做官的,一律解除禁锢,只是不准到宫廷值宿警卫。” 庐江毛义、东平郑均,皆以行义称于乡里。 南阳张奉慕义名,往候之,坐定而府檄适至,以义守安阳令,义捧檄而入,喜动颜色;奉心贱之,辞去。 后义母死,征辟皆不至,奉乃叹曰:“贤者固不可测。 往日之喜,乃为亲屈也。”均兄为县吏,颇受礼遗,均谏不听,乃脱身为佣,岁余得钱帛,归以与兄曰:“物尽可复得;为吏坐臧,终身捐弃。”兄感其言,遂为靡洁。 均仕为尚书,免归。 帝下诏褒宠义、均,赐谷各千斛,常以八月长吏问起居,加赐羊酒。 庐江人毛义、东平人郑均,都以仁义的行为,称道于乡里。 南阳人张奉仰慕毛义的名声,前往拜访。 坐定后,恰好官府来了公文,任命毛义代理安阳县令。 毛义手捧公文进入内室,喜形于色。 张奉心中看不起这种举动,便告辞而去。 后来,毛义的母亲去世了,朝廷又召毛义出来作官,却被他全部拒绝。 于是张奉叹道:“对贤人本不可以妄测。 毛义当时的喜悦,乃是为了母亲而屈就。”郑均的哥哥在县里做官,接受了不少礼物贿赂。 郑均规劝他,但遭到了拒绝。 于是郑均离家出走,为人帮佣。 过了一年多,他把所得钱帛带回家送给哥哥,说道:“钱物用光,可以再得,而当官犯下赃罪,就要终生罢黜。”哥哥被他的话所感动,此后便成为清官。 郑均官至尚书,后来免官回乡。 章帝下诏嘉奖毛义、郑均,各赏赐一千斛谷。 每年八月,地方官员都要去拜访他们,问候起居平安,并加赐羊、酒。 武威太守孟云上言:“北匈奴复愿与吏民合市;”诏许之。 北匈奴大且渠伊莫訾王等驱牛马万余头来与汉交易,南单于遣轻骑出上郡钞之,大获而还。 武威太守孟云上书说:“北匈奴愿意恢复同汉朝官民的贸易。”章帝下诏批准。 于是北匈奴大且渠伊莫訾王等人,驱赶牛马一万余匹前来,准备同汉朝交易。 南匈奴单于派轻装骑兵从上郡出发对他们进行袭击,夺取大批牲畜后返回。 帝复遣假司马和恭等将兵八百人诣班超。 超因发疏勒、于兵击莎车。 莎车以赂诱疏勒王忠,忠遂反,从之,西保乌即城。 超乃更立其府丞成大为疏勒王,悉发其不反者以攻忠,使人说康居王执忠以归其国,乌即城遂降。 章帝又派副司马和恭等率领八百援兵到班超那里去。 班超于是征调疏勒、于阗军队进攻莎车。 莎车向疏勒王忠进行贿赂,忠便背叛了汉朝,跟随莎车,西行到乌即城据守。 于是班超改立疏勒府丞成大为疏勒王,征发所有未叛变的疏勒军队去进攻忠。 又派人游说康居王将忠捉住,带回本国。 于是乌即城向班超投降。

汉纪三十九肃宗孝章皇帝下元和二年(乙酉、85)

汉纪三十九汉章帝元和二年(乙酉,公元85年) 春,正月,乙酉,诏曰:“令云:‘民有产子者,复勿算三岁。 ’今诸怀妊者,赐胎养谷人三斛,复其夫勿算一岁。 著以为令!”又诏三公曰:“安静之吏,悃无华,日计不足,月计有余。 如襄城令刘方,吏民同声谓之不烦,虽未有他异,斯亦殆近之矣!夫以苛为察,以刻为明,以轻为德,以重为威,四者或兴,则下有怨心。 吾诏书数下,冠盖接道,而吏不加治,民或失职,其咎安在?勉思旧令,称朕意焉!” 春季,正月乙酉(初五),章帝下诏说:“法令规定:‘凡有百姓生育,免收人头税三年。 ’如今再作规定:所有怀孕的妇女,由官府赏赐胎养谷,每人三斛,免收其丈夫人头税一年。 将此诏书定为法令!”又对三公下诏说:“踏实稳重的官吏,诚恳而无虚华,考察他每日的劳绩,好象不足,而考察他每月的劳绩,便绰绰有余了。 例如襄城县令刘方,当地官民异口同声地说他为政从简,不烦扰百姓。 他虽然没有其它特殊的表现,但这也接近了朕的要求了!如果以苛求为明察,以刻薄为智慧,以对过失从轻发落为德,从重惩处为威,一旦有了这四种观念,那么下面的人民就会心怀怨恨。 朕曾不断地下诏,颁行诏书的使者车驾在路上前后相接,然而吏治不见好转,有些百姓仍然不守本份,毛病出在哪里?希望各位官员,努力牢记以往的法令,以称朕意!” 北匈奴大人车利涿兵等亡来入塞,凡七十三辈。 时北虏衰耗,党众离畔,南部攻其前,丁零寇其后,鲜卑击其左,西域侵其右,不复自立,乃远引而去。 北匈奴首领车利涿兵等叛逃,投奔到汉朝边塞,前后共有七十三批人。 当时北匈奴力量衰弱,各部落纷纷离散反叛,南匈奴进攻它的南部地区,丁零进攻北部地区,鲜卑进攻东部地区,西域各国进攻西部地区。 北匈奴四面受敌,不再能独立自保,便离开故地向远方迁移。 南单于长死,单于汗之宣立,为伊屠于闾单于。 南匈奴单于长去世,前单于汗的儿子宣继位,此即伊屠於闾单于。 《太初历》施行百余年,历稍后天。 上命治历编、李梵等综校其状,作《四分历》;二月,甲寅,始施行之。 《太初历》已经实施了一百多年,渐与天象不合,略微向后延迟。 章帝命令治历官编、李梵等整理校正误差,制定了《四分历》。 本年二月甲寅(初四),开始实施这一新历法。 帝之为太子也,受《尚书》于东郡太守汝南张。 丙辰,帝东巡,幸东郡,引及门生并郡县掾史并会庭中。 帝先备弟子之仪,使讲《尚书》一篇,然后修君臣之礼;赏赐殊特,莫不沾洽。 行过任城,幸郑均舍,赐尚书禄以终其身,时人号为“白衣尚书”。 章帝做太子的时候,曾师从现任东郡太守汝南人张学习《尚书》。 二月丙辰(初六),章帝前往东方巡视,临幸东郡。 章帝带领张及其学生,连同郡县官吏在郡府庭中集会,章帝先行弟子之礼,让张讲解《尚书》一篇,然后改行君臣之礼。 章帝特别颁发赏赐,与会者无不满意欢喜。 途经任城时,章帝临幸郑均家,赐给他尚书俸禄,享用终身。 因平民穿白衣,所以当时人称郑均为“白衣尚书”。 乙丑,帝耕于定陶。 辛未,幸泰山,柴告岱宗;进幸奉高。 壬申,宗祀五帝于汶上明堂;丙子,赦天下。 进幸济南。 三月,己丑,幸鲁;庚寅,祠孔子于阙里,及七十二弟子,作六代之乐,大会孔氏男子二十以上者六十二人。 帝谓孔僖曰:“今日之会,宁于卿宗有光荣乎?”对曰:“臣闻明王圣主,莫不尊师贵道。 今陛下亲屈万乘,辱临敝里,此乃崇礼先师,增辉圣德;至于光荣,非所敢承!”帝大笑曰:“非圣者子孙焉有斯言乎!”拜僖郎中。 二月乙丑(十五日),章帝在定陶举行耕藉之礼。 二月辛未(二十一日),临幸泰山,燃柴祭告岱宗。 继而前往奉高。 二月壬申(二十二日),在汶上明堂祭祀五帝。 二月丙子(二十六日),大赦天下。 继而临幸济南。 三月己丑(初十),临幸鲁。 三月庚寅(十一日),在阙里祭祀孔子以及孔子的七十二位弟子,奏黄帝、尧、舜、禹、汤、周等六代古乐,并举行大会,召见孔家二十岁以上的男子共六十二人。 章帝对孔僖说:“今天的大会,对你们家族是不是很荣耀?”孔僖回答道:“我听说,圣明的君王无不尊重师道。 如今陛下以天子的身份亲自屈驾,光临我们卑微的乡里,这是崇敬先师,发扬君王的圣德。 至于说荣耀,我们可不敢当!”章帝大笑,说道:“不是圣人的子孙,怎能说出这样的话!”于是将孔僖任命为郎中。 壬辰,帝幸东平,追念献王,谓其诸子曰:“思其人,至其乡;其处在,其人亡。”因泣下沾襟。 遂幸献王陵,祠以太牢,亲拜祠坐,哭泣尽哀。 献王之归国也,骠骑府吏丁牧、周栩以献王爱贤下士,不忍去之,遂为王家大夫数十年,事祖及孙。 帝闻之,皆引见,既愍其淹滞,且欲扬献王德美,即皆擢为议郎。 乙未,幸东阿,北登太行山,至天井关。 夏,四月,乙卯,还宫。 庚申,假于祖祢。 三月壬辰(十三日),章帝临幸东平国,追念前东平王刘苍,对刘苍的儿子们说:“我想念他,来到他的故地,屋舍尚在,人已死亡!”说着,流下眼泪,沾湿衣襟。 于是来到刘苍陵墓,命人用牛、羊、猪三牲设祭。 章帝亲自在祠庙祭拜刘苍的牌位,尽情地哭泣。 当年东平王刘苍从京城归国时,原骠骑将军府官员丁牧、周栩因刘苍礼贤下士,不忍离去,便留下来做了亲王府的家臣,至今已数十年,曾事奉刘苍祖孙三代。 章帝听说后,召见丁、周二人,既怜惜他们久居下位,又要宣扬刘苍的美德,便将他们全都擢升为议郎。 三月乙未(十六日),章帝临幸东阿,北行,登上太行山,到达天井关。 夏季,四月乙卯(初六),返回京城皇宫。 四月庚申(十一日),到宗庙祭告出巡经过。 五月,徙江陵王恭为六安王。 五月,章帝将江陵王刘恭改封为六安王。 秋,七月,庚子,诏曰:“《春秋》重三正,慎三微。 其定律无以十一月、十二月报囚,止用冬初十月而已。” 秋季,七月庚子(二十三日),章帝下诏说:“《春秋》重天、地、人‘三正’,而慎‘三微’,即‘三正’的开始。 现制定法律:每年的十一月、十二月,不许判决罪人。 只准在冬初十月判决罪人。” 冬,南单于遣兵与北虏温禺犊王战于涿邪山,斩获而还。 武威太守孟云上言:“北虏以前既和亲,而南部复往抄掠,北单于谓汉欺之,谋欲犯塞,谓宜还南所掠生口以慰安其意。”诏百官议于朝堂。 太尉郑弘、司空第五伦以为不可许,司徒桓虞及太仆袁安以为当与之。 弘因大言激厉虞曰:“诸言当还生口者,皆为不忠!”虞廷叱之,伦及大鸿胪韦彪皆作色变容。 司隶校尉举奏弘等,弘等皆上印绶谢。 诏报曰:“久议沈滞,各有所志,盖事以议从,策由众定,,得礼之容,寝嘿抑心,更非朝廷之福。 君何尤而深谢!其各冠履!”帝乃下诏曰:“江海所以长百川者,以其下之也。 少加屈下,尚何足病!况今与匈奴君臣分定,辞顺约明,贡献累至,岂宜违信,自受其曲!其敕度辽及领中郎将庞奋倍雇南部所得生口以还北虏;其南部斩首获生,计功受赏,如常科。” 冬季,南匈奴单于发兵,同北匈奴温禺犊王在涿邪山交战。 南匈奴得胜,斩杀并俘虏北匈奴的人民和牲畜后返回。 武威太守孟云上书说:“北匈奴先前已同汉朝和解,而南匈奴又去进行抢掠,北匈奴单于会说汉朝是在欺弄他,因而打算进犯边塞。 我建议,应当让南匈奴归还抢来的俘虏和牲畜,以安抚北匈奴。”章帝下诏,命群臣在朝堂会商。 太尉郑弘、司空第五伦认为不应归还,司徒桓虞和太仆袁安则认为应当归还。 双方意见争执不下,郑弘因而大声激怒桓虞说:“凡是声称应当归还俘虏和牲畜的,都是不忠之人!”桓虞也在朝堂呵斥郑弘,第五伦和大鸿胪韦彪全都愤怒得变了脸色。 于是司隶校尉上书弹劾郑弘等人,郑弘等人全都交上印信绶带谢罪。 章帝下诏答复道:“问题反复讨论,迟迟不决,群臣们的意见,各不相同。 大事需要集思广益,政策需由众人商定。 忠诚、正直而和睦,这才符合朝廷之礼,而缄默不语压抑情志,更不是朝廷之福。 你们有什么过失要谢罪?请各自戴上官帽,穿上鞋!”于是章帝便下诏决定:“江海所以成为百川的首领,是由于其地势低下。 汉朝略受委屈,又有什么危害!何况如今在汉朝与北匈奴之间,君臣的名分已确定。 北匈奴言辞恭顺而守约,不断进贡,难道我们应当违背信义,自陷于理亏的境地?现命令度辽将军兼中郎将庞奋,用加倍的价格赎买南匈奴所抢得的俘虏和牲畜,归还给北匈奴。 而南匈奴曾杀敌擒虏,应当论功行赏,一如惯例。” 三年(丙戌、86) 三年(丙戌,公元86年) 春,正月,丙申,帝北巡;辛丑,耕于怀;二月,乙丑,敕侍御史、司空曰:“方春,所过毋得有所伐杀;车可以引避,引避之,马可辍解,辍解之。”戊辰,进幸中山,出长城;癸酉,还,幸元氏;三月,己卯,进幸赵;辛卯,还宫。 春季,正月丙申(二十二日),章帝到北方巡视。 正月辛丑(二十七日),在怀县举行耕藉之礼。 二月乙丑 (二十一日),训令侍御史、司空说:“如今正值春季,我所经过的地方,不得造成任何伤害。 车辆可以绕行便绕行,驾车的边马能够解除便解除。”二月戊辰(二十四日),前往中山国,穿越长城。 二月癸酉(二十九日),返回,临幸元氏县。 三月己卯(初六),前往赵国。 三月辛卯(十八日),返回京城皇宫。 太尉郑弘数陈侍中窦宪权势太盛,言甚苦切,宪疾之。 会弘奏宪党尚书张林、雒阳令杨光在官贪残。 书奏,吏与光故旧,因以告之,光报宪。 宪奏弘大臣,漏泄密事,帝诘让弘。 夏,四月,丙寅,收弘印绶。 弘自诣廷尉,诏敕出之,因乞骸骨归,未许。 病笃,上书陈谢曰:“窦宪奸恶,贯天达地,海内疑惑,贤愚疾恶,谓‘宪何术以迷主上!近日王氏之祸,然可见’。 陛下处天子之尊,保万世之祚,而信谗佞之臣,不计存亡之机;臣虽命在晷刻,死不忘忠,愿陛下诛四凶之罪,以厌人鬼愤结之望!”帝省章,遣医视弘病,比至,已薨。 太尉郑弘屡次上书,指出侍中窦宪的权势太盛,言辞极具苦心而恳切,窦宪对他十分怀恨。 后来,当郑弘弹劾窦宪的党羽尚书张林和洛阳令杨光,说他们为官贪赃枉法而行为残暴的时候,奏书呈上,处理奏书的官吏却是杨光的旧交,此人便通知杨光,杨光又报告了窦宪。 于是窦宪弹劾郑弘身为重臣,泄露机密。 章帝因此责问郑弘。 夏季,四月丙寅(二十三日),收回郑弘的印信绶带。 郑弘亲自到廷尉投案待审,章帝下诏将他释放。 于是他请求退休回乡,但未被批准。 郑弘病重,上书谢恩说:“窦宪的奸恶,上通于天,下达于地,天下人疑惑不解,贤者愚者心怀憎恶,都说:‘窦宪用什么方法迷住了主上!近代王莽之祸,依然历历在目。 ’陛下居于天子的尊位,守护万世长存的帝业,却信任进谗献媚的奸臣,而不计较这是关系国家存亡的关键!我虽然命在顷刻之间,死而不忘效忠,愿陛下如舜帝除掉‘四凶’一样惩办奸臣之罪,以平息人与鬼神共同的愤恨!”章帝看到奏书后,派医生为郑弘诊病。 当医生到达郑家的时候,郑弘已经去世。 以大司农宋由为太尉。 将大司农宋由任命为太尉。 司空第五伦以老病乞身;五月,丙子,赐策罢,以二千石俸终其身。 伦奉公尽节,言事无所依违。 性质悫,少文采,在位以贞白称。 或问伦曰:“公有私乎?”对曰:“昔人有与吾千里马者,吾虽不受,每三公有所选举,心不能忘,亦终不用也。 若是者,岂可谓无私乎!” 司空第五伦因年老患病请求退休。 五月丙子(初三),章帝赐策书,将第五伦免官,赏给他二千石的终身俸禄。 第五伦奉公尽节,发表政见时观点鲜明,从不模棱两可。 他天性质朴诚实,少有文采,为官以清白著称。 有人问第五伦说:“阁下有私心吗?”他回答道:“从前曾有人送我千里马,我虽未接受,但每当要三公举荐人才的时候,心中总不忘此事,只是最终也没有举荐这个人。 像这样,难道能说没有私心吗?” 以太仆袁安为司空。 章帝将太仆袁安任命为司空。 秋,八月,乙丑,帝幸安邑,观盐池。 九月,还宫。 秋季,八月乙丑(二十四日),章帝临幸安邑,视察盐池。 九月,返回京城皇宫。 烧当羌迷吾复与弟号吾及诸种反。 号吾先轻入,寇陇西界,督烽掾李章追之,生得号吾,将诣郡。 号吾曰:“独杀我,无损于羌;诚得生归,必悉罢兵,不复犯塞。”陇西太守张纡放遣之,羌即为解散,各归故地。 迷吾退居河北归义城。 羌人烧当部落首领迷吾又与弟弟号吾和其他部落起来造反。 号吾率先轻装入侵,进犯陇西郡边界。 督烽掾李章进行追击,将号吾生擒,押送到郡府。 号吾说:“杀我一人,羌人并无损失,如果放我活着回去,我一定设法使羌军全部撤兵,不再侵犯边塞。”陇西太守张纡便将号吾放走,羌军果然随即被号吾解散,各自返回故地。 迷吾退居到黄河以北的归义城。 疏勒王忠从康居王借兵,还据损中,遣使诈降于班超;超知其奸而伪许之。 忠从轻骑诣超,超斩之,因击破其众,南道遂通。 疏勒王忠向康居王借兵,回到损中据守,派使者向班超诈降。 班超看穿他的诡计,假意应允。 于是忠便带领轻装骑兵前来拜见班超,班超将他斩首,又乘机击败他的部众。 西域南道从此畅通。 楚许太后薨。 诏改葬楚王英,追爵谥曰楚厉侯。 楚国许太后去世。 章帝下诏,改建楚王刘英之墓,将他追封为楚厉侯。 帝以颍川郭躬为廷尉。 决狱断刑,多依矜恕,条诸重文可从轻者四十一,奏之,事皆施行。 章帝将颖川人郭躬任命为廷尉。 郭躬在审案判刑的时候,多采取宽大慎重的态度。 他从关于判处重刑的律文中,找出四十一条可以从轻判处的,加以整理,上奏章帝。 他的建议被一一采纳实施。 博士鲁国曹褒上疏,以为“宜定文制,著成汉礼”。 太常巢堪以为“一世大典,非褒所定,不可许”。 帝知诸儒拘挛,难与图始,朝廷礼宪,宜以时立,乃拜褒侍中。 玄武司马班固以为“宜广集诸儒,共议得失。”帝曰:“谚言:‘作舍道边,三年不成。 ’会礼之家,名为聚讼,互生疑异,笔不得下。 昔尧作《大章》,一夔足矣。” 博士鲁国人曹褒上书指出:“应当建立典章制度,编写汉朝礼仪大典。”太常巢堪认为:“这是一代大典,非曹褒这样地位的人所能制定,不可应许。”章帝知道儒生拘谨,难以一同创新,而朝廷的礼仪规章,却应当及时确立,于是就任命曹褒为侍中。 玄武司马班固认为:“应当广招儒家各派学者,综合不同的意见,共同讨论。”章帝说:“俗话说:‘路边建房,三年不成。 ’众人会商讨论礼仪制度,就像在一起吵架,相互生出各种疑问和分歧,无法下笔。 从前舜帝作《大章》时,有夔一人就足够了。 章和元年(丁亥、87) 章和元年(丁亥,公元87年) 春,正月,帝召褒,受以叔孙通《汉仪》十二篇,曰:“此制散略,多不合经,今宜依礼修正,使可施行。” 春季,正月,章帝召见曹褒,将叔孙通制定的《汉仪》十二篇交给他,说道:“这套制度松散精略,多与儒家经义不合,现在应当依据正规礼仪一一订正,使它能够颁布实施。” 护羌校尉傅育欲伐烧当羌,为其新降,不欲出兵,乃募人斗诸羌、胡;羌、胡不肯,遂复叛出塞,更依迷吾。 育请发诸郡兵数万人共击羌。 未及会,三月,育独进军。 迷吾闻之,徙庐落去。 育遣精骑三千穷追之,夜,至三兜谷,不设备,迷吾袭击,大破之,杀育及吏士八百八十人。 及诸郡兵到,羌遂引去。 诏以陇西太守张纡为校尉,将万人屯临羌。 护羌校尉傅育想要讨伐烧当羌人部落,但由于该部落新近投降,便不打算出兵,而收买内探去挑拨羌人与胡人的关系,使二者互相争斗。 羌人和胡人看穿傅育的企图,不肯相斗,于是再次反叛出塞,重新依附了迷吾。 傅育请求征调各郡郡兵数万人,一同进攻羌人。 还没等各郡郡兵集结,本年三月,傅育率部单独出击。 迷吾得到消息后,便和部众带着帐幕撤离。 傅育派遣三千精锐骑兵穷追不舍。 夜里,汉军抵达三兜谷,放松了戒备。 迷吾乘机发动袭击,大败汉军,杀死傅育及其部下将士八百八十人。 及至各郡郡兵到达,迷吾便率军离去。 章帝下诏,将陇西太守张纡任命为护羌校尉,率领汉军万人屯驻临羌。 夏,六月,戊辰,司徒桓虞免。 癸卯,以司空袁安为司徒,光禄勋任隗为司空。 隗,光之子也。 夏季,六月戊辰(初二),将司徒桓虞免官。 六月癸卯(疑误),将司空袁安任命为司徒,将光禄勋任隗任命为司空。 任隗是任光之子。 齐王晃及弟利侯刚,与母太姬更相诬告。 秋,七月,癸卯,诏贬晃爵为芜湖侯,削刚户三千,收太姬玺绶。 齐王刘晃和弟弟利侯刘刚,与他们的母亲太姬互相诬告。 秋季,七月癸卯(初八),章帝下诏,将刘晃的爵位贬为芜湖侯,将刘刚的封地削减三千户,收回太姬的玺印绶带。 壬子,淮阳顷王薨。 七月壬子(十七日),淮阳顷王刘去世。 鲜卑入左地,击北匈奴,大破之,斩优留单于而还。 鲜卑部族进入北匈奴东部地区,并发动攻击,大败北匈奴,斩杀优留单于后返回故地。 羌豪迷吾复与诸种寇金城塞,张纡遣从事河内司马防,与战于木乘谷;迷吾兵败走,因译使欲降,纡纳之。 迷吾将人众诣临羌,纡设兵大会,施毒酒中,伏兵杀其酋豪八百余人,斩迷吾头以祭傅育冢,复放兵击其余众,斩获数千人。 迷吾子迷唐,与诸种解仇,结婚交质,据大、小榆谷以数,种众炽盛,张纡不能制。 羌人首领迷吾再次联合其他羌人部落进攻金城塞。 张纡派从事河内人司马防在木乘谷迎战。 迷吾战败退却,于是派翻译充当使者向汉军请降,被张纡接受。 于是迷吾率领部众到临羌归附。 张纡严阵以待,大张筵席,将毒药下在酒中,用伏兵杀死羌军首领八百余人,并斩下迷吾的人头,用来祭祀傅育的陵墓。 他还发兵攻打迷吾的余部,斩杀俘获数千人。 然而迷吾的儿子迷唐,与其他部落解除了仇怨,他们互相通婚,交换人质,据守在大、小榆谷反叛。 这些人数量众多,实力强盛,张纡无法制服。 壬戌,诏以瑞物仍集,改元章和。 是时,京师四方屡有嘉瑞,前后数百千,言事者咸以为美。 而太尉掾平陵何敞独恶之,谓宋由、袁安曰:“夫瑞应依德而至,灾异缘政而生。 今异鸟翔于殿屋,怪草生于庭际,不可不察!”由、安惧不敢答。 七月壬戌(二十七日),章帝下诏,因祥瑞频出而数量众多,将年号改为“章和”。 当时,京城和四方不断发现祥瑞,前后有千百次,谈论的人都认为是美事。 然而太尉掾平陵人何敞却偏偏表示厌恶。 他对太尉宋由、司徒袁安说:“祥瑞伴随恩德而来,灾异由于恶政而生。 如今有奇特的鸟飞到皇家殿堂,怪异的草生在宫廷庭院,不可不小心注意!”宋、袁二人感到恐惧,不敢回答。 八月,癸酉,帝南巡。 戊子,幸梁,乙未晦,幸沛。 八月癸酉(初八),章帝到南方巡视。 八月戊子(二十三日),临幸梁国。 八月乙未晦(三十日),临幸沛国。 日有食之 出现日食。 九月,庚子,帝幸彭城。 辛亥,幸寿春,复封阜陵侯延为阜陵王。 己未,幸汝阴。 冬,十月,丙子,还宫。 九月庚子(初五),章帝临幸彭城。 九月辛亥(十六日),临幸寿春。 将阜陵侯刘延重新封为阜陵王。 九月己未(二十四日),临幸汝阴。 冬季,十月丙子(十二日),返回京城皇宫。 北匈奴大乱,屈兰储等五十八部、口二十八万诣云中、五原、朔方、北地降。 北匈奴发生大乱,屈兰储等五十八个部落、人口二十八万,到云中、五原、朔方、北地归降。 曹褒依准旧典,杂以《五经》、《谶记》之文,撰次天子至于庶人冠、婚、吉、凶终始制度凡百五十篇,奏之。 帝以众论难一,故但纳之,不复令有司平奏。 曹褒以旧典为基础,加入儒家《五经》和《谶记》上的记载,依次编写由皇帝到平民的成年加冠礼、婚嫁礼、祭祀礼、丧葬凶灾礼等仪程,共一百五十篇,奏报章帝。 章帝认为众人的意见很难统一,所以就接受了曹褒制定的典章,不再命有关部门进行评议。 是岁,班超发于诸国兵共二万五千人击莎车,龟兹王发温宿、姑墨、尉头兵合五万人救之。 超召将校及于议曰:“今兵少不敌,其计莫若各散去;于从是而东,长史亦于此西归,可须夜鼓声而发。”阴缓所得生口。 龟兹王闻之,大喜,自以万骑于西界遮超,温宿王将八千骑于东界徼于。 超知二虏已出,密召诸部勒兵,驰赴莎车营。 胡大惊乱,奔走,追斩五千余级;莎车遂降,龟兹等因各退散。 自是威震西域。 本年,班超征调于阗等各国军队,共二万五千人,进攻莎车。 龟兹王则征调温宿、姑墨、尉头三国军队,共五万人,前往救援。 班超召集部下将校和于阗王商议道:“如今我方兵少,打不过敌人,不如各自分散撤离。 于阗军队由此向东,长史也同时动身,从这里西行返回疏勒,可等到夜间鼓声起时出发。”然后假意放松戒备,让俘虏逃跑。 龟兹王得知消息后大喜,亲自率领一万骑兵,到西面拦截班超。 温宿王则率领八千骑兵,到东面拦截于阗军队。 班超听说龟兹、温宿两国军队已经出动,就秘密集结部队备战,急速奔袭莎车军营。 莎车人大为惊慌,乱作一团,四处奔逃,班超等追击斩杀五千余人,于是莎车投降。 龟兹等国军队只好各自撤退散去。 从此,班超的威名震动西域。 二年(戊子、88) 二年(戊子,公元88年) 春,正月,济南王康、阜陵王延、中山王焉来朝。 上性宽仁,笃于亲亲,故叔父济南、中山二王,每数入朝,特加恩宠,及诸昆弟并留京师,不遣就国。 又赏赐群臣,过于制度,仓帑为虚。 何敞奏记宋由曰:“比年水旱,民不收获;凉州缘边,家被凶害;中州内郡,公私屈竭;此实损膳节用之时。 国恩覆载,赏赉过度,但闻腊赐,自郎官以上,公卿、王侯以下,至于空竭帑藏,损耗国资。 寻公家之用,皆百姓之力。 明君赐赉,宜有品制;忠臣受赏,亦应有度。 是以夏禹玄圭,周公束帛。 今明公位尊任重,责深负大,上当匡正纲纪,下当济安元元,岂但空空无违而已哉!宜先正己以率群下,还所得赐,因陈得失,奏王侯就国,除苑囿之禁,节省浮费,赈恤穷孤,则恩泽下畅,黎庶悦豫矣。”由不能用。 春季,正月,济南王刘康、阜陵王刘延、中山王刘焉来京城朝见。 章帝天性宽厚仁爱,重视骨肉亲情。 因此,每当叔父刘康和刘焉二位亲王进京朝见时,都受到特别的优待。 章帝还将兄弟们全都留在京城,不派遣他们去封国就位。 并大量赏赐百官,超过了制度规定,国库因此而空虚。 何敞对宋由上书说:“如今年年发生水旱灾害,人民收不到粮食;凉州边境一带,居民遭到羌军的侵害;中原内地各郡,公私财力都已枯竭,这正是减少消费、节约用度的时机。 皇恩如同天复地载,无与伦比,但陛下的赏赐超过了限度。 听说仅在腊日,对郎官以上、公卿王侯以下官员的赏赐,就使国库一空,损耗了国家储备。 追究公家的经费来源,都是出自百姓的血汗。 贤明的君王进行赏赐,应当根据等级制度;忠臣接受赏赐,也应有一定的法规。 因此尧帝赐给禹黑色的玉圭,而召公则赐给周公五匹帛。 如今阁下地位尊贵而责任重大,对上应当匡正朝廷纲纪,对下应当安抚人民,难道只恭谨忠诚而不违上命就够了吗!您应当首先端正自身,做下官的表率,交还所得的赏赐;向皇上陈述利害得失,奏请遣送亲王侯爵各往封国就位;解除禁止人民在皇家园林耕种的法令,节省不必要的开支,赈济抚恤穷苦孤独的人,那么恩泽就会下达,百姓就会喜悦安乐。”宋由未能接受他的建议。 尚书南阳宋意上疏曰:“陛下至孝,恩爱隆深,礼宠诸王,同之家人,车入殿门,即席不拜,分甘损膳,赏赐优渥。 康、焉幸以支庶,享食大国,陛下恩宠逾制,礼敬过度。 《春秋》之义,诸父、昆弟,无所不臣,所以尊尊卑卑,强干弱枝者也。 陛下德业隆盛,当为万世典法,不宜以私恩损上下之序,失君臣之正。 又西平王羡等六王,皆妻子成家,官属备具,当早就蕃国,为子孙基址;而室第相望,久磐京邑,骄奢僭拟,宠禄隆过。 宜割情不忍,以义断恩,发遣康、焉,各归蕃国,令羡等速就便时,以塞众望。”帝未及遣。 尚书南阳人宋意上书说:“陛下大孝,皇恩深厚,宠爱诸王,亲情如同凡人之家。 亲王们可以乘车进入殿门,就座时不叩拜,分享御膳房的饭食,获得优厚的赏赐。 刘康和刘焉,有幸以旁支庶子的身份享有巨大的封国,陛下对他们的恩宠超过了常制,优礼尊敬超过了限度。 根据《春秋》大义,对皇帝来说,伯父、叔父和兄弟,无不都是臣属,这是为了使尊者受到尊敬,卑者自守卑位,加强主干而削弱旁枝的缘故。 陛下恩德伟业隆盛,当永为后世的典范,不应该由于亲情而破坏上下等级,失掉君臣间的正常秩序。 此外,西平王刘羡等六位亲王,都已娶妻生子而自成一家,官属齐备,应当尽早去封国就位,为自己的子孙奠定基业。 然而他们广修宅第,前后相望,长久地盘踞在京城,骄傲奢侈,超越本分,自比于居上位者;所得的恩宠和俸给,也都过度。 陛下应当抛开亲情,不再容忍,以大义切断私恩,遣送刘康、刘焉各回封国,命刘羡等择日速往封国就位,以平息人们的怨言。”然而章帝已来不及遣送。 壬辰,帝崩于章德前殿,年三十一。 遗诏:“无起寝庙,一如先帝法制。” 正月壬辰(疑误),章帝在章德前殿驾崩。 享年三十一岁。 遗诏命令:“不要在墓地修建祠庙寝殿,一切依照先帝之制。” 范晔论曰:魏文帝称明帝察察,章帝长者。 章帝素知人,厌明帝苛切,事从宽厚;奉承明德太后,尽心孝道;平徭简赋,而民赖其庆;又体之以忠恕,文之以礼乐。 谓之长者,不亦宜乎! 范晔论曰:魏文帝称明帝明辨洞察,而章帝则是忠厚之人。 章帝一向通达人情,他不喜明帝的苛刻严厉,事事依从宽厚的原则;侍奉马太后,尽心地履行孝道;减轻徭役和赋税,使人民受到恩惠。 并以忠恕之道为体,以礼乐教化为文。 将他称为忠厚之人,不是很恰当吗? 太子即位,年十岁,尊皇后曰皇太后。 太子即位,时年十岁。 将窦皇后尊称为皇太后。 三月,用遗诏徙西平王羡为陈王,六安王恭为彭城王。 三月,根据章帝遗诏,将西平王刘羡改封为陈王,将六安王刘恭改封为彭城王。 癸卯,葬孝章皇帝于敬陵。 三月癸卯(十一日),将章帝安葬于敬陵。 南单于宣死,单于长之弟屯屠何立,为休兰尸逐侯单于。 南匈奴单于宣去世,前单于长的弟弟屯屠何继位,此即休兰尸逐侯单于。 太后临朝,窦宪以侍中内干机密,出宣诰命;弟笃为虎贲中郎将,笃弟景、并为中常侍,兄弟皆在亲要之地。 宪客崔以书戒宪曰:“《传》曰:‘生而富者骄,生而贵者’生富贵而能不骄者,未之有也。 今宠禄初隆,百僚观行,岂可不‘庶几夙夜,以永终誉’乎!昔冯野王以外戚居位,称为贤臣;近阴卫尉克己复礼,终受多福,外戚所以获讥于时,垂愆于后者,盖在满而不挹,位有余而仁不足也。 汉兴以后,迄于哀、平,外家二十,保族全身,四人而已。 《书》曰:‘鉴于有殷’,可不慎哉!” 窦太后临朝摄政,窦宪以侍中的身份,入宫主持机要,出宫宣布太后的命令。 他的弟弟窦笃为虎贲中郎将,窦笃的弟弟窦景、窦同为中常侍。 窦家兄弟全都在接近皇帝、皇后的显要位置上。 窦宪的门客崔上书告诫窦宪说:“古书说:‘生来就富有的人骄横,生来就尊贵的人倨傲。 ’生于富有尊贵而能不骄横倨傲的人。 未曾有过。 如今您的恩宠和官位正开始上升,朝中百官都在观察您的所作所为,怎能不象《诗经·周颂》所说‘望能以终日的小心谨慎,求得终身的荣耀’呢!从前冯野王以外戚身份居于官位,被人称作贤臣;近代阴兴克己守礼,最终成为多福之人。 外戚之所以被当时的人讥嘲,被后世的人责备,原因在于权势太盛而不知退让,官位太高而仁义不足。 从汉朝建立以后,直到哀帝、平帝,皇后家族共计二十,而能保全家族和自身的,只有四位皇后。 《尚书》说:‘以殷商的覆亡,作为鉴戒,’岂能不谨慎吗!” 庚戌,皇太后诏:“以故太尉邓彪为太傅,赐爵关内侯,录尚书事,百官总己以听。”窦宪以彪有义让,先帝所敬,而仁厚委随,故尊崇之。 其所施为,辄外令彪奏,内白太后,事无不从。 彪在位,修身而已,不能有所匡正。 宪性果急,睚眦之怨,莫不报复。 永平时,谒者韩纡考劾宪父勋狱,宪遂令客斩纡子,以首祭勋冢。 庚戌(十八日),窦太后下诏 :“将前任太尉邓彪任命为太傅,赐爵为关内侯,主管尚书机要。 百官各统己职,听命于太傅。”窦宪因邓彪仁义礼让,受到先帝的敬重,其为人又忠厚随和,所以把他捧上高位。 窦宪要有所举动的时候,就在外面教邓彪奏报,自己到内宫向太后说明,无一事不被批准。 邓彪身居太傅之位,只是修身自好而已,不能匡正朝廷纲纪。 窦宪性情暴烈,连瞪他一眼的小怨恨,都无不报复。 明帝永平年间,谒者韩纡曾审理过窦宪之父窦勋的案件,窦宪便命令门客斩杀韩纡的儿子,用人头祭祀窦勋之墓。 癸亥,陈王羡、彭城王恭、乐成王党、下邳王衍、梁王畅始就国。 癸亥(疑误),陈王刘羡、彭城王刘恭、乐成王刘党、下邳王刘衍、梁王刘畅开始前往封国就位。 夏,四月,戊寅,以遗诏罢郡国盐铁之禁,纵民煮铸。 夏季,四月戊寅(十七日),根据章帝遗诏,撤销各郡各封国盐铁专卖的规定,允许民间煮盐铸铁,自由经营。 五月,京师旱。 五月,京城发生旱灾。 北匈奴饥乱,降南部者岁数千人。 秋,七月,南单于上言:“宜及北虏分争,出兵讨伐,破北成南,共为一国,令汉家长无北念。 臣等生长汉地,开口仰食,岁时赏赐,动辄亿万,虽垂拱安枕,惭无报效之义,愿发国中及诸郡故胡新降精兵,分道并出,期十二月同会虏地。 臣兵众单少,不足以防内外,愿遣执金吾耿秉、度辽将军邓鸿及西河、云中、五原、朔方、上郡太守并力而北,冀因圣帝威神,一举平定。 臣国成败,要在今年,已敕诸部严兵马,唯裁哀省察!”太后以示耿秉。 秉上言:“昔武帝单极天下,欲臣虏匈奴,未遇天时,事遂无成。 今幸遭天授,北虏分争,以夷伐夷,国家之利,宜可听许。”秉因自陈受恩,分当出命效用。 太后议欲从之。 尚书宋意上书曰:“夫戎狄简贱礼义,无有上下,强者为雄,弱即屈服。 自汉兴以来,征伐数矣,其所克获,曾有补害。 光武皇帝躬服金革之难,深昭天地之明,因其来降,羁縻畜养,边民得生,劳役休息,于兹四十余年矣。 今鲜卑奉顺,斩获万数,中国坐享大功而百姓不知其劳,汉兴功烈,于斯为盛。 所以然者,夷虏相攻,无损汉兵者也。 臣察鲜卑侵伐匈奴,正是利其抄掠;及归功圣朝,实由贪得重赏。 今若听南虏还都北庭,则不得不禁制鲜卑;鲜卑外失暴掠之愿,内无功劳之赏,豺狼贪婪,必为边患。 今北虏西遁,请求和亲,宜因其归附,以为外捍,巍巍之业,无以过此。 若引兵费赋,以顺南虏,则坐失上略,去安即危矣。 诚不可许。” 北匈奴因饥荒而发生内乱,每年有数千人向南匈奴投降。 秋季,七月,南匈奴单于上书朝廷:“应当趁着北匈奴内乱分裂的机会,派出军队进行讨伐,打败北匈奴,成全南匈奴,让南北匈奴统一成为整体,使汉朝永无北方之忧。 我们长期生活在汉朝境内,仰仗汉朝,才能张口吃饭。 汉朝每年四季给我们赏赐,动不动就达亿万之数。 我们虽然无须操劳而安享太平,却因未能实行报效之义而感到惭愧。 我们愿征调本部和分散在各郡的匈奴精锐,包括老兵和新近归降的北匈奴军队,分为几路,同时进发,约定十二月在北匈奴会师。 我的部队力量单薄,不足以内外兼顾,请汉朝派遣执金吾耿秉、度辽将军邓鸿及西河、云中、五原、朔方、上郡等郡太守,合力北征。 望能凭着圣上的神威,一举平定北方敌害。 我匈奴国的成败,就在今年决定。 我已命令各部厉兵秣马,准备作战。 请陛下节哀审定。”窦太后把南单于的奏书给耿秉看,耿秉进言:“从前武帝耗尽天下之力,想使匈奴臣服,但时机未到,便没有成功。 如今遇到天赐良机,北匈奴内部分裂争斗,我们让外族打外族,对国家有利,应当答应南匈奴的请求。”耿秉于是表示自己身受皇恩,应该出征效命。 窦太后在商议时打算采纳他的意见。 尚书宋意上书说:“匈奴人轻视礼仪,没有君臣上下之分。 强悍者则称雄,弱小者便屈服。 自从汉朝建立以来,讨伐他们的次数已很频繁了,但所得的收获,不能补偿国家的损失。 光武皇帝亲身经历过战乱,显示天地间无与伦比的英明,乘匈奴人前来归降的机会,对他们采取了笼络豢养的政策。 于是边疆人民获得生机,减除了劳役,至今已经四十余年了。 现在鲜卑顺服汉朝,斩杀及俘虏北匈奴数万人,汉朝坐观成败,安享巨大成果,而百姓并不感到辛劳。 汉朝建立以来的功业,这是最伟大的一项。 所以如此,是因为异族相互攻伐,而汉军却全无损失。 据我观察,鲜卑攻击北匈奴,是由于抢掠对他们有利;而将战功献给汉朝,实际上是贪图得到重赏。 如今若是允许南匈奴回到北匈奴王庭建都,那就不得不限制鲜卑的行动。 鲜卑外不能实现抢掠的愿望,内不能因功而得到赏赐,以其豺狼般的贪婪,必将成为边疆的祸患。 现在北匈奴已经向西逃遁,请求与汉朝通好,应当乘他们归顺的机会,使之成为外藩。 巍巍的功业,莫过于此。 如果征调军队,消耗国家经费,以听从南匈奴的意愿,那就是平白丢掉了最佳策略,放弃安全,走向危亡。 对南匈奴的请求,实在不可应许。” 会齐殇王子都乡侯畅来吊国忧,太后数召见之,窦宪惧畅分宫省之权,遣客刺杀畅于屯卫之中,而归罪于畅弟利侯刚,乃使侍御史与青州刺史杂考刚等。 尚书颍川韩棱以为“贼在京师,不宜舍近问远,恐为奸臣所笑。”太后怒,以切责棱,棱固执其议。 何敞说宋由曰:“畅宗室肺府,茅土藩臣,来吊大忧,上书须报,亲在武卫,致此残酷。 奉宪之吏,莫适讨捕,踪迹不显,主名不立。 敞备数股肱,职典贼曹,欲亲至发所,以纠其变。 而二府执事以为三公不与贼盗,公纵奸慝,莫以为咎。 敞请独奏案之。”由乃许焉。 二府闻敞行,皆遣主者随之。 于是推举,具得事实。 太后怒,闭宪于内宫。 宪惧诛,因自求击匈奴以赎死。 适逢齐殇王刘石的儿子都乡侯刘畅到京城来祭吊章帝。 窦太后频繁地召见他。 窦宪怕刘畅分去自己在内宫的权势,便派刺客在皇宫禁卫军中将刘畅暗杀,而归罪于刘畅的弟弟利侯刘刚。 于是朝廷派侍御史和青州刺史一同审讯刘刚等人。 尚书颍川人韩棱认为:“凶手就在京城,不应舍近求远。 而现在的作法,怕要让奸臣讥笑。”太后大怒,严厉地责备韩棱,但韩棱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 何敞对太尉宋由说:“刘畅是皇室宗亲,封国藩臣,到京城来祭吊先帝,上书听候命令,身在武装卫士当中,却遭到这样的惨死。 执法官吏盲目地追捕凶手,既不见凶手的踪影,也不知他们的姓名。 我充数为您属下的要员,主管捕审罪犯,打算亲自到判案场所,以督察事态的进展。 但司徒和司空二府的负责人认为,三公不应参与地方刑事案件,于是公然放纵奸恶,而并不认为是过错,因此我打算单独奏请,参与审案。”宋由便答应了何敞的请求。 司徒、司空二府听说何敞将去参与审案,都派主管官员随同前往。 于是清查案情,得到全部事实。 窦太后知道真相后大怒,将窦宪禁闭在内宫。 窦宪害怕被杀,就自己请求去打匈奴,以赎死罪。 冬,十月,乙亥,以宪为车骑将军,伐北匈奴,以执金吾耿秉为副;发北军五校、黎阳、雍营、缘边十二郡骑士及羌、胡兵出塞。 冬季,十月乙亥(十七日),任命窦宪为车骑将军,讨伐北匈奴。 任命执金吾耿秉为副统帅,征调北军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五校兵和黎阳营、雍营、边疆十二郡的骑兵,以及羌人、胡人部队,出塞征战。 公卿举故张掖太守邓训代张纡为护羌校尉。 迷唐率兵万骑来至塞下,未敢攻训,先欲胁小月氏胡。 训拥卫小月氏胡,令不得战。 议者咸以羌、胡相攻,县官之利,不宜禁护。 训曰:“张纡失信,众羌大动,凉州吏民,命县丝发。 原诸胡所以难得意者,皆恩信不厚耳。 今因其追急,以德怀之,庶能有用。”遂令开城及所居园门,悉驱群胡妻子内之,严兵守卫。 羌掠无所得,又不敢逼诸胡,因即解去。 由是湟中诸胡皆言:“汉家常欲斗我曹;今邓使君待我以恩信,开门内我妻子,乃是得父母也!”咸欢喜叩头曰:“唯使君所命!”训遂抚养教谕,大小莫不感悦。 于是赏赂诸羌种,使相招诱,迷唐叔父号吾将其种人八百户来降。 训因发湟中秦、胡、羌兵四千人出塞,掩击迷唐于写谷,破之,迷唐乃去大、小榆,居颇岩谷,众悉离散。 公卿推举前张掖太守邓训接替张纡任护羌校尉。 烧当羌人部落首领迷唐率领一万骑兵,逼近边塞,但没有敢进攻邓训,而准备先胁迫小月氏胡人臣服。 由于邓训的庇护,迷唐未能与小月氏胡人交战。 议论此事的官员一致认为,羌人和胡人互相攻击,是对汉朝有利的事情,不应采取制止和庇护的策略。 邓训说:“由于张纡失信,致使羌人各部落群起反叛,凉州官民的性命,就像悬在一根发丝上那样危险。 推求胡人所以难与汉朝同心的原因,全都是因为我们的恩德信义不厚。 现在乘胡人受到逼迫的机会,以恩德相待,希望将来能为我所用。”于是下令打开城门和他所居住的护羌校尉府后园大门,将胡人的妻子儿女全部驱赶接纳入内,派兵严密守卫。 羌兵抢掠没有收获,又不敢对小月氏胡人各部落进行逼迫,便撤退离去。 因此,湟中地区的胡人部族都说:“汉朝官吏总是要我们相斗,而如今邓使君却用恩德信义对待我们,开门收容我们的妻子儿女,我们如同得到了父母的庇护!”他们全都十分欢喜,向邓训叩头说:“我们一切听从您的命令!”邓训便进行安抚教化,胡人大小无不心悦诚服。 于是邓训又悬赏招降羌族各部落,让已降的羌人引诱其他羌人前来归顺。 迷唐的叔父号吾率领本部落羌人八百户前来依附汉朝。 于是,邓训征调湟中地区的汉人、胡人、羌人部队四千人出塞,在写谷袭击迷唐,将他打败。 于是迷唐撤离大、小榆谷,移居到颇岩谷,部众全部离散。 孝和皇帝上永元元年(己丑、89) 汉和帝永元元年(己丑,公元89年) 春,迷唐欲复归故地;邓训发湟中六千人,令长史任尚将之,缝革为船,置于箪上以渡河,掩击迷唐,大破之,斩首前后一千八百余级,获生口二千人,马牛羊三万余头,一种殆尽。 迷唐收其余众西徙千余里,诸附落小种皆畔之。 烧当豪帅东号,稽颡归死,余皆款塞纳质。 于是训绥接归附,威信大行,遂罢屯兵,各令归郡,唯置弛刑徒二千余人,分以屯田、修理坞壁而已。 春季,迷唐打算重新回到故地。 邓训在湟中征调六千士兵,命长史任尚率领,用皮革缝制小船,放在木筏上,作为渡河工具。 汉军发动袭击,大败迷唐,先后斩杀一千八百余人,俘虏二千人,缴获马牛羊三万余头,迷唐的整个部落几乎全被消灭。 迷唐收集残余的部众,向西迁移了一千余里,原来依附他的那些小部落全部叛变。 烧当部落贵族东号前来归降,叩头请死。 其余的贵族都将人质送到边塞投诚。 于是邓训安抚接纳归顺的羌人,他的威望和信誉广为传播。 由于边境安宁,便撤除驻军,命士兵各回本郡,只留下免刑囚徒二千余人,分别从事开荒垦田和修缮堡垒亭障而已。 窦宪将征匈奴,三公、九卿诣朝堂上书谏,以为:“匈奴不犯边塞,而无故劳师远涉,损费国用,徼功万里,非社稷之计。”书连上,辄寝,宋由惧,遂不敢复署议,而诸卿稍自引止;唯袁安、任隗守正不移,至免冠朝堂固争,前后且十上,众皆为之危惧,安、隗正色自若。 侍御史鲁恭上疏曰:“国家新遭大忧,陛下方在谅暗,百姓阙然,三时不闻警跸之音,莫不怀思皇皇,若有求而不得。 今乃以盛春之月兴发军役,扰动天下以事戎夷,诚非所以垂恩中国,改元正时,由内及外也。 万民者,天之所生;天爱其所生,犹父母爱其子,一物有不得其所,则天气为之舛错,况于人乎!故爱民者必有天报。 夫戎狄者,四方之异气,与鸟兽无别;若杂居中国,则错乱天气,污辱善人,是以圣王之制,羁縻不绝而已。 今匈奴为鲜卑所破,远藏于史侯河西,去塞数千里,而欲乘其虚耗,利其微弱,是非义之所出也。 今始征发,而大司农调度不足,上下相迫,民间之急,亦已甚矣。 群僚百姓咸曰不可,陛下奈何以一人之计,弃万人之命,不恤其言乎!上观天心,下察人志,足以知事之得失。 臣恐中国不为中国,岂徒匈奴而已哉!”尚书令韩棱、骑都尉朱晖、议郎京兆乐恢,皆上疏谏,太后不听。 窦宪将要出征讨伐匈奴。 三公及九卿到朝堂上书劝阻,认为:“匈奴并未侵犯边塞,而我们却要无缘无故地劳师远行,消耗国家资财,求取万里以外的功勋,这不是为国家着想的策略。”奏书接连呈上,却都被搁置下来。 太尉宋由感到恐惧,便不敢再在奏章上署名,九卿也逐渐自动停止劝谏。 唯独司徒袁安、司空任隗严守正道,坚定不移,甚至脱去官帽在朝堂力争,先后上书约达十次。 众人都为他们感到危险和恐惧,但袁、任二人却神情镇定,举止如常。 侍御史鲁恭上书说:“我国新近有大忧,陛下正在守丧,百姓失去了先帝的庇护,夏、秋、冬三季听不到圣上出巡时禁卫军警戒喝道的声音,人们无不因思念而惶惶不安,如同有求而不能得。 如今却在盛春之月征发兵役,为了远征匈奴而搅扰全国,这实在不符合恩待自己国家、改年号而变更朝代、由内及外地处理政务的原则。 万民百姓,乃是上天所生。 上天爱所生,犹如父母爱子女。 天下万物中,只要有一物不能安适,那么天象就会为此发生错乱,何况对于人呢?因此,爱民的,上天必有回报。 戎狄异族,如同四方的异气,与鸟兽没有分别,如果让他们混居在中原内地,就会扰乱天象,玷污良善之人。 所以,圣明君王的作法,只是对他们采取不断笼络和约束的政策而已。 如今北匈奴已被鲜卑打败,远远地躲藏到史侯河以西,距离汉朝边塞数千里,而我们打算乘他们空虚之机,利用他们的疲弱,这不是仁义的举动。 现在刚刚开始征发,而物资已不能满足大司农的调度,上官下官互相逼迫,人民的困苦也已到了极点。 群臣和百姓都说此事不可行,而陛下为什么只为窦宪一人打算,因而毁弃万人的性命,不体恤他们忧患的呼声呢!上观天心,下察民意,便足以明白事情的得失了。 我担心中国将不再是真正的中国,岂只匈奴不把中国当中国看待而已!”尚书令韩棱、骑都尉朱晖、京兆人议郎乐恢,也都上书劝谏,但太后不听。 又诏使者为宪弟笃、景并起邸第,劳役百姓。 侍御史何敞上疏曰:“臣闻匈奴之为桀逆久矣,平城之围,慢书之耻,此二辱者,臣子所为捐躯而必死,高祖、吕后忍怒含忿,舍而不诛。 今匈奴无逆节之罪,汉朝无可惭之耻,而盛春东作,兴动大役,元元怨恨,咸怀不悦。 又猥为卫尉笃、奉车都尉景缮修馆第,弥街绝里。 笃、景亲近贵臣,当为百僚表仪。 今众军在道,朝廷焦唇,百姓愁苦,县官无用,而遽起大第,崇饰玩好,非所以垂令德、示无穷也。 宜且罢工匠,专忧北边,恤民之困。”书奏,不省。 太后又下诏命令使者为窦宪的弟弟窦笃、窦景同时兴建宅第,役使百姓。 侍御史何敞上书说:“我听说,匈奴凶暴叛逆由来已久。 高祖在平城被围,吕后收到冒顿傲慢的书信,为了这两次侮辱,臣子一定要捐躯而死,但高祖和吕后却忍怒含忿,放过匈奴而未加惩处。 如今北匈奴没有叛逆之罪,汉朝也没有值得羞惭的耻辱,而时值盛春时节,农民正在田中耕作,大规模地征发兵役,会使百姓产生怨恨。 人人心怀不满。 又为卫尉窦笃、奉车都尉窦景滥修宅第,屋舍占满了街巷。 窦笃、窦景是陛下的亲近贵臣,应当成为百官的表率。 现在远征大军已经上路,朝廷焦灼不安,百姓愁苦,国家财政空虚,而此时骤然兴建巨宅,重视和装饰喜好的东西,这不是发扬恩德、使后世永远仿效的作法。 应当暂且停工,专心考虑北方边疆的战事,体恤人民的困难。”奏书呈上,未被理睬。 窦宪尝使门生赍书诣尚书仆射郅寿,有所请托,寿即送诏狱,前后上书,陈宪骄恣,引王莽以诫国家;又因朝会,刺讥宪等以伐匈奴、起第宅事,厉音正色,辞旨甚切。 宪怒,陷寿以买公田、诽谤,下吏,当诛,何敞上疏曰:“寿机密近臣,匡救为职,若怀默不言,其罪当诛。 今寿违众正议以安宗庙,岂其私邪!臣所以触死瞽言,非为寿也。 忠臣尽节,以死为归;臣虽不知寿,度其甘心安之。 诚不欲圣朝行诽谤之诛,以伤晏晏之化,杜塞忠直,垂讥无穷。 臣敞谬与机密,言所不宜,罪名明白,当填牢狱,先寿僵仆,万死有余。”书奏,寿得减死论,徙合浦,未行。 自杀。 寿,恽之子也。 窦宪曾派他的门生带信去见尚书仆射郅寿,有私事请托,郅寿立即将该门生送到诏狱。 他还屡次上书,指出窦宪的骄横,引用王莽的史事来告诫朝廷。 又趁着上朝的机会,就讨伐匈奴和大肆兴建宅第之事抨击窦宪等人,厉声正色,辞意十分激切。 窦宪大怒,反诬郅寿私买公田,诽谤朝廷。 郅寿被交付官吏审讯,当处斩刑。 何敞上书说:“郅寿是圣上身边参与机密的官员,纠正大臣的错误,是他的职责。 如果他面对错误而沉默不语,就罪该处死。 如今郅寿为了宗庙的平安而反对群臣,提出正确主张,这难道是为了个人吗?我所以冒死上言,并不是为了郅寿。 忠臣尽节,视死如归,我虽不了解郅寿,但估计他会心甘情愿地安然赴死。 我实在不希望圣明的朝廷会对诽谤罪进行诛杀,那将伤害宽厚的教化,堵塞忠诚正直之士的道路,永远被后人讥笑。 我参与国家机密,却说出了这些不应由我说出的话,罪名十分清楚,该当入狱,先于郅寿被杀,卧尸在地,死有余辜。”奏书呈上,郅寿被判减死一等之刑,流放合浦。 还没有动身,他便自杀了。 郅寿是郅恽的儿子。 夏六月,窦宪、耿秉出朔方鸡鹿塞,南单于出满夷谷,度辽将军邓鸿出阳塞,皆会涿邪山。 宪分遣副校尉阎盘、司马耿夔、耿谭将南匈奴精骑万余,与北单于战于稽洛山,大破之,单于遁走;追击诸部,遂临私渠北海,斩名王已下万三千级,获生口甚众,杂畜百余万头,诸裨小王率众降者,前后八十一部二十余万人。 宪、秉出塞三千余里,登燕然山,命中护军班固刻石勒功,纪汉威德而还。 遣军司马吴、梁讽奉金帛遗北单于,时虏中乖乱,、讽及北单于于西海上,宣国威信,以诏致赐,单于稽首拜受。 讽因说令修呼韩邪故事,单于喜悦,即将其众与讽俱还;到私渠海,闻汉军已入塞,乃遣弟右温禺王奉贡入侍,随讽指阙。 宪以单于不自身到,奏还其侍弟。 夏季,六月,窦宪、耿秉从朔方鸡鹿塞出发,南匈奴单于从满夷谷出发,度辽将军邓鸿从阳塞出发。 三路大军预定在涿邪山会师。 窦宪分别派遣副校尉阎盘、司马耿夔、耿谭,率领南匈奴一万余精锐骑兵,同北匈奴单于在稽洛山会战。 大败北匈奴军,北匈奴单于逃走。 汉军追击北匈奴各部落,于是到达了私渠北海,共斩杀大部落王以下一万三千人,生擒者甚多,还俘获了各种牲畜百余万头。 由副王、小王率众前来投降的,先后有八十一部、二十余万人。 窦宪、耿秉出塞三千余里,登上燕然山,命令中护军班固刻石建立功碑,记录汉朝的国威和恩德,然后班师。 窦宪派军司马吴、梁讽带上金帛财物送给北匈奴单于。 当时北匈奴内部大乱,吴、梁二人到西海之畔才追上单于,向他宣布汉朝的国威和信誉,并以皇帝的名义进行赏赐,单于叩首接受。 于是梁讽向单于游说,让他效法呼韩邪单于的先例,做汉朝的藩属。 单于欣然同意,立即率领部众同梁讽一道南归。 抵达私渠海时,听说汉军已经入塞,单于便派他的弟弟右温禺王带着贡物去汉朝做人质,随梁讽一同入京朝见。 窦宪因北匈奴单于没有亲自前来,便奏报窦太后,把单于派来充当人质的弟弟送回去了。 秋,七月,乙未,会稽山崩。 秋季,七月乙未(十一日),会稽发生山崩。 九月,庚申,以窦宪为大将军,中郎将刘尚为车骑将军,封宪武阳侯,食邑二万户;宪固辞封爵,诏许之。 旧,大将军位在三公下,至是,诏宪位次太傅下、三公上;长史、司马秩中二千石。 封耿秉为美阳侯。 九月庚申(初七),将窦宪任命为大将军,中郎将刘尚任命为车骑将军;并将窦宪封为武阳侯,享有二万户食邑。 窦宪坚决推辞,不肯接受封爵,窦太后下诏准许。 依照旧例,大将军的地位原在太尉、司徒、司空三公之下。 至此,太后下诏规定:窦宪的地位在太傅以下,三公以上;大将军府的长史、司马的品秩为中二千石。 将耿秉封为美阳侯。 窦氏兄弟骄纵,而执金吾景尤甚,奴客缇骑强夺人财货,篡取罪人,妻略妇女;商贾闭塞,如避寇雠;又擅发缘边诸郡突骑有才力者。 有司莫敢举奏,袁安劾景“擅发边民,惊惑吏民;二千石不待符信而辄承景檄,当伏显诛。”又奏“司隶校尉河南尹阿附贵戚,不举劾,请免官案罪。”并寝不报。 附马都尉,独好经书,节约自修。 窦氏兄弟骄傲放纵,而执金吾窦景尤为突出。 他的奴仆和部下骑士抢夺人民的财物,非法夺取罪犯,并奸淫掳掠妇女。 商人们不敢出门经商,如同躲避敌寇。 窦景还擅自征发边疆各郡骑兵部队的精锐,为己所用。 有关部门无人胆敢举报。 司徒袁安弹劾窦景:“擅自征发边疆人民,惊扰欺骗官吏百姓,边郡太守不等待调兵的符信,却即刻奉行窦景的檄书,应当处死示众。”他还上书说:“司隶校尉、河南尹阿谀攀附地位尊贵的外戚,不举报弹劾他们的不法情事,建议免官治罪。”这些奏书全部被搁置下来,得不到答复。 窦家兄弟中,唯独驸马都尉窦喜好儒家经书,约束节制而修身自好。 尚书何敞上封事曰:“昔郑武姜之幸叔段,卫庄公之宠州吁,爱而不教,终至凶戾。 由是观之,爱子若此,犹饥而食之以毒,适所以害之也。 伏见大将军宪,始遭大忧,公卿比奏,欲令典干国事;宪深执谦退,固辞盛位,恳恳勤勤,言之深至,天下闻之,莫不说喜。 今逾年未几,入礼未终,卒然中改,兄弟专朝,宪秉三军之重,笃、景总宫卫之权,而虐用百姓,奢侈僭逼,诛戮无罪,肆心自快。 今者论议汹汹,咸谓叔段、州吁复生于汉。 臣观公卿怀持两端,不肯极言者,以为宪等若有匪懈之志,则已受吉甫褒申伯之功;如宪等陷于罪辜,则自取陈平、周勃顺吕后之权,终不以宪等吉凶为忧也!臣敞区区诚欲计策两安,绝其绵绵,塞其涓涓,上不欲令皇太后损文母之号、陛下有誓泉之讥,下使宪等得长保其福也。 驸马都尉,比请退身,愿抑家权,可与参谋,听顺其意,诚宗庙至计,窦氏之福!”时济南王康尊贵骄甚,宪乃白出敞为济南太傅。 康有违失,敞辄谏争,康虽不能从,然素敬重敞,无所嫌牾焉。 尚书何敞呈上密封奏书,书中写道:“从前,春秋时郑国太后武姜宠爱幼子叔段,卫国国君庄公宠爱庶子州吁,都是只宠爱而不管教,终使叔段和州吁成为凶恶暴戾之人。 由此看来,像这样宠爱子弟,就好象在他们饥饿时喂给毒药,恰恰是害了他们。 我看到大将军窦宪,在先帝驾崩后不久,公卿曾接连上奏,希望由他主持国家事务,但他严守谦恭退让的原则,坚决辞去高位,态度十分诚恳,言辞极为深挚。 天下人听到以后,无不感到欣喜。 现在一年过去没有多久,国丧尚未告终,窦宪却中途突然改变了态度。 如今窦家兄弟都在朝廷专权,窦宪掌握全国的武装,窦笃、窦景统领宫廷禁卫部队。 他们苛刻暴虐,役使百姓;生活奢侈,超过本来的身份;诛杀无罪之人,随心所欲而只求自己快意。 如今人们议论纷纷,都说叔段和州吁在汉朝再次出现。 据我观察,公卿所以采取骑墙态度,不肯直言,是为了这样的目的:如果窦宪等人有始终效忠朝廷的志节,那么他们自己就有周代吉甫褒扬申国国君的功劳;而如果窦宪等人陷于重罪,那么自己则只是采取了汉初陈平、周勃顺从吕后的权宜之计,到底不忧虑窦宪兄弟的命运吉凶!微臣何敞真诚地愿为朝廷和窦家筹划两全的方法,斩断灾难的绳索,堵塞祸患的涓流。 上不愿使太后如周代文母的美誉受到损害,不愿陛下如郑庄公怨恨母亲那样发誓‘黄泉相见’而留下话柄;下使窦宪等人永远保有所获得的福分和庇佑。 驸马都尉窦,曾多次请求从高位退下,希望抑制窦家的权势,陛下可以同他进行磋商,听取他的意见。 这才确实是维护江山社稷的最佳策略,也是窦氏家族的福分!”当时济南王刘康地位尊贵而十分骄横,于是窦宪就告诉太后,让何敞离开京城,出任济南国太傅。 每当刘康有失误的时候,何敞便进行劝谏。 刘康虽然不能听从何敞的意见,但他一向敬重何敞,并没有什么嫌隙和冲突。 冬,十月,庚子,阜陵质王延薨。 冬季,十月庚子(疑误),阜陵质王刘延去世。 是岁,郡国九大水。 本年,九个郡和封国发生水灾。 二年(庚寅、90) 二年(庚寅,公元90年) 春,正月,丁丑,赦天下。 春季,正月丁丑(二十六日),大赦天下。 二月,壬午,日有食之。 二月壬午(初二),出现日食。 夏,五月,丙辰,封皇弟寿为济北王,开为河间王,淑为城阳王;绍封故淮南顷王子侧为常山王。 夏季,五月丙辰(初七),将皇弟刘寿封为济北王,皇弟刘开封为河间王,皇弟刘淑封为城阳王。 将前淮南顷王的儿子刘侧封为常山王,继承其父刘。 窦宪遣副校尉阎砻将二千余骑掩击北匈奴之守伊吾者,复取其地。 车师震慑,前、后王各遣子入侍。 窦宪派副校尉阎砻率领骑兵二千余人袭击北匈奴在伊吾的守军,重新占领该地。 车师深感震恐,前后王国的国王都分别派遣王子到汉朝充当人质。 月氏求尚公主,班超拒还其使,由是怨恨,遣其副王谢将兵七万攻超。 超众少,皆大恐;超譬军士曰:“月氏兵虽多,然数千里逾葱岭来,非有运输,何足忧邪!但当收谷坚守,彼饥穷自降,不过数十日决矣!”谢遂前攻超,不下,又钞掠无所得。 超度其粮将尽,必从龟兹求食,乃遣兵数百于东界要之。 谢果遣骑赍金银珠玉以赂龟兹,超伏兵遮击,尽杀之,持其使首以示谢。 谢大惊,即遣使请罪,愿得生归,超纵遣之。 月氏由是大震,岁奉贡献。 月氏王求娶汉朝的公主。 班超拒绝,并遣回月氏派来的使者。 月氏王因此心怀怨恨,派副王谢率领七万大军进攻班超。 班超兵少,众人都大为恐慌。 班超告诉士兵们说:“月氏兵虽然多,但他们远从数千里之外翻越葱岭而来,没有运输补给,有什么值得忧虑呢!我们只要将粮食收割干净,据城固守,而敌方饥饿困顿,自会降服,不过数十天,便可以见分晓了!”谢领兵到达后,便前来进攻班超,不能取胜。 又在城外抢掠,也没有收获。 班超估计敌方的军粮快要吃完,一定会向龟兹求援,便派出数百伏兵在东方路上拦截。 谢果然让人骑马带着金银珠玉去龟兹换取粮秣。 班超的伏兵发动突袭,将他们全部杀死,斩下使者的人头送给谢看。 谢大吃一惊,立即派人向班超请罪,希望放他们活着回去。 班超便把他们放走了。 月氏因此受到巨大震动,每年都向汉朝进贡。 初,北海哀王无后,肃宗以齐武王首创大业而后嗣废绝,心常愍之,遗诏令复齐、北海二国。 丁卯,封芜湖侯无忌为齐王,北海敬王庶子威为北海王。 当初,北海哀王刘基死后没有继承人。 章帝因齐武王刘首创王朝大业而后嗣断绝,心中常常哀怜。 他留下遗诏,命令恢复齐国和北海国两个封国。 本年五月丁卯(十八日),和帝将芜湖侯刘无忌封为齐王,将前北海敬王刘睦的庶子刘威封为北海王。 六月,辛卯,中山简王焉薨。 焉,东海恭王之母弟,而窦太后,恭王之甥也;故加赙钱一亿,大为修冢茔,平夷吏民冢墓以千数,作者万余人,凡徵发摇动六州十八郡。 六月辛卯(十二日),中山简王刘焉去世。 因刘焉是东海恭王刘强的同母弟,而窦太后是刘强的外孙女,因此赏赐丰厚,增加助丧钱一亿,为刘焉大修陵墓。 在这项工程中,铲平的官民坟墓数以千计,使用的役夫达一万余人。 因征发受到扰动的地区,共计六州十八郡。 诏封窦宪为冠军侯,笃为郾侯,为夏阳侯;宪独不受封。 诏书宣布将窦宪封为冠军侯,将窦笃封为郾侯,将窦封为夏阳侯。 唯独窦宪不肯接受赐封。 秋七月,乙卯,窦宪出屯凉州,以侍中邓叠行征西将军事为副。 秋季,七月乙卯(初七),窦宪出京屯驻凉州。 命侍中邓叠代理征西将军职务,充当副统帅。 北单于以汉还其侍弟,九月,复遣使款塞称臣,欲入朝见。 冬十月,窦宪遣班固、梁讽迎之。 会南单于复上书求灭北庭,于是遣左谷蠡王师子等将左右部八千骑出鸡鹿塞,中郎将耿谭遣从事将护之,袭击北单于。 夜至,围之,北单于被创,仅而得免,获阏氏及男女五人,斩首八千级,生虏数千口。 班固至私渠海而还。 是时,南部党众益盛,领户三万四千,胜兵五万。 北匈奴单于因汉朝遣回他送去做人质的弟弟,本年九月,再次派遣使者到边塞表示服臣,并请求入京朝见。 冬季,十月,窦宪派班固、梁讽前往迎接。 适逢南匈奴单于再度上书请求消灭北匈奴王庭,听到这个消息,他便派左谷蠡王师子等人率领左右两部八千骑兵出鸡鹿塞,由中郎将耿谭派遣的从事充当监军,袭击北匈奴单于。 大军夜间到达,向北匈奴单于发动围攻。 北匈奴单于受伤,仅得活命。 南匈奴俘虏了北匈奴王后及其子女五人,斩首八千人,生擒数千人。 班固等抵达私渠海后返回。 此时,南匈奴的势力日益强盛,拥有人口三万四千户,兵员达五万人。 三年(辛卯、91) 三年(辛卯,公元91年) 春,正月,甲子,帝用曹褒新礼,加元服;擢褒监羽林左骑。 春季,正月甲子(十九日),和帝用曹褒制定的新礼仪,举行了成年加冠礼。 擢升曹褒督领羽林左骑。 窦宪以北匈奴微弱,欲遂灭之,二月,遣左校尉耿夔、司马任尚出居延塞,围北单于于金微山,大破之,获其母阏氏,名王已下五千余级,北单于逃走,不知所在。 出塞五千余里而还,自汉出师所未尝至也。 封夔为粟邑侯。 窦宪因北匈奴力量微弱,想趁势将它消灭。 二月,他派遣左校尉耿夔、司马任尚出居延塞,在金微山包围了北匈奴单于。 汉军大败北匈奴军队,俘虏了北匈奴单于之母阏氏,斩杀大部落王以下五千余人。 北匈奴单于逃走,不知去向。 汉军出塞五千余里后班师,其距离之远,是自汉朝出兵匈奴以来未曾达到过的。 将耿夔封为粟邑侯。 窦宪既立大功,威名益盛,以耿夔、任尚等为爪牙,邓叠、郭璜为心腹,班固、傅毅之徒典文章,刺史、守、令,多出其门,赋敛吏民,共为赂遗。 司徒袁安、司空任隗举奏诸二千石并所连及,贬秩免官四十余人,窦氏大恨;但安、隗素行高,亦未有以害之。 尚书仆射乐恢,刺举无所回避,宪等疾之。 恢上书曰:“陛下富于春秋,纂承大业,诸舅不宜干正王室,以示天下之私。 方今之宜,上以义自割,下以谦自引,四舅可长保爵土之荣,皇太后永无惭负宗庙之忧,诚策之上者也。”书奏,不省。 恢称疾乞骸骨,归长陵;宪风厉州郡,迫胁恢饮药死。 于是朝臣震慑,望风承旨,无敢违者。 袁安以天子幼弱,外戚擅权,每朝会进见及与公卿言国家事,未尝不喑呜流涕;自天子及大臣,皆恃赖之。 窦宪立下大功以后,威名越发显赫。 他以耿夔、任尚等人为爪牙,邓叠、郭璜为心腹,用班固、傅毅之辈为他撰写文章。 州刺史、郡太守和诸县县令,大多由窦氏举荐任命,这些人搜刮官吏百姓,一同进行贪污贿赂的勾当。 司徒袁安、司空任隗弹劾了一批二千石官员,连同受牵连者,被贬官或免职的达四十余人。 窦家兄弟对此十分怨恨,但由于袁安、任隗二人一向行为高尚,声望甚重,因此也没有加害于他们。 尚书仆射乐恢,监察检举无所忌讳,窦宪等人对他很是厌恶。 乐恢上书说:“陛下正年轻,继承了帝业,各位舅父不应控制中央大权,向天下显示私心。 目前最好的办法是,在上位的人以大义自行割爱,在下位的人以谦让的态度主动引退。 这样,四位国舅才可以长久保有封爵和国土的荣耀,皇太后才可以永远没有辜负宗庙的忧虑。 确实这是最佳的良策。”奏书呈上,未被理睬。 于是乐恢称病,上书请求退休,返回故乡长陵。 窦宪暗中严令州郡官府,胁迫乐恢服毒而死。 于是朝廷官员十分震恐,全都观望风色而逢迎窦宪的意思,无人胆敢违抗。 袁安因和帝年幼单弱,外戚专权,每当朝会进见之际,以及与公卿谈论国家大事的时候,未曾不呜咽流泪。 上自天子,下至大臣,全都依靠信赖袁安。 冬,十月,癸未,上行幸长安,诏求萧、曹近亲宜为嗣者,绍其封邑。 冬季,十月癸未(十二日),和帝出行,临幸长安,下诏在萧何、曹参的近亲中寻访适合做后嗣的人,继承萧、曹的封土。 诏窦宪与车驾会长安。 宪至,尚书以下议欲拜之,伏称万岁,尚书韩棱正色曰:“夫上交不谄,下交不渎;礼无人臣称万岁之制!”议者皆惭而止。 尚书左丞王龙私奏记、上牛酒于宪,棱举奏龙,论为城旦。 和帝下诏,命令窦宪到长安会面。 窦宪到达时,尚书下面的官员中有人提出要向窦宪叩拜,伏身口称“万岁”。 尚书韩棱正色说道:“同上面的人交往,不可谄媚;同下面的人交往,不可轻慢。 在礼仪上,没有对人臣称‘万岁’的制度!”倡议者都感到惭愧,因而作罢。 尚书左丞王龙私自向窦宪上书,并奉献牛、酒,受到韩棱的弹劾。 王龙被判处服苦役四年。 龟兹、姑墨、温宿诸国皆降。 十二月,复置西域都护、骑都尉、戊己校尉官。 以班超为都护,徐干为长史。 拜龟兹侍子白霸为龟兹王,遣司马姚光送之。 超与光共胁龟兹,废其王尤利多而立白霸,使光将尤利多还诣京师。 超居龟兹它乾城,徐干屯疏勒,惟焉耆、危须、尉犁以前没都护,犹怀二心,其余悉定。 龟兹、姑墨、温宿等国,都向汉朝投降。 十二月,朝廷重新设置西域都护,骑都尉和戊校尉、己校尉。 将班超任命为西域都护,徐干为长史。 将龟兹送到汉朝做人质的王子白霸封为龟兹王,派司马姚光护送回国。 班超和姚光共同胁迫龟兹,废掉国王尤利多而改立白霸,让姚光带着尤利多返回京城洛阳。 班超的西域都护府设在龟兹的它乾城,徐干则驻扎疏勒。 只有焉耆、危须、尉犁三国,因先前曾经杀死过汉朝的都护,所以仍旧怀着二心,而西域其它各国全都降服。 初,北单于既亡,其弟右谷蠡王于除自立为单于,将众数千人止蒲类海,遣使款塞。 窦宪请遣使立于除为单于,置中郎将领护,如南单于故事。 事下公卿议,宋由等以为可许;袁安、任隗奏以为:“光武招怀南虏,非谓可永安内地,正以权时之算,可得捍御北狄故也。 今朔漠已定,宜令南单于反其北庭,并领降众,无缘更立于除以增国费。”事奏,未以时定。 安惧宪计遂行,乃独上封事曰:“南单于屯先父举众归德,自蒙恩以来四十余年,三帝积累以遗陛下,陛下深宜追述先志,成就其业。 况屯首创大谋,空尽北虏,辍而弗图,更立新降;以一朝之计,违三世之规,失信于所养,建立于无功。 《论语》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行焉。 ’今若失信于一屯,则百蛮不敢复保誓矣。 又,乌桓、鲜卑新杀北单于,凡人之情,咸畏仇雠,今立其弟,则二虏怀怨。 且汉故事,供给南单于,费直岁一亿九十余万,西域岁七千四百八十万;今北庭弥远,其费过倍,是乃空尽天下,而非建策之要也。”诏下其议,安又与宪更相难折。 宪险急负势,言辞骄讦,至诋毁安,称光武诛韩歆、戴涉故事,安终不移;然上竟从宪策。 起初,北匈奴单于不知去向以后,他的弟弟右谷蠡王于除便自称为单于,率领数千部众驻扎在蒲类海一带,派使者到汉朝边塞请求归附。 窦宪建议派使者将于除立为单于,设置中郎将进行监护,如同对待南匈奴单于的先例。 此事交付公卿进行商议。 宋由等人认为可以批准窦宪的建议。 袁安、任隗上奏表示反对。 他们认为:“光武皇帝招抚南匈奴,并不是说可以让他们永远安居内地,而只是一种权宜之计,为的是能利用他们去抵御北匈奴。 如今北方大漠已经平定,应当命令南匈奴单于返回他的北方王庭,统领归降部众。 没有理由再另封于除做单于来增加国家的经费开支。”两种意见奏报后,一时决定不下。 袁安担心窦宪的主张会被批准实行,便独自呈递密封奏书,奏书写道:“南匈奴单于屯屠何的先人曾率领部众归降,蒙受汉朝的大恩,至今已四十余年,历经三位汉帝经营而交到陛下手中。 陛下应当深切地追思继承先帝的遗愿,完成他们的事业。 况且屯屠何是首先提出北征重大方案的人,消灭北匈奴以后,我们停下来不再进取,却要另立一个新降服的北单于。 为了一时的打算,违背三世以来的规划,失信于我们所养护的南匈奴单于,而去扶植无功的北匈奴单于。 《论语》说:‘言辞忠诚而守信,行为敦厚而恭敬,即便在荒蛮之地也通行无阻。 ’如今要是失信于一个屯屠何,那么将有一百个蛮族不敢再相信汉朝的承诺了。 再说乌桓、鲜卑新近斩杀了北匈奴优留单于,凡人之常情,全都忌惮仇人,现在扶植优留单于的弟弟,那么乌桓鲜卑就会心怀怨恨。 况且依照汉朝旧制,供给南匈奴单于的费用,每年达一亿九十余万;供给西域的费用,每年七千四百八十万;如今北匈奴距离更远,费用超过一倍,这将耗尽国家的财富,不是制定政策的正确原则。”和帝下诏,命令将此奏章交付群臣讨论,袁安又与窦宪进一步争执,互相诘难。 窦宪仗势凌人,言辞骄横,甚至诋毁袁安,提出光武帝诛杀韩歆、戴涉的旧事进行威胁,但袁安始终不动摇。 然而和帝终于听从了窦宪的建议。

汉纪四十 孝和皇帝下永元四年(壬辰、92)

汉纪四十 汉和帝永元四年(壬辰,公元92年) 春,正月,遣大将军左校尉耿夔授于除印绶,使中郎将任尚持节卫护屯伊吾,如南单于故事。 春季,正月,派遣大将军左校尉耿夔授予北匈奴于除印信绶带,命中郎将任尚持符节护卫,屯驻伊吾,一如南匈奴单于先例。 初,庐江周荣辟袁安府,安举奏窦景及争立北单于事,皆荣所具草,窦氏客太尉掾徐深恶之,胁荣曰:“子为袁公腹心之谋,排奏窦氏,窦氏悍士、刺客满城中,谨备之矣!”荣曰:“荣,江淮孤生,得备宰士,纵为窦氏所害,诚所甘心!”因敕妻子:“若卒遇飞祸,无得殡敛,冀以区区腐身觉悟朝廷。” 当初,庐江人周荣在司徒袁安府中供职。 袁安弹劾窦景和反对封立北匈奴单于等事所上的奏章,都由周荣起草。 窦家的门客、太尉掾徐深为痛恨,他威胁周荣说:“您做袁公的心腹谋士,排斥弹劾窦家,窦家的壮士、刺客遍布京城,请好生防备吧!”周荣说:“我周荣是长江、淮河地区的一介孤单书生,有幸能在司徒府中任职,纵然被窦家所害,也确实心甘情愿!”于是他告诫妻子:“如果我突然遭遇飞来横祸,不要收殓安葬,我希望借此区区遗躯使朝廷省悟。” 三月,癸丑,司徒袁安薨。 三月癸丑(十四日),司徒袁安去世。 闰月,丁丑,以太常丁鸿为司徒。 闰三月丁丑(初九),将太常丁鸿任命为司徒。 夏,四月,丙辰,窦宪还至京师。 夏季,四月丙辰(十八日),窦宪回到京城洛阳。 六月,戊戌朔,日有食之。 丁鸿上疏曰:“昔诸吕擅权,统嗣几移;哀、平之末,庙不血食。 故虽有周公之亲而无其德,不得行其势也。 今大将军虽欲敕身自约,不敢僭差;然而天下远近,皆惶怖承旨。 刺史、二千石初除,谒辞、求通待报,虽奉符玺,受台敕,不敢便去,久者至数十日,背王室,向私门,此乃上威损,下权盛也。 人道悖于下,效验见于天,虽有隐谋,神照其情,垂象见戒,以告人君。 禁微则易,救末则难;人莫不忽于微细以致其大,恩不忍诲,义不忍割,去事之后,未然之明镜也。 夫天不可以不刚,不刚则三光不明;王不可以不强,不强则宰牧从横。 宜因大变,改政匡失,以塞天意!” 六月戊戌朔(初一),出现日食。 丁鸿上书说:“当年吕氏家族专权,皇统几乎移位;哀帝、平帝末年,皇家宗庙祭祀中断。 所以,即便是像周公那样的近亲,如果其人没有品德,也不能让他得势。 如今大将军窦宪虽然希望自我约束,不敢有所僭越等级,但天下远近之人,全都对他诚惶诚恐地奉承听命。 新任命的刺史、二千石官员,要到窦家拜谒辞行,求通姓名,听候答复。 尽管已敬受皇上赐予的印信,接受过尚书台的训令,也不敢就此离去。 等待召见的时间,久的要长达数十天。 背对朝廷,趋向私门,这是君王威望受损、臣下权势过盛的表现。 人间的伦常如果在下面被扰乱,天象就会出现相应的变化。 尽管事有隐密,神灵也能洞察内情,用天象示警,以告诫人间的君王。 在灾祸之初,可以轻易地加以禁绝,而到了灾祸之末,则难以挽救。 人们无不是因疏忽了微小的祸端,以致酿成了大祸。 出于恩情而不忍教诲,由于仁义而不忍割爱,而事过之后,再看灾祸发生前的迹象,便昭如明镜了。 上天不可以不刚,不刚则日、月、星三光不亮;君王不可以不强,不强则大小官员横行无道。 应当趁着天象示警,改正朝政的失误,以回报天意!” 丙辰,郡国十三地震。 丙辰(十九日),有十三个郡和封国发生地震。 旱,蝗。 发生旱灾和蝗灾。 窦氏父子兄弟并为卿、校,充满朝廷,穰侯邓叠、叠弟步兵校尉磊及母元、宪女婿射声校尉郭举、举父长乐少府璜共相交结。 元、举并出入禁中,举得幸太后,遂共图为杀害,帝阴知其谋。 是时,宪兄弟专权,帝与内外臣僚莫由亲接,所与居者阉宦而已。 帝以朝臣上下莫不附宪,独中常侍钩盾令郑众,谨敏有心几,不事豪党,遂与众定议诛宪,以宪在外,虑其为乱,忍而未发;会宪与邓叠皆还京师。 时清河王庆,恩遇尤渥,常入省宿止;帝将发其谋,欲得《外戚传》,惧左右,不敢使,令庆私从千乘王求,夜,独内之;又令庆传语郑众,求索故事。 庚申,帝幸北宫,诏执金吾、五校尉勒兵屯卫南、北宫,闭城门,收捕郭璜,郭举、邓叠、邓磊,皆下狱死。 遣谒者仆射收宪大将军印绶,更封为冠军侯,与笃、景、皆就国。 帝以太后故,不欲名诛宪,为选严能相督察之。 宪、笃、景到国,皆迫令自杀。 窦氏父子兄弟同为九卿、校尉,遍布朝廷。 穰侯邓叠,他的弟弟、步兵校尉邓磊,母亲元,窦宪的女婿、射声校尉郭举,郭举的父亲、长乐少府郭璜等人,相互勾结在一起。 其中元、郭举都出入宫廷,而郭举又得到窦太后的宠幸,他们便共同策划杀害和帝。 和帝暗中了解到他们的阴谋。 当时,窦宪兄弟掌握大权,和帝与内外臣僚无法亲身接近,一同相处的只有宦官而已。 和帝认为朝中大小官员无不依附窦宪,唯独中常侍、钩盾令郑众谨慎机敏而有心计,不谄事窦氏集团,便同他密谋,决定杀掉窦宪。 由于窦宪出征在外,怕他兴兵作乱,所以暂且忍耐而未敢发动。 恰在此刻,窦宪和邓叠全都回到了京城。 当时清河王刘庆特别受到和帝的恩遇,经常进入宫廷,留下住宿。 和帝即将采取行动,想得《汉书·外戚传》一阅。 但他惧怕左右随从之人,不敢让他们去找,便命刘庆私下向千乘王刘伉借阅。 夜里,和帝将刘庆单独接入内室。 又命刘庆向郑众传话,让他搜集皇帝诛杀舅父的先例。 六月庚申(二十三日),和帝临幸北宫,下诏命令执金吾和北军五校尉领兵备战,驻守南宫和北宫;关闭城门,逮捕郭璜、郭举、邓叠、邓磊,将他们全部送往监狱处死。 并派谒者仆射收回窦宪的大将军印信绶带,将他改封为冠军侯,同窦笃、窦景、窦一并前往各自的封国。 和帝因窦太后的缘故,不愿正式处决窦宪,而为他选派严苛干练的封国宰相进行监督。 窦宪、窦笃、窦景到达封国以后,全都强迫命令自杀。 初,河南尹张,数以正法绳治窦景,及窦氏败,上疏曰:“方宪等宠贵,群臣阿附唯恐不及,皆言宪受顾命之托,怀伊、吕之忠,至乃复比邓夫人于文母,今严威既行,皆言当死,不顾其前后,考折厥衷。 臣伏见夏阳侯每存忠善,前与臣言,常有尽节之心,检敕宾客,未尝犯法。 臣闻王政骨肉之刑,有三宥之义,过厚不过薄。 今议者欲为选严能相,恐其迫切,必不完免,宜裁加贷宥,以崇厚德。”帝感其言,由是独得全。 窦氏宗族宾客以宪为官者,皆免归故郡。 当初,河南尹张曾屡次依法制裁过窦景。 及至窦氏家族败亡,张上书说:“当初窦宪等人受宠而身居显贵的时候,群臣阿谀附从他们唯恐不及,都说窦宪接受先帝临终顾命的嘱托,怀有辅佐商汤之伊尹、辅佐周武王之吕尚的忠诚,甚至还将邓叠的母亲元比作周武王的母亲文母。 如今圣上的严厉诏命颁行以后,众人又都说窦宪等人该当处死,而不顾他们的前前后后,推究他们的真实思想。 我看到夏阳侯窦一贯忠诚善良,他曾与我交谈,经常表露出为国尽节之心。 他约束管教宾客,从未违犯法律。 我听说圣明君王之政,对于亲属的刑罚,原则上能够赦免三次,可以过于宽厚,而不过于刻薄。 如今有人建议为窦选派严厉干练的封国宰相,我担心这样会使窦遭到迫害,必不能保全性命而免去一死。 应只对窦予以宽大,以增厚恩德。”和帝被他的言辞所感动,因此窦独得保全。 窦氏家族及其宾客,凡因窦宪的关系而当官的,一律遭到罢免,被遣回原郡。 初,班固奴尝醉骂洛阳令种兢,兢因逮考窦氏宾客,收捕固,死狱中。 固尝著《汉书》,尚未就,诏固女弟曹寿妻昭踵而成之。 当初,班固的奴仆曾因醉酒辱骂过洛阳令种兢。 种兢便借着捉拿审讯窦家宾客的机会,逮捕了班固。 班固死在狱中。 班固曾编著《汉书》,当时尚未完稿。 和帝下诏,命班固的妹妹、曹寿的妻子班昭继续撰写,完成此书。 华峤论曰:固之序事,不激诡,不抑抗,赡而不秽,详而有体,使读之者而不厌,信哉其能成名也!固讥司马迁是非颇谬于圣人,然其论议,常排死节,否正直,而不叙杀身成仁之为美,则轻仁义,贱守节甚矣! 华峤论曰:班固记述史事,不偏激,不诋毁,不贬抑,不抬举,丰富而不芜杂,周详而有系统,令人一读再读,不知厌倦。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他才得以成名。 班固讥刺司马迁所是所非颇违背圣人之道,然而他自己的议论,却常常排斥死节,否定公正刚直,而且不记述杀身成仁者的美德。 如此看来,班固本人则是太轻仁义、贱守节了! 初,窦宪纳妻,天下郡国皆有礼庆。 汉中郡亦当遣吏,户曹李谏曰:“窦将军椒房之亲,不修德礼而专权骄恣,危亡之祸,可翘足而待;愿明府一心王室,勿与交通。”太守固遣之,不能止,请求自行,许之。 遂所在迟留以观其变,行至扶风而宪就国。 凡交通者皆坐免官,汉中太守独不与焉。 当初,窦宪娶妻的时候,天下各郡各封国都致送贺礼。 汉中郡也要派官员前去送礼,户曹李劝谏太守说:“窦将军身为皇后的亲属,不修养德礼,却专权骄横,他的危险败亡之祸,马上就要来临。 愿阁下一心效忠王室,不要与他来往。”但太守坚持要派人送礼,李不能阻止,就请求让自己前去。 太守应允。 李便随处拖延停留,以观察形势变化。 当他走到扶风时,窦氏家族倾覆。 窦宪被遣送封国。 凡与窦宪交往的官员,全都因罪免官,而汉中郡太守独不在内。 帝赐清河王庆奴婢、舆马、钱帛、珍宝,充其第。 庆或时不安,帝朝夕问讯,进膳药,所以垂意甚备。 庆亦小心恭孝,自以废黜。 尤畏事慎法,故能保其宠禄焉。 和帝赏赐清河王刘庆奴婢、车马、钱帛、珍宝,装满他的府第。 刘庆身体偶有不适,和帝就派人早晚探问,送去饮食和医药,垂顾关怀十分周到。 而刘庆也小心谨慎而恭敬孝友,因自身曾遭废黜,他特别怕事,唯恐触犯法律,所以能够保住恩宠和厚禄。 帝除袁安子赏为郎,任隗子屯为步兵校尉,郑众迁大长秋。 帝策勋班赏,众每辞多受少,帝由是贤之,常与之议论政事,宦官用权自此始矣。 和帝将袁安的儿子袁赏任命为郎,将任隗的儿子任屯任命为步兵校尉,将郑众擢升为大长秋。 和帝论功行赏,郑众总是谦让多而接受少。 和帝因此认为郑众是位贤臣,常常同他一起讨论政事。 宦官掌权,便从此开始了。 秋,七月,己丑,太尉宋由以窦氏党策免,自杀。 秋季,七月己丑(二十三日),太尉宋由被指控为窦氏党羽,由和帝颁策罢免。 宋由自杀。 八月,辛亥,司空任隗薨。 八月辛亥(十五日),司空任隗去世。 癸丑,以大司农尹睦为太尉。 太傅邓彪以老病上还枢机职,诏许焉,以睦代彪录尚书事。 癸丑(十七日),将大司农尹睦任命为太尉。 太傅邓彪因年老多病,请求辞去主管中枢机要的职务。 和帝下诏应允,命令尹睦代替邓彪主管尚书事务。 冬,十月,以宗正刘方为司空。 冬季,十月,将宗正刘方任命为司空。 武陵、零陵、澧中蛮叛。 武陵、零陵、澧中蛮人反叛。 护羌校尉邓训卒,吏、民、羌、胡旦夕临者日数千人。 羌、胡或以刀自割,又刺杀其犬马牛羊,曰:“邓使君已死,我曹亦俱死耳!”前乌桓吏士皆奔走道路,至空城郭;吏执,不听,以状白校尉徐,叹息曰:“此为义也!”乃释之。 遂家家为训立祠,每有疾病,辄请祷求福。 护羌校尉邓训去世。 宦吏、百姓、羌人和胡人从早到晚前往哀悼的,每日有数千人。 有的羌人和胡人甚至用刀自刺,并杀死自己的狗马牛羊,说:“邓使君已死,我们也一起死吧!”邓训先前担任护乌桓校尉时的部下,全都上路奔丧,以至城郭为之一空。 有关官员用逮捕奔丧者的手段进行阻拦,但人们并不理会。 有关官员将情况报告了护乌桓校尉徐,徐叹道:“这是为了义呵!”便下令将被捕者释放。 于是,当地家家户户为邓训立祠进行供奉,每当疾疫发生,人们就向邓训祭告祈福。 蜀郡太守聂尚代训为护羌校尉,欲以恩怀诸羌,乃遣译使招呼迷唐,使还居大、小榆谷。 迷唐既还,遣祖母卑缺诣尚,尚自送至塞下,为设祖道,令译田汜等五人护送至庐落。 迷唐遂反,与诸种共生屠裂汜等,以血盟诅,复寇金城塞。 尚坐免。 蜀郡太守聂尚接替邓训担任护羌校尉。 他打算对羌人各部落实行怀柔政策,便派翻译做使者招抚迷唐,让他返回大、小榆谷居住。 迷唐回到大、小榆谷以后,派他的祖母卑缺来拜见聂尚。 聂尚亲自将卑缺送到边塞之外,为她饯行,命翻译田汜等五人护送她回到羌人驻地。 但迷唐又一次反叛,会同各部落一道生屠田汜等人,割裂他们的肢体,用鲜血盟誓,再度侵犯金城塞。 聂尚因罪 而免官。 五年(癸巳、93) 五年(癸巳,公元93年) 春,正月,乙亥,宗祀明堂,登灵台,赦天下。 春季,正月乙亥(十一日),和帝在明堂祭祀祖宗。 登上灵台,观察天象。 大赦天下。 戊子,千乘贞王伉薨。 戊子(二十四日),千乘贞王刘伉去世。 辛卯,封皇弟万岁为广宗王。 辛卯(二十七日),将皇弟刘万岁封为广宗王。 甲寅,太傅邓彪薨。 甲寅(疑误),太傅邓彪去世。 戊午,陇西地震。 戊午(疑误),陇西郡发生地震。 夏,四月,壬子,绍封阜陵殇王兄鲂为阜陵王。 夏季,四月壬子(二十日),将已故阜陵殇王刘冲的哥哥刘鲂封为阜陵王。 九月,辛酉,广宗殇王万岁薨。 无子,国除。 九月辛酉(初一),广宗王刘万岁去世。 因无子嗣,封国撤除。 初,窦宪既立於除为北单于,欲辅归北庭,会宪诛而止。 於除自畔还北,诏遣将兵长史王辅以千余骑与任尚共追讨,斩之,破灭其众。 当初,窦宪将於除立为北匈奴单于以后,曾计划护送他返回北匈奴王庭。 遇到窦宪败亡,该计划作罢。 於除自行叛离,返回北方。 和帝下诏,派将兵长史王辅率领一千余骑兵,同中郎将任尚一同追击讨伐。 汉军将於除斩杀,消灭了他的部众。 耿夔之破北匈奴也,鲜卑因此转徙据其地。 匈奴余种留者尚有十余万落,皆自号鲜卑;鲜卑由此渐盛。 自从耿夔大败北匈奴,鲜卑人便乘此机会辗转迁徙,占据了北匈奴的故地。 匈奴人残存的还有十余万户,全都自称为鲜卑人。 鲜卑从此日益强盛。 冬,十月,辛未,太尉尹睦薨。 冬季,十月辛未(疑误),太尉尹睦去世。 十一月,乙丑,太仆张为太尉,与尚书张敏等奏“射声校尉曹褒,擅制汉礼,破乱圣术,宜加刑诛。”书凡五奏。 帝知守学不通,虽寝其奏,而汉礼遂不行。 十一月乙丑(初六),将太仆张任命为太尉。 张与尚书张敏等人上书指出:“射声校尉曹褒,擅自制定汉朝礼仪,破坏扰乱圣人之道,应当处以刑罚。”先后共上书五次。 和帝知道张严守儒学正统,但僵固而不通达。 他虽然不理会张的奏书,但从此便不再实行曹褒制定的汉礼。 是岁,武陵郡兵破叛蛮,降之。 本年,武陵郡郡兵打败叛乱的蛮人,接受蛮人投降。 梁王畅与从官卞忌祠祭求福,忌等谄眉云:“神言王当为天子。”畅与相应答,为有司所奏,请征诣诏狱。 帝不许,但削成武、单父二县。 畅惭惧,上疏深自刻责曰:“臣天性狂愚,不知防禁,自陷死罪,分伏显诛。 陛下圣德,枉法曲平,横赦贷臣,为臣受污。 臣知大贷不可再得,自誓束身约妻子,不敢复出入失绳墨,不敢复有所横费,租入有余,乞裁食睢阳、谷熟、虞、蒙、宁陵五县,还余所食四县。 臣畅小妻三十七人,其无子者,愿还本家,自选择谨敕奴婢二百人,其余所受虎贲、官骑及诸工技、鼓吹、仓头、奴婢,兵弩、厩马,皆上还本署。 臣畅以骨肉近亲,乱圣化,污清流,既得生活,诚无心面目以凶恶复居大宫,食大国,张官属,藏杂物,愿陛下加恩开许。”上优诏不听。 梁王刘畅与随从官卞忌一道祭祀祈福。 卞忌等谄媚说:“神灵说大王应当做皇帝。”刘畅便同他对答谈论起来。 有关官员对此提出弹劾,请求下令将刘畅征召进京,囚禁诏狱。 和帝没有批准,只将刘畅的封土削去成武、单父两县。 刘畅惭愧而又惶恐,上书痛切地自责道:“我生性狂妄愚昧,不知禁忌,自陷于死罪,按理该当诛杀示众。 但陛下恩德深厚,违背法律和公平,而硬将我予以赦免,为我受到了玷污。 我心知宽大的赦免不可再得,因此发誓约束自己和妻子儿女,不敢再有越轨的举动,也不敢再有浪费的行为。 封国租税收入有余,我请求只享用睢阳、谷熟、虞、蒙、宁陵五县,将剩下的四县封土交还国家。 我有妾三十七人,其中没有子女的,愿将她们送回娘家。 我自己挑选谨慎规矩的奴婢二百人留下,除此之外,将赐给我的虎贲武士、骑兵仪仗,以及各种技艺的工匠、乐队、仆隶、奴婢、兵器、马匹,全部上缴原来所属官署。 我身为圣上的骨肉近亲,竟扰乱圣明的教化,玷污纯洁的风气,如今既然已经保全性命,我实在无心无颜以罪恶之身再在巨大的宫室居住,拥有广袤的封国,设置官员僚属,收罗享用各种器具。 愿陛下开恩准许我的请求。”和帝下诏表示宽大,温和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护羌校尉贯友遣译使构离诸羌,诱以财货,由是解散。 乃遣兵出塞,攻迷唐于大、小榆谷,获首虏八百余人,收麦数万斛,遂夹逢留大河筑城坞,作大航,造河桥,欲度兵击迷唐。 迷唐率部落远徙,依赐支河曲。 护羌校尉贯友派翻译官做使者,离间羌人诸部落,并用财物进行引诱,羌人诸部落联盟因此瓦解。 于是贯友派兵出塞,在大、小榆谷对迷唐展开进攻,斩杀及俘虏八百余人,缴获小麦数万斛,然后又在逢留大河两岸修筑城堡,制造大船,兴建河桥,打算派兵渡河去追击迷唐。 迷唐率领部落向远方迁徙,到达赐支河曲。 单于屯屠何死,单于宣弟安国立。 安国初为左贤王,无称誉;及为单于,单于适之子右谷蠡王师子以次转为左贤王。 师子素勇黠多知,前单于宣及屯屠何皆爱其气决,数遣将兵出塞,掩击北庭,还,受赏赐,天子亦加殊异。 由是国中尽敬师子而不附安国,安国欲杀之;诸新降胡,初在塞外数为师子所驱掠,多怨之。 安国委计降者,与同谋议。 师子觉其谋,乃别居五原界,每龙庭会议,师子辄称病不往。 度辽将军皇甫棱知之,亦拥护不遣,单于怀愤益甚。 匈奴单于屯屠何去世,前单于宣的弟弟安国继位。 安国曾为左贤王,声誉不佳,及至他当了单于,前单于适的儿子右谷蠡王师子按照顺序转升为左贤王。 师子一向勇猛狡黠而足智多谋,前单于宣和屯屠何二人都喜爱他的勇气和果敢,屡次派他领兵出塞,去袭击北匈奴。 他回师后,受到赏赐,汉朝皇帝也对他特别看重。 因此,匈奴国内都尊敬师子而不依附安国,安国想杀死师子。 而那些新投降的北匈奴人,当初在塞外曾屡遭师子的袭击掳掠,多对他十分痛恨。 安国便将自己的打算寄托在投降者身上,和他们一同策划。 师子察觉了他们的阴谋,就分居五原郡界。 每逢匈奴王庭集会,他总是称病而不肯前往。 度辽将军皇甫棱知悉这一内情,也支持保护师子而不派他前往王庭。 单于安国愈发怀恨。 六年(甲午、94) 六年(甲午,公元94年) 春,正月,皇甫棱免,以执金吾朱徽行度辽将军。 时单于与中郎将杜崇不相平,乃上书告崇;崇讽西河太守令断单于章,单于无由自闻。 崇因与朱徽上言:“南单于安国,疏远故胡,亲近新降,欲杀左贤王师子及左台且渠刘利等;又,右部降者,谋共迫胁安国起兵背畔,请西河、上郡、安定为之儆备。”帝下公卿议,皆以为:“蛮夷反覆,虽难测知,然大兵聚会,必未敢动摇。 今宜遣有方略使者之单于庭,与杜崇、朱徽及西河太守并力,观其动静。 如无他变,可令崇等就安国会其左右大臣,责其部众横暴为边害者,共平罪诛。 若不从命,令为权时方略,事毕之后,裁行赏赐,亦足以威示百蛮。”于是徽、崇遂发兵造其庭。 安国夜闻汉军至,大惊,弃帐而去,因举兵欲诛师子。 师子先知,乃悉将庐落入曼柏城;安国追到城下,门闭,不得入。 朱徽遗吏譬和之,安国不听;城既不下,乃引兵屯五原。 崇、徽因发诸郡骑追赴之急,众皆大恐,安国舅骨都侯喜为等虑并被诛,乃格杀安国,立师子为亭独尸逐侯单于。 春季,正月,将皇甫棱免官,命执金吾朱徽代理度辽将军职务。 当时因匈奴单于与中郎将杜崇不和,单于便上书控告杜崇。 杜崇暗示西河太守截留单于的奏章,使单于无法申诉自己的意见。 杜崇自己却乘机与朱徽一同上书说:“南匈奴单于安国,疏远旧部,亲近新降之人,想要杀害左贤王师子和左台且渠刘利等。 再者,匈奴右部的投降者正在策划共同胁迫安国起兵反叛。 请西河、上郡、安定三郡为此警戒备战。”和帝将此事交付公卿进行讨论。 众人都认为:“匈奴反复无常,尽管难以预料,但由于汉朝有重兵集结,它必定不敢有大的举动。 如今应派遣有谋略的使者前往单于王庭,与杜崇、朱徽及西河太守合作,观察匈奴的动静。 如果没有其它变化,可命令杜崇等人在安国那里召集他的左右大臣,责罚横行凶暴侵害边疆的部众,共同评议,论罪诛杀。 倘若安国不听从命令,则授权使者随机应变,采取权宜之计,等事情结束之后,再酌情进行赏赐,也足以向所有蛮族显示汉朝的国威。”朱徽、杜崇便率军来到匈奴王庭。 安国夜里听到汉军抵达的消息,大为震惊,丢弃庐帐而逃,随即调集军队,要诛杀师子。 师子事先得到消息,便率领全体部众进入曼柏城。 安国追到城下,城门关闭,不能进入。 朱徽派官员进行调停,安国不肯接受。 城既不能攻克,安国便率兵驻扎五原。 于是杜崇、朱徽调发各郡骑兵急速追击,匈奴人全都大为恐慌。 安国的舅父、骨都侯喜为等担心一并被诛,便将安国格杀,拥立师子为亭独尸逐侯单于。 己卯,司徒丁鸿薨。 正月己卯(二十一日),司徒丁鸿去世。 二月,丁未,以司空刘方为司徒,太常张奋为司空。 二月丁未(二十日),将司空刘方任命为司徒,将太常张奋任命为司空。 夏,五月,城阳怀王淑薨,无子,国除。 夏季,五月,城阳怀王刘淑去世。 因无子嗣,封国撤除。 秋,七月,京师旱。 秋季,七月,京城发生旱灾。 西域都护班超发龟兹、鄯善等八国兵合七万余人讨焉耆,到其城下,诱焉耆王广、尉犁王泛等于陈睦故城,斩之,传首京师;因纵兵钞掠,斩首五千余级,获生口万五千人,更立焉耆左侯元孟为焉耆王。 超留焉耆半岁,慰抚之。 于是西域五十余国悉纳质内属,至于海滨,四万里外,皆重译贡献。 西域都护班超征发龟兹、鄯善等八国军队,共七万余人,讨伐焉耆。 大军抵达焉耆城下,把焉耆王广、尉黎王等引诱到已故西域都护陈睦驻扎过的故城,然后斩杀,将人头送往京城洛阳。 班超乘胜放纵士兵抄劫掳掠,斩杀五千余人,生擒一万五千人,改立焉耆左侯元孟为焉耆王。 班超留驻焉耆半年,进行安抚。 于是西域五十余国全都派送人质,归附汉朝。 远至西海之滨,四万里外的国家,都经过几重翻译来汉朝进贡。 南单于师子立,降胡五六百人夜袭师子,安集掾王恬将卫护士与战,破之。 于是降胡遂相惊动,十五部二十余万人皆反,胁立前单于屯屠何子日逐王逢侯为单于,遂杀略吏民,燔烧邮亭、庐帐,将车重向朔方,欲度幕北。 九月,癸丑,以光禄勋邓鸿行车骑将军事,与越骑校尉冯柱、行度辽将军朱徽将左右羽林、北军五校士及郡国迹射、缘边兵,乌桓校尉任尚将乌桓、鲜卑,合四万人讨之。 时南单于及中郎将杜崇屯牧师城,逢侯将万余骑攻围之。 冬,十一月,邓鸿等至美稷,逢侯乃解围去,向满夷谷。 南单于遣子将万骑及杜崇所领四千骑,与邓鸿等追击逢侯于大城塞,斩首四千余级。 任尚率鲜卑、乌桓要击逢侯于满夷谷,复大破之,前后凡斩万七千余级。 逢侯遂率众出塞,汉兵不能追而还。 南匈奴单于师子即位后,有五六百投降的北匈奴人乘夜袭击师子。 安集掾王恬率领卫士迎战,将他们击败。 于是投降的北匈奴人互相惊扰,十五个部落、二十余万人全部叛变。 他们胁迫前单于屯屠何的儿子日逐王逢侯,将他立为单于。 然后,屠杀抢劫官吏百姓,焚烧邮亭和庐帐,带着辎重前往朔方,打算穿越大漠北去。 九月癸丑(疑误),和帝命光禄勋邓鸿代理车骑将军职务,同越骑校尉冯柱、代理度辽将军朱徽一道率领左右羽林军、北军五校士及各郡各封国的弓箭手、边郡士兵,另由乌桓校尉任尚率领乌桓、鲜卑部队,共计四万人,进行讨伐。 当时,南匈奴单于和中郎将杜崇驻扎在牧师城,逢侯率领万余骑兵向他们发动围攻。 冬季,十一月,邓鸿等到达美稷,逢侯这才解围离去,向满夷谷行进。 南单于派他的儿子率领一万骑兵及杜崇部下四千骑兵,会同邓鸿的部队,在大城塞追击逢侯,斩杀四千余人。 任尚则率领鲜卑、乌桓兵在满夷谷进行截击,再次大败叛军。 先后共斩杀一万七千余人。 于是逢侯率领部众逃出塞外,汉军因无法追击而返回。 以大司农陈宠为廷尉。 宠性仁矜,数议疑狱,每附经典,务从宽恕,刻敝之风,于此少衰。 和帝将大司农陈宠任命为廷尉。 陈宠生性仁厚端庄,曾多次审理疑难案件,总是引用儒家经典,力求遵循宽恕之道。 苛刻的风气,从此稍有衰减。 帝以尚书令江夏黄香为东郡太守,香辞以:“典郡从政,才非所宜,乞留备冗官,赐以督责小职,任之宫台烦事。”帝乃复留香为尚书令,增秩二千石,甚见亲重。 香亦只勤物务,忧公如家。 和帝任命尚书令江夏人黄香为东郡太守。 黄香推辞道:”主管郡的地方行政,我的能力并不适宜。 请让我留下充当散官,赐予从事督察的微职,承担宫中尚书台的繁琐事务。”于是和帝便重新任命黄香为尚书令,而将官秩增加为二千石,对他很是亲近器重。 黄香本人也谦恭勤奋,忠于职守,忧公事如忧家事。 七年(乙未、95) 七年(乙未,公元95年) 春,正月,邓鸿等军还,冯柱将虎牙营留屯五原;鸿坐逗留失利,下狱死。 后帝知朱徽、杜崇失胡和,又禁其上书,以致胡反,皆征,下狱死。 春季,正月,邓鸿等率军班师,冯柱率虎牙营留驻五原。 邓鸿被指控逗留不进、坐失军机,下狱处死。 后来,和帝发现了朱徽、杜崇与匈奴不和,并使单于无法上书,致使匈奴反叛,于是将朱、杜二人征召进京,下狱处死。 夏,四月,辛亥朔,日有食之。 夏季,四月辛刻朔(初一),出现日食。 秋,七月,乙巳,易阳地裂。 秋季,七月乙巳(二十六日),易阳发生地裂。 九月,癸卯,京师地震。 九月癸卯(二十五日),京城洛阳发生地震。 乐成王党坐贼杀人,削东光、二县。 乐成王刘党被指控有杀人之罪,削去封国的东光、县二县。 八年(丙申、96) 八年(丙申,公元96年) 春,二月,立贵人阴氏为皇后。 后,识之曾孙也。 春季,二月,将贵人阴氏立为皇后,阴皇后是阴识的曾孙女。 夏,四月,乐成靖王党薨。 子哀王崇立,寻死,无子,国除。 夏季,四月,乐成靖王刘党去世。 他的儿子哀王刘崇继位为王,不久也去世了。 因无子嗣,封国撤除。 五月,河内、陈留蝗。 五月,河内、陈留两郡发生蝗灾。 南匈奴右温禺犊王乌居战畔出塞。 秋,七月,度辽将军庞奋、越骑校尉冯柱追击破之,徙其余众及诸降胡二万余人于安定、北地。 南匈奴右温禺犊王乌居战反叛出塞。 秋季,七月,度辽将军庞奋、越骑校尉冯柱出兵追击,打败乌居战,将他的残余部众及归降的匈奴部落二万余人迁徙到安定、北地二郡。 车师后部王涿反,击前王尉毕大,获其妻子。 车师后部王涿反叛,攻击车师前王尉毕大,俘虏了尉毕大的妻子儿女。 九月,京师蝗。 九月,京城洛阳发生蝗灾。 冬,十月,乙丑,北海王威以非敬王子,又坐诽谤,自杀。 冬季,十月乙丑(二十三日),北海王刘威由于不是前北海王刘睦的亲子,并被指控犯有诽谤之罪,因而自杀。 十二月,辛亥,陈敬王羡薨。 十二月辛亥(初十),陈敬王刘羡去世。 丁巳,南宫宣室殿火。 丁巳(十六日),南宫宣室殿失火。 护羌校尉贯友卒,以汉阳太守史充代之。 充至,遂发湟中羌、胡出塞击迷唐。 迷唐迎败充兵,杀数百人。 充坐征,以代郡太守吴祉代之。 护羌校尉贯友去世。 命汉阳太守史充接替贯友之职。 史充到任后,便征发湟中的羌人、胡人出塞攻打迷唐。 迷唐迎战,打败史充的部队,杀死数百人。 史充因罪被召回京城,命代郡太守吴祉接替史充之职。 九年(丁酉、97) 九年(丁酉、公元97年) 春,三月,庚辰,陇西地震。 春季,三月庚辰(初十),陇西郡发生地震。 癸巳,济南安王康薨。 癸巳(二十三日),济南安王刘康去世。 西域长史王林击车师后王,斩之。 西域长史王林进攻车师后王,将他斩杀。 夏,四月,丁卯,封乐成王党子巡为乐成王。 夏季,四月丁卯(二十八日),将乐成王刘党的儿子刘巡封为乐成王。 五月,封皇后父屯骑校尉阴纲为吴房侯,以特进就第。 五月,将皇后的父亲、屯骑校尉阴纲封为吴房侯,阴纲以特进身份离开官位,前往邸第。 六月,旱,蝗。 六月,发生旱灾和蝗灾。 秋,八月,鲜卑寇肥如,辽东太守祭参坐沮败,下狱死。 秋季,八月,鲜卑侵犯肥如。 辽东太守祭参被指控怯懦无能、作战失利,下狱处死。 闰月,辛巳,皇太后窦氏崩。 初,梁贵人既死,宫省事秘,莫有知帝为梁氏出者。 舞阴公主子梁扈遣从兄奏记三府,以为“汉家旧典,崇贵母氏,而梁贵人亲育圣躬,不蒙尊号,求得申议。”太尉张言状,帝感恸良久,曰:“于君意若何?”请追上尊号,存录诸舅。 帝从之。 会贵人姊南阳樊调妻上书自讼曰:“妾父竦冤死牢狱,骸骨不掩;母氏年逾七十,及弟棠等远在绝域,不知死生。 愿乞收竦朽骨,使母、弟得归本郡。”帝引见,乃知贵人枉殁之状。 三公上奏,“请依光武黜吕太后故事,贬窦太后尊号,不宜合葬先帝”,百官亦多上言者。 帝手诏曰:“窦氏虽不遵法度,而太后常自减损。 朕奉事十年,深惟大义:礼,臣子无贬尊上之文,恩不忍离,义不忍亏。 按前世,上官太后亦无降黜,其勿复议!”丙申,葬章德皇后。 闰八月辛巳(十四日),皇太后窦氏驾崩。 当初,梁贵人死后,宫廷保守秘密,没有人知道和帝是梁贵人所生。 至此,舞阴公主之子梁扈派堂兄梁向太尉、司徒、司空三府上书,提出:“汉朝旧制,一向尊崇皇帝生母。 然而梁贵人亲自诞育皇上,却没有尊号,请求得到申理讨论。”太尉张向和帝报告了实情。 和帝伤感哀痛良久,说道:“您认为应当怎样?”张建议为梁贵人追加尊号,并查找各位舅父,给予他们应有的名份。 和帝听从了他的建议。 适逢梁贵人的姐姐、南阳人樊调的妻子梁上书自诉道:“我的父亲梁竦屈死在牢狱之中,尸骨不得掩埋;母亲年过七十,同弟弟梁堂等在极远的边域,不知道是死是活。 我请求准许安葬父亲的朽骨,让我的母亲和弟弟返回故郡。”和帝召见梁,这才知道生母梁贵人枉死的惨状。 三公上书:“请依照光武帝罢黜吕太后的先例,贬去窦太后的尊号,不应让他与先帝合葬。”文武百官也纷纷上言。 和帝亲手写诏作答:“窦氏家族虽不遵守法律制度,但窦太后却常常自我减损。 朕将她当作母亲,侍奉了十年。 深思母子大义:依据礼制,为臣、为子者没有贬斥尊长的道理。 从亲情出发,不忍将太后之墓与先帝之墓分离;从仁义考虑,不忍作有损于窦太后的事情。 考察前代,上官桀被诛杀,而上官太后也不曾遭到贬降罢黜。 对此事不要再作议论!”丙申(二十九日),安葬窦太后。 烧唐羌迷唐率众八千人寇陇西,胁塞内诸种羌合步骑三万人击破陇西兵,杀大夏长。 诏遣行征西将军刘尚、赵骑校尉赵世副之,将汉兵、羌、胡共三万人讨之。 尚屯狄道,世屯罕;尚遣司马寇盱监诸郡兵,四面并会。 迷唐惧,弃老弱,奔入临洮南。 尚等追至高山,大破之,斩虏千余人。 迷唐引去,汉兵死伤亦多,不能复追,乃还。 烧当羌部落首领迷唐率领部众八千人侵犯陇西郡,并裹胁塞内各羌人部落,共计步兵、骑兵三万人,打败了陇西郡郡兵,杀死大夏县长。 和帝下诏,派遣刘尚代理征西将军,以越骑校尉赵世为刘尚的副手,率领汉兵和羌、胡兵,共三万人,进行讨伐。 刘尚驻扎在狄道,赵世驻扎在罕。 刘尚派司马寇盱监督各郡郡兵,从四面一同会合。 迷唐感到恐惧,抛弃了部落中的老弱成员,逃到临洮之南。 刘尚等人追击到高山,大败迷唐军,斩杀、俘获一千余人。 迷唐退走。 汉军也有大量死伤,不能再继续追赶,于是回师。 九月,庚申,司徒刘方策免,自杀。 九月庚申(二十四日),和帝颁策将刘方免官。 刘方自杀。 甲子,追尊梁贵人为皇太后,谥曰恭怀,追复丧制。 冬,十月,乙酉,改葬梁太后及其姊大贵人于西陵。 擢樊调为羽林左监。 追封谥皇太后父竦为褒亲愍侯,遣使迎其丧,葬于恭怀皇后陵旁。 征还竦妻子;封子棠为乐平侯,棠弟雍为乘氏侯,雍弟翟为单父侯,位皆特进,赏赐以巨万计,宠遇光于当世,梁氏自此盛矣。 甲子(二十八日),和帝追尊梁贵人为皇太后,谥号“恭怀”,追补服丧。 冬季,十月乙酉(十九日),将梁太后及她的姐姐梁大贵人之墓改葬到章帝陵墓之西。 将樊调擢升为羽林左监。 追封皇太后之父梁竦为褒亲侯,谥号为“愍”,派使者迎接他的灵柩,葬在梁太后墓旁。 召回梁竦的妻子儿女,将梁竦的儿子梁棠封为乐平侯,将梁棠的弟弟梁雍封为乘氏侯,将梁雍的弟弟梁翟封为单父侯,全都位居特进。 他们所得的赏赐极多,所蒙受的的恩宠和优待荣耀于当世。 梁氏家族从此兴盛了。 清河王庆始敢求上母宋贵人冢,帝许之,诏太官四时给祭具。 庆垂涕曰:“生虽不获供养,终得奉祭祀,私愿足矣!”欲求作祠堂,恐有自同恭怀梁后之嫌,遂不敢言,常泣向左右,以为没齿之恨。 后上言:“外祖母王年老,乞诣雒阳疗疾,”于是诏宋氏悉归京师,除庆舅衍、俊、盖、暹等皆为郎。 清河王刘庆这才敢请求为母亲宋贵人祭扫坟墓。 和帝应许,下诏命令太官春夏秋冬四季供应祭祀之物。 刘庆流泪说道:“虽然不能在母亲生前供养,但最终能为她进行祭祀,我的心愿满足了!”他想请求为母亲建造祠堂,但又害怕有自比梁太后的嫌疑,于是不敢开口。 他经常对左右随从哭泣,认为这是终身之憾。 后来,他上书说:“我的外祖母王氏年事已高,请准许她到洛阳治病。”于是和帝下诏准许宋氏全家返回京城,并将刘庆的舅父宋衍、宋俊、宋盖、宋暹等全都任命为郎。 十一月,癸卯,以光禄勋河南吕盖为司徒。 十一月癸卯(初八),将光禄勋、河南人吕盖任命为司徒。 十二月,丙寅,司空张奋罢。 壬申,以太仆韩棱为司空。 十二月丙寅(初一),将司空张奋免官。 十二月壬申(初七),将太仆韩棱任命为司空。 西域都护定远侯班超遣掾甘英使大秦、条支,穷西海,皆前世所不至,莫不备其风土,传其珍怪焉。 及安息西界,临大海,欲渡,船人谓英曰:“海水广大,往来者逢善风,三月乃得渡,若遇迟风,亦有二岁者;故入海,人皆赍三岁粮,海中善使人思土恋慕,数有死亡者。”英乃止。 西域都护、定远侯班超派遣属官甘英出使大秦帝国和条支王国。 甘英走遍了西海一带,沿途所经,都是前代之人所未到过的地方,他在各处都全面了解风土人情,收集带走珍奇的物产。 当他到达安息国西部边界的时候,遇到了大海。 他打算渡过大海,船夫告诉他说:“海水广阔,航海者遇到顺风,要用三个月才能到达彼岸;如果遇到逆风,也有用两年的。 所以,渡海的人都带上三年的口粮。 海上容易使人怀恋乡土,经常有人死亡。”甘英这才作罢。 十年(戊戌、98) 十年(戊戌,公元98年) 夏,五月,京师大水。 夏季,五月,京城洛阳发生水灾。 秋,七月,己巳,司空韩棱薨。 八月,丙子,以太常太山巢堪为司空。 秋季,七月己巳(疑误),司空韩棱去世。 八月丙子(十五日),将太常太山人巢堪任命为司空。 冬,十月,五州雨水。 冬季,十月,有五个州大雨成灾。 行征西将军刘尚、越骑校尉赵世坐畏懦征,下狱,免。 谒者王信领尚营屯罕,谒者耿谭领世营屯白石。 谭乃设购赏,诸种颇来内附。 迷唐恐,乃请降;信、谭遂受降罢兵。 十二月,迷唐等帅种人诣阙贡献。 代理征西将军刘尚、越骑校尉赵世被指控畏惧敌人、怯懦无能,被召回京城,下狱,免去官职。 谒者王信率领刘尚的部队,驻扎在罕;谒者耿谭率领赵世的部队,驻扎在白石。 耿谭便悬赏招降,有不少羌人部落前来依附。 迷唐感到恐惧,就向汉军请降。 于是王信、耿谭接受归降而罢兵。 十二月,迷唐等率领本族人到京城朝见进贡。 戊寅,梁节王畅薨。 戊寅(十九日),梁节王刘畅去世。 初,居巢侯刘般薨,子恺当嗣,称父遗意,让其弟宪,遁逃久之,有司奏绝恺国。 肃宗美其义,特优假之,恺犹不出。 积十余岁,有司复奏之,侍中贾逵上书曰:“孔子称:‘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有司不原乐善之心,而绳以循常之法,惧非长克让之风,成含弘之化也。”帝纳之,下诏曰:“王法崇善,成人之美,其听宪嗣爵;遭事之宜,后不得以为比。”乃征恺,拜为郎。 起初,居巢侯刘般去世,他的儿子刘恺应当继位。 但刘恺声称遵从父亲的遗愿,要将爵位让给弟弟刘宪,自己却逃走了。 刘恺逃走后很久,有关部门上书请求撤除他的封国。 章帝赞美刘恺的义行,特别优待宽容,可刘恺还是不肯露面。 过了十余年,有关部门重申原来的请求。 侍中贾逵上书说:“孔子说:‘能够以礼让治国吗?这有什么困难?’有关部门不推究刘恺乐于为善的本意,而依照平常的法则处理此事,这恐怕不能鼓励礼让的风气,也不能成全宽容仁厚的教化。”和帝采纳了他的意见,下诏说:“王法推崇善举,助人完成美事。 现准许刘宪袭爵。 这是对特殊情况的权宜处理,以后不得以此为例。”于是征召刘恺,将他任命为郎。 南单于师子死,单于长之子檀立,为万氏尸逐单于。 南匈奴单于师子去世,前单于长的儿子檀继位,此即万氏尸逐单于。 十一年(己亥、99) 十一年(己亥,公元99年) 夏,四月,丙寅,赦天下。 夏季,四月丙寅(初九),大赦天下。 帝因朝会,召见诸儒,使中大夫鲁丕与侍中贾逵、尚书令黄香等相难数事,帝善丕说,罢朝,特赐衣冠。 丕因上疏曰:“臣闻说经者,传先师之言,非从己出,不得相让;相让则道不明,若规矩权衡之不可枉也。 难者必明其据,说者务立其义,浮华无用之言,不陈于前,故精思不劳而道术愈章。 法异者各令自说师法,博观其义,无令刍荛以言得罪,幽远独有遗失也。” 和帝利用朝会之机召见儒生,让中大夫鲁丕和侍中贾逵、尚书令黄香等,就儒家经书中的难点互相质疑。 和帝赞同鲁丕的观点,散朝后,特别赏赐他礼服冠帽。 于是鲁丕上书说:“我听说,讨论经书,乃是传述先师的理论,并非发表个人见解,不能相互退让。 如果相互退让,道理就难以明白,如同圆规、方矩、秤锤、尺寸的标准不可随意增减一样。 质疑的一定要说清根据,解答的务必讲明观点。 那些华而不实的言辞,不在人前铺陈办列,因此神思不劳苦而道理却愈发明白。 当意见分歧时,让各自申说先师的理论,以便面了解经典的大义,不使儒生们因言辞不当而获罪,不可唯独让那些精微深刻的见解有所遗漏。” 十二年(庚子、100) 十二年(庚子,公元100年) 夏,四月,戊辰,秭归山崩。 夏季,四月戊辰(十六日),秭归山发生山崩。 秋,七月,辛亥朔,日有食之。 秋季,七月辛亥朔(初一),出现日食。 九月,戊午,太尉张免。 丙寅,以大司农张禹为太尉。 九月戊午(初九),将太尉张免职。 丙寅(十七日),将大司农张禹任命为太尉。 烧当羌豪迷唐既入朝,其余种人不满二千,饥窘不立,入居金城。 帝令迷唐将其种人还大、小榆谷;迷唐以汉作河桥,兵来无常,故地不可复居,辞以种人饥饿,不肯远出。 护羌校尉吴祉等多赐唐金帛,令谷市畜,促使出塞,种人更怀猜惊。 是岁,迷唐复叛,胁将湟中诸胡寇钞而去,王信、耿谭、吴祉皆坐征。 烧当羌人部落首领迷唐到京城洛阳朝见以后,他的残余部众已不足两千人,饥饿穷困无法生存,全部迁入金城居住。 和帝命令迷唐率领部众返回大、小榆谷。 而迷唐认为,汉朝修筑了河桥,军队来往无常,而旧地已不能再去居住,于是推辞说部众饥饿,不肯远行。 护羌校尉吴祉等赐给迷唐很多金帛,命他购买谷物牲畜,催促早日出塞。 但羌人却更加猜疑和惊恐。 本年,迷唐再度叛乱,裹胁湟中地区各胡人部落,攻杀抢掠而去。 王信、耿谭、吴祉三人全都因罪被征召入京。 十三年(辛丑、101) 十三年(辛丑,公元101年) 秋,八月,己亥,北宫盛馔门阁火。 秋季,八月己亥(二十五日),洛阳北宫盛馔门楼失火。 迷唐复还赐支河曲,将兵向塞。 护羌校尉周鲔与金城太守侯霸及诸郡兵、属国羌、胡合三万人至允川。 侯霸击破迷唐,种人瓦解,降者六千余口,分徙汉阳、安定、陇西。 迷唐遂弱,远逾赐支河首,依发羌居。 久之,病死,其子来降,户不满数十。 迷唐又回到赐支河曲,率兵接近汉朝边塞。 护羌校尉周鲔和金城太守侯霸,率领各郡郡兵、附属国的羌兵、胡兵,共三万人,到达允川。 侯霸打败迷唐,烧当部落瓦解,六千余人投降,将他们分别迁徙到汉阳、安定和陇西。 迷唐从此势力衰弱,他越过赐支河源头远逃,投靠到发羌部落定居。 多年以后,迷唐病死,他的儿子前来归降,部众已不足数十户。 荆州雨水。 荆州大雨成灾。 冬,十一月,丙辰,诏曰:“幽、并、凉州户口率少,边役众剧,束修良吏进仕路狭。 抚接夷狄,以人为本,其令缘边郡口十万以上,岁举孝廉一人,不满十万,二岁举一人,五万以下,三岁举一人。” 冬季,十一月丙辰(十四日),和帝下诏说:“幽州、并州、凉州地区户口大多稀少,而边境差役繁重,奉公守法的优秀官吏升迁困难。 安抚外族和与异国交往,人才最为重要。 现规定:边疆人口十万以上的郡,每年推举孝廉一人;人口不足十万的郡,每两年推举孝廉一人;人口五万以下的郡,每三年推举孝廉一人。” 鲜卑寇右北平,遂入渔阳,渔阳太守击破之。 鲜卑进攻右北平,继而侵入渔阳。 渔阳太守迎战,打败鲜卑军。 戊辰,司徒吕盖以老病致仕。 戊辰(二十六日),司徒吕盖因年老患病退休。 巫蛮许圣以郡收税不均,怨恨,遂反;辛卯,寇南郡。 巫山蛮人许圣因本郡官府征收赋税不均,心怀怨恨,于是起兵造反。 辛卯(疑误),攻打南郡。 十四年(壬寅、102) 十四年(壬寅,公元102年) 春,安定降羌烧何种反,郡兵击灭之。 时西海及大、小榆谷左右无复羌寇。 麋相曹凤上言:“自建武以来,西羌犯法者,常从烧当种起,所以然者,以其居大、小榆谷,土地肥美,有西海鱼盐之利,阻大河以为固。 又,近塞诸种,易以为非,难以攻伐,故能强大,常雄诸种,恃其拳勇,招诱羌、胡。 今者衰困,党援坏沮,亡逃栖窜,远依发羌。 臣愚以为宜及此时建复西海郡县,规固二榆,广设屯田,隔塞羌、胡交关之路,遏绝狂狡窥欲之源。 又殖谷富边,省委输之役,国家可以无西方之忧。”上从之,缮修故西海郡,徙金城西部都尉以戌之,拜凤为金城西部都尉,屯龙耆。 后增广屯田,列屯夹河,合三十四部。 其功垂立,会永初中,诸羌叛,乃罢。 春季,安定郡原已归降的羌人烧何部落造反,被郡兵剿平。 至此,西海及大、小榆谷一带,不再有羌人叛乱。 麋国相曹凤上书说:“自从光武帝建武年代以来,西羌人犯法作乱,常由烧当部落发起。 所以如此的原因,是由于烧当部落所居住的大、小榆谷,土地肥沃,享有西海的渔业、盐业收益,以大河作为固守的屏障。 再者,靠近边塞的各部落,易于作乱,而汉朝又难以进行讨伐,所以他们能够强大起来,经常称雄于其他部落,并倚仗自己的实力和骁勇,招揽引诱羌人、胡人。 如今烧当部落衰落困窘,孤立无援,仓惶逃亡,到远方投靠发羌部落。 我认为应当乘这个时机重建恢复西海郡县,规划、控制大、小榆谷,广设屯田,切断边塞内外羌人、胡人的交往通道,遏止切断狂妄狡猾者觊觎的源泉。 同时广种粮食,使边疆富庶,减少由内地向边塞运输粮秣的差役。 这样,国家便可以没有西方的忧虑。”和帝听从了他的建议,下令对原西海郡进行修缮整治,命金城西部都尉府迁往该地戍守。 又将曹凤任命为金城西部都尉驻扎龙耆。 随后扩大垦田面积,在黄河西岸屯兵,共计有三十四部。 这一事业即将告成时,恰逢安帝永初年间羌人各部落叛乱,于是废止。 三月,戊辰,临辟雍飨射,赦天下。 三月戊辰(二十七日),和帝临幸太学,饮宴射箭,举行飨射之礼。 大赦天下。 夏,四月,遣使者督荆州兵万余人,分道讨巫蛮许圣等,大破之。 圣等乞降,悉徙置江夏。 夏季,四月,派使者督领荆州兵一万余人,分路讨伐巫山蛮人许圣等,大败叛军。 许圣等乞求投降。 东汉朝廷将巫山蛮人全部迁徙安置到江夏。 阴皇后多妒忌,宠遇浸衰,数怀恚恨。 后外祖母邓朱,出入宫掖,有言后与朱共挟巫蛊道者;帝使中常侍张慎与尚书陈褒案之,劾以大逆无道,朱二子奉、毅,后弟辅皆考死狱中。 六月,辛卯,后坐废,迁于桐宫,以忧死。 父特进纲自杀,后弟轶、敞及朱家属徙日南比景。 阴皇后忌妒心十分强烈,因和帝对她的宠幸逐渐减退,心中常怀怨恨。 她的外祖母邓朱,出入往来于内宫,有人指控阴皇后和她一同施用巫蛊。 和帝让中常侍张慎与尚书陈褒审讯核实,张、陈二人以“大逆无道”的罪名进行弹劾。 邓朱的两个儿子邓奉、邓毅,以及阴皇后的弟弟阴辅都在狱中被拷打而死。 六月辛卯(二十二日),阴皇后因罪罢黜,被迁到桐宫,忧愁而死。 她的父亲特进阴纲自杀,弟弟阴轶、阴敞及邓朱的家属被流放到日南郡比景县。 秋,七月,壬子,常山殇王侧薨,无子,立其兄防子侯章为常山王。 秋季,七月壬子(十三日),常山殇王刘侧去世。 因无子嗣,将他的哥哥防子侯刘章立为常山王。 三州大水。 有三个州发生水灾。 班超久在绝域,年老思土,上书乞归曰:“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 谨遣子勇随安息献物入塞,及臣生在,令勇目见中土。”朝廷久之未报,超妹曹大家上书曰:“蛮夷之性,悖逆侮老;而超旦暮入地,久不见代,恐开奸之原,生逆乱之心。 而卿大夫咸怀一切,莫肯远虑,如有卒暴,超之气力不能从心,便为上损国家累世之功,下弃忠臣竭力之用,诚可痛也!故超万里归诚,自陈苦急,延颈逾望,三年于今,未蒙省录。 妾窃闻古者十五受兵,六十还之,亦有休息,不任职也。 故妾敢触死为超求哀,丐超余年,一得生还,复见阙庭,使国家无劳远之虑,西域无仓卒之忧,超得长蒙文王葬骨之恩,子方哀老之惠。”帝感其言,乃征超还。 八月,超至雒阳,拜为射声校尉;九月,卒。 班超久在遥远的边域,因年老而思念故乡,上书请求回国。 奏书说:“我不敢企望能到酒泉郡,但愿能活着进入玉门关。 现在派遣我的儿子班勇随同安息国的进贡使者入塞,趁我尚在人世,让班勇亲眼看到中原的风土。”奏书呈上,朝廷久不答复。 班超的妹妹曹大家上书说:“蛮夷生性欺老,而班超已经年迈,随时可能故世,却久不被人替代。 我担心这将打开奸恶的源泉,使蛮夷萌生叛逆之心。 但大臣们都只顾眼前,不肯作长远考虑。 如果猝然有变,班超力不从心,将对上损害国家累世建立的功业,对下毁弃忠臣竭力经营的成果,实在是令人痛惜!因此,班超万里之外表示忠诚,陈述困苦急迫之情,伸长脖颈遥望,至今已经三年,但朝廷却没有考虑批准他的请求。 我曾听说,在古代,十五岁当兵,六十岁复员,也有休息之日,年老便不再任职。 因此我胆敢冒死代班超哀求,请在班超的余年,让他能够活着回来,再次看到京都城阙和皇家宫庭,使国家没有远方的忧虑,西域没有猝然的变故,而班超也能蒙受周文王埋葬骸骨的厚恩和田子方哀怜老马的仁慈。”和帝被班超的奏书所感动,于是召班超回国。 本年八月,班超抵达洛阳,被任命为射声校尉。 九月,班超去世。 超之被征,以戊己校尉任尚代为都护,尚谓超曰:“君侯在外国三十余年,而小人猥承君后,任重虑浅,宜有以诲之!”超曰:“年老失智。 君数当大位,岂班超所能及哉!必不得已,愿进愚言:塞外吏士,本非孝子顺孙,皆以罪过徙补边屯;而蛮夷怀鸟兽之心,难养易败。 今君性严急,水清无大鱼,察政不得下和,宜荡佚简易,宽小过,总大纲而已。”超去,尚私谓所亲曰:“我以班君当有奇策,今所言,平平耳。”尚后竟失边和,如超所言。 班超被召,戊己校尉任尚受命继任西域都护。 任尚对班超说:“您在外国三十多年,而由我接替您的职务,责任重大,但我的见识短浅,希望您能予以指教!”班超说:“我年纪已老,智力衰退,而您多次担任高官,难道我班超能比得上吗!一定要我提建议,我就想贡献一点愚见。 塞外的官吏士兵,本来就不是孝子顺孙,都是因为犯有罪过,而被迁徒塞外,守边屯戌。 而西域各国,心如鸟兽,难于扶植,却容易叛离。 如今您性情严厉急切,但清水无大鱼,明察之政不得人心,应当采取无所拘束、简单易行的政策,宽恕他们的小过,只总揽大纲而已。”班超走后,任尚私下对自己的亲信说:“我以为班君会有奇策,而他今天所说的这番话,不过平平罢了。”任尚后来终于断送了西域和平,正如班超的预言。 初,太傅邓禹尝谓人曰:“吾将百万之众,未尝妄杀一人,后世必有兴者。”其子护羌校尉训,有女曰绥,性孝友,好书传,常昼修妇业,暮诵经典,家人号曰“诸生”。 叔父陔曰:“尝闻活千人者子孙有封。 兄训为谒者,使修石臼河,岁活数千人,天道可信,家必蒙福。”绥后选入宫为贵人,恭肃小心,动有法度,承事阴后,接抚同列,常克己以下之,虽宫人隶役,皆加恩借,帝深嘉焉。 尝有疾,帝特令其母、兄弟入亲医药,不限以日数,贵人辞曰:“宫禁至重,而使外舍久在内省,上令陛下有私幸之讥,下使贱妾获不知足之谤,上下交损,诚不愿也!”帝曰:“人皆以数入为荣,贵人反以为忧邪!”每有宴会,诸姬竞自修饰,贵人独尚质素,其衣有与阴后同色者,即时解易,若并时进见,则不敢正坐离立,行则偻身自卑,帝每有所问,常逡巡后对,不敢先后言。 阴后短小,举指时失仪,左右掩口而笑,贵人独怆然不乐,为之隐讳,若己之失。 帝知贵人劳心曲体,叹曰:“修德之劳,乃如是乎!”后阴后宠衰,贵人每当御见,辄辞以疾。 时帝数失皇子,贵人忧继嗣不广,数选进才人以博帝意。 阴后见贵人德称日盛,深疾之;帝尝寝病,危甚,阴后密言:“我得意,不令邓氏复有遗类!“贵人闻之,流涕言曰:“我竭诚尽心以事皇后,竟不为所。 今我当从死,上以报帝之恩,中以解宗族之祸,下不令阴氏有人豕之讥。”即欲饮药。 宫人赵玉者固禁止之,因诈言“属有使来,上疾已愈”,贵人乃止。 明目,上果瘳。 及阴后之废,贵人请救,不能得;帝欲以贵人为皇后,贵人愈称疾笃,深自闭绝。 冬,十月,辛卯,诏立贵人邓氏为皇后;后辞让,不得已,然后即位。 郡国贡献,悉令禁绝,岁时但供纸墨而已。 帝每欲官爵邓氏,后辄哀请谦让,故兄骘终帝世不过虎贲中郎将。 当初,太傅邓禹曾对人说:“我率领百万兵众,却不曾错杀一人,后世必有子孙兴起。”他的儿子、护羌校尉邓训,有个女儿名叫邓绥,性情孝顺友爱,喜好读书,经常白天学习妇女的活计,晚上诵读儒家经典,家人称她为“女学生”。 她的叔父邓陔说:“我曾听说,救活一千人的,子孙将会受封。 我的兄长邓训当谒者时,奉命修石臼河,每年救活数千人。 天道可以信赖,我家必定蒙福。”后来,邓绥被选入后宫,当了贵人。 她谦恭小心,举止合乎法度,侍奉阴皇后和同其他嫔妃相处时,总是克制自己,居人之下。 即使是对宫人和作杂役的奴仆,也都施以恩惠和帮助。 和帝对她深为赞赏。 邓绥曾患病,和帝特命她的母亲和兄弟入宫照料医药,不限定天数。 邓绥辞让说:“皇宫是最重要的禁地,而让外戚久住在内,上会给陛下召来宠幸私亲的讥讽,下将使我遭到不知足的非议,上下都要受损,我实在不愿如此!”和帝说:“人们都以亲属多次进宫为荣耀,你反而以此为忧虑吗!”每逢宴会,嫔妃们都争着修饰自己,唯独邓贵人喜欢朴素无华。 她的衣服如有和阴皇后一样颜色的,便立即脱下换掉。 若是和阴皇后同时进见,则不敢正坐或并立,行走时微躬上身,表示自己身分卑微。 每当和帝有所询问,她总是退让在后,不敢先于阴皇后开口。 阴皇后身材矮小,举止时有不合礼仪之处,左右随从之人掩口窃笑,唯独邓贵人忧而不乐,为阴皇后隐瞒遮掩,仿佛是自己的过失一样。 和帝知道邓贵人的苦心和委屈,叹息道:“修养德性的辛劳,竟达到这种样子!”后来,阴皇后失宠,邓贵人每当遇到和帝召见,就借病推辞。 当时和帝接连失去皇子,邓贵人担心后嗣不多,屡次挑选才人进献,以博取和帝的欢心。 阴皇后见邓贵人的德望一天比一天高,十分嫉妒。 和帝曾经卧病,情况非常危险,阴皇后暗中说:“我若是能够得意,就不让邓家再留下活口!”邓贵人听到这番话,流泪说道:“我全心全意地侍奉皇后,竟然得不到她的护佑。 我今天应当跟随皇上去死,上报皇上的大恩,中解家族的灾祸,下不使阴氏如吕太后那样有‘人彘’的讥讽。”说完,就要喝毒药自杀。 有个叫赵玉的宫人坚决阻止她,于是谎称:“适才有差人来,皇上的病已经好了。”邓贵人这才作罢。 次日,和帝果然病愈。 及至阴皇后被罢黜,邓贵人求情挽救,没有成功。 和帝打算将邓贵人立为皇后,而邓贵人却愈发谦恭,她声称病重,闭门深居,把自己隔绝起来。 本年冬季,十月辛卯(二十四日),和帝下诏,将邓贵人立为皇后。 邓贵人表示辞让,不得已,然后才即位为皇后。 她下令:各郡、各封国一律不再进贡物品,每年四季只供应纸墨而已。 每当和帝想封邓氏家族官爵时,邓皇后总是苦苦哀求,表示谦让。 因此,在和帝生前,她的哥哥邓骘的官职没有超过虎贲中郎将。 丁酉,司空巢堪罢。 十月丁酉(三十日),和帝将司空巢堪罢免。 十一月,癸卯,以大司农沛国徐防为司空。 防上疏,以为:“汉立博士十有四家,设甲乙之科以勉劝学者。 伏见太学试博士弟子,皆以意说,不修家法,私相容隐,开生奸路。 每有策试,辄兴诤讼,论议纷错,互相是非。 孔子称‘述而不作’,又曰:‘吾犹及史之阙文’。 今不依章句,妄生穿凿,以遵师为非义,意说为得理,轻侮道术,浸以成俗,诚非诏书实选本意。 改薄从忠,三代常道;专精务本,儒学所先。 臣以为博士及甲乙策试,宜从其家章句,开五十难以试之,解释多者为上第,引文明者为高说。 若不依先师,义有相伐,皆正以为非。”上从之。 十一月癸卯(初六),和帝将大司农、沛国人徐防任命为司空。 徐防上书指出:“汉朝设立十四家博士,规定科别等级,用以鼓励学者。 但是,我看到,太学考察博士弟子,都是凭个人的意见立说,并不钻研本家的理论,而私自互相包容,生出邪门歪道。 每当进行策试,总是发生争执,议论纷纷,互相批驳。 孔子称自己‘阐述先代圣贤的成说,自己并不创作’。 又说:‘在我年轻时,还曾赶上见到史书上有缺文。 ’如今人们不依照经书原文的章句,自己妄加发挥,认为遵循先师是错误的,而自己的意见才正确合理,对传统经典学术轻蔑不敬,逐渐成为风气,这实在不符合陛下遴选人才的本意。 改变浅薄的习俗,遵从忠诚之道,这是夏、商、周三代的一贯法则。 专注而精心地研究经典大师的理论,是儒家学者的首要任务。 我认为,对于博士和科别等级的策试,应当依从各家的经典传本,设立五十个问答来考试他们,解释周详的为上等,引文出处明确的为优秀。 如果不根据先师学说,而是个人见解发生冲突,都一律作为错误予以纠正。”和帝听从了他的意见。 是岁,初封大长秋郑众为乡侯。 本年,和帝打破常例,首次将大长秋郑众封为乡侯。 十五年(癸卯、103) 十五年(癸卯,公元103年) 夏,四月,甲子晦,日有食之。 时帝遵肃宗故事,兄弟皆留京师,有司以日食阴盛,奏遣诸王就国。 诏曰:“甲子之异,责由一人。 诸王幼稚,早离顾复,弱冠相育,常有《蓼莪》、《凯风》之哀。 选懦之恩,知非国典,且复宿留。” 夏季,四月甲子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当时,和帝遵循章帝的前例,把兄弟们都留在京城。 有关部门认为,日食意味着阴气过盛,上书请求派遣诸位亲王前往封国就位。 和帝下诏说:“甲子那天出现日食,责任在朕一人身上。 诸位亲王幼年时便早早地失去了父母的照顾,长大以后互相扶持,经常有《诗经》《蓼莪》篇和《凯风》篇中所吟咏的悲哀。 手足亲情使我恋恋不舍,明知这样违背国法,但姑且再次让他们留居京城。” 秋,九月,壬午,车驾南巡,清河、济北、河间三王并从。 秋季,九月壬午(二十日),和帝去南方巡视。 清河王、济北王、河间王三王一同随从前往。 四州雨水。 有四个州大雨成灾。 冬,十月,戊申,帝幸章陵;戊午,进幸云梦。 时太尉张禹留守,闻车驾当幸江陵,以为不宜冒险远游,驿马上谏。 诏报曰:“祠谒既讫,当南礼大江;会得君奏,临汉回舆而旋。”十一月,甲申,还宫。 冬季,十月戊申(十七日),和帝临幸章陵。 十月戊午(二十七日),又临幸云梦。 当时太尉张禹在京城留守,他听说和帝要临幸江陵,认为不应冒险远行,便派官府驿马传送奏书进行劝阻。 和帝下诏答复道:“祭祀先祖陵庙已毕,本当南下观瞻长江,恰好收到阁下的奏书,我只到达汉水便掉转车驾返回。”十一月甲申(二十三日),返回京城皇宫。 岭南旧贡生龙眼、荔枝,十里一置,五里一侯,昼夜传送。 临武长汝南唐羌上书曰:“臣闻上不以滋味为德,下不以贡膳为功。 伏见交趾七郡献生龙眼等,鸟惊风发;南州土地炎热,恶虫猛兽,不绝于路,至于触犯死亡之害。 死者不可复生,来者犹可救也。 此二物升殿,未必延年益寿。”帝下诏曰:“远国珍羞,本以荐奉宗庙,苟有伤害,岂爱民之本。 其敕太官勿复受献!” 以往,岭南地区进贡鲜龙眼和荔枝,十里设一个驿站,五里设一个岗亭,日夜不停地传送。 临武县长汝南人唐羌上书说:“我听说,在上位的人不因享受美味而为有德,在下位的人不因进贡美味而为有功。 我看到交趾州的七郡进贡鲜龙眼等物,一路疾驰,鸟惊风动。 南方州郡土地炎热,毒虫猛兽在路上到处可见,传送贡物的人甚至会遭到死亡的危害。 已死的人不能复活,后来的人仍可挽救。 而将这两种水果献上殿堂,也不一定能使人延年益寿。”和帝下诏说:“边远地区进贡珍奇的美味,本是用来供奉宗庙。 如果因此造成伤害,岂是爱护人民的本意!现在下令:太官不再接受此类贡品!” 是岁,初令郡国以日北至按薄刑。 本年,首次命令各郡、各封国从夏至日开始审理轻刑案件。 十六年(甲辰、104) 十六年(甲辰,公元104年) 秋,七月,旱。 秋季,七月,发生旱灾。 辛酉,司徒鲁恭免。 辛酉(初四),将司徒鲁恭免职。 庚午,以光禄勋张为司徒;八月,己酉,薨。 冬,十月,辛卯,以司空徐防为司徒,大鸿胪陈宠为司空。 庚午(十三日),将光禄勋张任命为司徒。 八月己酉(二十二日),张去世。 冬季,十月辛卯(初五),将司空徐防任命为司徒,将大鸿胪陈宠任命为司空。 十一月,己丑,帝行幸缑氏,登百山。 十一月己丑(疑误),和帝出行,临幸缑氏,登上百山。 北匈奴遣使称臣贡献,愿和亲,修呼韩邪故约。 帝以其旧礼不备,未许;而厚加赏赐,不答其使。 北匈奴派遣使者称臣进贡,愿意和亲通好,请求重新修订呼韩邪单于00时代的旧约。 和帝认为北匈奴不具备呼韩邪单于的礼数,没有接受请求,只给厚重的赏赐,不派使者回报。 元兴元年(乙巳、105) 元兴元年(乙巳,公元105年) 春,高句骊王宫入辽东塞。 寇略六县。 春季,高句丽国王宫侵入辽东郡边塞,抢掠该郡下属六县。 夏,四月,庚午,赦天下,改元。 夏季,四月庚午(疑误),大赦天下,改年号。 秋,九月,辽东太守耿夔击高句骊,破之。 秋季,九月,辽东郡太守耿夔进攻高句丽,将高句丽军打败。 冬,十二月,辛未,帝崩于章德前殿。 初,帝失皇子,前后十数,后生者辄隐秘养于民间,群臣无知者。 及帝崩,邓皇后乃收皇子于民间。 长子胜,有痼疾;少子隆,生始百余日,迎立以为皇太子,是夜,即皇帝位。 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临朝。 是时新遭大忧,法禁未设,宫中亡大珠一箧;太后念欲考问,必有不辜,乃亲阅宫人,观察颜色,即时首服。 又,和帝幸人吉成,御者共枉吉成以巫蛊事,下掖庭考讯,辞证明白。 太后以吉成先帝左右,待之有恩,平日尚无恶言,今反若此,不合人情;更自呼见实核,果御者所为,莫不叹服以为圣明。 冬季,十二月辛未(二十二日),和帝在章德前殿驾崩。 当初,和帝的儿子接连夭亡,前后达十余人。 后出生的皇子就被秘密地送到民间养育,群臣无人知晓。 及至和帝驾崩,邓皇后才将皇子从民间收回。 长子刘胜,身患久治不愈的顽疾;幼子刘隆,出生才一百多天。 于是邓皇后将刘隆接回宫中,立为皇太子。 当夜,刘降即位为皇帝。 邓皇后被尊称为皇太后,临朝摄政。 当时刚刚遭受大丧,法律、禁令还不完备,宫中丢失大珠一箱。 邓太后想到,如果要审问,必会牵累无罪受冤的人。 于是她亲自查看宫人,审视涉嫌者的面容神色。 盗珠人当即自首认罪。 再有,和帝的一个宠幸者叫吉成,侍从们一同诬陷他施用巫蛊害人。 吉成被交付掖庭进行审讯,供词、证据都很清楚。 但邓太后认为吉成是和帝身边的人,对他有恩,平时尚且不讲自己的坏话,如今反而采取这种手段,不合人情。 于是她亲自下令传见吉成,重新核实,查出果然是出自侍从们的陷害。 众人无不赞叹佩服,认为太后圣明。 北匈奴重遣使诣敦煌贡献,辞以国贫未能备礼,愿请大使,当遣子入侍。 太后亦不答其使,加赐而已。 北匈奴再次派遣使者到敦煌进贡,解释说:由于我国贫穷,不能礼数周全,希望能请汉朝使者前来,北匈奴将派遣王子到汉朝充当人质。 邓太后也没有派使者回报,只给予赏赐而已。 雒阳令广汉王涣,居身平正,能以明察发奸伏,外行猛政,内怀慈仁。 凡所平断,人莫不悦服,亦师以为有神,是岁卒官,百姓市道,莫不咨嗟流涕。 涣丧西归,道经弘农,民庶皆设案于路,吏问其故,咸言:“平常持米到雒,为吏卒所钞,恒亡其半,自王君在事,不见侵枉,故来报恩。”雒阳民为立祠、作诗,每祭,辄弦歌而荐之。 太后诏曰:“夫忠良之吏,国家之所以为治也,求之甚勤,得之至寡,今以涣子石为郎中,为劝劳勤。” 洛阳令广汉人王涣,为人正直,办事公平,能够洞察暗藏的奸邪,予以惩治。 从表面看,他施行苛猛之政,而内心却十分仁慈。 凡是他所作的判决,人们无不心悦诚服,整个京城都认为他似有神明相助。 本年,王涣在任上去世,百姓们围住道路,无不叹息流泪。 王涣的灵柩向西运回家乡,途经弘农时,当地人民全都在路旁设案摆盘,进行祭祀。 官吏询问缘故,他们一致说道:“我们以往运米到洛阳,受到官吏和士卒的掠夺,总要损失一半。 而自从王君到任,我们就不再遭受侵害和冤屈了,因此前来报恩。”洛阳人民为王涣建立祠庙,并作诗纪念他。 每逢祭祀的时候,就奏乐歌唱这些诗篇。 邓太后下诏说:“有了忠良的官吏,国家才得到治理。 朝廷十分殷切地寻求这种官吏,但却极少得到。 现任命王涣的儿子王石为郎中,以勉励那些任职劳苦而勤奋的官吏。”

汉纪四十一 孝殇皇帝延平元年(丙午、106)

汉纪四十一 汉殇帝延平元年(丙午,公元106年) 春,正月,辛卯,以太尉张禹为太傅,司徒徐防为太尉,参录尚书事。 太后以帝在襁褓,欲令重臣居禁内。 乃诏禹舍宫中,五日一归府;每朝见,特赞,与三公绝席。 春季,正月辛卯(十三日),将太尉张禹任命为太傅,将司徒徐防任命为太尉,参与主管尚书事务。 邓太后因皇帝是个婴孩,尚在襁褓怀抱之中,打算让重要的大臣住在宫内,于是下诏,命张禹留居宫中,每五天回家一次;每逢朝见,都专门为他唱名,让他单独就座,不与三公同席。 封皇兄胜为平原王。 将皇兄刘胜封为平原王。 癸卯,以光禄勋梁鲔为司徒。 正月癸卯(二十五日),将光禄勋梁鲔任命为司徒。 三月,甲申,葬孝和皇帝于慎陵,庙曰穆宗。 三月甲申(初七),将和帝安葬在慎陵,庙号称为穆宗。 丙戌,清河王庆、济北王寿、河间王开、常山王章始就国;太后特加庆以殊礼。 庆子祜,年十三,太后以帝幼弱,远虑不虞,留祜与嫡母耿姬居清河邸。 耿姬,况子曾孙也;祜母,犍为左姬也。 丙戌(初九),清河王刘庆、济北王刘寿、河间王刘开、常山王刘章从此前往封国就位。 邓太后对刘庆特别优待,礼遇超过其他亲王。 刘庆的儿子刘祜,当时十三岁,邓太后因皇帝幼小单弱,担心将来发生不测,就让刘祜和他的嫡母耿姬留下,住在清河国设在京城的官邸。 耿姬是耿的曾孙女。 刘祜的生母是犍为人左姬。 夏,四月,鲜卑寇渔阳,渔阳太守张显率数百人出塞追之。 兵马掾严授谏曰:“前道险阻,贼势难量,宜且结营,先令轻骑侦视之。”显意甚锐,怒,欲斩之,遂进兵。 遇虏伏发,士卒悉走,唯授力战,身被十创,手杀数人而死。 主簿卫福、功曹徐咸皆自投赴显,俱没于陈。 夏季,四月,鲜卑侵犯渔阳。 渔阳太守张显率领数百人出塞追击。 兵马掾严授劝谏道:“前方道路险恶而阻碍重重,敌人的实力难以估量,我军应暂且安营扎寨,先命轻装骑兵进行侦察。”张显锐气正盛,听后大怒,要将严授处斩。 于是汉军向前挺进。 途中遇到鲜卑军伏兵袭击,汉军全部逃散,唯独严授奋力迎战,身受十处创伤,亲手格杀数人后战死。 渔阳郡主簿卫福、郡功曹徐咸二人自动赶来营救张显,一同阵亡。 丙寅,以虎贲中郎将邓骘为车骑将军、仪同三司。 骘弟黄门侍郎悝为虎贲中郎将,弘、阊皆侍中。 丙寅(十九日),将虎贲中郎将邓骘任命为车骑将军、仪同三司,待遇与三公相同。 将邓骘的弟弟、黄门侍郎邓悝任命为虎贲中郎将,邓弘、邓阊二人皆为侍中。 司空陈宠薨。 司空陈宠去世。 五月,辛卯,赦天下。 五月辛卯(十五日),大赦天下。 壬辰,河东垣山崩。 壬辰(十六日),河东郡垣山发生山崩。 六月,丁未,以太常尹勤为司空。 六月丁未(初一),将太常尹勤任命为司空。 郡国三十七雨水。 有三十七个郡和封国大雨成灾。 已未,太后诏减太官、导官、尚方、内署诸服御、珍膳、靡丽难成之物,自非供陵庙,稻粱米不得导择,朝夕一肉饭而已。 旧太官、汤官经用岁且二万万,自是裁数千万。 及郡国所贡,皆减其过半;悉斥卖上林鹰犬;离宫、别馆储峙米、薪炭,悉令省之。 六月已未(十三日),邓太后下诏,削减太官、导官、尚方、内署的各种御用衣服车马、珍羞美味,和各色奢靡富丽精巧难成的物品。 除非供奉皇陵祠庙,否则稻谷粱米不得加工精选,每日早晚只吃一次肉食。 以往太官、汤官的费用每年将近二万万钱,至此才数千万钱。 连同各郡、各封国的贡物,都削减一半以上。 将上林苑的猎鹰、猎犬全部卖掉。 各地离宫、别馆所储备的存米、干粮、薪柴、木炭,也一律下令减少。 丁卯,诏免遣掖庭宫人及宗室没入者皆为庶民。 六月丁卯(二十一日),下诏遣散掖庭部分宫人,并将罚入掖庭当奴婢的皇族成员一律免罪,使他们成为平民。 秋,七月,庚寅,敕司隶校尉、部刺史曰:“间者郡国或有水灾,妨害秋稼,朝廷惟咎,忧惶悼惧。 而郡国欲获丰穰虚饰之誉,遂覆蔽灾害,多张垦田,不揣流亡,竞增户口,掩匿盗贼,令奸恶无惩,署用非次,选举乖宜,贪苛惨毒,延及平民。 刺史垂头塞耳,阿私下比,不畏于天,不愧于人。 假贷之恩,不可数恃,自今以后,将纠其罚。 二千石长吏其各实核所伤害,为除田租刍稿。” 秋季,七月庚寅(十五日),敕令司隶校尉和部刺史:“近来有些郡和封国发生水灾,伤害了秋天的庄稼,朝廷思考自己的过失,深为忧虑惶恐。 然而各地方官府为了要得到丰产的虚名假誉,便隐瞒灾情,夸大垦田面积;不去统计逃亡人数,却竞相增加户口;掩盖盗匪活动情况,使罪犯得不到惩处;不依照规定次序任用官吏,举荐人才不当,将贪婪苛刻的祸害,加在人民的身上。 而刺史却低头塞耳,循私包庇,在下面互相勾结,不知畏惧上天,也不知愧对于人。 不能让他们一再地仗恃朝廷的宽容恩典,从今以后,将加重对不法官员的处罚。 现命令二千石官员各自核查百姓受灾情况,免除他们应向国家交付的田赋禾秆。” 八月,辛卯,帝崩。 癸丑,殡于崇德前殿。 太后与兄车骑将军骘、虎贲中郎将悝等定策禁中,其夜,使骘持节以王青盖车迎清河王子祜,斋于殿中。 皇太后御崇德殿,百官皆吉服陪位,引拜祜为长安侯。 乃下诏,以祜为孝和皇帝嗣,又作策命。 有司读策毕,太尉奉上玺绶,即皇帝位,太后犹临朝。 八月辛卯(疑误),皇帝驾崩。 癸丑(初八),将皇帝入殓后,灵柩停放在崇德前殿。 邓太后与她的哥哥车骑将军邓骘、虎贲中郎将邓悝等在宫中商议大计,决定了继位人选。 当夜,派邓骘持符节,用已封王的皇子才能乘坐的青盖车将清河王的儿子刘祜接来,在殿中斋戒。 皇太后登上崇德殿,文武百官都穿上吉服陪同出席。 刘祜被引导上殿,皇太后将他封为长安侯。 随即下诏,将刘祜立为和帝的后嗣。 接着又撰写了册立皇帝的诏命。 有关官员宣读完诏令,太尉献上皇帝的御玺,刘祜便正式即位。 邓太后仍旧临朝摄政。 诏告司隶校尉、河南尹、南阳太守曰:“每览前代,外戚宾客浊乱 奉公,为民患苦,咎在执法怠懈,不辄行其罚故也。 今车骑将军骘等虽怀敬顺之志,而宗门广大,姻戚不少,宾客奸猾,多干禁宪,其明加检敕,勿相容护。”自是亲属犯罪,无所假贷。 邓太后对司隶校尉、河南尹、南阳太守下诏说:“每每查阅前代史事,看到皇后家族及其宾客仗势横行,使奉公而不徇私情的官员陷于混乱,给人民带来痛苦,这是由于执法不严,没有立即施行惩罚的缘故。 如今车骑将军邓骘等虽然怀有恭敬顺从的心意,但家族庞大,亲戚不少,宾客奸诈狡猾,对国家的法律禁令多有冒犯。 现命令对邓氏家族的不法行为要公开地加以检束,不许包容袒护。”从此以后,邓氏家族亲属犯罪,官员都不予以宽免。 九月,六州大水。 九月,有六个州发生水灾。 丙寅,葬孝殇皇帝于康陵。 以连遭大水,百姓苦役,方中秘藏及诸工作事,减约十分居一。 丙寅(疑误),将殇帝安葬于康陵。 因国家接连遭受水灾,人民苦于徭役,所以陵墓中的随葬之物及各项工程都予以裁减,只留十分之一。 乙亥,殒石于陈留。 乙亥(初一),陈留郡天降陨石。 诏以北地梁为西域副校尉。 行至河西,会西域诸国反,攻都护任尚于疏勒;尚上书求救,诏将河西四郡羌、胡五千骑驰赴之。 未至而尚已得解,诏征尚还,以骑都尉段禧为都护,西域长史赵博为骑都尉。 禧、博守它乾城,城小,梁以为不可固,乃谲说龟兹王白霸,欲入共保其城;白霸许之,吏民固谏,白霸不听。 既入,遣将急迎段禧、赵博,合军八九千人。 龟兹吏民并叛其王,而与温宿、姑墨数万兵反,共围城,等出战,大破之。 连兵数月,胡众败走,乘胜追击,凡斩首万余级,获生口数千人,龟兹乃定。 朝廷任命北地人梁为西域副校尉。 梁到达河西时,恰逢西域各国背叛了汉朝,在疏勒向西域都护任尚发动进攻。 任尚上书朝廷求救,朝廷便命令梁率领河西四郡��敦煌、武威、酒泉、张掖的羌、胡骑兵五千人急速前去救援。 梁还没有到达,任尚已经解围。 朝廷将任尚召回,任命骑都尉段禧为西域都护,任命西域长史赵博为骑都尉。 段禧和赵博据守在它乾城。 它乾城是个小城,梁认为不能固守,于是用诈术游说龟兹王白霸,声称愿意进入龟兹,和他共同守城。 白霸同意了梁的建议。 龟兹的官员和百姓极力进行劝阻,但白霸不听。 梁进入龟兹城以后,派将领急速前去迎接段禧和赵博,汉军汇合为八九千人。 龟兹的官员和百姓一同背叛了龟兹王,与温宿、姑墨两国联合造反,军队达数万人,一同围攻龟兹城。 梁等出城迎战,大破联军。 战争持续了数月,联军兵败退走。 梁乘胜追击,共斩杀一万余人,生擒数千人,龟兹局势才告平定。 冬,十月,四州大水,雨雹。 冬季,十月,有四个州发生水灾和雹灾。 清河孝王庆病笃,上书求葬樊濯宋贵人冢旁。 十二月,甲子,王薨。 清河王刘庆病重,上书请求死后葬在樊濯宋贵人墓旁。 十二月甲子(二十一日),刘庆去世。 乙酉,罢鱼龙曼延戏。 十二月乙酉(疑误),废止杂戏“鱼龙曼延”。 尚书郎南阳樊准以儒风衰,上疏曰:“臣闻人君不可以不学。 光武皇帝受命中兴,东西诛战,不遑启处,然犹投戈讲艺,息马论道。 孝明皇帝庶政万机,无不简心,而垂情古典,游意经艺,每飨射礼毕,正坐自讲,诸儒并听,四方欣欣。 又多徵名儒,布在廊庙,每宴会则论难,共求政化,期门、羽林介胄之士,悉通《孝经》,化自圣躬,流及蛮荒,是以议者每称盛时,咸言永平。 今学者益少,远方尤甚,博士倚席不讲,儒者竞论浮丽,忘蹇蹇之忠,习之辞。 臣愚以为宜下明诏,博求幽隐,宠进儒雅,以俟圣上讲习之期。”太后深纳其言,诏:“公、卿、中二千石各举隐士、大儒,务取高行,以劝后进,妙简博士,必得其人。” 尚书郎、南阳人樊准因儒家学风日渐衰颓,上书说:“我听说,君主不可以不学习。 光武皇帝承受天命,使汉朝中兴,东征西伐,顾不上安居休息。 但他仍然放下武器,讲说儒家学问;停鞍歇马,讨论圣人之道。 孝明皇帝日理万机,事事经心,但却爱好古籍,留意儒家经典,每当行过飨射礼 ,在学校举办宴会和射箭比赛之后,都坐在正位上,亲自讲解经书,儒生们则一同聆听,四方都欢欣喜悦。 他还广召著名的儒家学者,将他们安置在朝廷,每逢宴会,便亲切地和他们讨论疑难,共同研究治国和教化之道。 即便是期门、羽林的武士军官,也都人人通晓《孝经》。 儒学的影响从圣明的君王身上开始,扩展到野蛮荒凉之地。 因此,每当人们称颂盛世的时候,都谈到明帝永平年代。 如今学者日益减少,京城以外的远方尤其严重。 博士把坐席放在一旁,不再讲学,儒生则竞相追求华而不实的理论,忘掉了正直忠诚的原则,只熟悉谄媚阿谀的言词。 我认为应当颁布诏书,明告天下,广泛寻访隐居的学者,提拔渊博的儒士,等到将来圣上上学的时候,为他讲解经书。”邓太后认为樊准的意见很对,予以采纳,下诏说:“三公、九卿和中二千石官员,要各自举荐隐士、大儒;被举荐者务必具有高尚的德行,以劝导晚生后进。 从中精选博士,一定可以得到适当的人选。” 孝安皇帝上永初元年(丁未、107) 汉安帝永初元年(丁未,公元107年) 春,正月,癸酉朔,赦天下。 春季,正月癸酉朔(初一),大赦天下。 蜀郡徼外羌内属。 蜀郡边境外的羌人归附汉朝。 二月,丁卯,分清河国封帝弟常保为广川王。 二月丁卯(二十五日),分割清河国部分封土,将安帝的弟弟刘常保封为广川王。 庚午,司徒梁鲔薨。 庚午(二十八日),司徒梁鲔去世。 三月,癸酉,日有食之。 三月癸酉(初二),出现日食。 已卯,永昌徼外僬侥种夷陆类等举种内附。 已卯(初八),永昌郡边境外夷人僬侥部落的首领陆类等人,率领全体部众归附汉朝。 甲申,葬清河孝王于广丘,司空、宗正护丧事,仪比东海恭王。 三月甲申(十三日),将清河孝王刘庆安葬在广丘,由司空、宗正负责治丧,礼仪比照东海恭王刘强。 自和帝之丧,邓骘兄弟常居禁中。 骘不欲久在内,连求还第,太后许之。 夏,四月,封太傅张禹、太尉徐防、司空尹勤、车骑将军邓骘,城门校尉邓悝、虎贲中郎将邓弘、黄门郎邓阊皆为列侯,食邑各万户,骘以定策功增三千户;骘及诸弟辞让不获,遂逃避使者,间关诣阙,上疏自陈,至于五六,乃许之。 自从和帝驾崩,邓骘兄弟一直住在皇宫。 邓骘不愿久在宫中,一再请求回家,太后应允。 夏季,四月,将太傅张禹、太尉徐防、司空尹勤、车骑将军邓骘、城门校尉邓悝、虎贲中郎将邓弘、黄门郎邓阊全都封为侯爵,各自享有一万户的食邑。 邓骘因协助册立皇帝有功,增加三千户。 邓骘和他的弟弟们推辞谦让,但未获批准。 于是他们躲开朝廷的使者,绕路前往皇宫大门,上书陈述自己的请求,前后达五六次,邓太后这才应允。 五月,甲戌,以长乐卫尉鲁恭为司徒。 恭上言:“旧制立秋乃行薄刑,自永元十五年以来,改用孟夏。 而刺史、太守因以盛夏徵召农民,拘对考验,连滞无已;上逆时气,下伤农业。 按《月令》‘孟夏断薄刑’者,谓其轻罪已正,不欲令久系,故时断之也。 臣愚以为今孟夏之制,可从此令;其决狱案考,皆以立秋为断。”又奏:“孝章皇帝欲助三正之微,定律著令,断狱皆以冬至之前。 小吏不与国同心者,率十一月得死罪贼,不问曲直,便即格杀,虽有疑罪,不复谳正。 可令大辟之科,尽冬月乃断。”朝廷皆从之。 五月甲戌(初三),将长乐卫尉鲁恭任命为司徒。 鲁恭上书说:“以往制度规定,立秋之日才开始审理轻刑案件。 但自从永元十五年以来,将时间改到了孟夏四月。 而州刺史、郡太守便在盛夏时节传讯农民,拘捕、审讯、拷问、核实,连续拖延不断。 对上违背了天时,对下伤害了农业。 考查《月令》所说‘孟夏四月判决轻刑’的含义,是说对于罪行轻微并已定案的犯人,不愿使他们长期地遭受囚禁,因此要及时判决。 我认为,如今的孟夏四月判决制度,可以照此施行;而其它案件的审讯、拷问、核实,则都从立秋开始。”他还上书说:“孝章皇帝想有助于天、地、人‘三正’的开端,制订律令,规定审理判决罪案一律在冬至之前结束。 而那些不与国家同心的执法小官,却大都在十一月捕到被控犯有死罪的犯人后,不问是非曲直便立即处死,尽管罪状可疑,也不再重新审理。 我建议,对死刑重罪的判决,可延长到十二月底再截止。”朝廷将他的建议全部采纳。 丁丑,诏封北海王睦孙寿光侯普为北海王。 丁丑(初六),邓太后下诏,将前北海王刘睦的孙子、寿光侯刘普封为北海王。 九真徼外、夜郎蛮夷,举土内属。 九真郡边境外的蛮夷及夜郎国蛮夷,以全部领土归属汉朝。 西域都护段禧等虽保龟兹,而道路隔塞,檄书不通。 公卿议者以为“西域阻远,数有背叛,吏士屯田,其费无已。”六月,壬戌,罢西域都护,遣骑都尉王弘发关中兵迎禧及梁、赵博,伊吾卢、柳中屯田吏士而还。 西域都护段禧等虽然保住了龟兹,但通往中原的道路已被堵塞,命令、文件无法传递。 公卿中议论此事的人认为:“西域阻碍重重而距离遥远,又屡次反叛;官兵在那里屯戍垦田,经费消耗没有止境。”六月壬戌(二十二日)东汉朝廷撤销西域都护,派遣骑都尉王弘征调关中兵,将段禧和梁、赵博以及伊吾庐和柳中的屯田官兵接回汉朝本土。 初,烧当羌豪东号之子麻奴随父来降,居于安定。 时诸降羌布在郡县,皆为吏民豪右所徭役,积以愁怨。 及王弘西迎段禧,发金城、陇西、汉阳羌数百千骑与俱,郡县迫促发遣。 群羌惧远屯不还,行到酒泉,颇有散叛,诸郡各发兵邀遮,或覆其庐落;于是勒姐、当煎大豪东岸等愈惊,遂同时奔溃。 麻奴兄弟因此与种人俱西出塞,滇零与钟羌诸种大为寇掠,断陇道。 时羌归附既久,无复器甲,或持竹竿木枝以代戈矛,或负板案以为,或执铜镜以象兵,郡县畏懦不能制。 丁卯,赦除诸羌相连结谋叛逆者罪。 起初,烧当羌人部落首领东号的儿子麻奴跟随父亲前来归降,居住在安定郡。 当时,归降的羌人诸部落分散于各个郡县,全都遭受汉人官吏和民间豪强的役使,悲愁怨恨日益深重。 后来,王弘西行迎接段禧,要征调金城、陇西、汉阳千百羌人充当骑兵,一同前往。 于是郡县官府紧急征发遣调。 羌人们担心会被派到远方屯戍,不能再返回家乡,行进到酒泉的时候,已有不少人逃散叛离。 诸郡各自派兵进行拦截,有些郡兵捣毁了羌人住宿的庐落。 于是勒姐、当煎部落的首领东岸等人愈发惊恐,便一同急速地大举逃亡。 麻奴兄弟因此与本部落的人一同西行出塞。 而滇零与钟羌各部落则大肆抢掠,切断了陇道。 这时,羌人因归附汉朝已久,不再拥有武器,他们便有人手持竹竿、树枝代替戈、矛,有人用木板桌案当作盾牌,还有人拿着铜镜,伪装兵器。 郡县官府畏惧怯懦,不能制止。 六月丁卯(二十七日),朝廷赦免羌人各部落中互相勾结进行谋反叛逆者的罪行。 秋,九月,庚午,太尉徐防以灾异、寇贼策免。 三公以灾异免,自防始。 辛未,司空尹勤以水雨漂流策免。 秋季,九月庚午(初一),太尉徐防因天灾、天象异常和叛匪作乱而被颁策罢免。 太尉、司徒、司空三公由于天灾或天象异常而遭罢免,徐防乃是首例。 辛未(初二),司空尹勤因大雨水灾被颁策罢免。 仲长统《昌言》曰:光武皇帝愠数世之失权,忿强臣之窃命,矫枉过直,政不任下,虽置三公,事归台阁。 自此以来,三公之职,备员而已;然政有不治,犹加谴责。 而权移外戚之家,宠被近习之竖,亲其党类,用其私人,内充京师,外布州郡,颠倒贤愚,贸易选举,疲驽守境,食残牧民,挠扰百姓,忿怒四夷,招致乖叛,乱离斯瘼,怨气并作,阴阳失和,三光亏缺,怪异数至,虫螟食稼,水旱为灾。 此皆戚宦之臣所致然也,反以策让三公,至于死、免,乃足为叫呼苍天,号泣血者矣!又,中世之选三公也,务于清悫谨慎,循常习故者,是乃妇女之检押,乡曲之常人耳,恶足以居斯位邪!势既如彼,选又如此,而欲望三公勋立于国家,绩加于生民,不亦远乎!昔文帝之于邓通,可谓至爱,而犹展申徒嘉之志。 夫见任如此,则何患于左右小臣哉!至如近世,外戚、宦竖,请托不行,意气不满,立能陷人于不测之祸,恶可得弹正者哉!曩者任之重而责之轻,今者任之轻而责之重。 光武夺三公之重,至今而加甚;不假后党以权,数世而不行;盖亲疏之势异也!今人主诚专委三公,分任责成,而在位病民,举用失贤,百姓不安,争讼不息,天地多变,人物多妖,然后可以分此罪矣! 仲长统《昌言》曰:光武皇帝因西汉数世失去权柄而愤慨,对强悍之臣窃取帝位深为痛恨。 因此他矫枉过正,权力不交给臣下,虽然设立了三公,政事却归尚书台总理。 从此以后,三公的作用,只是充数而已,但当国家治理不善的时候,仍对三公加以谴责。 而实权却转移到皇后家族,宠信则施加到皇帝身边的宦官。 这些人亲近自己的同类同党,任用私已,在内充斥京城,在外遍布州郡。 他们颠倒贤能与愚劣,利用举荐人才的机会,进行私人交易。 使无能不才者守卫疆土,贪婪凶残者统治人民。 黎民百姓受到搅扰,四方外族又被激怒,终于导致反叛,带来战乱流亡和忧患疾苦。 怨愤之气一时并发,阴阳失和,日、月、星三光出现亏缺,怪异不断降临,害虫吃掉庄稼,水旱带来灾难。 这样的局面都是外戚宦官所造成的,而朝廷反而颁策责备三公,甚至将三公处死、免官,足以使人为此呼叫苍天,号啕泣血!再者,从中期开始,选任三公,都务必从清廉忠厚而又谨慎小心、循规蹈矩而又熟悉旧典的人中擢拔。 这乃是妇女的楷模,乡间的平常之人罢了,怎么足以身居三公高位呢!三公的势力既然已是那样低落,人选又是如此平庸,却希望三公为国家建立功勋,为人民取得政绩,这岂不是遥远的事情吗!从前,汉文帝对待邓通,可以说是宠爱之至,但仍使申徒嘉得以实现自己的意图,惩罚了邓通。 受到这般信任,那么对皇帝左右的小臣又有什么顾忌呢!可是到了近代,对待外戚、宦官,官员如果不执行他们的请托,馈献不够丰足,立刻便会陷入意外的灾祸,哪里还能够弹劾纠正他们呢!从前,对三公信任多而责罚轻,如今,对三公信任少而责罚重。 光武帝夺去三公的大权,如今则剥夺得更为彻底;光武帝制定不让皇后家族掌权的政策,几代之后却已不再遵行,其原因就在于皇帝与三公和外戚的亲疏关系不同。 如今,若是君主真能信赖三公,将权力交给他们,责令完成重任,而三公身居高位却为害人民,不能举荐任用贤才,致使百姓不安,纠纷不断,天地变化无常,人间妖物大量出现,到了那个时候,才可以让三公分担此罪! 壬午,诏:太仆、少府减黄门鼓吹以补羽林士;厩马非乘舆常所御者,皆减半食;诸所造作,非供宗庙园陵之用,皆且止。 九月壬午(十三日),诏书命令:太仆、少府裁减黄门乐队,用来增补羽林武士的名额;厩苑中的官马,凡不是皇上经常使用的,一律将食料减半;各项工程,凡不是用来供应皇家宗庙和陵园的,一律暂停。 庚寅,以太傅张禹为太尉,太常周章为司空。 庚寅(二十一日),将太傅张禹任命为太尉,将太常周章任命为司空。 大长秋郑众、中常侍蔡伦等皆秉势豫政,周章数进直言,太后不能用。 初,太后以平原王胜有痼疾,而贪殇帝孩抱,养为已子,故立焉。 及殇帝崩,群臣以胜疾非痼,意咸归之;太后以前不立胜,恐后为怨,乃迎帝而立之。 周章以众心不附,密谋闭宫门,诛邓骘兄弟及郑众、蔡伦,劫尚书,废太后于南宫,封帝为远国王而立平原王。 事觉,冬,十一月,丁亥,章自杀。 大长秋郑众和中常侍蔡伦等依靠权势干预朝政,周章曾多次直率地进言劝谏,但邓太后未能采纳。 当初,邓太后认为平原王刘胜有久治不愈的顽疾,而贪图殇帝是个怀抱中的婴孩,便将他收养为自已的儿子,立为皇帝。 及至殇帝驾崩,群臣认为刘胜的病并非不可痊愈,便一致属意于刘胜。 但邓太后因先前没有立刘胜,怕他将来怀恨,就将刘祜接来,立为皇帝。 周章认为群臣并不归心于太后,于是密谋关闭宫门,诛杀邓骘兄弟及郑众、蔡伦,胁迫尚书写诏,于南宫罢黜邓太后,把安帝贬到遥远的封国为王,将平原王立为皇帝。 但事机泄露。 冬季,十一月丁亥(十九日),周章自杀。 戊子,敕司隶校尉、冀、并二州刺史,“民讹言相惊,弃捐旧居,老弱相携,穷困道路。 其各敕所部长吏躬亲晓喻:若欲归本郡,在所为封长檄;不欲,勿强。” 十一月戊子(二十日),太后训令司隶校尉及冀州、并州两州刺史:“人民受到谣言的惊扰,抛弃了旧居,扶老携幼,在路上贫困交加。 司隶校尉及冀州、并州两位刺史,要命令下属官员亲自对百姓进行劝导,说明情况:如果他们愿意返回原郡,由当地官府为他们出县公文;如果不愿返回,也不勉强。” 十二月,乙卯,以颍川太守张敏为司空。 十二月乙卯(十八日),将颍川太守张敏任命为司空。 诏车骑将军邓骘、征西校尉任尚将五营及诸郡兵五万人,屯汉阳以备羌。 诏书命令车骑将军邓骘和征西校尉任尚,率领屯骑、步兵、越骑、长水、射声等五营兵及各郡郡兵,共五万人,进驻汉阳,以防备羌军进攻。 是岁,郡国十八地震,四十一大水,二十八大风,雨雹。 本年,有十八个郡和封国发生地震,四十一个郡和封国大水成灾,二十八个郡和封国发生风灾和雹灾。 鲜卑大人燕荔阳诣阙朝贺。 太后赐燕荔阳王印绶、赤车、参驾,令止乌桓校尉所居宁城下,通胡市,因筑南、北两部质馆。 鲜卑邑落百二十部各遣入质。 鲜卑首领燕荔阳到汉朝宫廷朝贺。 邓太后将王爵印信绶带和三匹马驾驶的赤车赐给燕荔阳,命他定居在乌桓校尉的驻地宁城附近,开通边塞贸易,还特地修建了南北两个宾馆,用来接待人质。 鲜卑一百二十个部落分别将人质送到汉朝。 二年(戊申、108) 二年(戊申,公元108年) 春,正月,邓骘至汉阳;诸郡兵未至,钟羌数千人击败骘军于冀西,杀千余人。 梁还,至敦煌,逆诏留为诸军援。 至张掖,破诸羌万余人,其能脱者十二三;进至姑臧,羌大豪三百余人诣降,并慰譬,遣还故地。 春季,正月,邓骘抵汉阳。 各郡郡兵还没有到达,钟羌部落数千人便在冀县以西打败邓骘军,杀死一千余人。 当时梁刚从西域回国,到达敦煌郡时,接到诏书,让他留下来担任各部队的后援。 梁军到达张掖,打败羌军各部队一万余人,逃脱者仅占十分之二三。 梁军开到姑臧,羌人首领三百余人向他投降。 梁对他们全都进行安抚开导,遣送他们返回故地。 御史中丞樊准以郡国连年水旱,民多饥困,上疏:“请令太官、尚方、考功、上林池诸官,实减无事之物;五府调省中都官吏、京师作者。 又,被灾之郡,百姓凋残,恐非赈给所能胜赡,虽有其名,终无其实。 可依征和元年故事,遣使持节慰安,尤困乏者徙置荆、扬孰郡。 今虽有西屯之役,宜先东州之急。”太后从之,悉以公田赋与贫民,即擢准与议郎吕仓并守光禄大夫。 二月,乙丑,遣准使冀州、仓使兖州禀贷,流民咸得苏息。 御史中丞樊准因各地连年水旱成灾,许多百姓饥饿贫困,上书说:“请命令太官、尚方、考工、上林等各官署,核实裁撤无用之物;太傅、太尉、司徒、司空、车骑将军等五府,调整削减中央官吏及在京城营造建筑的工匠。 再者,受灾各郡的百姓凋零残破,恐怕官府的赈济不能拯救他们,虽然有赈济之名,却最终收不到赈济之实。 建议依照汉武帝征和元年的先例,派遣使者持符节前往灾区进行慰问,将特别贫困的灾民迁徙安置到荆州、扬州所属的丰产郡。 目前虽然西方有战事,也应先解救东方的急难。”邓太后听从了樊准的建议,将国家所有的公田全部交给贫民使用,并随即擢升樊准,将他和议郎吕仓一同任命为代理光禄大夫。 二月乙丑(二十九日),派遣樊准为使者前往冀州,派遣吕仓为使者前往兖州,对灾民进行赈济,流亡的百姓全都得以复苏。 夏,旱。 五月,丙寅,皇太后幸雒阳寺及若卢狱录囚徒。 雒阳有囚,实不杀人而被考自诬,羸困舆见,畏吏不敢言,将去,举头若欲自诉。 太后察视觉之,即呼还问状,具得枉实。 即时收雒阳令下狱抵罪。 行未还宫,澍雨大降。 夏季,发生旱灾。 五月丙寅(初一),邓太后亲临洛阳地方官府及若卢监狱,审查囚犯的罪状。 有个洛阳的囚犯,实际上并没有杀过人,但被屈打成招,自认有罪。 他十分瘦弱,身有伤残,被人抬上来进见,却因惧怕官吏而不敢开口。 将要离去的时候,他抬起头来,像要为自己申诉。 邓太后看到后,有所察觉,便马上把他叫回来询问情况,查清了全部冤屈事实。 于是立即将洛阳令逮捕入狱,抵偿罪过。 太后起驾,还没有回到皇宫,一场丰沛的及时雨便从天而降。 六月,京师及郡国四十大水,大风,雨雹。 六月,京城及四十个郡和封国出现水灾、风灾和雹灾。 秋,七月,太白入北斗。 秋季,七月,金星进入北斗星座。 闰月,广川王常保薨,无子,国除。 闰七月,广川王刘常保去世。 因无子嗣,封国撤除。 癸未,蜀郡徼外羌举土内属。 癸未(疑误),蜀郡边境外的羌人以全部土地归属汉朝。 冬,邓骘使任尚及从事中郎河内司马钧率诸郡兵与滇零等数万人战于平襄,尚军大败,死者八千余人,羌众遂大盛,朝廷不能制。 湟中诸县,粟石万钱,百姓死亡不可胜数,而转运难剧。 故左校令河南庞参先坐法输作若卢,使其子俊上书曰:“方今西州流民扰动,而征发不绝,水潦不休,地力不复,重之以大军,疲之以远戍,农功消于转运,资财竭于徵发,田畴不得垦辟,禾稼不得收入,搏手困穷,无望来秋,百姓力屈,不复堪命。 臣愚以为万里运粮,远就羌戎,不若总兵养众,以待其疲。 车骑将军骘宜且振旅,留征西校尉任尚,使督凉州士民转居三辅,休徭役以助其时,止烦赋以益其财,令男得耕种,女得织,然后畜精锐,乘懈沮,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则边民之仇报,奔北之耻雪矣。”书奏,会樊准上疏荐参,太后即擢参于徒中,召拜谒者,使西督三辅诸军屯。 十一月,辛酉,诏邓骘还师,留任尚屯汉阳为诸军节度。 遣使迎拜骘为大将军。 既至,使大鸿胪亲迎,中常侍郊劳,王、主以下候望于道,宠灵显赫,光震都鄙。 冬季,邓骘命令任尚及从事中郎、河内人司马钧率领各郡郡兵,在平襄同滇零率领的数万羌军交战。 任尚军大败,八千余人战死。 羌军于是声势大振,实力强盛,朝廷不能控制。 湟中地区各县的谷价,每石达一万钱,死亡的百姓多得无法统计,但粮食运输十分艰难。 原左校令河南人庞参因先前被控犯法而在若卢监狱作苦工,让他的儿子庞俊上书说:“目前,西部地区的流民动荡不宁,但徭役征发仍然不停,水灾没有止休,地力不能恢复,又加上大军出动,因戍守远方而人民疲劳。 农业劳动力被消耗于运输,百姓资财因征发而枯竭。 田地得不到开垦,庄稼无法收割,人们急得击掌而一筹莫展。 既使到了明年秋天,也不会有指望,百姓的力量已经用尽,不能再承受负担。 我认为,从万里之外运粮到遥远的羌人地区,还不如集合部队,休养生息,等待敌人衰败。 车骑将军邓骘应当暂且整军回师,留下征西校尉任尚,命他负责将凉州的士人和平民迁居到三辅地区。 停止征发徭役,使百姓不误农时;免除繁重的赋税,以增加百姓的资财。 让男子能够耕种田地,女子能够从事纺织。 然后养精蓄锐,乘着敌人懈怠的机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那么便可以为边疆人民报仇,为往昔的失败雪耻了。”奏书呈上,恰好樊准正上书保荐庞参,邓太后便召见庞参,将他由刑徒擢拜为谒者,命令他西上三辅,监督驻扎在该地区的各部队。 十一月辛酉(二十九日),邓太后下诏,命邓骘回师,留下任尚驻扎汉阳,负责各军的调度。 邓太后派使者迎接邓骘,将他任命为大将军。 邓骘到达洛阳以后,邓太后又派大鸿胪亲自出迎,中常侍前往效外慰劳。 亲王、公主以下的群臣则在路旁等候。 邓骘所得的恩宠和荣耀极为显赫,声势震动京城内外。 滇零自称天子于北地,招集武都参狼、上郡、西河诸杂种羌断陇道,寇钞三辅,南入益州,杀汉中太守董炳。 梁受诏当屯金城,闻羌寇三辅,即引兵赴击,转战武功、美阳间,连破走之,羌稍退散。 羌人首领滇零在北地自称天子,招集武都的参狼部落,以及散布在上郡、西河的杂种羌人,切断陇道,进攻抢掠三辅地区,并南下进入益州,杀死汉中太守董炳。 梁接受诏命,本当驻守金城,但听说羌军进攻三辅,便立即率兵赶来迎敌。 他转战于武功、美阳一带,接连将敌军击败赶跑。 羌人略向后撤,有所离散。 十二月,广汉塞外参狼羌降。 十二月,广汉郡边塞外的羌人参狼部落归降。 是岁,郡国十二地震。 本年,有十二个郡和封国发生地震。 三年(己酉、109) 三年(己酉,公元109年 春,正月,庚子,皇帝加元服,赦天下。 春季,正月庚子(初九),安帝举行成年加冠礼。 大赦天下。 遣骑都尉任仁督诸郡屯兵救三辅。 仁战数不利,当煎、勒姐羌攻没破羌县,钟羌攻没临洮县,执陇西南部都尉。 派遣骑都尉任仁率领各郡驻军救援三辅。 任仁屡战屡败。 羌人当煎、勒姐部落攻陷破羌县,钟羌部落则攻陷临洮县,俘虏了陇西南部都尉。 三月,京师大饥,民相食。 壬辰,公卿诣阙谢;诏“务思变复,以助不逮。” 三月,京城洛阳发生饥荒,出现人吃人的现象。 壬辰(初二),三公九卿前往宫门请罪。 诏书回答:“大家要一心改过向善,以助我完成力所不及的重任。” 壬寅,司徒鲁恭罢。 恭再在公位,选辟高第至列卿、郡守者数十人,而门下耆生或不蒙荐举,至有怨望者。 恭闻之,曰:“学之不讲,是吾忧也,诸生不有乡举者乎!”终无所言,亦不借之议论。 学者受业,必穷核问难,道成,然后谢遣之。 学者曰:“鲁公谢与议论,不可虚得。” 三月壬寅(十二日),将司徒鲁恭罢免。 鲁恭曾两次出任三公,由他遴选征召的成绩优秀的官吏,升任九卿和郡太守的有几十人。 而那些长期跟随他的学生门徒,却往往得不到举荐,有人甚至产生了怨恨。 鲁恭听到这个情况后,说:“学问讲解得不明白,才是我所操心的事。 诸位儒生不是可以由故乡郡县来举荐吗!”他到底不肯开口举荐,也不借此发表议论。 学生向他学习,他总是对难点穷根究底地下断提问。 学业完成以后,才同学生辞别,让他们离去。 学者们说:“鲁公的辞别和议论,都不可凭空得到。” 夏,四月,丙寅 ,以大鸿胪九江夏勤为司徒。 夏季,四月丙寅(初七),将大鸿胪九江人夏勤任命为司徒。 三公以国用未足,奏令吏民入钱谷得为关内侯、虎贲、羽林郎、五官、大夫、官府吏、缇骑、营士各有差。 三公因国家经费不足,上书请求准许官吏和百姓在缴纳钱财和谷物之后,成为关内侯、虎贲、羽林郎、五官、大夫、政府官吏、缇骑武士、五校营士。 依缴纳数量的多少,各分等级。 甲申,清河愍王虎威薨,无子。 五月,丙申,封乐安王宠子延平为清河王,奉孝王后。 四月甲申(二十五日),清河愍王刘虎威去世,没有子嗣。 五月丙申(初七)将乐安王刘宠的儿子刘延平封为清河王,作为清河孝王刘庆的后嗣。 六月,渔阳乌桓与右北平胡千余寇代郡、上谷。 六月,渔阳郡的乌桓部落与右北平的胡人部落,共一千余人,进攻代郡、上谷。 汉人朝琮随匈奴南单于入朝,既还,说南单于云:“关东水潦,人民饥饿死尽,可击也。”单于信其言,遂反。 汉人韩琮随同南匈奴单于进京朝见。 回去以后,他向南匈奴单于建议:“函谷关以东发生水灾,人民因饥饿几乎死尽,我们可以向汉朝发动攻击。”单于听信了他的主张,于是反叛。 秋,七月,海贼张伯路等寇滨海九郡,杀二千石、令、长;遗侍御史巴郡庞雄督州郡兵击之,伯路等乞降,寻复屯聚。 秋季,七月,海匪张伯路等攻打沿海九郡,杀死郡县长官。 东汉朝廷派遣侍御史、巴郡人庞雄指挥州郡地方军进行讨伐。 张伯路等人求降,但不久又再度集结。 九月,雁门乌桓率众王无何允与鲜卑大人丘伦等及南匈奴骨都合七千骑寇五原,与太守战于高渠谷,汉兵大败。 九月,雁门郡的乌桓率众王无何允与鲜卑大人丘伦等,联合南匈奴的骨都,共七千骑兵,进攻五原郡,与五原郡太守在高渠谷交战,汉军大败。 南单于围中郎将耿种于美稷。 冬十一月,以大司农陈国何熙行车骑将军事,中郎将庞雄为副,将五营及边郡兵二万余人,又诏辽东太守耿夔率鲜卑及诸郡共击之。 以梁行度辽将军事。 雄、夔击南匈奴日逐王,破之。 南匈奴单于在美稷包围了中郎将耿仲。 冬季,十一月,东汉政府任命大司农陈国人何熙代理车骑将军职务,以中郎将庞雄为副手,统领五营兵及边境各郡郡兵,共二万余人。 又命令辽东郡太守耿夔率领鲜卑兵及诸郡兵,一同参战。 任命梁代理度辽将军职务。 庞雄、耿夔进攻南匈奴日逐王,打败南匈奴军。 十二月,辛酉,郡国九地震。 十二月辛酉(初五),有九个郡和封国发生地震。 乙亥,有星孛于天苑。 十二月乙亥(十九日),天苑星座出现异星。 是岁,京师及郡国四十一雨水,并、凉二州大饥,人相食。 本年,京城洛阳和四十一个郡和封国大雨成灾,并州、凉州发生严重饥荒,出现人吃人的现象。 太后以阴阳不和,军旅数兴,诏岁终飨遣卫士勿设戏作乐,减逐疫子之半。 邓太后因天地阴阳失调,又接连发生战事,征调军队,于是下诏:在年终为退役的皇家卫士举行宴会时,不再安排游戏和奏乐。 将参加大傩仪式的逐疫童子的数量减少一半。 四年(庚戌、110) 四年(庚戌,公元110年) 春,正月,元会,撤乐,不陈充庭车。 春季,正月,在举行元旦朝会时,取消奏乐和在庭中陈列御用车驾的仪式。 邓骘在位,颇能推进贤士,荐何熙、李等列于朝廷,又辟弘农杨震、巴郡陈禅等置之幕府,天下称之。 震孤贫好学,明欧阳《尚书》,通达博览,诸儒为之语曰:“关西孔子杨伯起。”教授二十余年,不答州郡礼命,众人谓之晚暮,而震志愈笃。 骘闻而辟之,时震年已五十余,累迁荆州刺史、东莱太守。 当之郡,道经昌邑,故所举荆州茂才王密为昌邑令,夜怀金十斤以遗震。 震曰:“故人知君,君不知故人,何也?”密曰:“暮夜无知者。”震曰:“天知,地知,我知,子知,何谓无知者!”密愧而出。 后转涿郡太守。 性公廉,子孙常蔬食、步行;故旧或欲令为开产业,震不肯,曰:“使后世称为清白吏子孙,以此遗之,不亦厚乎!” 邓骘身居大将军之位,颇能推举贤能人才。 他保荐何熙、李等进入朝廷任职,还延聘弘农人杨震、巴郡人陈禅等做自己的幕僚,受到天下人的称赞。 杨震自幼孤弱贫困而好学,通晓欧阳氏解释的《尚书》,而且知识丰富,博览群书,儒家学者们称他为“关西孔子杨伯起”。 他教生授徒二十多年,不接受州郡官府的延聘征召。 人们认为杨震年岁已大,步入仕途已晚,但他的志向却愈发坚定。 邓骘听到杨震的名声以后,将他聘为幕僚。 当时,杨震已经五十多岁,接连出任荆州刺史和东莱太守。 在前往东莱郡的路上,途经昌邑,他先前所举荐的荆州茂才王密正担任昌邑县令。 夜里,王密揣着十斤金来送给杨震。 杨震说:“故人了解你,你却不了解故人,这是为什么?”王密说:“黑夜之中,没有人知道。”杨震说:“天知,地知,我知,你知,怎能说没有人知道!”于是王密惭愧地出门走了。 杨震后转任涿郡太守。 他公正清廉,子孙经常以蔬菜为食,徒步出行。 有的故人旧友劝杨震为子孙置办产业,但杨震不肯,他说:“使后代人说他们是清官的子孙,把这当作遗产留下,不也很丰厚吗?” 张伯路复攻郡县,杀守令,党众浸盛;诏遣御史中丞王宗持节发幽、冀诸郡兵,合数万人,征宛陵令扶风法雄为青州刺史,与宗并力讨之。 张伯路再次进攻郡县,杀死郡太守和县令,跟随他的人逐渐增多。 朝廷下诏,派遣御史中丞王宗持符节,征调幽州、冀州的各郡郡兵,合计数万人。 征召宛陵县令扶风人法雄,将他任命为青州刺史,与王宗合作,一道进行讨伐。 南单于围耿种数月,梁、耿夔击斩其别将于属国故城,单于自将迎战,等复破之,单于遂引还虎泽。 南匈奴包围耿种已达数月,梁、耿夔在原先是属国都尉治所的旧城与南匈奴军交锋,斩杀敌将。 单于亲自率兵迎战,梁等再次败敌军。 于是单于引军退回虎泽。 丙午,诏减百官及州郡县奉各有差。 正月丙午(二十一日),下诏削减文武百官及州郡县各级官吏的俸禄,依照等级,各有差别。 二月,南匈奴寇常山。 二月,南匈奴军进攻常山。 滇零遣兵寇褒中,汉中太守郑勤移屯褒中。 滇零派兵进攻褒中。 汉中郡太守郑勤进驻褒中,以抵抗羌军。 任尚军久出无功,民废农桑,乃诏尚将吏民,还屯长安,罢遣南阳、颍川、汝南吏士。 任尚的大军出征已久而没有战功,人民无法从事农业和桑蚕之业。 于是朝廷下诏命令任尚率领官吏和百姓回到长安,让南阳、颍川、汝南的官兵复员,返归本郡。 乙丑,初置京兆虎牙都尉于长安,扶风都尉于雍,如西京三辅都尉故事。 乙丑(初十),首次在长安设置京兆虎牙都尉,在雍设置扶风都尉,如同西汉在三辅地区设置都尉的旧制。 谒者庞参说邓骘,“徙边郡不能自存者入居三辅”,骘然之,欲弃凉州,并力北边。 乃会公卿集议,骘曰:“譬若衣败坏,一以相补,犹有所完,若不如此,将两无所保。”郎中陈国虞诩言于太尉张禹曰:“若大将军之策,不可者三:先帝开拓土宇,劬劳后定,而今惮小费,举而弃之,此不可一也。 凉州既弃,即以三辅为塞,则园陵单外,此不可二也。 曰:‘关西出将,关东出相。 ’烈士武臣,多出凉州,土风壮猛,便习兵事。 今羌、胡所以不敢入据三辅为心腹之害者,以凉州在后故也。 凉州士民所以推锋执锐,蒙矢石于行陈,父死于前,子战于后,无反顾之心者,为臣属于汉故也。 今推而捐之,割而弃之,民庶安土重迁,必引领而怨曰:‘中国弃我于夷狄!’虽赴义从善之人,不能无恨。 如卒然起谋,因天下之饥敝,乘海内之虚弱,豪雄相聚,量材立帅,驱氐、羌以为前锋,席卷而东,虽贲、育为卒,太公为将,犹恐不足当御;如此,则函谷以西,园陵旧京非复汉有,此不可三也。 议者喻以补衣犹有所完,诩恐其疽食侵淫而无限极也!”禹曰:“吾意不及此,微子之言,几败国事!”诩因说禹:“收罗凉土豪桀,引其牧守子弟于朝,令诸府各辟数人,外以劝厉答其功勤,内以拘致防其邪计。”禹善其言,更集四府,皆从诩议。 于是辟西州豪桀为掾属,拜牧守、长吏子弟为郎,以安慰之。 谒者庞参向邓骘建议:“将边疆各郡因贫困而无法生存的人民迁徙到三辅居住。”邓骘同意庞参的建议,打算放弃凉州,集中力量对付北方的边患。 于是他召集公卿进行商议,说道:“这就好比是破衣服,牺牲其中的一件去补另一件,还能得到一件整衣,不然的话,就两件全都不保了。”郎中陈国人虞诩对太尉张禹说:“大将军邓骘的计策不可行,理由有三点:先帝开疆拓土,历尽辛劳,才取得了这块土地,而现在却因害怕消耗一点经费,便将它全部丢弃,这是不可行的第一点。 丢弃凉州以后,便以三辅为边塞,皇家祖陵墓园便失去屏障而暴露在外,这是不可行的第二点。 俗话说:‘函谷关以西出将,函谷关以东出相。 ’猛士和武将,多数出在凉州,当地民风雄壮勇武,惯于从军作战。 如今羌人、胡人所以不敢占据三辅而在我汉朝心腹之地作乱的缘故,是因为凉州在他们的背后。 而凉州的人民所以手执兵器,冒着流矢飞石冲锋陷阵,父亲死在前面,儿子继续作战,并无反顾之心的缘故,是由于他们归属于汉朝。 如今将凉州推开不管,割断抛弃,而人民安于乡土而不愿迁徙,必然引颈哀叹:‘朝廷把我们丢给了夷狄!’虽然是忠义善良之人,也不能没有怨恨。 假如突然有人起事,乘着天下饥馑和国力虚弱的时机,郡雄聚会,依据才能推选领袖,驱使氐人、羌人做前锋,席卷东来,即使是用古代勇士孟贲和夏育当士兵,用姜太公做大将,仍然恐怕难以抵挡。 果真如此,那么函谷关以西,历代帝陵和旧京长安将不再归汉朝所有,这是不可行的第三点。 倡议者用补破衣做比喻,认为还可以保留一件,而我担心局势正如恶疮,不断侵蚀溃烂而没有止境!”张禹说:“我没有考虑到这些,如果没有你这番话,几乎要坏了国家大事!”于是虞诩向张禹建议:“收揽网罗凉州当地的英雄豪杰,将州郡长官的子弟带到朝廷来,命中央各官府分别任用数人,表面上是一种奖励,用来回报他们父兄的功勋劳绩,而实质上是将他们控制起来,做为人质,以防叛变。”张禹赞赏他的意见,再次召集大将军、太尉、司徒、司空等四府进行商议。 众人一致同意虞诩的意见。 于是征辟凉州地区有势力和有影响的人士到四府担任属官,并将当地刺史、太守和其他州郡高级官员的子弟任命为郎,进行安抚。 邓骘由是恶诩,欲以吏法中伤之。 会朝歌贼宁季等数千人攻杀长吏,屯聚连年,州郡不能禁,乃以诩为朝歌长。 故旧皆吊之,诩笑曰:“事不避难,臣之职也。 不遇根错节,无以别利器,此乃吾立功之秋也!”始到,谒河内太守马棱。 棱曰:“君儒者,当谋谟庙堂,乃在朝歌,甚为君忧之!”诩曰:“此贼犬羊相聚,以求温饱耳,愿明府不以为忧!”棱曰:“何以言之?”诩曰:“朝歌者,韩、魏之郊,背太行,临黄河,去敖仓不过百里,而青、冀之民流亡万数,贼不知开仓招众,劫库兵,守成皋,断天下右臂,此不足忧也。 今其众新盛,难与争锋;兵不厌权,愿宽假辔策,勿令有所拘阂而已。”及到官,设三科以募求壮士,自掾史以下各举所知,其攻劫者为上,伤人偷盗者次之,不事家业者为下,收得百余人。 诩为飨会,悉贳其罪,使入贼中诱令劫掠,乃伏兵以待之,遂杀贼数百人。 又潜遣贫人能缝者佣作贼衣,以采线缝其裙,有出市里者,吏辄禽之。 贼由是骇散,咸称神明,县境皆平。 邓骘因放弃凉州的计划未被采纳,从此对虞诩怀恨,打算用吏法进行陷害。 恰好朝歌县叛匪宁季等数千人造反,杀死官吏,聚众作乱连年,州郡官府无法镇压。 于是邓骘便任命虞诩为朝歌县长。 虞诩的故人旧友都为他深感忧虑,虞诩却笑着说:“做事不避艰难,乃是臣子的职责。 不遇到盘根错节,就无法识别锋利的刀斧,这正是我建功立业的时机!”他一到任,便去拜见河内太守马棱。 马棱说:“您是一位儒家学者,应当在朝廷做谋士,如今却到了朝歌,我很是为您担忧!”虞诩说:“朝歌的这群叛匪,只是象狗群羊群那样聚在一起,以寻求温饱罢了,请阁下不要担忧!”马棱问:“为什么这样讲?”虞诩说:“朝歌位于古代韩国与魏国的交界处,背靠太行山,面临黄河,离敖仓不过百里,而青州、冀州逃亡的难民数以万计,但叛匪却不懂得打开敖仓,用粮食招揽民众,抢劫武库中的兵器,据守成皋,斩断天下的右臂,这说明对他们不值得忧虑。 如今他们的势力正在高涨,我们难于以强力取胜,兵不厌诈,请允许我放开手脚去对付他们,只不要有所约束阻碍即可。”及至上任以后,虞诩制定了三个等级,用来召募勇士,命掾史及以下官员各自就所了解的情况进行保举:行凶抢劫的,属上等;打架伤人,偷盗财物的,属中等;不经营家业、不从事生产的,属下等。 共收罗了一百多人。 虞诩设宴招待他们,将他们的罪行一律赦免,命混入匪帮,诱使叛匪进行抢劫,而官府则设下伏兵等候,于是杀死叛匪数百人。 虞诩还秘密派遣会缝纫的贫民为叛匪制作服装。 这些人用彩线缝制裙衣,叛匪穿上以后,在集市街巷一露面,就被官吏抓获。 叛匪因此惊骇四散,都说有神灵在帮助官府。 于是朝歌县境内全部平定。 三月,何熙军到五原曼柏,暴疾,不能进;遣庞雄与梁、耿种将步骑万六千人攻虎泽,连营稍前。 单于见诸军并进,大恐怖,顾让韩琮曰:“汝言汉人死尽,今是何等人也!”乃遣使乞降,许之。 单于脱帽徒跣,对庞雄等拜陈,道死罪。 于是赦之,遇待如初,乃还所钞汉民男女及羌所略转卖入匈奴中者合万余人。 会熙卒,即拜梁为度辽将军。 庞雄还,为大鸿胪。 三月,何熙率军到达五原曼柏,突然身患急病,不能继续前进。 于是派庞雄与梁、耿种率领步骑兵一万六千人,进攻虎泽。 汉军连营行动,逐渐向前推进。 南匈奴单于见汉朝各路兵马一同进军,大为惊恐,责备韩琮道:“你说汉人已经死光,现在来的是什么人!”于是派使者求降,汉军表示准许。 南匈奴单于脱掉帽子,赤着双足,向庞雄等人下拜,责备自已犯了死罪。 于是东汉朝廷将他赦免,待遇照旧。 单于则送还所掳掠的男女汉民,以及被羌人劫走后转卖到匈奴的汉民,共计一万余人。 适逢何熙病故,朝廷便将梁任命为度辽将军。 庞雄回到京城,被任命为大鸿胪。 先零羌复寇褒中,郑勤欲击之,主簿段崇谏,以为“虏乘胜,锋不可当,宜坚守待之。”勤不从,出战,大败,死者三千余人,段崇及门下史王宗、原展以身捍刃,与勤俱死。 徙金城郡居襄武。 羌人先零部落再次进攻褒中。 汉中郡太守郑勤准备回击,主簿段崇进行劝阻,认为:“敌人乘胜而来,锐不可当,我们应当坚守城池,等待时机。”郑勤不听,出城迎战。 汉军大败,死亡三千余人。 段崇及门下史王宗、原展用身躯抵挡兵刃,保护郑勤,与郑勤一同战死。 金城郡府迁移到襄武。 戊子,杜陵园火。 戊子(初四),汉宣帝陵园杜陵园失火。 癸巳,郡国九地震。 癸巳(初九),有九个郡和封国发生地震。 夏,四月,六州蝗。 夏季,四月,有六个州发生蝗灾。 丁丑,赦天下。 四月丁丑(二十三日),大赦天下。 王宗、法雄与张伯路连战,破走之。 会赦到,贼以军未解甲,不敢归降。 王宗召刺史太守共议,皆以为当遂击之,法雄曰:“不然。 兵凶器,战危事,勇不可恃,胜不可必。 贼若乘船浮海,深入远岛,攻之未易也。 及有赦令,可且罢兵以慰诱其心,势必解散,然后图之,可不战而定也。”宗善其言,即罢兵。 贼闻,大喜,乃还所略人;而东莱郡兵独未解甲,贼复惊恐,遁走辽东,止海岛上。 王宗、法雄与张伯路连续交战,张伯路兵败而逃。 当赦令到达时,张伯路等因官兵没有解去盔甲,不敢投降。 王宗召集州刺史和郡太守共同商议对策。 众人都认为,敌人既然不投降,就应当进行攻击。 而法雄却说:“这种见解不对。 刀枪是凶恶的器物,战争是危险的行为,不可仗恃勇猛,没有必胜之人。 叛匪如果乘船渡海,深入到遥远的岛屿,攻击他们就不容易了。 我们乘着朝廷发布赦令的机会,可暂且放下武器,进行安抚劝诱,叛匪势必溃散瓦解。 然后再打他们的主意,就可以不经过战斗而取胜。”王宗赞同他的意见,立即解除了官军的武装。 叛匪听到消息后,十分高兴,便将所劫掠的俘虏释放。 而唯独东莱郡官军没有解去盔甲,叛匪见了,再次惊疑恐慌,逃往辽东郡,停留在海岛上。 秋,七月,乙酉,三郡大水。 秋季,七月乙酉(初三),有三个郡发生水灾。 骑都尉任仁与羌战累败,而兵士放纵,槛车征诣廷尉,死。 护羌校尉段禧卒,复以前校尉侯霸代之,移居张掖。 骑都尉任仁与羌军交战,接连失利,而士兵放纵。 朝廷下令将任仁用囚车押送到洛阳,交付廷尉后处死。 护羌校尉段禧去世。 朝廷再度委任前护羌校尉侯霸接替此职,并将校尉府迁到张掖。 九月,甲申,益州郡地震。 九月甲申(初三),益州郡发生地震。 皇太后母新野君病,太后幸其第,连日宿止;三公上表固争,乃还宫。 冬,十月,甲戌,新野君薨,使司空护丧事,仪比东海恭王。 邓骘等乞身行服,太后欲不许,以问曹大家,大家上疏曰:“妾闻谦让之风,德莫大焉。 今四舅深执忠孝,引身自退,而以方垂未静,拒而不许,如后有毫毛加于今日,诚恐推让之名不可再得。”太后乃许之。 及服除,诏骘复还辅朝政,更授前封,骘等叩头固让,乃止。 于是并奉朝请,位次三公下,特进、侯上,其有大议,乃诣朝堂,与公卿参谋。 邓太后的母亲新野君患病。 邓太后前往新野君府省亲,连续留居数日。 三公上表坚决反对这种举动,邓太后这才回宫。 冬季,十月甲戌(二十三日),新野君去世。 邓太后命令司空负责治丧,礼仪比照东海恭王刘强。 邓骘兄弟请求辞官服丧,邓太后打算拒绝,询问曹大家的意见。 曹大家上书说:“我听说,谦让的风格,是最大的美德。 如今四位舅父坚持忠孝原则,自动引身退下高位,而陛下却因边境战乱不宁,不肯应允。 然而,如果将来有人对今日的作法提出毫毛般的指摘,我担心那谦让的美名便不可再得。”邓太后这才答应了邓骘等人的请求。 及至服丧期满,邓太后下诏命令邓骘重新回来辅佐朝政,并再次授予以前曾欲加封的爵位。 邓骘等一再叩头,坚决地辞让,邓太后这才罢休。 于是邓氏兄弟全都被赐予“奉朝请”的名义,他们的地位在三公之下,在特进及侯之上,遇到国家大事,便前往朝堂,与三公九卿一同参议。 太后诏阴后家属皆归故郡,还其资财五百余万。 邓太后下诏,准许被贬逐的阴皇后的家属全部返回原郡,发还被官府没收的资产五百余万。 五年(辛亥、111) 五年(辛亥,公元111年) 春,正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春季,正月庚辰朔(初一),出现日食。 丙戌,郡国十地震。 丙戌(初七),有十个郡和封国发生地震。 已丑,太尉张禹免。 甲申,以光禄勋颍川李修为太尉。 已丑(初十),将太尉张禹免职。 甲申(初五),将光禄勋颍川人李任命为太尉。 先零羌寇河东,至河内,百姓相惊,多南奔渡河,使北军中候朱宠将五营士屯孟津,诏魏郡、赵国、常山、中山缮作坞候六百一十六所。 羌既转盛,而缘边二千石、令、长多内郡人,并无守战意,皆争上徙郡县以避寇难。 三月,诏陇西徙襄武,安定徙美阳,北地徙池阳,上郡治衙。 百姓恋土,不乐去旧,遂乃刈其禾稼,发彻室屋,夷营壁,破积聚。 时连旱蝗饥荒,而驱劫掠,流离分散,随道死亡,或弃捐老弱,或为人仆妾,丧其太半。 复以任尚为侍御史,击羌于上党羊头山,破之;乃罢孟津屯。 羌人先零部落攻打河东郡,到达河内郡。 百姓惊慌不安,很多人南逃,渡过黄河。 东汉朝廷派遣北军中候朱宠率领五营兵在孟津驻防,下诏命令魏郡、赵国、常山、中山等地修建堡垒,共六百一十六座。 羌人势力已经转盛,但沿边郡县的二千石官员、县令、县长多数是内地人,并没有守土抗战的决心,全都争着上书请求将郡县官府内迁,以躲避兵灾祸难。 三月,朝廷下令,将陇西郡府迁到襄武,安定郡府迁到美阳,北地郡府迁到池阳,上郡官府迁到衙县。 百姓眷恋乡土,不愿离开故地,于是官府下令割去庄稼,拆除房屋,铲平营垒,毁掉粮仓。 当时接连发生旱灾、蝗灾和饥荒,加上驱赶劫掠,百姓流离四散,沿路死亡,或者抛弃老弱,或者沦为他人的奴仆婢妾,人口损失超过半数。 朝廷再次任命任尚为侍御史,在上党郡羊头山与羌军交战,打败了羌军。 于是朝廷撤销在孟津的驻兵。 夫馀王寇乐浪。 高句骊王宫与秽貊寇玄菟。 夫馀国国王进攻乐浪郡。 高句骊国国王宫和貊部落进攻玄菟郡。 夏,闰四月,丁酉,赦凉州、河西四郡。 夏季,闰四月丁酉(十九日),在凉州与河西四郡实行大赦。 海贼张伯路复寇东莱,青州刺史法雄击破之;贼逃还辽东,辽东人李久等共斩之,于是州界清静。 海匪张伯路再次进攻东莱郡,被青州刺史法雄击败。 叛匪逃回辽东郡,辽东人李久等一同将张伯路斩杀。 于是青州全境平静。 秋,九月,汉阳人杜琦及弟季贡、同郡王信等与羌通谋,聚众据上城。 冬,十二月,汉阳太守赵博遣客杜习刺杀琦;封习讨奸侯。 杜季贡、王信等将其众据樗泉营。 秋季,九月,汉阳人杜琦和他的弟弟杜季贡、同郡人王信等与羌军勾结,聚众占领了上城。 冬季,十二月,汉阳郡太守赵博派遣刺客杜习杀死了杜琦。 朝廷将杜习封为讨奸侯。 杜季贡、王信等率领部众据守在樗泉营。 是岁,九州蝗,郡国八雨水。 本年,有九个州发生蝗灾,有八个郡和封国大雨成灾。 六年(壬子、112) 六年(壬子,公元112年) 春,正月,甲寅,诏曰:“凡供荐新味,多非其节,或郁养强孰,或穿掘萌芽,味无所至而夭折生长,岂所以顺时育物乎!《传》曰:‘非其时不食。 ’自今当奉祠陵庙及给御者,皆须时乃上。”凡所省二十三种。 春季,正月甲寅(十一日),诏书说:“各地进贡的新鲜食物,多数违反时令。 或者用火熏暖,强使成熟;或者萌芽时便从土中掘出,还未生出滋味,便已夭折。 这难道是顺应天时化育万物吗!《论语》说:‘不合乎时令的东西不吃。 ’从今以后,供奉皇家陵园宗庙及御用的食物,一律等到成熟时再进献。”省减的食物共有二十三种。 三月,十州蝗。 三月,有十个州发生蝗灾。 夏,四月,乙丑,司空张敏罢。 已卯,以太常刘恺为司空。 夏季,四月乙丑(疑误),将司空张敏罢免。 四月己卯(初七),将太常刘恺任命为司空。 诏建武元功二十八将皆绍封。 诏书宣布,光武帝建武时期的元勋��二十八将的封爵,无论曾否撤销,一律由其后裔继承。 五月,旱。 五月,发生旱灾。 丙寅,诏令中二千石下至黄绶,一切复秩。 丙寅(二十五日),诏书命令全国官员,上自中二千石,下至黄绶��四百石到二百石的小吏,一律恢复原来的俸禄。 六月,壬辰,豫章员溪原山崩。 六月壬辰(二十一日),豫章郡员溪原山发生山崩。 辛巳,赦天下。 辛巳(初十),大赦天下。 侍御史唐喜讨汉阳贼王信,破斩之。 杜季贡亡,从滇零。 是岁,滇零死,子零昌立,年尚少,同种狼莫为其计策,以季贡为将军,别居丁奚城。 侍御史唐喜讨伐汉阳叛匪王信。 打败叛军,将王信斩杀。 杜季贡逃亡,投奔羌人首领滇零。 本年,滇零去世,他的儿子零昌继位。 零昌年龄还小,同一部族的狼莫为他出谋划策,将杜季贡任命为将军,分兵驻扎到丁奚城。 七年(癸丑、113) 七年(癸丑,公元113年) 春,二月,丙午,郡国十八地震。 春季,二月丙午(疑误),有十八个郡和封国发生地震。 夏,四月,乙未,平原怀王胜薨,无子;太后立乐安夷王宠子得为平原王。 夏季,四月乙未(二十九日),平原怀王刘胜去世,没有子嗣。 邓太后将乐安夷王刘宠的儿子刘得封为平原王。 丙申晦,日有食之。 丙申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秋,护羌校尉侯霸、骑都尉马贤击先零别部牢羌于安定,获首虏千人。 秋季,护羌校尉侯霸、骑都尉马贤在安定郡进攻羌人先零部落的分支牢羌,斩首俘获一千人。 蝗。 发生蝗灾。 元初元年(甲寅、114) 元初元年(甲寅,公元114年) 春,正月,甲子,改元。 春季,正月甲子(初二),改年号。 二月,乙卯,日南地坼,长百余里。 二月乙卯(二十四日),日南郡发生地裂,长一百余里。 三月,癸亥,日有食之。 三月癸亥(初二),出现日食。 >>> 诏遣兵屯河内通谷冲要三十六所,皆作坞壁,设鸣鼓,以备羌寇。 朝廷下诏,派兵驻守河内郡关隘要冲三十六处,各处全都修筑堡寨,设置传警之鼓,以防备羌人进攻。 夏,四月,丁酉,赦天下。 夏季,四月丁酉(初七),大赦天下。 京师及郡国五旱,蝗。 京城洛阳及五个郡和封国发生旱灾、蝗灾。 五月,先零羌寇雍城。 五月,羌人先零部落进攻雍城。 蜀郡夷寇蚕陵,杀县令。 罗郡夷人进攻蚕陵县,杀死县令。 九月,乙丑,太尉李罢。 九月乙丑(初七),将太尉李罢免。 羌豪号多与诸种钞掠武都、汉中,巴郡板蛮救之,汉中五官掾程信率郡兵与蛮共击破之。 号多走还,断陇道,与零昌合,侯霸、马贤与战于罕,破之。 羌人首领号多与诸部落在武都、汉中二郡掳掠抢劫。 巴郡的析蛮人前往救援。 汉中郡五官掾程信率领郡兵与蛮人一同作战,打败羌军。 号多逃归,切断陇道,与零昌会合。 侯霸、马贤同羌军在罕交战,打败羌军。 辛未,以大司农山阳司马苞为太尉。 九月辛未(十三日),将大司农山阳人司马苞任命为太尉。 冬,十月,戊子朔,日有食之。 冬季,十月戊子朔(初一),出现日食。 凉州刺史皮杨击羌于狄道,大败,死者八百余人。 凉州刺史皮杨在狄道与羌军交战,皮杨大败,八百余人战死。 是岁,郡国十五地震。 本年,有十五个郡和封国发生地震。 二年(乙卯、115) 二年(乙卯,公元115年) 春,护羌校尉庞参以恩信招诱诸羌,号多等帅众降;参遣诣阙,赐号多侯印,遣之。 参始还治令居,通河西道。 春季,护羌校尉庞参用恩德信义招抚引诱各羌人部落,号多等率领部众归降。 庞参派他们前往京城朝见。 东汉朝廷赐予号多侯爵印信,让他返回。 庞参从此将护羌校尉府迁回令居,打通了河西走廊与内地之间的道路。 零昌分兵寇益州,遣中郎将尹就讨之。 零昌分兵攻打益州,朝廷派遣中郎将尹就进行讨伐。 夏,四月,丙午,立贵人荥阳阎氏为皇后。 后性妒忌,后宫李氏生皇子保,后鸩杀李氏。 夏季,四月丙午(二十一日),将贵人荥阳人阎氏立为皇后。 阎皇后生性忌妒,宫女李氏生下皇子刘保,阎皇后便将她毒死。 五月,京师旱,河南及郡国十九蝗。 五月,京城洛阳发生旱灾。 河南及十九个郡和封国发生蝗灾。 六月,丙戌,太尉司马苞薨。 六月丙戌(初二),太尉司马苞去世。 秋,七月,辛巳,以太仆泰山马英为太尉。 秋季,七月辛巳(二十八日),将太仆泰山人马英任命为太尉。 八月,辽东鲜卑围无虑;九月,又攻夫犁营,杀县令。 八月,辽东郡鲜卑人包围了无虑县。 九月,又进攻夫犁营,杀死县令。 壬午晦,日有食之。 九月壬午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尹就击羌党吕叔都等,蜀人陈省、罗横应募刺杀叔都,皆封侯,赐钱。 尹就讨伐与羌军勾结的吕叔都等,招募蜀郡人陈省、罗横刺杀了吕叔都。 朝廷将陈、罗二人封为侯爵,并赏赐钱财。 诏屯骑校尉班雄屯三辅。 雄,超之子也。 以左冯翊司马钧行征西将军,督关中诸郡兵八千余人。 庞参将羌、胡兵七千余人,与钧分道并击零昌。 参兵至勇士东,为杜季贡所败,引退。 钧等独进,攻拔丁奚城,杜季贡率众伪逃。 钧令右扶风仲光等收羌禾稼,光等违钧节度,散兵深入,羌乃设伏要击之,钧在城中,怒而不救。 冬十月,乙未,光等兵败,并没,死者三千余人,钧乃遁还。 庞参既失期,称病引还。 皆坐征,下狱,钧自杀。 时度辽将军梁亦坐事抵罪。 校书郎中扶风马融上书称参、智能,宜宥过责效。 诏赦参等,以马贤代参领护羌校尉,复以任尚为中郎将,代班雄屯三辅。 诏书命令屯骑校尉班雄在三辅驻防。 班雄是班超之子。 命左冯翊司马钧代理征西将军职务,指挥关中各郡郡兵八千余人。 庞参率领羌、胡兵七千余人,与司马钧分路进军,一同攻打零昌。 庞参军到达勇士县以东,被杜季贡击败,庞参撤退。 司马钧孤军挺进,攻克丁奚城,杜季贡带领兵众假装逃跑。 司马钧命右扶风仲光率兵收割羌人的庄稼,仲光等却违背司马钧的调度,分散兵力,深入敌区。 于是羌人设下埋伏,对仲光进行拦腰袭击。 司马钧在城中得到消息,大为愤怒,不肯救援。 冬季,十月乙未(十三日),仲光等战败,全军覆没,死亡三千余人。 于是司马钧逃归内地。 庞参既然未能按期到达预定地点,便声称患病,撤退返回。 司马钧和庞参都被指控有罪,召回京城,逮捕下狱。 司马钧自杀。 当时,度辽将军梁也因遭到指控而被判罪。 校书郎中、扶风人马融上书说,庞参、梁机智而有才干,应当宽宥过失,让他们戴罪立功。 于是朝廷下令将庞参、梁赦免,任命马贤接替庞参,兼任护羌校尉,再次任命任尚为中郎将,接替班雄驻防三辅。 怀令虞诩说尚曰:“兵法:弱不攻强,走不逐飞,自然之势也。 今虏皆马骑,日行数百里,来如风雨,去如绝弦,以步追之,势不相及,所以虽屯兵二十余万,旷日而无功也。 为使君计,莫如罢诸郡兵,各令出钱数千,二十人共市一马,以万骑之众,逐数千之虏,追尾掩截,其道自穷。 便民利事,大功立矣!”尚即上言,用其计,遣轻骑击杜季贡于丁奚城破之。 怀县县令虞诩向任尚建议道:“依据兵法,弱的不去进攻强的,走的不去追赶飞的,这是自然之势。 如今羌兵全都骑马,每天可行数百里,来时像急风骤雨,去时像离弦飞箭,而我军用步兵追赶,是势必追不上的。 所以,尽管集结兵力二十余万,旷日持久,却没有战功。 我为阁下打算,不如让各郡郡兵复员,命他们每人出数千钱,二十人合买一匹马,这样便可用一万骑兵去驱逐数千敌寇,尾追截击,羌人自然走投无路。 既方便了人民,也有利于战事,大功便可以建立了!”于是任尚根据虞诩的建议上书,被朝廷采纳。 任尚派轻骑兵在丁奚城打败了杜季贡。 太后闻虞诩有将帅之略,以为武都太守。 羌众数千遮诩于陈仓崤谷,诩即停军不进,而宣言“上书请兵,须到当发”。 羌闻之,乃分钞傍县。 诩因其兵散,日夜进道,兼行百余里,令吏士各作两灶,日增倍之,羌不敢逼。 或问曰:“孙膑减灶而君增之;兵法日行不过三十里,以戒不虞,而今日且二百里:何也?”诩曰:“虏众多,吾兵少,徐行则易为所及,速进则彼所不测。 虏见吾灶日增,必谓郡兵来迎,众多行速,必惮追我。 孙膑见弱,吾今示强,势有不同故也。”既到郡,兵不满三千,而羌众万余,攻围赤亭数十日。 诩乃令军中,强弩勿发,而潜发小弩;羌以为矢力弱,不能至,并兵急攻。 诩于是使二十强弩共射一人,发无不中,羌大震,退。 诩因出城奋击,多所伤杀。 明日,悉陈其兵众,令从东郭门出,北郭门入,贸易衣服,回转数周;羌不知其数,更相恐动。 诩计贼当退,乃潜遣五百余人于浅水设伏,候其走路;虏果大奔,因掩击,大破之,斩获甚众,贼由是败散。 诩乃占相地势,筑营壁百八十所,招还流亡,假赈贫民,开通水运。 诩始到郡,谷石千,盐石八千,见户万三千;视事三年,米石八十,盐石四百,民增至四万余户,人足家给,一郡遂安。 邓太后听说虞诩有将帅的韬略,将他任命为武都郡太守。 数千羌军在陈仓崤谷集拦截虞诩。 虞诩得知后,立即下令部队停止前进,宣称:“我已上书请求援兵,等援兵到后,再动身出发。”羌军听说以后,便分头前往邻县劫掠。 虞诩乘羌军兵力分散的机会,日夜前进,兼程行进了一百余里。 他让官兵每人各作两个灶,以后每日增加一倍。 于是羌军不敢逼近。 有人问虞诩:“以前孙膑使用过减灶的计策,而您却增加灶的数量;兵法说每日行军不超过三十里,以保持体力,防备不测,而您如今却每天行军将近二百里,这是什么道理?”虞诩说:“敌军兵多,我军兵少,走慢了容易被追上,走快了对方便不能测知我军的底细。 敌军见我军的灶数日益增多,必定以为郡兵已来接应。 我军人数既多,行动又快,敌军必然不敢追赶。 孙膑有意向敌人示弱,我现在有意向敌人示强,这是由于形势不同的缘故。”虞诩到达郡府以后,兵员不足三千,而羌军有一万余人,围攻赤亭达数十日。 虞诩便向部队下令,不许使用强弩,只许暗中使用小弩。 羌人误认为汉军弓弩力量微弱,射不到自己,便集中兵力猛烈进攻。 于是虞诩命令每二十只强弩集中射一个敌人,射无不中。 羌军大为震恐,纷纷退下。 虞诩乘胜出城奋战,杀伤众多敌人。 次日,他集合全部兵众,命令他们先从东门出城,再从北门入城,然后改换服装,往复循环多次。 羌人不知城中有多少汉军,于是更加惊恐不安。 虞诩估计羌军将要撤走,便秘密派遣五百余人在河道浅水处设下埋伏,守住羌军的逃路。 羌军果然大举奔逃,汉军乘机突袭,大败羌军,杀敌擒虏数量极多。 羌军从此溃败离散。 于是虞诩查看研究地形,修建营堡一百八十处,并招回流亡的百姓,赈济贫民,开通水路运输。 虞诩刚到任时,谷价每石一千钱,盐价每石八千钱,仅存户口一万三千户。 而在任三年之后,米价每石八十钱,盐价每石四百钱,居民增加到四万多户。 人人富足,家家丰裕,从此一郡平安。 十一月,庚申,郡国十地震。 十一月庚申(初九),有十个郡和封国发生地震。 十二月,武陵澧中蛮反,州郡讨平之。 十二月,武陵郡澧中蛮人反叛,被州郡官府剿平。 已酉,司徒夏勤罢。 己酉(二十八日),将司徒夏勤罢免。 庚戌,以司空刘恺为司徒,光禄勋袁敞为司空。 敞,安之子也。 庚戌(二十九日),将司空刘恺任命为司徒,将光禄勋袁敞任命为司空。 袁敞是袁安之子。 前虎贲中郎将邓弘卒。 弘性俭素,治欧阳《尚书》,授帝禁中。 有司奏赠弘骠骑将军,位特进,封西平侯。 太后追弘雅意,不加赠位、衣服,但赐钱千万,布万匹;兄骘等复辞不受。 诏封弘子广德为西平侯。 将葬,有司复奏发五营轻车骑士,礼仪如霍光故事。 太后皆不听,但白盖双骑,门生挽送。 后以帝师之重,分西平之都乡,封广德弟甫德为都乡侯。 前虎贲中郎将邓弘去世。 邓弘生性节俭朴素,研究欧阳氏解释的《尚书》,曾在宫中教授安帝。 有关部门建议追赠邓弘为骠骑将军,位居特进,并封为西平侯。 邓太后追念邓弘平素的志向,不加赠官爵及衣服,只赐钱一千万,布一万匹。 邓弘的哥哥邓骘等人仍然辞让,不肯接受。 太后下诏,将邓弘的儿子邓广德封为西平侯。 下葬之前,有关部门再次上奏,请求征调北军五营的轻车骑士护灵,礼仪如同西汉霍光的旧例。 邓太后一概不准,只许使用白盖丧车,派两名骑士护卫,由邓弘的学生门徒送葬。 后来,因邓弘曾做过安帝的师傅,地位重要,便分割西平国的封土,将邓广德的弟弟邓甫德封为都乡侯。

汉纪四十二 孝安皇帝中元初三(丙辰、116)

汉纪四十二 汉安帝元初三年(丙辰,公元116年) 春,正月,苍梧、郁林,合浦蛮夷反;二月,遣侍御史任督州郡兵讨之。 春季,正月,苍梧、郁林、合浦三郡蛮夷反叛。 二月,朝廷派遣侍御史任指挥州郡兵进行讨伐。 郡国十地震。 有十个郡和封国发生地震。 三月,辛亥,日有食之。 三月辛亥(初二),出现日食。 夏,四月,京师旱。 夏季,四月,京城洛阳发生旱灾。 五月,武陵蛮反,州郡讨破之。 五月,武陵郡蛮人反叛,州郡官府进行讨伐,打败叛军。 癸酉,度辽将军邓遵率南单于击零昌于灵州,斩首八百余级。 癸酉(二十五日),度辽将军邓遵率领南匈奴单于,在灵州进攻零昌,斩杀八百余人。 越徼外夷举种内属。 越边境外的夷人,整个部落归附汉朝。 六月,中郎将任尚遣兵击破先零羌于丁奚城。 六月,中郎将任尚派兵在丁奚城打败羌人先零部落。 秋,七月,武陵蛮复反,州郡讨平之。 秋季,七月,武陵蛮人再次反叛,被州郡官府剿平。 九月,筑冯翊北界候坞五百所以备羌。 九月,在冯翊北部边界修筑堡寨五百处,防备羌军。 冬,十一月,苍梧、郁林、合浦蛮夷降。 冬季,十一月,苍梧、郁林、合浦三郡蛮夷投降。 旧制:公卿、二千石、刺史不得行三年丧,司徒刘恺以为“非所以师表百姓,宣美风俗”。 丙戌,初听大臣行三年丧。 以往制度规定:三公、九卿、二千石官员、刺史,不得守丧三年。 司徒刘恺认为:“这种作法不能成为百姓的表率和倡导优良风俗。”十一月丙戌(十一日),首次允许大臣守丧三年。 癸卯,郡国九地震。 十一月癸卯(二十八日),有九个郡和封国发生地震。 十二月,丁巳,任尚遣兵击零昌于北地,杀其妻子,烧其庐舍,斩首七百余级。 十二月丁巳(十二日),任尚派兵在北地进攻零昌,杀死零昌的妻子儿女,焚烧他们的住舍,将七百余人斩首。 四年(丁巳、117) 四年(丁巳,公元117年) 春,二月,乙巳朔,日有食之。 春季,二月乙巳朔(初一),出现日食。 乙卯,赦天下。 二月乙卯(十一日),大赦天下。 壬戌,武库灾。 二月壬戌(十八日),武库失火。 任尚遣当阗种羌榆鬼等刺杀杜季贡,封榆鬼为破羌侯。 任尚派遣羌人当阗部落的榆鬼等人刺杀了杜季贡。 朝廷将榆鬼封为破羌侯。 司空袁敞,廉劲不阿权贵,失邓氏旨。 尚书郎张俊有私书与敞子俊,怨家封上之。 夏,四月,戊申,敞坐策免,自杀;俊等下狱当死。 俊上书自讼;临刑,太后诏以减死论。 司空袁敞为人廉正刚直,不肯阿附权贵,不合邓氏家族之意。 尚书郎张俊有一封写给袁敞之子袁俊的私信,被仇家得到,仇家上书告密。 夏季,四月戊申(初五),袁敞被指控有罪,颁策免官,自杀而死。 张俊等人下狱,被判处死刑。 张俊上书鸣冤,为自己辩护。 临刑时,邓太后下诏免他一死,判处轻于死刑一等的刑罚。 已巳,辽西鲜卑连休等入寇,郡兵与乌桓大人于秩居等共击,大破之,斩首千三百级。 四月已巳(二十六日),辽西郡鲜卑人连休等入侵边塞。 辽西郡郡兵与乌桓大人於秩居等一同迎战,大败鲜卑军,斩杀一千三百人。 六月,戊辰,三郡雨雹。 六月戊辰(二十六日),有三个郡发生雹灾。 尹就坐不能定益州,徵抵罪;以益州刺史张乔领其军屯,招诱叛羌,稍稍降散。 中郎将尹就因未能平定益州,被召回京城问罪。 朝廷命令益州刺史张乔接管尹就的部队。 张乔招抚引诱羌人投降,羌军稍有瓦解。 秋,七月,京师及郡国十雨水。 秋季,七月,京城洛阳及十个郡和封国大雨成灾。 九月,护羌校尉任尚复募效功种羌号封刺杀零昌;封号封为羌王。 九月,护羌校尉任尚又收买羌人效功部落的号封,刺杀了零昌。 朝廷封号封为羌王。 冬,十一月,已卯,彭城靖王恭薨。 冬季,十一月已卯(初九),彭城靖王刘恭去世。 越夷以郡县赋敛烦数,十二月,大牛种封离等反,杀遂久令。 赵夷人因郡县官府征收赋税繁重,十二月,大牛部落封离等人反叛,杀死遂久县令。 甲子,任尚与骑都尉马贤共击先零羌狼莫,追至北地,相持六十余日,战于富平河上,大破之,斩首五千级,狼莫逃去。 于是西河虔人种羌万人诣邓遵降,陇右平。 十二月甲子(二十五日),任尚与骑都尉马贤一同进攻羌人先零部落首领狼莫,追击到北地。 双方相持六十多天,在富平县黄河之畔交战,大败羌军,斩杀五千人,狼莫逃走。 于是西河郡的羌族虔人部落一万人前往度辽将军邓遵处归降,陇右地区平定。 是岁,郡国十三地震。 本年,有十三个郡和封国发生地震。 五年(戊午、118) 五年(戊午,公元118年) 春,三月,京师及郡国五旱。 春季,三月,京城洛阳及五个郡和封国发生旱灾。 夏,六月,高句骊与秽貊寇玄菟。 夏季,六月,高句丽国与貊部落一同进攻玄菟郡。 永昌、益州、蜀郡夷皆叛应封离,众至十余万,破坏二十余县,杀长吏,焚掠百姓,骸骨委积,千里无人。 永昌、益州、蜀郡三郡的夷人全体反叛,响应封离,部众多达十余万。 他们攻陷二十余县,杀死官吏,放火焚烧房屋,抢劫百姓,致使尸骨堆积,千里无人。 秋,八月,丙申朔,日有食之。 秋季,八月丙申朔(初一),出现日食。 代郡鲜卑入寇,杀长吏;发缘边甲卒、黎阳营兵屯上谷以备之。 冬,十月,鲜卑寇上谷,攻居庸关,复发缘边诸郡、黎阳营兵、积射士步骑二万人屯列冲要。 代郡的鲜卑人向内地进攻,杀死官吏。 朝廷征调沿边地方军队和黎阳营兵驻扎上谷,加以防御。 冬季,十月,鲜卑军入侵上谷,攻打居庸关。 朝廷再次增调沿边各郡郡兵和黎阳营兵、弓弩手等,步、骑兵共二万人,分驻要塞。 邓遵募上郡全无种羌雕何刺杀狼莫;封雕何为羌侯。 自羌叛十余年间,军旅之费,凡用二百四十余亿,府帑空竭,边民及内郡死者不可胜数,并、凉二州遂至虚耗。 及零昌、狼莫死,诸羌瓦解,三辅、益州无复寇警。 诏封邓遵为武阳侯,邑三千户。 遵以太后从弟,故爵封优大。 任尚与遵争功,又坐诈增首级、受赇枉法赃千万已上,十二月,槛车徵尚,弃市,没入财物。 邓骘子侍中凤尝受尚马,骘髡妻及凤以谢罪。 度辽将军邓遵收买上郡羌人全无部落的雕何刺杀了狼莫,朝廷将雕何封为羌侯。 自从羌人反叛,十余年间,军费开支共计二百四十多亿,国库枯竭,边疆及内地百姓的死亡人数多得无法统计,并州、凉州两州因此而空虚衰败。 及至零昌、狼莫死后,羌人各部落瓦解,三辅和益州不再有战争的警报。 朝廷将邓遵封为武阳侯,享有三千户食邑。 因邓遵是邓太后的堂弟,所以封赐优厚。 任尚与邓遵争功,又被指控虚报斩杀敌人数量、枉法贪赃一千万钱以上,十二月,将他用囚车押回京城,在闹市斩首,尸体暴露街头,财产没收。 邓骘的儿子、侍中邓凤曾接受过任尚的赠马,于是邓骘用剃发的髡刑来惩罚自己的妻子和邓凤,向朝廷谢罪。 是岁,郡国十四地震。 本年,有十四个郡和封国发生地震。 太后弟悝、阊皆卒,封悝子广宗为叶侯,阊子忠为西华侯。 邓太后的弟弟邓悝、邓阊都在本年去世。 将邓悝的儿子邓广宗封为叶侯,将邓阊的儿子邓忠封为西华侯。 六年(己未、119) 六年(己未,公元119年) 春,二月,乙巳,京师及郡国四十二地震。 春季,二月乙巳(十二日),京城洛阳及四十二个郡和封国发生地震。 夏,四月,沛国、勃海大风,雨雹。 夏季,四月,沛国、勃海刮大风,下冰雹。 五月,京师旱。 五月,京城洛阳发生旱灾。 六月,丙戌,平原哀王得薨,无子。 六月丙戌(二十六日),平原哀王刘得去世,没有子嗣。 秋,七月,鲜卑寇马城塞,杀长吏,度辽将军邓遵及中郎将马续率南单于追击,大破之。 秋季,七月,鲜卑军攻打马城要塞,杀死官吏。 度辽将军邓遵和中郎将马续率领南匈奴单于进行追击,大败鲜卑军。 九月,癸巳,陈怀王竦薨,无子,国除。 九月癸巳(初四),陈怀王刘竦去世。 因无子嗣,封国撤除。 冬,十二月,戊午朔,日有食之,既。 冬季,十二月戊午朔(初一),出现日全食。 郡国八地震。 有八个郡和封国发生地震。 是岁,太后征和帝弟济北王寿、河间王开子男女年五岁以上四十余人,及邓氏近亲子孙三十余人,并为开邸第,教学经书,躬自监试。 诏从兄河南尹豹、越骑校尉康等曰:“末世贵戚食禄之家,温衣美饭,乘坚驱良,而面墙术学,不识臧否,斯故祸败之所从来也。” 本年,邓太后征召和帝的弟弟、济北王刘寿和河间王刘开五岁以上的子女,共四十余人,以及邓氏家族的近亲子孙三十余人,为他们建立官舍,教学儒家经书,邓太后亲自监督考试。 她下诏给堂兄、河南尹邓豹和越骑校尉邓康等人说:“处于末世的皇亲国戚和官宦人家,穿暖衣,吃美食,乘坚车,驱良马,但对待学术,却如面向墙壁而目无所见,不知道善恶得失,这就是灾祸与败亡的由来。” 豫章有芝草生,太守刘祗欲上之,以问郡人唐檀,檀曰:“方今外戚豪盛,君道微弱,斯岂嘉瑞乎!”祗乃止。 豫章郡发现灵芝草,太守刘祗打算作为祥瑞献给朝廷,询问本郡人唐檀的意见。 唐檀说:“如今外戚之势大盛,君王权力衰微,这怎能是祥瑞呢!”刘祗这才作罢。 益州刺史张乔遣从事杨竦将兵至榆,击封离等,大破之,斩首三万余级,获生口千五百人。 封离等惶怖,斩其同谋渠帅,诣竦乞降。 竦厚加慰纳,其余三十六种皆来降附,竦因奏长吏奸猾,侵犯蛮夷者九十人,皆减死论。 益州刺史张乔派从事杨竦率兵进驻榆,攻打封离等,打败了封离等,斩杀三万余人,俘虏一千五百人。 封离等十分惊恐,杀死共同谋反的其他首领,前来拜见杨竦,请求归降。 杨竦对封离进行安抚,并给予优厚的待遇。 其余的三十六个部落也都前来归降。 于是杨竦上书,举报奸恶狡猾、欺压蛮夷的地方官吏共九十人。 这些人全都被判处轻于死刑一等的刑罚。 初,西域诸国既绝于汉,北匈奴复以兵威役属之,与共为边寇。 敦煌太守曹宗患之,乃上遣行长史索班将千余人屯伊吾以招抚之。 于是车师前王及鄯善王复来降。 起初,西域各国同汉朝断绝关系以后,北匈奴重新以武力相威胁,驱使西域各国向自己臣服,并一同侵犯汉朝边境。 敦煌太守曹宗对此感到忧虑,便请示朝廷,派遣代理长史索班率领一千余人驻扎伊吾,对西域各国进行招抚。 于是车师前王及鄯善王再度前来归降。 初,疏勒王安国死,无子,国人立其舅子遗腹为王;遗腹叔父臣磐在月氏,月氏纳而立之。 后莎车畔于,属疏勒,疏勒遂强,与龟兹、于为敌国焉。 当初,疏勒王安国去世时,没有子嗣,国人将安国舅父之子遗腹拥立为王。 遗腹的叔父臣磐在月氏国,月氏国与臣磐亲善,因而又将他改立为疏勒王。 后来,莎车国背叛了于阗国而臣属于疏勒国,疏勒国便强盛起来,与龟兹、于阗两国互相抗衡。 永宁元年(庚申、120) 永宁元年(庚申,公元120年) 春,三月,丁酉,济北惠王寿薨。 春季,三月丁酉(十一日),济北惠王刘寿去世。 北匈奴率车师后王军就共杀后部司马及敦煌长史索班等,遂击走其前王,略有北道。 鄯善逼急,求救于曹宗,宗因此请出兵五千人击匈奴,以报索班之耻,因复取西域;公卿多以为宜闭玉门关,绝西域。 太后闻军司马班勇有父风,召诣朝堂问之。 勇上议曰:“昔孝武皇帝患匈奴强盛,于是开通西域,论者以为夺匈奴府藏,断其右臂。 光武中兴,未遑外事,故匈奴负强,驱率诸国;及至永平,再攻敦煌,河西诸郡,城门昼闭。 孝明皇帝深惟庙策,乃命虎臣出征西域,故匈奴远遁,边境得安;及至永元,莫不内属。 会间者羌乱,西域复绝,北虏遂遣责诸国,备其逋租,高其价直,严以期会,鄯善、车师皆怀愤怨,思乐事汉,其路无从;前所以时有叛者,皆由牧养失宜,还为其害故也。 今曹宗徒耻于前负,欲报雪匈奴,而不寻出兵故事,未度当时之宜也。 夫要功荒外,万无一成,若兵连祸结,悔无所及。 况今府藏未充,师无后继,是示弱于远夷,暴短于海内,臣愚以为不可许也。 旧敦煌郡有营兵三百人,今宜复之,复置护西域副校尉,居于敦煌,如永元故事,又宜遣西域长史将五百人屯楼兰,西当焉耆、龟兹径路,南强鄯善、于心胆,北捍匈奴,东近敦煌,如此诚便。” 北匈奴率领车师后王军就,一同杀死后部司马及敦煌长史索班等人,乘胜赶走车师前王,控制了西域北道。 鄯善国形势危急,向曹宗求救。 于是曹宗上书朝廷,请求出兵五千人进攻匈奴,为索班雪耻,就此重新收回西域。 朝中公卿多数认为应当关闭玉门关,和西域断绝关系。 邓太后听说军司马班勇有其父之风,便召他到朝堂进见,询问他的意见。 班勇建议道:“从前孝武皇帝因匈奴强盛而感到忧虑,于是开通了西域。 评论者认为,这一举动是夺取了匈奴的宝藏,切断了匈奴的右臂。 光武帝使大业中兴,未能顾及外部事务,因此匈奴得以仗恃强力,驱使各国服从。 到了永平年间,匈奴再次进攻敦煌,致使河西地区各郡的城门白天关闭。 孝明皇帝深思熟虑,制定国策,命虎将出征西域,匈奴因此向远方逃遁,边境才得到了安宁。 及至永元年间,异族无不归附汉朝。 但不久之前又发生了羌乱,汉朝与西域的关系再度中断。 于是北匈奴派遣使者,督责各国缴纳拖欠的贡物,并提高价值,严格规定缴纳期限。 鄯善、车师两国全都心怀怨愤,愿意臣属于汉朝,但却找不到途径。 从前西域所以时常发生叛乱,都是由于汉朝官员对他们管理不当,并加以迫害的缘故。 如今曹宗只是为先前的失败感到羞耻,要向匈奴报仇雪恨,并不研究从前的战史,也未衡量当前战略的利弊。 在遥远的蛮荒建立功业,可能性极其微小,如果导致战争连年,祸事不断,则将后悔不及。 况且如今国库并不充足,大军没有后继力量。 这是向远方的异族显示我们的弱点,向天下暴露我们的短处,我认为不可批准曹宗的请求。 从前敦煌郡有营兵三百人,现在应当恢复,并重新设置护西域副校尉,驻扎敦煌,如同永元年间的旧例。 还应派遣西域长史率领五百人驻扎楼兰,在西方控制焉耆、龟兹的通道,在南方增强鄯善、于阗的信心和胆量,在北方抵抗匈奴,在东方捍卫敦煌。 我确信这是上策。” 尚书复问勇:“利害云何?”勇对曰:“昔永平之末,始通西域,初遣中郎将居敦煌,后置副校尉于车师,既为胡虏节度,又禁汉人不得有所侵扰,故外夷归心,匈奴畏威。 今鄯善王尤还,汉人外孙,若匈奴得志,则尤还必死。 此等虽同鸟兽,亦知避害,若出屯楼兰,足以招附其心,愚以为便。” 尚书又向班勇询问:“这个计策利害如何?”班勇回答说:“从前,在永平末年,刚刚恢复与西域的交通,第一次派遣中郎将驻守敦煌,后来又在车师设置了副校尉。 既指挥胡人,调解他们的冲突;又防禁汉人,不许对胡人有所侵扰。 所以外族归心于汉朝,匈奴畏惧汉朝的威望。 当今的鄯善王尤还,是汉人的外孙,如果匈奴得逞,那么尤还必死。 这些外族虽然如同鸟兽,也知道逃避危害,我们如果在楼兰驻军,便足以使他们归心,我认为这样做是有利的。” 长乐卫尉镡显、廷尉綦毋参、司隶校尉崔据难曰:“朝廷前所以弃西域者,以其无益于中国而费难供也。 今车师已属匈奴,鄯善不可保信,一旦反覆,班将能保北虏不为边害乎?”勇对曰:“今中国置州牧者,以禁郡县奸猾盗贼也。 若州牧能保盗贼不起者,臣亦愿以要斩保匈奴之不为边害也。 今通西域则虏势必弱,虏势弱则为患微矣;孰与归其府藏,续其断臂哉?今置校尉以捍抚西域,设长史以招怀诸国,若弃而不立,则西域望绝,望绝之后,屈就北虏,缘边之郡将受困害,恐河西城门必须复有昼闭之儆矣!今不廓开朝延之德而拘屯戍之费,若此,北虏遂炽,岂安边久长之策哉!” 长乐卫尉镡显、廷尉綦毋参、司隶校尉崔据提出诘难,说:“朝廷先前所以放弃西域,是由于西域不能给汉朝带来利益,而且费用庞大,难以供应的缘故。 目前车师已经臣属于匈奴,鄯善也不可信赖,一旦局势有变,班将军能担保北匈奴不来侵害边疆吗?”班勇回答说:“如今汉朝设置州牧,是为了禁止郡县的奸人盗匪。 如果州牧能够担保盗匪不作乱,我也愿以腰斩来担保匈奴不侵害边疆。 现在若是开通西域,那么匈奴的势力就必定削弱;匈奴的势力削弱,那么危害也就轻微了。 这与把宝藏交还给匈奴,并为它接上断臂能相比吗?如今设置西域校尉,是用来保护安抚西域;设置长史,是用来招揽怀柔各国。 假如放弃西域而不设置校尉、长史,那么西域就会对汉朝绝望,绝望之后就会屈从北匈奴,汉朝的沿边各郡就将受到侵害,恐怕河西地区必定又将有白天关闭城门的警报了!现在不推广朝廷的恩德,而吝惜屯戍的费用,这样下去,北匈奴就会气焰高涨,这难道是保护边疆安全的长久策略吗!” 太尉属毛轸难曰:“今若置校尉,则西域骆驿遣使,求索无厌,与之则费难供,不与则失其心,一旦为匈奴所迫,当复求救,则为役大矣。”勇对曰:“今设以西域归匈奴,而使其恩德大汉,不为钞盗,则可矣。 如其不然,则因西域租入之饶,兵马之众,以扰动缘边,是为富仇雠之财,增暴夷之势也。 置校尉者,宣威布德,以系诸国内向之心而疑匈奴觊觎之情,而无费财耗国之虑也。 且西域之人,无他求索,其来入者不过禀食而已;今若拒绝,势归北属夷虏,并力以寇并、凉,则中国之费不止十亿。 置之诚便。” 太尉属毛轸诘难道:“如今要是设置了校尉,那么西域各国就会络绎不断地派遣来使,索求赏赐,不知满足。 若是给予他们,那么费用太多而难以供应,若是不给他们,就会失掉归顺之心。 而一旦受到匈奴的逼迫,还要再向汉朝求救,那时便需动用兵力,费事就更大了。”班勇答复道:“假设我们现在把西域交给匈奴,使匈奴感激汉朝的恩德,以使它从此不再侵略作乱,那么就可以这样办。 假如不然,匈奴就会因为得到了西域,而利用西域丰厚的贡物和众多的兵马,骚扰攻击汉朝的边境。 这是为仇人增加财富,为横暴的敌国增强实力。 设置校尉,是为了宣扬推广汉朝的国威和恩德,以维系西域各国的归附之心,动摇匈奴的觊觎之意,不会带来消耗国家资财的忧虑。 况且西域之人,并没有其它的要求,使节来到汉朝,不过是供应他们膳食而已。 现在若是拒绝西域各国,它们势必归属北方的匈奴人。 如果各种力量联合起来,一同侵略并州、凉州,那么国家的开支将不止十亿。 我相信,设置西域校尉确实是有利的。” 于是从勇议,复敦煌郡营兵三百人,置西域副校尉居敦煌,虽复羁縻西域,然亦未能出屯。 其后匈奴果数与车师共入寇钞,河西大被其害。 于是朝廷采纳了班勇的建议,向敦煌郡重新派遣营兵三百人,并设置西域副校尉驻守敦煌。 朝廷虽然再次控制西域,却未能越出边境,到西域驻兵。 后来,匈奴果然屡次同车师一道侵犯内地,河西地区受到严重伤害。 沈氐羌寇张掖。 羌人沈氐部落攻打张掖郡。 夏,四月,丙寅,立皇子保为太子,改元,赦天下。 夏季,四月丙寅(十一日),将皇子刘保立为太子。 改年号。 大赦天下。 已巳,绍封陈敬王子崇为陈王,济北惠王子苌为乐成王,河间孝王子翼为平原王。 己巳(十四日),将前陈敬王刘羡的儿子刘崇封为陈王,继承刘羡。 将济北惠王刘寿的儿子刘苌封为乐成王,将河间孝王刘开的儿子刘翼封为平原王。 六月,护羌校尉马贤将万人讨沈氐羌于张掖,破之,斩首千八百级,获生口千余人,余虏悉降。 时当煎等大豪饥五等,以贤兵在张掖,乃乘虚寇金城,贤还军出塞,斩首数千级而还。 烧当、烧何种闻贤军还,复寇张掖,杀长吏。 六月,护羌校尉马贤率领一万兵众,在张掖郡讨伐羌人沈氐部落。 打败羌军,斩杀一千八百人,俘虏一千余人,其余的全部投降。 当时,当煎部落首领饥五等人,因马贤的部队集中在张掖,便乘虚而入,攻打金城。 马贤率军由张掖返回,追击直到塞外,斩杀数千人后班师。 烧当、烧何二部落听说马贤大军返回金城,又再次进攻张掖,杀害官吏。 秋,七月,乙酉朔,日有食之。 秋季,七月乙酉朔(初一),出现日食。 冬,十月,已巳,司空李免。 癸酉,以卫尉庐江陈褒为司空。 冬季,十月己巳(十六日),将司空李免官。 癸酉(二十日),将卫尉、庐江人陈褒任命为司空。 京师及郡国三十三大水。 京城洛阳及三十三个郡和封国发生水灾。 十二月,永昌徼外掸国王雍曲调遣使者献乐及幻人。 十二月,永昌郡边境外的掸国国王雍曲调派遣使者进献乐队和魔术艺人。 戊辰,司徒刘恺请致仕;许之,以千石禄归养。 戊辰(十六日),司徒刘恺请求退休,获得批准,被赐予每年一千石的终身俸禄,回乡养老。 辽西鲜卑大人乌伦、其至各以其众诣度辽将军邓遵降。 辽西郡的鲜卑大人乌伦和其至,各自率领部众向度辽将军邓遵投降。 癸酉,以太常杨震为司徒。 癸酉(二十一日),将太常杨震任命为司徒。 是岁,郡国二十三地震。 本年,有二十三个郡和封国发生地震。 太后从弟越骑校尉康,以太后久临朝政,宗门盛满,数上书太后,以为宜崇公室,自损私权,言甚切至,太后不从。 康谢病不朝,太后使内侍者问之;所使者乃康家先婢,自通“中大人”,康闻而诟之。 婢怨恚,还,白康诈疾而言不逊。 太后大怒,免康官,遣归国,绝属籍。 邓太后的堂弟、越骑校尉邓康,因邓太后摄政已久,家庭权势过盛,屡次向邓太后上书,认为应当抬高朝廷的威望,自行削减外戚的私权,言辞极其恳切。 邓太后拒不采纳。 于是邓康声称有病,不去朝见。 邓太后派内宫侍者前去探问。 这位侍者先前做过邓康家的婢女,而通报自己是“中大人”,邓康听到以后,辱骂了这位侍者。 侍者心怀怨恨,回宫后,便报告说邓康装病,并且出言不逊。 邓太后大怒,将邓康免官,遣回封国,取消了他的族籍。 初,当煎种饥五同种大豪卢、忍良等千余户别留允街,而首施两端。 当初,与饥五同族的当煎部落首领卢、忍良等一千余户单独居住在允街,而摇摆不定。 建光元年(辛酉、121) 建光元年(辛酉,公元121年) 春,护羌校尉马贤召卢,斩之,因放兵击其种人,获首虏二千余,忍良等皆亡出塞。 春季,护羌校尉马贤征召卢,将他斩杀,乘机发兵攻击卢的部众,斩杀两千余人。 忍良等全部逃亡出塞。 幽州刺史巴郡冯焕、玄菟太守姚光、辽东太守蔡讽等将兵击高句丽,高句丽王宫遣子遂成诈降而袭玄菟、辽东,杀伤二千余人。 幽州刺史巴郡人冯焕、玄菟郡太守姚光、辽东郡太守蔡讽等率兵进攻高句丽,高句丽国王宫派遣他的儿子遂成诈降而袭击玄菟郡和辽东郡,杀伤二千余人。 二月,皇太后寝疾,癸亥,赦天下。 三月,癸巳,皇太后邓氏崩。 未及大敛,帝复申前命,封邓骘为上蔡侯,位特进。 二月,邓太后卧病。 癸亥(十二日),大赦天下。 三月癸巳(十三日),邓太后驾崩。 还未等到大敛,安帝便重申先前发布的命令,将邓骘封为上蔡侯,位居特进。 丙午,葬和熹皇后。 丙午(二十六日),安葬邓太后。 太后自临朝以来,水旱十载,四夷外侵,盗贼内起,每闻民饥,或达旦不寐,躬自减彻以救灾厄,故天下复平,岁还丰穰。 自从邓太后临朝摄政以来,水旱灾害达十年,四方异族从外入侵,盗贼叛匪在内纷起。 每当听说民间饥馑,邓太后往往通宵不眠,亲自裁膳撤乐,削减个人享受,以拯救灾难。 因此天下重新安定,恢复了丰收年景。 上始亲政事,尚书陈忠荐隐逸及直道之士颍川杜根、平原成翊世之徒,上皆纳用之。 忠,宠之子也。 初,邓太后临朝,根为郎中,与同时郎上书言:“帝年长,宜亲政事。”太后大怒,皆令盛以缣囊,于殿上扑杀之,既而载出城外,根得苏;太后使人检视,根遂诈死,三日,目中生蛆,因得逃窜,为宜城山中酒家保,积十五年。 成翊世以郡吏亦坐谏太后不归政抵罪。 帝皆征诣公车,拜根侍御史,翊世尚书郎。 或问根曰:“往者遇祸,天下同义,知故不少,何至自苦如此?”根曰:“周旋民间,非绝迹之处,邂逅发露,祸及亲知,故不为也。” 安帝开始亲自接管政事。 尚书陈忠举荐“隐逸”及“直道”之士颍川人杜根、平原人成翊世等人,安帝全部接纳而予以任用。 陈忠是陈宠之子。 当初,邓太后主持朝政,杜根任郎中,他与当时的一位郎官共同上书说:“皇上已经长大,应当亲自主持政事。”邓太后大怒,命人将他们全都装入白绢制的袋中,在殿上当场打死,然后用车运出城外。 杜根苏醒过来,邓太后派人查看尸体时,他便装死。 三天之后,他的眼中长出了蛆虫,才得以逃走,成为宜城山中一家酒铺的佣工,长达十五年。 成翊世原是郡府的官吏,也因劝谏邓太后归还大权而被判罪。 安帝命二人前往公车——主管征召事务的官署报到,将杜根任命为侍御史,将成翊世任命为尚书郎。 有人问杜根说:“从前您遇到灾祸时,天下人都认为您是义士,您的知交故人不少,何至于让自己这样受苦?”杜根说:“奔走躲藏于民间,那不是隐匿踪迹的处所,一旦被人碰见而暴露身份,就会给亲友带来灾祸,所以我不肯那样作。” 戊申,追尊清河孝王曰孝德皇,皇妣左氏曰孝德后,祖妣宋贵人曰敬隐后。 初,长乐太仆蔡伦受窦后讽旨诬陷宋贵人,帝敕使自致廷尉,伦饮药死。 戊申(二十八日),安帝将生父、清河孝王刘庆追尊为孝德皇,生母左氏为孝德后,祖母宋贵人为敬隐后。 当初,长乐太仆蔡伦曾秉承窦皇后的旨意诬陷宋贵人,安帝命他自己前往廷尉受审。 蔡伦服毒而死。 夏,四月,高句丽复与鲜卑入寇辽东,蔡讽追击于新昌,战殁。 功曹掾龙端、兵马掾公孙以身捍讽,俱殁于陈。 夏季,四月,高句丽又和鲜卑一同入侵辽东郡。 辽东太守蔡讽在新昌追击敌军,战死。 功曹掾龙端、兵马掾公孙奋身保卫蔡讽,一同阵亡。 丁巳,尊帝嫡母耿姬为甘陵大贵人。 四月丁巳(初七),安帝将嫡母耿姬尊为甘陵大贵人。 甲子,乐成王苌坐骄淫不法,贬为芜湖侯。 四月甲子(十四日),乐城王刘苌因骄奢淫逸,触犯法律,被贬为芜湖侯。 已巳,令公卿下至郡国守相各举有道之士一人。 尚书陈忠以诏书既开谏争,虑言事者必多激切,或致不能容,乃上疏豫通广帝意曰:“臣闻仁君广山薮之大,纳切直之谋,忠臣尽謇谔之节,不畏逆耳之害,是以高祖舍周昌桀、纣之譬,孝文喜袁盎人豕之讥,武帝纳东方朔宣室之正,元帝容薛广德自刎之切。 今明诏崇高宗之德,推宋景之诚,引咎克躬,谘访群吏。 言事者见杜根、成翊世等新蒙表录,显列二台,必承风响应,争为切直。 若嘉谋异策,宜辄纳用;如其管穴,妄有讥刺,虽苦口逆耳,不得事实,且优游宽容,以示圣朝无讳之美;若有道之士对问高者,宜垂省览,特迁一等,以广直言之路。”书御,有诏,拜有道高第士沛国施延为侍中。 四月己巳(十九日),安帝命令三公九卿,下至郡太守、封国相,各举荐一位“有道”——品德学问优秀的人士。 尚书陈忠认为,皇帝既然已经下诏公开征求意见,恐怕提意见的人必定多有激烈的言辞,或许导致皇帝不能相容,于是上书预先开阔皇帝的胸襟。 奏书说:“我听说,仁爱的君王开阔自己的胸怀,象高山和湖泽一样博大,容纳尖锐直率的批评,使忠臣能够尽到勇于直言的职责,不怕因讲出逆耳的意见而遭到迫害。 因此,高祖不计较周昌将他比作夏桀、商纣,文帝嘉奖袁盎警惕‘人彘’再现的讥讽,武帝采纳东方朔对错用宣室殿招待公主宠臣的批评,元帝宽容薛广德以自刎相逼的举动。 如今陛下公布诏书,发扬商王武丁的圣德,推广宋景公的赤诚,引咎自责,征求官员们的批评。 议论时事的人看到杜根、成诩世等人新近受到表彰擢用,荣耀地身居御史台和尚书台,必然闻风响应,竞相贡献恳切直率的意见。 如果是良谋奇策,应当立即采纳,而如果是狭隘浅陋的管穴之见,或是狂妄的讥讽,尽管难吸取,不顺耳,与事实不符,也请暂且大度宽容,以显示圣明王朝百无禁忌的美德。 假若被举荐的人在对答时有高明的见解,则应留意查看,特别提升一级任用,以提倡直率批评,广开言路。”安帝看了奏书,下诏,将有道之士中考试成绩优秀者沛国人施延任命为侍中。 初,汝南薛包,少有至行,父娶后妻而憎包,分出之。 包日夜号泣,不能去,至被驱扑,不得已,庐于舍外,旦入洒扫。 父怒,又逐之,乃庐于里门,晨昏不废。 积岁余,父母惭而还之。 及父母亡,弟子求分财异居;包不能止,乃中分其财,奴婢引其老者,曰:“与我共事久,若不能使也。”田庐取其荒顿者,曰:“吾少时所治,意所恋也。”器物取朽败者,曰:“我素所服食,身口所安也。”弟子数破其产,辄复赈给。 帝闻其名,令公车特徵,至,拜侍中。 包以死自乞,有诏赐告归,加礼如毛义。 当初,汝南人薛包在少年时就有突出的孝行。 薛包的父亲在娶了继母之后,便厌恶薛包,让他分出去另立门户。 薛包日夜号哭,不肯离开,以致遭到殴打。 不得已,就在房舍之外搭起一个小屋居住,早晨便回家洒扫庭院。 父亲发怒,再次把他赶走,他就把小屋搭在乡里大门的旁边,每日早晚都回家向父母请安。 过了一年多,他的父母感到惭愧而让他回家。 及至父母去世,薛包的侄儿要求分割家财并搬出去居住,薛包不能阻止,便将家产分开,挑出年老的奴婢,说:“他们和我一起作事的时间长,你使唤不动。”田地房舍则选择荒芜破旧的,说:“这些是我年轻时经营过的,有依恋之情。”家什器具则选择朽坏的,说:“这些是我平素所使用的,身、口觉得安适。”侄儿曾屡次破产,薛包总是重新给予赈济。 安帝听到了他的名声,便命公车单独将他征召入京。 到达后,任命为侍中。 薛包以死请求辞官,于是安帝下诏,准许他离官回乡,对他的礼敬优待如同毛义前例。 帝少号聪明,故邓太后立之。 及长,多不德,稍不可太后意;帝乳母王圣知之。 太后征济北、河间王子诣京师;河间王子翼,美容仪,太后奇之,以为平原怀王后,留京师。 王圣见太后久不归政,虑有废置,常与中黄门李闰、江京候伺左右,共毁短太后于帝,帝每怀忿惧。 及太后崩,宫人先有受罚者怀怨恚,因诬告太后兄弟悝、弘、阊先从尚书邓访取废帝故事,谋立平原王。 帝闻,追怒,令有司奏悝等大逆无道,遂废西平侯广宗、叶侯广德、西华侯忠、阳安侯珍、都乡侯甫德皆为庶人,邓骘以不与谋,但免特进,遣就国;宗族免官归故郡,没入骘等赀财田宅。 徙邓访及家属于远郡。 郡县迫逼,广宗及忠皆自杀。 又徙封骘为罗侯;五月,庚辰,骘与子凤并不食而死。 骘从弟河南尹豹、度辽将军舞阳侯遵、将作大匠畅皆自杀;唯广德兄弟以母与阎后同产,得留京师。 复以耿夔为度辽将军,征乐安侯邓康为太仆。 丙申,贬平原王翼为都乡侯,遣归河间。 翼谢绝宾客,闭门自守,由是得免。 安帝在幼年时,人们都说他聪明,所以邓太后将他立为皇帝。 但等到长大以后,却有很多不好的品质,渐渐不合太后的心意。 安帝的奶娘王圣了解这个情况。 邓太后曾征召济北王和河间王的儿子们前来京城,其中,河间王的儿子刘翼相貌堂堂,邓太后认为他不同寻常,便让他做平原怀王刘隆的继承人,留在京城,王圣见邓太后久不归还政权,担心安帝会被废黜,经常同中黄门李闰和江京围在安帝身边,一同诋毁太后,安帝每每感到怨愤和恐惧。 及至邓太后驾崩,先前因受处罚而怀恨的宫人便诬告邓太后的兄弟邓悝、邓弘、邓阊曾向尚书邓访索取废黜皇帝的历史档案,策划改立平原王刘翼。 安帝听到后,回想往事而大怒,命令有关部门弹劾邓悝等大逆无道。 于是废掉西平侯邓广宗、叶侯邓广德、西华侯邓忠、阳安侯邓珍都乡侯邓甫德的爵位,将他们全部贬为平民;邓骘因不曾参与密谋,只免去特进之衔,遣回封国;邓氏宗亲一律免去官职,返回原郡;没收邓骘等人的资财、田地和房产;将邓访及其家属,放逐到边远的郡县。 在郡县官员的迫害下,邓广宗、邓忠二人自杀。 后又将邓骘改封为罗侯。 五月庚辰(初一),邓骘和他的儿子邓凤一同绝食而死。 邓骘的堂弟、河南尹邓豹,度辽将军、舞阳侯邓遵,以及将作大匠邓畅,全部自杀。 唯独邓广德兄弟因母亲与阎皇后是亲姐妹,得以留在京城。 安帝重新任命耿夔为度辽将军。 征召乐安侯邓康,任命为太仆。 五月丙申(十七日),将平原王刘翼贬为都乡侯,遣回河间。 刘翼不再会见宾客,紧闭大门而深居自守,因此得以免罪。 初,邓后之立也,太尉张禹、司徒徐防欲与司空陈宠共奏追封后父训,宠以先世无奏请故事,争之,连日不能夺;及训追加封谥,禹、防复约宠俱遣子奏礼于虎贲中郎将骘,宠不从;故庞子忠不得志于邓氏。 骘等败,忠为尚书,数上疏陷成其恶。 当初,邓氏立为皇后,太尉张禹、司徒徐防曾打算同司空陈宠一同奏请追封邓皇后的父亲邓训。 但陈宠认为前代没有这种奏请先例,便与他们争辩,一连数日不能定夺。 及至和帝为邓训追加封号和谥号时,张禹、徐防又约陈宠一同派儿子向虎贲中郎将邓骘送礼祝贺,陈宠不肯答应。 因此,陈宠的儿子陈忠在邓氏家族当政时未能得志。 及至邓骘等人失势,陈忠被任命为尚书,屡次上书弹劾,终于使邓氏家庭陷于重罪。 大司农京兆朱宠痛骘无罪遇祸,乃肉袒舆榇上疏曰:“伏惟和熹皇后圣善之德,为汉文母。 兄弟忠孝,同心忧国,社稷是赖;功成身退,让国逊位,历世贵戚,无与为比,当享积善履谦之。 而横为宫人单辞所陷,利口倾险,反乱国家,罪无申证,狱不讯鞠,遂令骘等罹此酷陷,一门七人,并不以命,尸骸流离,冤魂不反,逆天感人,率土丧气。 宜收还冢次,宠树遗孤,奉承血祀,以谢亡灵。”宠知其言切,自致廷尉;陈忠复劾奏宠,诏免官归田里。 众庶多为骘称枉者,帝意颇悟,乃谴让州郡,还葬骘等于北芒,诸从兄弟皆得归京师。 大司农、京兆人朱宠,痛心于邓骘无罪而遭遇祸难,于是脱光上衣,抬着棺材,上书为邓骘鸣冤。 奏书说:“我认为和熹邓皇后具有圣明善良的品德,是汉朝的文母。 她的兄弟忠孝,共同忧心国事,受到王室的倚重;迎立皇上以后,大功告成,而引身自退,拒受封国,辞去高位,历代的皇后家庭,都不能与他们相比。 他们应当由于善良和谦让的行为而得到保佑,但却横遭宫人片面之辞的诬陷。 口舌锋利,危言耸听,扰乱了国家。 罪名没有明白的证据,判案也没有经过审讯,结果竟使邓骘等人遭受这样的惨祸,一家七口,全都死于非命,尸骨分散各地,冤魂不能返回家乡,违背天意而震动人心,全国各地一片颓丧。 应当准许他们的尸骨还葬祖坟,优待保护留下的孤儿,让邓家的宗祠有人祭祀,以告慰亡灵。”朱宠知道他的言辞激切,自动前往廷尉投案。 于是陈忠又弹劾朱宠。 安帝下诏将朱宠免官,让他返归乡里。 民众多为邓骘鸣冤,安帝有所觉悟,于是责备迫害邓氏家族的州郡官员,准许邓骘等人的尸骨运回北芒山安葬,邓骘的堂兄弟们也都得以返回京城洛阳。 帝以耿贵人兄牟平侯宝监羽林左军车骑;封宋杨四子皆为列侯,宋氏为卿、校、侍中、大夫、谒者、郎吏十余人;阎皇后兄弟显、景、耀,并为卿、校、典禁兵。 于是内宠始盛。 安帝将嫡母耿贵人的哥哥牟平侯耿宝任命为羽林左军车骑总监,将祖母宋贵人之父宋杨的四个儿子全都封为列侯,宋氏家族中担任卿、校、侍中、大夫、谒者、郎官的有十余人。 阎皇后的兄弟阎显、阎景、阎耀,全都担任卿、校,统御皇家禁军。 从此,安帝内宠的权势开始兴盛。 帝以江京尝迎帝于邸,以为京功,封都乡侯,封李闰为雍乡侯,闰、京并迁中常侍。 京兼大长秋,与中常侍樊丰、黄门令刘安、钩盾令陈达及王圣、圣女伯荣扇动内外,竞为侈虐;伯荣出入宫掖,传通奸赂。 司徒杨震上疏曰:“臣闻政以得贤为本,治以去秽为务;是以唐、虞俊义在官,四凶流放,天下咸服,以致雍熙。 方今九德未事,嬖幸充庭。 阿母王圣,出自贱微,得遭千载,奉养圣躬,虽有推燥居湿之勤,前后赏惠,过报劳苦,而无厌之心不知纪极,外交属托,扰乱天下,损辱清朝,尘点日月。 夫女子、小人,近之喜,远之怨,实为难养。 宜速出阿母,令居外舍,断绝伯荣,莫使往来;令恩德两隆,上下俱美。”奏御,帝以示阿母等,内幸皆怀忿恚。 安帝因江京当年曾前往清河国驻京官邸迎接自已入宫即位,认为江京有功,将他封为都乡侯,将李闰封为雍乡侯,二人全都提升为中常侍。 江京兼任大长秋,与中常侍樊丰、黄门令刘安、钩盾令陈达,以及王圣和王圣的女儿伯荣在内外活动,竟相显示奢侈和暴虐。 伯荣能够出入皇宫,便从事串通奸恶和传送贿赂的勾当。 司徒杨震上书说:“我听说,执掌政权,以得到贤才为基本条件;治理国家,以铲除奸恶为主要任务。 因此唐尧虞舜时代,俊杰之士当权,‘四凶’之类的恶人遭到流放,天下全都敬服,因此达到人心和睦。 如今具备《尚书》所提出的‘九德’的人未在朝中任职,而嬖幸奸佞之辈却充斥宫廷。 奶娘王圣,出身微贱,遇到千载难逢的机会,奉养皇上,虽然有精心侍候的辛勤,但先后对她的赏赐与恩德,已经超过对功劳的报答。 然而她贪得无厌,不知法纪的限度,勾结宫外之人,接受请托贿赂,扰乱大局,损害朝廷,玷污了陛下日月般的圣明。 女子和小人,接近他们便高兴,疏远他们便怨恨,委实难以豢养。 陛下应当尽早让奶娘出宫,命她在外面居住,切断伯荣和宫廷的联系,不许她往来奔走。 这样可以同时发扬皇恩与圣德,对上对下两全其美。”奏书呈上,安帝让奶娘等人传阅,他们全都心怀愤慨和怨恨。 而伯荣骄淫尤甚,通于故朝阳侯刘护从兄,遂以为妻,官至侍中,得袭护爵。 震上疏曰:“经制,父死子继,兄亡弟及,经防篡也。 伏见诏书,封故朝阳侯刘护再从兄袭护爵为侯;护同产弟威,今犹见在。 臣闻天子专封,封有功;诸侯专爵,爵有德。 今无他功行,但以配阿母女,一时之间,既位侍中,又至封侯,不稽旧制,不合经义,行人喧哗,百姓不安。 陛下宜鉴镜既往,顺帝之则。”尚书广陵翟上疏曰:“昔窦、邓之宠,倾动四方,兼官重绂,盈金积货,至使议弄神器,改更社稷,岂不以势尊威广以致斯患乎!及其破坏,头颡堕地,愿为孤豚,岂可得哉!夫致贵无渐,失必暴;受爵非道,殃必疾。 今外戚宠幸,功均造化,汉元以来未有等比。 陛下诚仁恩周洽,以亲九族,然禄去公室,政移私门,覆车重寻,宁无摧折!此最安危之极戒,社稷之深计也。 昔文帝爱百金于露台,饰帷帐于皂囊,或有讥其俭者,上曰:“朕为天下守财耳,岂得妄用之哉!”今自初政以来,日月未久,费用赏赐,已不可算。 敛天下之财,积无功之家,帑藏单尽,民物雕伤,卒有不虞,复当重赋,百姓怨叛既生,危乱可待也。 愿陛下勉求忠贞之臣,诛远佞谄之党,割情欲之欢,罢宴私之好,心存亡国所以失之,鉴观兴王所以得之,庶灾害可息,丰年可招矣。”书奏,皆不省。 而伯荣在这些人当中,最为骄奢淫逸。 她与已故朝阳侯刘护的堂兄刘通奸,刘便娶她做妻子,官位达到侍中,得以继承刘护的爵位。 杨震上书说:“传统制度规定:父亲去世,儿子继承;兄长去世,弟弟继承,这是为了防止篡位。 我看到诏书颁下,命令已故朝阳侯刘护的远房堂兄刘继承刘护的爵位,封为侯爵。 然而刘护的亲弟弟刘威,如今还在人世。 我听说,天子有赐封的权力,赐封给有功的人;诸侯有赏爵的权力,赏爵给有德的人。 如今刘并没有其他的功劳德行,只因娶了奶娘的女儿,一时之间,既官居侍中,又晋封侯爵,与传统制度不符,与儒家经义不合,使行人在路上喧哗,百姓感到不安。 陛下应当以史为鉴,遵循帝王的法则。”尚书、广陵人翟上疏说:“先前窦家、邓家的荣宠,使四方震动,他们身兼数官,家中黄金满门,财物堆积,甚至干涉摆布皇帝,这难道不是由于他们的权势太尊而威望太大,才导致了这种祸患吗!及至他们败亡之时,人头落地,即使是想做一只猪仔,难道能办得到吗!尊贵的身份如果不是逐步达到,就会突然地丧失;爵位如果不是通过正道获得,祸殃必定迅速来临。 如今外戚宠幸,功劳与天地相等,自汉初以来未曾有过。 陛下诚然是仁爱恩宠备至,以亲近九族,然而官爵禄位不由朝廷掌握,政权转移到了私门,重蹈前人的覆车之路,难道会不危险!这是关系王位安危的最深刻的戒条,是重要的国家大计。 从前文帝吝惜花费百金修建露台,用包装奏章的黑色布袋制成帷帐,有人讥笑他的俭省,他却说:‘朕只是为天下守财罢了,难道可以随意浪费吗?’如今自陛下亲政以来,时间不长,赏赐费用已经无法统计。 聚敛天下之财,堆积到无功之家,使国库空虚,民间凋敝,一旦突然发生不测的变故,还要再加重赋税,百姓有了怨恨背叛之心,危险和动乱就会随之而来。 愿陛下尽力物色忠贞之臣,惩罚疏远奸佞之辈,割舍情欲的欢娱,放弃宴乐和求得私恩的爱好,不忘亡国之君如何失败的教训,研究创业之君如何成功的原因,众灾害便可止息,丰年便可到来了。”奏书呈上,安帝全都不予理会。 秋,七月,已卯,改元,赦天下。 秋季,七月已卯(初一),改年号。 大赦天下。 壬寅,太尉马英薨。 七月壬寅(二十四日),太尉马英去世。 烧当羌忍良等,以麻奴兄弟本烧当世嫡,而校尉马贤抚恤不至,常有怨心,遂相结,共胁将诸种寇湟中,攻金城诸县。 八月,贤将先零种击之,战于牧苑,不利。 麻奴等又败武威、张掖郡兵于令居,因胁将先零、沈氐诸种四千余户缘山西走,寇武威,贤追到鸾鸟,招引之,诸种降者数千,麻奴南还湟中。 羌人烧当部落的忍良等人,认为麻奴兄弟本是烧当首领的嫡系子孙,但校尉马贤却没有给予适当的抚恤优待,因而常怀怨恨之心,便互相勾结,一同裹胁其他部落侵犯湟中地区,进攻金城郡各县。 八月,马贤率领羌人先零部落进行回击,在牧马场交战,未能取胜。 麻奴等又在令居打败了武威、张掖两郡的郡兵,乘胜裹胁先零、沈氐各部落四千余户,沿山向西而行,进攻武威。 马贤追到鸾鸟县,采用招抚引诱的手段,各部落归降的有数千户。 麻奴向南返回湟中地区。 甲子,以前司徒刘恺为太尉。 初,清河相叔孙光坐臧抵罪,遂增禁锢二世。 至是,居延都尉范复犯臧罪,朝廷欲依光比;刘恺独以“《春秋》之义,善善及子孙,恶恶止其身,所以进人于善也。 如今使臧吏禁锢子孙,以轻从重,惧及善人,非先王详刑之意也。”陈忠亦以为然。 有诏:“太尉议是。” 甲子(十六日),将前任司徒刘恺任命为太尉。 当初,清河国相叔孙光因贪污被判罪,禁止他的子孙两代当官。 本年,居延都尉范也犯了贪污罪,朝廷准备依照叔孙光的先例进行处罚。 唯独刘恺认为:“根据《春秋》大义,对善行的报偿应当延及子孙,对恶行的惩处应当限于罪犯自身,目的是为了引导人们向善。 如今禁止赃官的子孙当官,以轻从重,让善良无罪之人感到恐惧,这不符合先王慎于使用刑罚的原意。”尚书陈忠也赞同刘恺的意见。 安帝下诏说:“太尉的主张正确。” 鲜卑其至寇居庸关。 九月,云中太守成严击之,兵败,功曹杨穆以身捍严,与之俱殁;鲜卑于是围乌桓校尉徐常于马城。 度辽将军耿夔与幽州刺史庞参发广阳、渔阳、涿郡甲卒救之,鲜卑解去。 鲜卑首领其至侵犯居庸关。 九月,云中郡太守成严进行回击,战败。 功曹杨穆用身体保卫成严,和他一同战死。 于是鲜卑军在马城包围了乌桓校尉徐常。 度辽将军耿夔和幽州刺史庞参征调广阳、渔阳、涿郡三郡部队救援,鲜卑军解围离去。 戊子,帝幸卫尉冯石府,留饮十余日,赏赐甚厚,拜其子世为黄门侍郎,世弟二人皆为郎中。 石,阳邑侯鲂之孙也,父柱尚显宗女获嘉公主,石袭公主爵,为获嘉侯,能取悦当世,故为帝所宠。 戊子(初十),安帝临幸卫尉冯石家,留居饮宴十余天,赏赐十分丰厚,将冯石的儿子冯世任命为黄门侍郎,将冯世的两个弟弟全都任命为郎中。 冯石是阳邑侯冯鲂的孙子,他的父亲冯柱娶明帝的女儿获嘉公主为妻。 冯石继承了公主的爵位,被封为获嘉侯。 他很会取悦于人,所以受到安帝的宠爱。 京师及郡国二十七雨水。 京城洛阳及二十七个郡和封国大雨成灾。 冬,十一月,已丑,郡国三十五地震。 冬季,十一月已丑(十二日),有三十五个郡和封国发生地震。 鲜卑寇玄菟。 鲜卑军进攻玄菟郡。 尚书令讽等奏,以为“孝文定约礼之制,光武皇帝绝告宁之典,贻则万世,诚不可改,宜复断大臣行三年丧。”尚书陈忠上疏曰:“高祖受命,萧何创制,大臣有宁告之科,合于致忧之义。 建武之初,新承大乱,凡诸国政,多趣简易,大臣既不得告宁而群司营禄念私,鲜循三年之丧以报顾复之恩者,礼义之方,实为雕损。 陛下听大臣终丧,圣功美业,靡以尚兹。 《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 ’臣愿陛下登高北望,以甘陵之思揆度臣子之心,则海内咸得其所。”时宦官不便之,竟寝忠奏。 庚子,复断二千石以上行三年丧。 尚书讽等人上书指出:“孝文皇帝制订简单的礼仪,光武皇帝革除官吏告假奔丧的制度,这是给万世留下的法则,实在不应更改。 应当重新取消大臣守丧三年的规定。”尚书陈忠上书说:“高祖承受天命,萧何创立制度,大臣有守丧三年的规定,合乎孝子哀悼父母的原则。 光武帝建武初年,刚刚经受了大乱,国家的各项规章制度,多趋于简单易行。 既然大臣不得告假奔丧,而下面的官员们追求私利,便很少有人守丧三年,以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这就使礼义方面确实受到了损害。 陛下准许大臣守丧三年,在神圣美好的功业中,没有哪一项比这更为崇高。 《孟子》说:‘尊敬我的长辈,推及到别人的长辈;爱护我的幼儿,推及到别人的幼儿,天下便可把握运转在手掌上。 ’我愿陛下登高遥望北方,用陛下对甘陵的思念推想臣子的心情,那么天下之人就可以各得其所。”当时,宦官认为守丧三年的制度对自己不便,竟将陈忠的奏章搁置下来。 庚子(二十三日),安帝重新取消二千石以上官员守丧三年的规定。 袁宏论曰:古之帝王所以笃化美俗,率民为善,因其自然而不夺其情,民犹有不及者,而况毁礼止哀,灭其天性乎! 袁宏论曰:古代的帝王所以能使美好的风俗更为淳厚,率领百姓向善,是由于顺其自然而不强行剥夺人的感情,然而有些百姓仍然不能受到教化,更何况破坏礼制而不让为父母尽哀,毁灭了天性呢! 十二月,高句丽王宫率马韩、貊数千骑围玄菟,夫馀王遣子尉仇台将二万余人与州郡并力讨破之。 是岁,宫死,子遂成立。 玄菟太守姚光上言,欲因其丧,发兵击之,议者皆以为可许。 陈忠曰:“宫前桀黠,光不能讨,死而击之,非义也。 宜遣使吊问,因责让前罪,赦不加诛,取其后善。”帝从之。 十二月,高句丽国国王宫率领马韩、貊的数千骑兵包围玄菟郡。 夫馀国国王派儿子尉仇台率领二万余人同州郡官府一同进行讨伐,打败敌军。 本年,宫去世,他的儿子遂成即位。 玄菟郡太守姚光上书,打算乘宫去世的机会,发兵进攻高句丽。 朝中讨论此事的人都认为可以批准这个建议。 陈忠却说:“原先由于宫的凶恶狡猾,姚光没有能够打败高句丽。 如今宫去世而我们乘机进攻,这是不义。 我们应当派使节前去吊丧,借此机会责备他们先前的罪过,予以宽恕而不施加惩罚,以便将来取得善意的回报。”安帝采纳了他的建议。 延光元年(壬戌、122) 延光元年(壬戌,公元122年) 春,三月,丙午,改元,赦天下。 春季,三月丙午(初二),改年号。 大赦天下。 护羌校尉马贤追击麻奴,到湟中,破之,种众散遁。 护羌校尉马贤追击羌人烧当部落首领麻奴,到达湟中地区,打败羌军,麻奴的部众纷纷逃散。 夏,四月,京师,郡国四十一雨雹,河西雹大者如斗。 夏季,四月,京城洛阳及四十一个郡和封国下冰雹。 河西地区的冰雹,有的巨大如斗。 幽州刺史冯焕、玄菟太守姚光数纠发奸恶,怨者诈作玺书,谴责焕、光,赐以欧刀,又下辽东都尉庞奋,使速行刑。 奋好斩光,收焕。 焕欲自杀,其子绲疑诏文有异,止焕曰:“大人在州,志欲去恶,实无他故。 必是凶人妄诈,规肆奸毒。 愿以事自上,甘罪无晚。”焕从其言,上书自讼,果诈者所为,征奋,抵罪。 幽州刺史冯焕、玄菟太守姚光曾多次督察举发奸人恶行,他们的仇人便伪造诏书,谴责冯焕、姚光,赐剑让他们自尽;并下令给辽东郡尉庞奋,命他迅速行刑。 庞奋立即将姚光斩首,逮捕了冯焕。 冯焕打算自杀,他的儿子冯绲疑心诏书文字不同寻常,劝阻冯焕说:“您担任州刺史时,一心铲除奸恶,确实没有其他的事故。 一定是凶狠的仇人妄自造假,发泄奸恶怨毒。 希望您自己就此事上书朝廷,再安心去死,也不算晚。”冯焕按照他的主意,上书为自己辩护,才发现果然是仇人策划的阴谋。 于是朝廷征召庞奋入京,处以应得的刑罚。 癸巳,司空陈褒免。 五月,庚戌,宗正彭城刘授为司空。 癸巳(十九日),将司空陈褒免官。 五月庚戌(初七),将宗正、彭城人刘授任命为司空。 已巳,封河间孝王子德为安平王,嗣乐成靖王后。 己巳(二十六日),将河间孝王刘开的儿子刘德封为安平王,作为乐成靖王刘党的继承人。 六月,郡国蝗。 六月,各郡和封国普遍发生蝗灾。 秋,七月,癸卯,京师及郡国十三地震。 秋季,七月癸卯(初一),京城洛阳及十三个郡和封国发生地震。 高句丽王遂成还汉生口,诣玄菟降,其后貊率服,东垂少事。 高句丽国国王遂成将所劫掠的俘虏、牲畜还给中国,到玄菟郡投降。 随后,貊也归顺了中国。 东部边境从此平安无事。 虔人羌与上郡胡反,度辽将军耿夔击破之。 羌族虔人部落与上郡的胡人一同反叛,被度辽将军耿夔击败。 八月,阳陵园寝火。 八月,汉景帝的陵墓阳陵的陵园及寝庙失火。 九月,甲戌,郡国二十七地震。 九月甲戌(疑误),有二十七个郡和封国发生地震。 鲜卑既累杀郡守,胆气转盛,控弦数万骑,冬,十月,复寇雁门、定襄;十一月,寇太原。 鲜卑部落多次杀害汉朝的郡太守之后,胆量越来越大,拥有射箭骑兵数万人。 冬季,十月,再次侵犯雁门、定襄。 十一月,侵犯太原。 烧当羌麻奴饥困,将种众诣汉阳太守耿种降。 羌人烧当部落首领麻奴饥饿困窘,率领部众向汉阳太守耿种投降。 是岁,京师及郡国二十七雨水。 本年,京城洛阳及二十七个郡和封国大雨成灾。 帝数遣黄门常侍及中使伯荣往来甘陵,尚书仆射陈忠上疏曰:“今天心未得,隔并屡臻,青、冀之域,淫雨漏河,徐、岱之滨,海水盆溢,兖、豫蝗滋生,荆、扬稻收俭薄,并、凉二州羌戎叛戾,加以百姓不足,府帑虚匮。 陛下以不得亲奉孝德皇园庙,比遣中使致敬甘陵,朱轩骈马,相望道路,可谓孝至矣。 然臣窃闻使者所过,威权翕赫,震动郡县,王、侯、二千石至为伯荣独拜车下,发民修道,缮理亭传,多设储,征役无度,老弱相随,动有万计,赂遗仆从,人数百匹,顿踣呼嗟,莫不叩心。 河间托叔父之属,清河有陵庙之尊,及剖符大臣,皆猥为伯荣屈节车下,陛下不问,必以为陛下欲其然也。 伯荣之威,重于陛下,陛下之柄,在于臣妾,水灾之发,必起于此。 昔韩嫣托副车之乘,受驰视之使,江都误为一拜,而嫣受欧刀之诛。 臣愿明主严天元之尊,正乾刚之位,不宜复令女使干错万机。 重察左右,得无石显漏泄之奸?尚书纳言,得无赵昌谮崇之诈?公卿大臣,得无朱博阿傅之援?外属近戚,得无王凤害商之谋?若国政一由帝命,王事每决于已,则下不得逼上,臣不得干君,常雨大水必当霁止,四方众异不能为害。”书奏,不省。 安帝屡次派遣黄门、常侍等宦官及宫廷使者伯荣在甘陵与京城之间往来。 尚书仆射陈忠上疏说:“如今未能上合天心,水旱灾害不断发生。 青州、冀州,雨水不停而河堤溃漏;徐州、泰山沿海一带,海水倒灌;兖州、豫州,蝗虫滋生;荆州、扬州,水稻歉收;并州、凉州,羌人叛乱,又加上百姓贫穷,国库空虚。 陛下因不能亲自侍奉孝德皇的陵园寝庙,连续派遣宫廷使者到甘陵祭祀,朱红色的车辆由并辔双马驾驶,在道路上前后相望,可以说尽了最大的孝心。 然而我听说,使者经过各地,威风权势显赫,震动了郡县,亲王、侯爵和二千石官员甚至为伯荣在车前独拜。 征发百姓筑路,修缮驿站,储备大量物资,徭役没有限度,老弱相随受到差遣,役夫动辄就数以万计。 赠送使者仆从缣帛,每人达数百匹。 百姓倒在地上呻吟哀汉,无不捶胸哀痛。 河间王是陛下的叔父,清河王国内有陛下父母的陵墓,以及皇帝任命的大臣,他们全都为伯荣在车下屈节。 如果陛下不加追问,人们必然认为陛下的本意就是如此。 伯荣的威风超过了陛下,陛下的权柄掌握在臣仆婢妾手中,水灾的发生,必定是由于这个原因。 从前武帝的宠人韩嫣乘坐备用御车,领受巡察的使命,江都王误以为皇帝驾临而为之下拜,韩嫣因此受到了刑刀的诛杀。 我愿圣上加强元首的尊严,端正君权的位置,不应再让女人做使者干预政务。 慎重地考察左右,有没有石显攻击陈咸泄露机密那种奸恶?尚书和纳言,有没有赵昌诬陷郑崇那种欺诈?公卿大臣,有没有朱博依附傅氏皇后家族而取得援助那种事情?外戚近亲,有没有王凤谋害王商那种阴谋?如果国家大事一律由皇帝发号施令,大政方针总是由陛下自己决定,那么在下位的人就不能威胁在上位的人,臣子就不能干预君王,连续不断的大雨和洪水就必然会停止,四方各种灾异就不能造成危害。”奏书呈上,安帝未予理会。 时三府任轻,机事专委尚书,而灾眚变咎,辄切免三公,陈忠上疏曰:“汉兴旧事,丞相所请,靡有不听。 今之三公,虽当其名而无其实,选举诛赏,一由尚书,尚书见任,重于三公,陵迟以来,其渐久矣。 臣忠心常独不安。 近以地震,策免司空陈褒,今者灾异,复欲切让三公。 昔孝成皇帝以妖星守心,移咎丞相,卒不蒙上天之福,徒乖宋景之诚;故知是非之分,较然有归矣。 又尚书决事,多违故典,罪法无例,诋欺为先,文惨言丑,有乖章宪。 宜责求其意,割而勿听,上顺国典,下防威福,置方员于规矩,审轻重于衡石,诚国家之典,万世之法也!” 当时,太尉、司徒、司空三府没有实权,机密要事由尚书专门负责。 然而每当认为过失而导致了灾异的时候,就谴责罢免三公。 陈忠上书说:“汉朝建立以来形成了一个传统,丞相所提的建议,皇上无不听从。 但如今的三公,尽管有一样的名称,而实质却已不同。 选拔、举荐、处罚、奖赏,一概由尚书负责,尚书受到的信任,超过了三公。 这一颓势产生以来,逐渐发展,为时已久了。 我内心常常独自不安。 最近由于发生地震,颁策罢免了司空陈褒,如今又有灾异,还要谴责三公。 从前孝成皇帝因火星靠近心宿,把责任推给了丞相,但到底没有得到上天的赐福,而徒然违背了宋景公爱护大臣的美德。 所以,知道是非的标准,责任就明确地有所归属了。 还有,尚书裁决事务,多数违背旧有的制度,定罪判刑不依照律例,从一开始就诋毁和欺骗,语言尖刻恶毒,违背规章和法律。 陛下应当追究其中的用意,弃割而不听从,对上遵循国家法典,对下防止臣子作威作福,用方矩圆规制定方圆,依据称砣审度轻重。 这诚然是国家的制度,万世的法则!” 汝南太守山阳王龚,政崇宽和,好才爱士。 以袁阆为功曹,引进郡人黄宪、陈蕃等;宪虽不屈,蕃遂就吏。 阆不修异操而致名当时,蕃性气高明,龚皆礼之,由是群士莫不归心。 汝南太守山阳人王龚,为官崇尚宽厚平和,喜爱人才贤士。 他任命袁阆为功曹,本郡人黄宪、陈蕃等受到举荐。 尽管黄宪不肯服从征召,陈蕃却因此就任官职。 袁阆并不标新立异,当时却很有名望,陈蕃则性格气质清高爽朗。 王龚对他们全都以礼相待,因此士人们无不对王龚十分向往。 宪世贫贱,父为牛医。 颍川荀淑至慎阳,遇宪于逆旅,时年十四;淑竦然异之,揖与语,移日不能去,谓宪曰:“子,吾之师表也。”既而前至袁阆所,未及劳问,逆曰:“子国有颜子,宁识之乎?”阆曰:“见吾叔度耶?”是时同郡戴良,才高倨傲,而见宪未尝不正容,及归,罔然若有失也。 其母问曰:“汝复从牛医儿来邪?”对曰:“良不见叔度,自以为无不及;既睹其人,则瞻之在前,忽然在后,固难得而测矣。”陈蕃及同郡周举尝相谓曰:“时月之间,不见黄生,则鄙吝之萌复存乎心矣。”太原郭泰,少游汝南,先过袁阆,不宿而退;进,往从宪,累日方还。 或以问泰,曰:“奉高之器,譬诸滥,虽清而易挹。 叔度汪汪若千顷陂,澄之不清,淆之不浊,不可量也。”宪初举孝廉,又辟公府。 友人劝其仕,宪亦不拒之,暂到京师,即还,竟无所就,年四十八终。 黄宪家世贫贱,父亲是一名牛医。 颍川人荀淑来到慎阳,在旅店遇到黄宪,黄宪当时十四岁,荀淑对他大感惊异,拱手为礼而交谈,很久都不肯离去。 他对黄宪说:“您就是我的老师。”接着他前往袁阆处,没来得及讲寒暄的话,迎面便说:“贵郡有个像孔子学生颜回那样的人,你可认识他?”袁阆说:“是遇到了我们的黄叔度吗?”当时,同郡人戴良富有才华而心气高傲,而见了黄宪,却总是十分恭敬,等到回家后,则感到惘然若有所失。 他的母亲问道:“你又是从牛医儿子那里来吗?”戴良回答说:“我没看到黄叔度时,自以为没有地方不如他,相见以后,却好象看他就在前面,而忽然又在后面出现,实在高深莫测。”陈蕃与同郡人周举曾交谈,一致认为:“如果三个月不见黄宪,那么卑鄙可耻的念头就会重新在内心萌芽了。”太原人郭泰,少年时曾在汝南郡游历。 他先去拜访袁阆,没有留下过夜便告辞了。 又去拜访黄宪,却一连住了几天才返回。 有人问郭泰是什么原因,郭泰说:“袁奉高的才具,好比泉水,虽清但容易舀取。 而黄叔度却象千顷汪洋,无法使它澄清,也无法使它混浊,不可估量。”黄宪最初曾被本郡推举为孝廉,后来又受到三公府的征召。 黄宪的友人劝他去做官,他也并不拒绝,但只是暂时前往京城,随即就回来了,竟什么官也没做。 黄宪四十八岁时去世。 范晔论曰:黄宪言论风旨,无所传闻;然士君子见之者靡不服深远,去吝,将以道周性全,无德而称乎!余曾祖穆侯以为:“宪,然其处顺,渊乎其似道,浅深莫臻其分,清浊未议其方,若及门于孔氏,其殆庶乎!” 范晔论曰:黄宪的言论与见解,没有留下有关的传闻。 然而那些有节操有学问的人见了他,无不佩服他的高深,清除了自己的不良杂念。 莫非是由于他的道德灵性至全至圣,因而无法言说吗?我的曾祖父穆侯范汪认为:“黄宪其人,处身立世柔然温顺,像大道理一样渊浩,或浅或深都不能达到他的分寸,或清或浊都不能道出他的境界。 如果能赶上成为孔子门下的学生,大概差不多是这样的吧!” 二年(癸亥、123) 二年(癸亥,公元123年) 春,正月,旄牛夷反,益州刺史张乔击破之。 春季,正月,旄牛夷人反叛,被益州刺史张乔击败。 夏,四月,戊子,爵乳母王圣为野王君。 夏季,四月戊子(二十日),将奶娘王圣封为野王君。 北匈奴连与车师入寇河西,议者欲复闭玉门、阳关以绝其患。 敦煌太守张上书曰:“臣在京师,亦以为西域宜弃,今亲践其土地,乃知弃西域则河西不能自存。 谨陈西域三策:北虏呼衍王常展转蒲类、秦海之间,专制西域,共为寇钞。 今以酒泉属国吏士二千余人集昆仑塞,先击呼衍王,绝其根本,因发鄯善兵五千人胁车师后部,此上计也,。 若不能出兵,可置军司马,将士五百人,四郡供其犁牛、谷食,出据柳中,此中计也。 如又不能,则宜弃交河城,收鄯善等悉使入塞,此下计也。”朝廷下其议,陈忠上疏曰:“西域内附日久,区区东望扣关者数矣,此其不乐匈奴、慕汉之效也。 今北虏已破车师,势必南攻鄯善,弃而不救,则诸国从矣。 若然,则虏财贿益增,胆势益殖,威临南羌,与之交通,如此,河西四郡危矣。 河西既危,不可不救,则百倍之役兴,不訾之费发矣。 议者但念西域绝远,恤之烦费,不见孝武苦心勤劳之意也。 方今敦煌孤危,远来告急;复不辅助,内无以慰劳吏民,外无以威示百蛮,蹙国减土,非良计也。 臣以为敦煌宜置校尉,按旧增四郡屯兵,以西抚诸国。”帝纳之,于是复以班勇为西域长史,将兵五百人出屯柳中。 北匈奴接连与车师侵入河西地区,议论此事的官员主张再次关闭玉门关和阳关,以杜绝外患。 敦煌太守张上书说:“我在京城时,也曾认为应当放弃西域,而如今亲自踏上这块土地,才知道如果放弃西域,那么河西地区就不能独自存在。 我谨献上有关西域的上中下三策:北匈奴呼衍王经常辗转来往于蒲类海和秦海之间,控制西域地区,带领西域各国一同侵略汉朝。 现在可以派酒泉属国的部队二千余人集合到昆仑塞,先去攻打呼衍王,除掉祸根,随即征调鄯善国军队五千人威胁车师后国,这是上策。 如果不能出兵,可以设置军司马,领兵五百人,由河西四郡武威、酒泉、张掖、敦煌供给犁、牛、粮食,出塞进据柳中,这是中策。 如果还不行,那么就应放弃交河城,收揽鄯善等友好国家的人民,让他们全部进入塞内。 这是下策。”朝廷让群臣讨论张的建议。 陈忠上书说:“西域归心汉朝已久,有不少国家热诚地向往东方,到边关探询请求,这是他们不满匈奴、仰慕汉朝的证明。 如今北匈奴已经打败了车师,势必向南进攻鄯善。 如果我们放弃他们而不去援救,各国就要归附北匈奴了。 若是如此,那么北匈奴的财富就会愈发增多,胆量就会愈发变大,威势逼近南羌地区,与羌人联络,这样河西四郡就危险了。 河西地区既然危险,不可不去救援,那么就要征发百倍的徭役,动用无数的资财了。 议论此事的人,只想到西域距离极远,照顾这一地区花费太多,却看不到孝武皇帝苦心操劳的本意。 目前敦煌孤立危险,从远方向朝廷告急,再不给予帮助,对内无法安慰官吏和人民,对外无法向各异族示威,势必削减自己的领土,这不是好计策。 我认为应当在敦煌设置校尉,依照旧例增加河西四郡的驻军,以镇抚四方各国。”安帝采纳了他的意见。 于是重新将班勇任命为西域长史,率兵五百人出塞,驻扎柳中。 秋,七月,丹阳山崩。 秋季,七月,丹阳郡发生山崩。 九月,郡国五雨水。 九月,有五个郡和封国大雨成灾。 冬,十月,辛未,太尉刘恺罢;甲戌,以司徒杨震为太尉,光禄勋东莱刘熹为司徒。 大鸿胪耿宝自候震,荐中常侍李闰兄于震曰:“李常侍国家所重,欲令公辟其兄;宝唯传上意耳。”震曰:“如朝廷欲令三府辟召,故宜有尚书敕。”宝大恨而去。 执金吾阎显亦荐所亲于震,震又不从。 司空刘授闻之,即辟此二人;由是震益见怨。 时诏遣使者大为王圣修第;中常侍樊丰及侍中周广、谢恽等更相扇动,倾摇朝廷。 震上疏曰:“臣伏念方今灾害滋甚,百姓空虚,三边震扰,帑藏匮乏,殆非社稷安宁之时。 诏书为阿母兴起第舍,合两为一,连里竟街,雕修缮饰,穷极巧伎,攻山采石,转相迫促,为费巨亿。 周广、谢恽兄弟,与国无肺府枝叶之属,依倚近幸奸佞之人,与之分威共权,属托州郡,倾动大臣,宰司辟召,承望旨意,招来海内贪污之人,受其货赂,至有臧锢弃世之徒,复得显用;白黑浑淆,清浊同源,天下欢哗,为朝结讥。 臣闻师言,上之所取,财尽则怨,力尽则叛,怨叛之人,不可复使,惟陛下度之!”上不听。 冬季,十月辛未(初六),将太尉刘恺罢免。 甲戌(初九),将司徒杨震任命为太尉,将光禄勋、东莱人刘熹任命为司徒。 大鸿胪耿宝亲自去见杨震,向他推荐中常侍李闰的哥哥,说:“李常侍受到圣上的倚重,想让三公征召他的哥哥当官。 我只是传达上面的意思罢了。”杨震说:“如果圣上有意让主管官员征召,本应有尚书发出的敕令。”耿宝十分恼恨地离去。 执金吾阎显也向杨震推荐自己亲近的人。 杨震又未听从。 司空刘授听说后,便立即征召这两个人作自己的掾属。 从此杨震愈发受到怨恨。 当时安帝下诏派遣使者为王圣大修宅第,而中常侍樊丰及侍中周广、谢恽等人更互相怂恿,结党营私,扰乱动摇了朝廷纲纪。 杨震上书说:“我认为,如今灾害越发严重,百姓贫困,西北东三方边境战乱不息,国库空虚,这恐怕不是国家安宁之时。 但诏书颁下,要为奶娘兴修宅第,将两坊合为一体,占据整条街道;雕刻装饰,极为精巧;为了凿山采石,官员层层催逼,耗费资财亿万计。 周广和谢恽兄弟,本非王室的近亲或旁支,而依靠皇上身边得宠的奸佞,和他们一同作威作福,窃取权力,向州郡官府请托,势倾大臣,主管官员征辟人才的时候,也要顺从他们的意思。 他们招揽天下贪婪之人,收受贿赂,甚至有些因赃罪而被禁止当官的人,也新出任显要的官职。 黑白混淆,清浊不分,天下人为此大哗,纷纷讥刺朝廷。 我听先师说过,在上面的人向人民索取,财富尽时人民便会怨恨,精力尽时人民便会背叛,怨恨和背叛的人民不可再供驱使,请陛下思量!”安帝不肯听取他的意见。 鲜卑其至自将万余骑攻南匈奴于曼柏,日逐王战死,杀千余人。 鲜卑首领其至亲率骑兵一万余人,在曼柏向南匈奴发动进攻。 南匈奴日逐王战死,一千余人被杀。 十二月,戊辰,京师及郡国三地震。 十二月戊辰(初四),京城洛阳和三个郡和封国发生地震。 陈忠荐汝南周燮、南阳冯良学行深纯,隐居不仕,名重于世;帝以玄羔币聘之;燮宗族更劝之曰:“夫修德立行,所以为国,君独何为守东冈之陂乎?”燮曰:“夫修道者度其时而动,动而不时,焉得亨乎!”与良皆自载至近县,称病而还。 陈忠举荐汝南人周燮、南阳人冯良,称赞他们学识高深,品行纯正,隐居乡间而不入仕途,在当世享有盛名。 于是安帝用黑色绸缎和羔皮做礼品,征聘他们做官。 周燮家庭的人进一步劝说周燮道:“培养道德,砥砺品行,目的是为国效力,您为什么偏偏要守在东山坡呢?”周燮说:“培养品德学问的人,要等待时机而动。 时机未到就动,怎么能行得通呢!”他和冯良都自己坐车到本县县府,声称有病,然后回家。 三年(甲子、124) 三年(甲子,公元124年) 春,正月,班勇至楼兰,以鄯善归附,特加三绶,而龟兹王白英犹自疑未下;勇开以恩信,白英乃率姑墨、温宿,自缚诣勇,因发其兵步骑万余人到车师前王庭,击走匈奴伊蠡王于伊和谷,收得前部五千余人,于是前部始复开通;还,屯田柳中。 春季,正月,班勇抵达楼兰。 因鄯善王归附汉朝,朝廷特别赐给他三条绶带的印信。 然而龟兹王白英仍然独自犹豫不定。 班勇用恩德和信义进行开导,白英这才带领姑墨、温宿两国王,将自己捆绑起来,向班勇归降。 班勇乘机征调龟兹等国的步骑兵一万余人,前往车师前王国王庭,在伊和谷赶走匈奴伊蠡王,收容车师前王国军队五千余人。 于是车师前王国开始重新与汉朝建立联系。 班勇返回,在柳中垦田屯戍。 二月,丙子,车驾东巡。 辛卯,幸泰山。 三月,戊戌,幸鲁;还,幸东平,至东郡,历魏郡、河内而还。 二月丙子(十三日),安帝到东方巡视。 二月辛卯(二十八),临幸泰山。 三月戊戌(初五),临幸鲁,归途中临幸东平,后到达东郡,经过魏郡、河内而返回京城。 初,樊丰、周广、谢恽等见杨震连谏不从,无所顾忌,遂诈作诏书,调发司农钱谷、大匠见徒材木,各起冢舍、园池、庐观,役费无数。 震复上疏曰:“臣备台辅,不能调和阴阳,去年十二月四日,京师地动,其日戊辰;三者皆土,位在中宫,此中臣、近官持权用事之象也。 臣伏惟陛下以边境未宁,躬自菲薄,宫殿垣屋倾倚,枝拄而已。 而亲近幸臣,未崇断金,骄溢逾法,多请徒士,盛修第舍,卖弄威福,道路欢哗,地动之变,殆为此发。 又,冬无宿雪,春节未雨,百僚焦心,而缮修不止,诚致旱之征也。 惟陛下奋乾刚之德,弃骄奢之臣,以承皇天之戒!”震前后所言转切,帝既不平之,而樊丰等皆侧目愤怨,以其名儒,未敢加害。 会河间男子赵腾上书指陈得失,帝发怒,遂收考诏狱,结以罔上不道。 震上疏救之曰:“臣闻殷、周哲王,小人怨詈,则还自敬德。 今赵腾所坐,激讦谤语,为罪与手刃犯法有差,乞为亏除,全腾之命,以诱刍荛舆人之言。”帝不听,腾竟伏尸都市。 及帝东巡,樊丰等因乘舆在外,竞修第宅,太尉部掾高舒召大匠令史考校之,得丰等所诈下诏书,具奏,须行还 上之,丰等惶怖。 会太史言星变逆行,遂共谮震云:“自赵腾死后,深用怨怼;且邓氏故吏,有恚恨之心。”壬戌,车驾还京师,便时太学,夜,遣使者策收震太尉印绶;震于是柴门绝宾客。 丰等复恶之,令大鸿胪耿宝奏:“震大臣,不服罪,怀恚望。”有诏,遣归本郡。 震行至城西夕阳亭,乃慷慨谓其诸子、门人曰:“死者,士之常分。 吾蒙恩居上司,疾奸臣狡猾而不能诛,恶嬖女倾乱而不能禁,何面目复见日月!身死之日,以杂木为棺,布单被,裁足盖形,勿归冢次,勿设祭祀!”因饮鸠而卒。 弘农太守移良承樊丰等旨,遣吏于陕县留停震丧,露棺道侧,谪震诸子代邮行书;道路皆为陨涕。 起初,樊丰、周广、谢恽等人见杨震接连进谏却未被采纳,因而无所顾忌,后来便伪造诏书,征调大司农的钱粮、大匠的现有徒夫、木材,各自兴建巨宅、林园池塘和亭台楼阁,劳役及费用无法统计。 杨震再次上书说:“我身在三公之位,未能调和阴阳。 去年十二月四日,京城发生地震,那一天是‘戊辰’日,地与戊、辰三者都属‘土’,而地震的位置在中宫,这是宦官幸臣掌权用事的征象。 我想到,陛下由于边境平静,自己十分俭省,皇宫的墙垣殿堂倾斜,只用支柱撑起而已。 然而那些亲近的宠臣,却不能尊崇与陛下同心的原则,他们骄傲奢侈超过法律的限制,大量征调役夫,大修宅第,作威作福,致使行人在路上喧哗,地震的灾变,恐怕就是为此而发。 还有,去冬无积雪,春天未下雨,百官感到心焦,但修缮未停止,这诚然是导致干旱的征兆。 愿陛下振奋帝王的阳刚之德,抛弃那些骄傲奢侈之臣,以回报上天的警告!”杨震前后的言论由温和转为激烈,安帝已感到不满,而樊丰等人全都对杨震侧目而视,十分愤恨。 但由于杨震是知名的儒者,他们未敢加害于他。 恰在此时,河间男子赵腾上书分析批评朝廷得失,安帝发怒,于是将赵腾逮捕,送到诏狱审问,以欺骗主上、大逆不道定罪。 杨震上书营救赵腾,说:“我听说殷代、周代的圣明君王,受到小人的抱怨和诟骂后,反而自我警戒,进一步修养品德。 如今赵腾受到指控的原因,是用激烈的言辞进行诽谤,罪行与持刀杀人犯法有所不同。 我请求为赵腾减刑,保全他的性命,以劝诱草野民众为国进言。”安帝不听。 赵腾终于被处死,横尸于都市街头。 及至安帝去东方巡视,樊丰等因皇上在外而竞相大修宅第。 太尉部掾高舒叫来大匠令史询问核查,得到了樊丰等人伪造发下的诏书。 杨震将全部情况写成奏书,准备等安帝回京后呈上,樊丰等人大为惶恐。 这时,恰好太史报告说星象发生变化,出现了逆行现象。 于是樊丰等人便一同诋毁杨震说:“自从赵腾死后,杨震深为不满,而且他是邓氏家族的旧人,有怨恨之心。”三月壬戌(二十九日),安帝回到京城洛阳,临时在太学休息。 当夜,派使者颁策,收回杨震的太尉印信。 于是杨震紧闭门户,不再会见宾客。 樊丰等人又感到厌恶,指使大鸿胪耿宝上奏说:“杨震本是大臣,竟不服罪而心怀怨恨。”安帝下诏,将杨震遣回原郡。 杨震来到洛阳城西的夕阳亭,便满怀慷慨地对他的儿子、门徒们说:“死亡,乃是士的平常遭遇。 我蒙受皇恩而身居高位,痛恨奸臣狡诈,却不能进行惩罚;痛恨淫妇作乱,却不能予以禁止,还有什么面目再见日月!我死以后,要以杂木作棺材,用单被包裹,仅够盖住身体即可,不要归葬祖坟,不要祭祀!”于是服毒而死。 弘农郡太守移良遵照樊丰等人的意思,派官吏在陕县留住杨震的丧车,使棺木暴露在大道之旁,并谪罚杨震的儿子们为驿站传递文书。 路上的行人都为他们洒泪。 太仆征羌侯来历曰:“耿宝托元舅之亲,荣宠过厚,不念报国恩,而倾侧奸臣,伤害忠良,其天祸亦将至矣。”历,歙之曾孙也。 太仆、征羌侯来历说:“耿宝是圣上的嫡亲舅父,荣耀和恩宠过分,但却不想着报效国恩,反而倾向奸臣,伤害忠良,上天给他的灾祸也快要来临了。”来历是来歙的曾孙。 夏,四月,乙丑,车驾入宫。 夏季,四月乙丑(初二),安帝入宫。 戊辰,以光禄勋冯石为太尉。 戊辰(初五),将光禄勋冯石任命为太尉。 南单于檀死,弟拔立,为乌稽侯尸逐单于。 时鲜卑数寇边,度辽将军耿夔与温禺犊王呼尤徽将新降者连年出塞击之,还使屯列冲要。 耿夔征发烦剧,新降者皆怨恨,大人阿族等遂反,胁呼尤徽欲与俱去。 呼尤徽曰:“我老矣,受汉家恩,宁死,不能相随!”众欲杀之,有救者,得免。 阿族等遂将其众亡去。 中郎将马翼与胡骑追击,破之,斩获殆尽。 南匈奴单于檀去世,他的弟弟拔继位,此即乌稽侯尸逐单于。 当时,鲜卑屡次侵犯边境,度辽将军耿夔与南匈奴温禺犊王呼尤徽率领新归降的部落连年出塞作战,返回后,则让他们到各要塞驻守。 耿夔的征调频繁而辛苦,新归降的人都十分怨恨,其首领阿族等人于是反叛,胁迫呼尤徽,要呼尤徽与他们一同离去。 呼尤徽说:“我老了,身受汉朝之恩,宁可死,也不能跟随你们!”阿族等要把他杀掉,因有人相救,才得免一死。 阿族等便率领部众逃走。 中郎将马翼率胡人骑兵进行追击,打败叛军,叛变者几乎全部被斩杀、俘获。 日南徼外蛮夷内属。 日南郡边境外的蛮夷之人归附汉朝。 六月,鲜卑寇玄菟。 六月,鲜卑军侵犯玄菟郡。 庚午,阆中山崩。 六月庚午(初八),阆中县发生山崩。 秋,七月,辛巳,以大鸿胪耿宝为大将军。 秋季,七月辛巳(疑误),将大鸿胪耿宝任命为大将军。 王圣、江京、樊丰等谮太子乳母王男、厨监邴吉等,杀之,家属徙比景;太子思男、吉,数为叹息。 京、丰惧有后害,乃与阎后妄造虚无,构谗太子及东宫官属。 帝怒,召公卿以下,议废太子。 耿宝等承旨,皆以为当废。 太仆来历与太常桓焉、廷尉犍为张皓议曰:“经说,年未满十五,过恶不在其身;且男、吉之谋,太子容有不知;宜选忠良保傅,辅以礼义。 废置事重,此诚圣恩所宜宿留!”帝不从。 焉,郁之子也。 张皓退,复上书曰:“昔贼臣江充造构谗逆,倾覆戾园,孝武久乃觉寤,虽追前失,悔之何及。 今皇太子方十岁,未习保傅之教,可遽责乎!”书奏,不省。 九月,丁酉,废皇太子保为济阴王,居于德阳殿西下。 来历乃要结光禄勋讽、宗正刘玮、将作大匠薛皓、侍中闾丘弘、陈光、赵代、施延、太中大夫九江朱伥等十余人,俱诣鸿都门证太子无过。 帝与左右患之,乃使中常侍奉诏胁群臣曰:“父子一体,天性自然;以义割恩,为天下也。 历、讽等不识大典,而与群小共为欢哗,外见忠直而内希后福,饰邪违义,岂事君之礼!朝廷广开言路,故且一切假贷;若怀迷不反,当显明刑书。”谏者莫不失色。 薛皓先顿首曰:“固宜如明诏。”历怫然,廷诘皓曰:“属通谏何言,而今复背之?大臣乘朝车,处国事,固得辗转若此乎!”乃各稍自引起。 历独守阙,连日不肯去。 帝大怒,尚书令陈忠与诸尚书遂共劾奏历等,帝乃免历兄弟官,削国租,黜历母武安公主不得会见。 王圣、江京、樊丰等人诋毁太子的奶娘王男和厨监邴吉等人。 王男等被杀,家属被流放到比景。 太子刘保思念王男和邴吉,屡屡为此叹息。 江京、樊丰怕有后患,便与阎皇后凭空妄造证据,罗织罪名诬陷太子和太子宫的官员。 安帝发怒,召集三公九卿及以下群臣,讨论废黜太子。 耿宝等人秉承旨意,一致认为应当废黜。 太仆来历、太常桓焉、廷尉犍为人张皓提出异议说:“经典说,年龄不到十五岁的人,过失与罪恶不由自身负责。 况且王男、邴吉的奸谋,太子或许并不知晓,应当为他挑选忠良之臣做保傅,用礼义进行辅佐。 废黜太子之事重大,这实在是圣恩所应留驻之处!”安帝不听。 桓焉是桓郁之子。 张皓退下,又上书说:“从前奸臣江充捏造证据,进行诬陷,使戾太子遇祸,武帝很久以后才觉悟过来,尽管追补从前的过失,但后悔又怎么来得及!如今皇太子年方十岁,没有受过保傅的教育,能够骤然责备他吗?”奏书呈上,安帝置之不理。 九月丁酉(初七),将皇太子刘保废黜,贬为济阴王,居住在德阳殿西侧钟楼下。 于是来历约集光禄勋讽、宗正刘玮、将作大匠薛皓、侍中闾丘弘、陈光、赵代、施延、太中大夫九江人朱伥等十余人,一同到鸿都门谏诤,说太子没有过失。 安帝和他的左右亲信感到不安,便让中常侍用诏命威胁群臣说:“父子一体,本是天性,以大义割断亲情,乃是为了天下。 来历、讽等不识大节,与众小人一同鼓噪喧哗,表面上看是忠诚直正,而内心却是在希求以后的好处。 掩饰邪念,违背正义,这难道是事奉君王之礼!朝廷广开言路,所以姑且全部宽恕,倘若执迷不返,就要显示刑法的威严。”劝谏的人无不大惊失色。 薛皓首先叩头道:“我们自然要服从诏命。”来历愤然,当廷诘问薛皓说:“刚才一道进谏时说的是什么话?而现在又背叛它!大臣乘坐朝廷之车,处理国家的大事,原本可以这样反复不定吗?”于是进谏的官员们逐渐各自起身退下。 来历独自一人,守在鸿都门下,一连几天不肯离去。 安帝大怒,尚书令陈忠和各位尚书便一同上书弹劾来历等人。 于是安帝将来历兄弟免官,削减来历的封国赋税收入,贬黜来历的母亲武安公主,不许她入宫晋见。 陇西郡始还狄道。 陇西郡官府开始迁回狄道。 烧当羌豪麻奴死,弟犀苦立。 羌人烧当部落首领麻奴去世,他的弟弟犀苦继位。 庚申晦,日有食之。 庚申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冬,十月,上行幸长安;十一月,乙丑,还雒阳。 冬季,十月,安帝出行,临幸长安。 十一月乙丑(初六),返回洛阳。 是岁,京师及诸郡国二十三地震,三十六大水、雨雹。 本年,京城洛阳与二十三个郡和封国发生地震,有三十六个郡和封国发大水、下冰雹。

汉纪四十三 孝安皇帝下延光四年(乙丑、125)

汉纪四十三 汉安帝延光四年(乙丑,公元125年) 春,二月,乙亥,下邳惠王衍薨。 春季,二月乙亥(疑误),下邳惠王刘衍去世。 甲辰,车驾南巡。 甲辰(十七日),安帝去南方巡视。 三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三月戊午朔(初一),出现日食。 庚申,帝至宛,不豫。 乙丑,帝发自宛;丁卯,至叶,崩于乘舆。 年三十二。 庚申(初三),安帝抵宛,身体顿觉不适。 乙丑(初八),从宛出发。 丁卯(初十),抵达叶县,就死在车上。 年仅三十二岁。 皇后与阎显兄弟、江京、樊丰等谋曰:“今晏驾道次,济阴王在内,邂逅公卿立之,还为大害。”乃伪云“帝疾甚”,徙御卧车。 所在上食、问起居如故。 驱驰行四日,庚午,还宫。 辛未,遣司徒刘熹诣效庙、社稷,告天请命;其夕,发丧。 尊皇后曰皇太后。 太后临朝。 以显为车骑将军、仪同三司。 太后欲久专国政,贪立幼年,与显等定策禁中,迎济北惠王子北乡侯懿为嗣。 济阴王以废黜,不得上殿亲临梓宫,悲号不食;内外群僚莫不哀之。 皇后和她的兄弟阎显等,以及宦官江京、樊丰等密谋说:“如今皇帝死在道上,他的亲生儿子济阴王却留在京都洛阳。 消息一旦传出,如果公卿大臣集会,拥立济阴王继承帝位,将给我们带来大祸。”于是谎称皇帝病重,将尸首抬上卧车,所过之处,贡献饮食、问候起居,和往常一样。 车队急行四天,于庚午(十三日)返抵皇宫。 辛未(十四日),派司徒刘熹前往郊庙、社稷,祷告天地。 当晚,发丧,尊皇后为皇太后。 太后临朝主政,任命其兄阎显为车骑将军、仪同三司。 太后为了长期把持朝廷大权,想选立一个年幼的皇帝。 于是和阎显等在禁宫中定策,决定迎立济北惠王的儿子、北乡侯刘懿继位。 而济阴王因在此前已遭废黜,反而不得上殿在棺木前哀悼父亲,他悲痛号哭,饮食不进。 宫廷内外文武百官,无不为之哀伤。 甲戌,济南孝王香薨,无子,国绝。 甲戌(十七日),济南孝王刘香去世,无子继承,封国撤除。 乙酉,北乡侯即皇帝位。 乙酉(二十八日),北乡侯刘懿即皇帝位。 夏,四月,丁酉,太尉冯石为太傅,司徒刘熹为太尉,参录尚书事;前司空李为司徒。 夏季,四月丁酉(十一日),任命太尉冯石为太傅,司徒刘熹为太尉,参与主管尚书事务。 前任司空李为司徒。 阎显忌大将军耿宝位尊权重,威行前朝,乃风有司奏“宝及其党与中常侍樊丰、虎贲中郎将谢恽、侍中周广、野王君王圣、圣女永等更相阿党,互作威福,皆大不道。”辛卯,丰、恽、广皆下狱,死;家属徙比景。 贬宝及弟子林虑侯承皆为亭侯,遣就国;宝于道自杀。 王圣母、子徙雁门。 于是以阎景为卫尉,耀为城门校尉,晏为执金吾,兄弟并处权要,威福自由。 阎显顾忌大将军耿宝位尊权重,威望又高,于是指使有关官吏弹劾:“耿宝和他的同党中常侍樊丰、虎贲中郎将谢恽、侍中周广、野王君王圣、王圣的女儿永等人,互相结党营私,作威作福,都大逆不道。”辛卯(初五),樊丰、谢恽、周广都被捕下狱处死,家属流放比景。 耿宝和侄儿林虑侯耿承都贬为亭侯,遣归封国。 耿宝在途中自杀。 王圣母子,流放雁门。 于是,阎显又任命其弟阎景为卫尉,阎耀为城门校尉,阎晏为执金吾,兄弟同居权力中枢,任意作威作福。 已酉,葬孝安皇帝于恭陵,庙曰恭宗。 已酉(二十三日),将安帝埋葬在恭陵,庙号恭宗。 六月,乙巳,赦天下。 六月乙巳(二十日),大赦天下。 秋,七月,西域长史班勇发敦煌、张掖、酒泉六千骑及鄯善、疏勒、车师前部兵击后部王军就,大破之,获首虏八千余人,生得军就及匈奴持节使者,将至索班没处斩之,传首京师。 秋季,七月,西域长史班勇征发敦煌、张掖、洒泉等郡六千骑兵和鄯善、疏勒、车师前王国的军队,进击车师后王国国王军就,大捷,斩首八千余人,生擒军就和匈奴持节使者,将其带到索班阵亡处斩首,把人头传送到京都洛阳。 冬,十月,丙午,越山崩。 冬季,十月丙午(二十二日),越郡发生山崩。 北乡侯病笃,中常侍孙程谓济阴王谒者长兴渠曰:“王以嫡统,本无失德;先帝用谗,遂至废黜。 若北乡侯不起,相与共断江京、阎显,事无不成者。”渠然之。 又中黄门南阳王康,先为太子府史,及长乐太官丞京兆王国等并附同于程。 江京谓阎显曰:“北乡侯病不解,国嗣宜以时定,何不早征诸王子,简所置乎!”显以为然。 辛亥,北乡侯薨;显白太后,秘不发丧,更征诸王子,闭宫门,屯兵自守。 北乡侯刘懿病重,中常侍孙程对济阴王谒者长兴渠说:“济阴王是皇帝嫡子,原本没有过失,先帝听信奸臣谗言,竟被废黜。 如果北乡侯的病不能痊愈,我与你联合除掉江京、阎显,没有不成功之理。”长兴渠同意。 此外,中黄门、南阳郡人王康,先前曾担任太子府史,以及长乐太官丞、京兆王国等人,也都赞成孙程的意见。 江京对阎显说:“北乡侯的病不愈,继位人应该按时确定,何不及早征召诸王之子,从中选择可以继位的人?”阎显认为有理。 辛亥(二十七日),北乡侯去世。 阎显急忙禀告太后,暂时秘不发丧,再征召诸王之子进宫,关闭宫门,驻兵把守。 十一月,乙卯,孙程、王康、王国与中黄门黄龙、彭恺、孟叔、李建、王成、张贤、史泛、马国、王道、李元、杨佗、陈予、赵封、李刚、魏猛、苗光等聚谋于西钟下,皆截单衣为誓。 丁巳,京师及郡国十六地震。 是夜,程等共会崇德殿上,因入章台门。 时江京、刘安及李闰、陈达等俱坐省门下,程与王康共就斩京、安、达。 以李闰权势积为省内所服,欲引为主,因举刃胁闰曰:“今当立济阴王,毋得摇动!”闰曰:“诺。”于是扶闰起,俱于西钟下迎济阴王即皇帝位,时年十一。 召尚书令、仆射以下从辇幸南宫,程等留守省门,遮捍内外。 帝登云台,召公卿、百僚,使虎贲、羽林士屯南、北宫诸门。 十一月乙卯(初二),孙程、王康、王国和中黄门黄龙、彭恺、孟叔、李建、王成、张贤、史泛、马国、王道、李元、杨佗、陈予、赵封、李刚、魏猛、苗光等,在西钟楼下秘密聚会,每人撕下一幅衣襟进行盟誓。 丁巳(初四),京都洛阳和十六个郡和封国发生地震。 当晚,孙程等先在崇德殿上集合,然后进入章台门。 当时,江京、刘安和李闰、陈达等正好都坐在禁门下,孙程和和王康一齐动手,斩杀江京、刘安和陈达。 因李闰长久享有权势,为宫内人所信服,想让他来领头。 所以举刀胁迫李闰说:“你必须答应拥戴济阴王为帝,不得动摇!”李闰回答:“是。”于是,大家将李闰扶起来,都到西钟楼下迎济阴王即皇帝位,当时济阴王十一岁。 接着召集尚书令、仆射以下官吏跟随御车,进入南宫。 孙程等留守禁门,断绝内外交通。 皇帝登上云台,召集公卿百官。 派遣虎贲和羽林卫士分别驻守南宫和北宫的所有宫门。 阎显时在禁中,忧迫不知所为,小黄门樊登劝显以太后诏召越骑校尉冯诗、虎贲中郎将阎崇将兵屯平朔门以御程等。 显诱诗入省,谓曰:“济阴王立,非皇太后意,玺绶在此。 苟尽力效功,封侯可得。”太后使授之印曰:“能得济阴王者,封万户侯;得李闰者,五千户侯。”诗等皆许诺,辞以“卒被召,所将众少。”显使与登迎吏士于左掖门外,诗因格杀登,归营屯守。 阎显这时正在宫中,闻讯后惊惶失措,不知如何应变。 小黄门樊登劝阎显用太后诏命征召越骑校尉冯诗、虎贲中郎将阎崇,率军驻守平朔门,以抵御孙程等人。 于是,阎显用征召的办法引诱冯诗入宫,并对他说:“济阴王即位,不是皇太后的旨意,皇帝玺印还在这里。 如果你能尽力效劳,可以得到封侯。”太后派人送来印信说:“能拿获济阴王的,封万户侯。 拿获李闰的,封五千户侯。”冯诗等人虽都承诺,但报告说:“因仓猝被召,带兵太少。”阎显派冯诗等和樊登去左掖门外迎接增援的将士,冯诗等趁机斩杀樊登,归营固守。 显弟卫尉景遽从省中还外府,收兵至盛德门。 孙程传召诸尚书使收景。 尚书郭镇时卧病,闻之,即率直宿羽林出南止车门,逢景从吏士拔白刃呼曰:“无干兵!”镇即下车持节诏之,景曰:“何等诏!”因斫镇,不中。 镇引剑击景堕车,左右以戟叉其胸,遂禽之,送廷尉狱,即夜死。 阎显的弟弟卫尉阎景仓猝从宫中返回外府,收兵抵达盛德门。 孙程传诏书命令尚书们逮捕阎景。 当时,尚书郭镇正卧病在床,一听到命令,立即率领值班的羽林卫士,从南止车门出来,正遇上阎景的部属拔刀大叫:“不要挡道!”郭镇立即下车持节宣读诏书,阎景说:“什么诏书!”于是举刀砍郭镇,没有砍中。 郭镇拔剑将阎景击落车下,羽林卫士用戟叉住他的胸脯,将其活捉,送至廷尉狱囚禁,当夜死去。 戊午,遣使者人省,夺得玺绶,帝乃幸嘉德殿,遣侍御史持节收阎显及其弟城门校尉耀、执金吾晏,并下狱,诛;家属皆徙比景。 迁太后于离宫。 已未,开门,罢屯兵。 壬戌,诏司隶校尉:“惟阎显、江京近亲,当伏辜诛,其余务崇宽贷。”封孙程等皆为列侯:程食邑万户,王康、王国食九千户,黄龙食五千户,彭恺、孟叔、李建食四千二百户,王成、张贤、史泛、马国、王道、李元、杨佗、陈予、赵封、李刚食四千户,魏猛食二千户,苗光食千户:是为十九侯,加赐车马、金银、钱帛各有差;李闰以先不豫谋,故不封。 擢孙程为骑都尉。 初,程等入章台门,苗光独不入。 诏书录功臣,令王康疏名,康诈疏光入章台门。 光未受符策,心不自安,诣黄门令自告。 有司奏康、光欺诈主上;诏书勿问。 以将作大匠来历为卫尉。 讽、闾丘弘等先卒,皆拜其子为郎。 朱伥、施延、陈光、赵代皆见拔用,后至公卿。 徵王男、邴吉家属还京师,厚加赏赐。 帝之见废也,监太子家小黄门籍建、傅高梵、长秋长赵熹、丞良贺、药长夏珍皆坐徙朔方;帝即位,并擢为中常侍。 戊午(初五),派使者入北宫,夺到皇帝玺印。 于是,皇帝亲临嘉德殿,派遣侍御史持符节,将阎显及其弟城门校尉阎耀、执金吾阎晏一并逮捕,下狱处死,家属全都流放比景。 将太后迁往离宫。 己未(初六),打开宫门,撤走驻兵。 壬戊(初九),下诏给司隶校尉:“只有阎显、江京近亲应当被诛杀,其他的人,均须从宽处理。”孙程等都被封为列侯:孙程食邑万户,王康、王国食邑九千户,黄龙食邑五千户,彭恺、孟叔、李建各食邑四千二百户,王成、张贤、史泛、马国、王道、李元、杨佗、陈予、赵封、李刚,各食邑四千户,魏猛食邑二千户,苗光食邑千户,号为十九侯。 同时,分别等级,赏赐车马、金银和钱帛。 李闰因没有参与首谋,所以没有封侯。 擢升孙程为骑都尉。 起初,孙程等进入章台门,唯独苗光没有进去。 诏书命王康呈报功臣名单时,王康谎报苗光进入章台门。 苗光未得到封赏的符策,内心惶恐不安,便向黄门令自首。 于是,有关官吏弹劾王康和苗光欺蒙皇上。 皇帝下诏不必追究。 任命将作大匠来历为卫尉。 因讽、闾丘弘等前已病故,将他俩的儿子都任命为郎。 朱伥、施延、陈光和赵代,也都得到提拔任用,后来官至公卿。 征召王男、邴吉家属,返回京都洛阳,给予厚赏。 先前皇帝被废黜时,监太子家小黄门籍建、傅高梵、长秋长赵熹、丞良贺、药长夏珍都坐罪,被流放到朔方郡。 皇帝即位后,全都擢升为中常侍。 初,阎显辟崔之子瑗为吏,瑗以北乡侯立不以正,知显将败,欲说令废立,而显日沈醉,不能得见,乃谓长史陈禅曰:“中常侍江京等惑蛊先帝,废黜正统,扶立疏孽。 少帝即位,发病庙中,周勃之徵,于斯复见。 今欲与君共求见说将军,白太后,收京等,废少帝,引立济阴王,必上当天心,下合人望,伊、霍之功不下席而立,则将军兄弟传诈于无穷;若拒违天意,久旷神器,则将以无罪并辜元恶;此所谓祸福之会,分功之时也。”禅犹豫未敢从。 会显败,瑗坐被斥;门生苏祗欲上书言状,瑗遽止之。 时陈禅为司隶校尉,召瑗谓曰:“弟听祗上书,禅请为之证。”瑗曰:“此譬犹儿妾屏语耳,愿使君勿复出口!”遂辞归,不复应州郡命。 起初,阎显征聘崔的儿子崔瑗为下属官员,崔瑗因北乡侯非先帝嫡子而继位为帝,预见阎显肯定要失败,打算说服阎显,废黜北乡侯,改立济阴王为帝。 可是阎显日日沉醉,见不到面,他于是对长史陈禅说:“中常侍江京等迷惑先帝,废除皇家正统,另立旁支。 北乡侯即位后,就在宫中发病。 周勃废黜吕后所立惠帝后宫子为少帝的迹象,今又重复出现。 我打算和你一同面见将军阎显,说服他禀告太后,逮捕江京等人,废黜少帝,拥立济阴王为帝,定然上得天心,下合人望。 这样,伊尹、霍光的功劳,我们不必离开座位,便可建立;而将军兄弟的封爵也可世代相传。 如果抗拒天意,使帝位久缺,我们虽无罪,却要和首恶同罪,这正是福祸交关的关键时机,分取胜利果实的时刻。”陈禅犹豫,未敢听从。 正逢阎显破败,崔瑗坐罪免官,崔瑗的门生苏祗,准备上书呈报上述往事,崔瑗急忙加以制止。 当时,陈禅正担任司隶校尉,召见崔瑗说:“你尽管让苏祗上书,我愿出面为你作证。”崔瑗说:“这就如同小孩、妇女私下谈话一样,愿您不要再提此事!”于是告辞归乡,不再接受州郡的征聘。 已卯,以诸王礼葬北乡侯。 已卯(二十六日),用诸侯王礼仪埋葬北乡侯。 司空刘授以阿附恶逆,辟召非其人,策免。 十二月,甲申,以少府河南陶敦为司空。 司空刘授因阿附叛逆,所征聘的官吏也不是适当人选,被免官。 十二月甲申(初一),擢升少府、河南郡人陶敦为司空。 杨震门生虞放、陈翼诣阙追讼震事;诏除震二子为郎,赠钱百万,以礼改葬于华阴潼亭,远近毕至。 有大鸟高丈余集震丧前;郡以状上。 帝感震忠,诏复以中牢具祠之。 杨震的门生虞放、陈翼,到宫阙为杨震鸣冤。 皇帝下诏,任命杨震的两个儿子为郎,赠钱一百万,用三公的礼仪将杨震改葬在华阴潼亭。 远近之人全都赶来吊丧。 当时有一只一丈余高的大鸟降落在灵堂之前,郡太守府将此情景呈报朝廷,皇帝为杨震的忠心所感,下诏再用中牢即一羊、一猪进行祭祀。 议郎陈禅以为:“阎太后与帝无母子恩,宜徙别馆,绝朝见,”群臣议者咸以为宜。 司徒掾汝南周举谓李曰:“昔瞽瞍常欲杀舜,舜事之逾谨;郑武姜谋杀庄公,庄公誓之黄泉,秦始皇怨母失行,久而隔绝,后感颍考叔、茅蕉之言,复修子道;书传美之。 今诸阎新诛,太后幽在离宫,若悲愁生疾,一旦不虞,主上将何以令于天下!如从禅议,后世归咎明公。 宜密表朝廷,令奉太后,率群臣朝觐如旧,以厌天心,以答人望!”即上疏陈之。 议郎陈禅认为:“阎太后与皇帝既无母子恩情,应该将太后迁到另外的馆舍,不再朝见。”议论此事的群臣全都赞同。 但司徒掾、汝南郡人周举却对李说:“从前,瞽瞍多次想要谋杀儿子虞舜,而舜对父亲更为孝顺。 郑庄公的母亲武姜谋杀庄公,庄公发誓:不到黄泉之下,不再相见。 秦始皇怨恨母亲淫乱失行,久不见面。 后来他们分别被颍考叔,茅蕉的劝谏所感动,重修孝道。 史书上对这些事,都十分称道。 现在,阎显兄弟刚刚伏诛,太后被幽禁在离宫,如果悲愁生病,一旦发生意外,皇上将何以号令天下!如果采纳陈禅的意见,后世将把罪过归到您的身上。 应该密奏朝廷,请求皇帝供养太后,跟过去一样率领文武百官朝见,以顺天心,以回答人们的愿望!”李立即向皇帝上书陈辞。 孝顺皇帝上永建元年(丙寅、126) 汉顺帝永建元年(丙寅,公元126年) 春,正月,帝朝太后于东宫,太后意乃安。 春季,正月,汉顺帝前往东宫朝见阎太后,太后的心情才安定下来。 甲寅,赦天下。 甲寅(初二),大赦天下。 辛未,皇太后阎氏崩。 辛未(十九日),阎太后去世。 辛巳,太傅冯石、太尉刘熹以阿党权贵免。 司徒李罢。 辛巳(二十九日),太傅冯石和太尉刘熹因巴结权贵被免职。 同日,司徒李也被罢官。 二月,甲申,葬安思皇后。 二月甲申(初二),埋葬安思皇后。 安思皇后,即阎太后。 丙戌,以太常桓焉为太傅;大鸿胪朱宠为太尉,参录尚书事;长乐少府朱伥为司徒。 丙戌(初四),擢升太常桓焉为太傅;大鸿胪朱宠为太尉,参与主管尚书事务;长乐少府朱伥为司徒。 封尚书郭镇为定颍侯。 封尚书郭镇为定颍侯。 陇西钟羌反,校尉马贤击之,战于临洮,斩首千余级,羌众皆降;由是凉州复安。 陇西钟羌反叛,校尉马贤率军进击。 在临洮会战,斩杀钟羌一千余人,钟羌部众全都归降。 从此以后,凉州重新得到安定。 六月,已亥,封济南简王错子显为济南王。 六月己亥(十九日),封济南简王刘错的儿子刘显为济南王。 秋,七月,庚午,以卫尉来历为车骑将军。 秋季,七月庚午(二十一日),任命卫尉来历为车骑将军。 八月,鲜卑寇代郡,太守李超战殁。 八月,鲜卑攻打代郡,太守李超阵亡。 司隶校尉虞诩到官数月,奏冯石、刘熹,免之,又劾奏中常侍程璜、陈秉、孟生、李闰等,百官侧目,号为苛刻。 三公劾奏:“诩盛夏多拘系无辜,为吏民患。”诩上书自讼曰:“法禁者,俗之堤防;刑罚者,民之衔辔。 今州曰任郡,郡曰任县,更相委远,百姓怨穷;以苟容为贤,尽节为愚。 臣所发举,臧罪非一。 三府恐为臣所奏,遂加诬罪。 臣将从史鱼死,即以尸谏耳!”帝省其章,乃不罪诩。 司隶校尉虞诩到任数月,上奏弹劾太傅冯石和太尉刘熹,使他们被免官,又上奏弹劾中常侍程璜、陈秉、孟生、李闰等。 百官都感到不满,指责他苛刻。 于是,三公上奏弹劾:“虞诩违反常法,于盛夏之季,大肆逮捕和关押无罪的人,吏民深受其害。”虞诩也向顺帝上书,为自己申辩说:“ 法令是整齐风俗的堤防,刑罚是驾驭百姓的衔铁和缰绳。 然而,现在的官府,州一级委任给郡,郡一级委任给县,层层往下推卸责任,百姓怨恨,投诉无门。 并且,当今的风气,都以苟且容身为贤能,尽忠职守为愚蠢。 我所查获的贪赃枉法案件,各种各样,盘根错节。 三公因恐被我举报,于是先来诬陷我。 我将追随史鱼去死,向皇上尸谏!”顺帝看了虞诩的奏章,于是不对虞诩降罪。 中常侍张防卖弄权势,请托受取;诩案之,屡寝不报。 诩不胜其愤,乃自系廷尉,奏言:“昔孝安皇帝任用樊丰,交乱嫡统,几亡社稷。 今者张防复弄威柄,国家之祸将重至矣。 臣不忍与防同朝,谨自系以闻,无令臣袭杨震之迹!”书奏,防流涕诉帝,诩坐论输左校;防必欲害之,二日之中,传考四狱。 狱吏劝诩自引,诩曰:“宁伏欧刀以示远近!喑鸣自杀,是非孰辨邪!”浮阳侯孙程、祝阿侯张贤相率乞见,程曰:“陛下始与臣等造事之时,常疾奸臣,知其倾国。 今者即位而复自为,何以非先帝乎!司隶校尉虞诩为陛下尽忠,而更被拘系;常侍张防臧罪明正,反构忠良。 今客星守羽林,其占宫中有奸臣;宜急收防送狱,以塞天变。”时防立在帝后,程叱防曰:“奸臣张防,何不下殿!”防不得已,趋就东箱。 程曰:“陛下急收防,无令从阿母求请!”帝问诸尚书,尚书贾朗素与防善,证诩之罪;帝疑焉,谓程曰:“且出,吾方思之!”于是诩子与门生百余人,举幡候中常侍高梵车,叩头流血,诉言枉状。 梵入言之,防坐徙边,贾朗等六人或死或黜;即日赦出诩。 程复上书陈诩有大功,语甚切激。 帝感悟,复徵拜议郎;数日,迁尚书仆射。 因中常侍张防利用权势,接受贿赂和请托,虞诩曾多次请求将他法办,都被搁置,没有回音。 虞诩不胜愤慨,于是自投廷尉监狱,上书顺帝说:“过去,安帝任用樊丰,废黜皇室正统,几乎使社稷灭亡。 现在,张防又玩弄权势,亡国之祸,将再降临。 我不忍心和张防同列朝廷,谨自囚廷尉狱以报,免得让我重蹈杨震的覆辙!”奏章呈上后,张防在顺帝面前流泪哭诉,于是,虞诩坐罪,被遣送到左校罚作苦役。 而张防仍然不肯放过虞诩,必欲置之死地。 两天之内,虞诩被传讯拷打四次。 狱吏劝虞诩自杀,虞诩回答说:“我宁愿伏刑刀死于市,让远近的人都知道!如果不声不响地自杀,谁能分辨是非呢?”浮阳侯孙程和祝阿侯张贤相继请求面见顺帝,孙程说:“陛下当初和我们起事的时候,常痛恨奸臣,深知他们会使国家倾覆。 而今即位以后,却又自己纵容和包庇奸佞,又怎么能责备先帝不对?司隶校尉虞诩为陛下尽忠,却被逮捕囚禁。 中常侍防贪赃枉法,证据确凿,反而陷害忠良。 今观天象,客星守羽林,是宫中有奸臣的征兆。 应该急捕张防下狱,以堵塞上天所降的灾异。”当时,张防站在顺帝背后,孙程大声呵斥张防说:“奸臣张防,为何不下殿去!”张防迫不得已,小步疾走退入东厢。 孙程又对顺帝说:“陛下,请立即下令逮捕张防,不要让他去向您的奶母求情!”顺帝征求尚书们的意见,尚书贾朗跟张防素来交情很好,争辩说虞诩有罪。 顺帝疑惑,对孙程说:“你们先出去,朕正在考虑!”于是,虞诩的儿子虞和门生一百余人,举着旗帜,等候中常侍高梵的车子,向高梵叩头流血,申诉虞诩被冤枉的情况。 高梵入宫后将报告给顺帝。 结果,张防因罪被流放到边疆,尚书贾朗等六人,有的处死,有的免官,并于当天释放虞诩。 孙程又上书陈述虞诩有大功,措辞甚为直率激烈。 顺帝感动醒悟,又任命虞诩为议郎。 几天后,擢升为尚书仆射。 诩上疏荐议郎南阳左雄曰:“臣见方今公卿以下,类多拱默,以树恩为贤,尽节为愚,至相戒曰,‘白璧不可为。 容容多后福。 ’伏见议郎左雄,有王臣蹇蹇之节,宜擢在喉舌之官,必有匡弼之益。”由是拜雄尚书。 虞诩上书顺帝,保荐议郎、南阳郡人左雄说:“我看到,当今公卿以下的官吏,大多属于专会拱手作揖而不敢说话的好好先生,把到处讨好广结善缘的人,视为贤能,而把为国尽忠尽职的人,视作愚蠢,甚至还互相告诫说:‘不可做白璧,和气多后福。 ’我认为议郎左雄,具有作为朝廷大臣必须具备的忠直气节,应该提拔为出纳王命的喉舌之官,一定会对扶正和辅佐朝廷,有所裨益。”因此,顺帝任命左雄为尚书。 浮阳侯孙程等怀表上殿争功,帝怒;有司劾奏“程等干乱悖逆,王国等皆与程党,久留京都,益其骄恣。”帝乃免程等官,悉徙封远县;因遣十九侯就国,敕雒阳令促期发遣。 浮阳侯孙程等人因带着奏章,上殿争功,顺帝勃然大怒。 于是,有关官吏弹劾:“孙程等人干乱朝政,抗命叛逆。 王国等人和孙程结党,长期逗留京都洛阳,更使他们骄纵放肆。”因此,顺帝将孙程等人免官,全都改封到偏远地区,又下令十九侯各自前往他们的封国,命洛阳令督促他们,限期动身。 司徒掾周举说朱伥曰:“朝廷在西钟下时,非孙程等岂立!今忘其大德,录其小过;如道路夭折,帝有杀功臣之讥。 及今未去,宜急表之!”伥曰:“今诏指方怒,吾独表此,必致罪谴。”举曰:“明公年过八十,位为台辅,不于今时竭忠报国,惜身安宠,欲以何求!禄位虽全,必陷佞邪之讥;谏而获罪,犹有忠贞之名。 若举言不足采,请从此辞!”伥乃表谏,帝果从之。 司徒掾周举劝说司徒朱伥:“当初,皇帝在西钟楼下时,如果不是孙程等人尽力,怎能即位为帝?现在却忘记人家的大德,计较他们的微小过失。 如果他们在回封国的途中有人死亡,则皇帝就会遭受屠杀功臣的非议。 趁着孙程等人尚未动身,应该迅速奏明皇上,加以劝阻。”朱伥回答说:“现皇上正在发怒,如果我单独为此事上奏,一定会受到皇帝的降罪谴责。”周举又说:“您年龄已经超过八十岁,位居宰相高位,不在此时尽忠报国,而珍惜自己,安于尊宠,您想得到什么?尽管能保全自己的俸禄和官位,但定会被人谴责为奸佞之辈;而因谏诤而获罪,还能留下忠贞的美名。 如果我的意见不值得采纳,我请求从此告别!”于是朱伥上表劝谏,顺帝果然采纳。 程徙封宜城侯;到国,怨恨恚怼,封还印绶、符策,亡归京师,往来山中。 诏书追求,复故爵土,赐车马、衣物,遣还国。 孙程被改封为宜城侯。 他到封国以后,怨恨不满,将印信和符策都退还朝廷,擅自逃归京都洛阳,往来于山中。 顺帝下诏搜寻孙程,找到以后,恢复他原来的封爵和食邑,赏赐车马和衣物,遣送他回到封国。 冬,十月,丁亥,司空陶敦免。 冬季,十月丁亥(初九),将司空陶敦免官。 朔方以西,障塞多坏,鲜卑因此数侵南匈奴;单于忧恐,上书乞修复障塞。 庚寅,诏:“黎阳营兵出屯中山北界;令缘边郡增置步兵,列屯塞下,教习战射。” 朔方郡以西,障塞多已损坏,鲜卑因此不断侵犯南匈奴,单于忧愁恐惧,上书朝廷,请求修复障塞。 庚寅(十二日),顺帝下诏:“征调黎阳营兵到中山北界驻防。 令沿边各郡增设步兵,分布驻扎在各边塞,进行军事训练。” 以廷尉张皓为司空。 擢升廷尉张皓为司空。 班勇更立车师后部故王子加特奴为王。 勇又使别校诛斩东且弥王,亦更立其种人为王;于是车师六国悉平。 班勇改立车师后王国前任国王的儿子加特奴为王。 又派遣部将斩杀东且弥王,并另立其本族人为王。 于是,车师等西域六国,全都归附汉朝。 勇遂发诸国兵击匈奴,呼衍王亡走,其众二万余人皆降。 生得单于从兄,勇使加特奴手斩之,以结车师、匈奴之隙。 北单于自将万余骑入后部,至金且谷;勇使假司马曹俊救之,单于引去,俊追斩其贵人骨都侯。 于是呼衍王遂徙居枯梧河上,是后车师无复虏迹。 班勇于是征发西域各国的军队,进击匈奴,呼衍王逃走,其部众二万余人全都投降。 单于的堂兄被活捉,班勇让加特奴亲手将他斩杀,以此结下车师和匈奴之间的仇恨。 于是,北单于亲自率领一万余骑兵攻打车师后王国,抵金且谷。 班勇派遣假司马曹俊前去救援,单于率军后撤,曹俊追击,并斩杀其贵人骨都侯。 于是,呼衍王迁到枯梧河畔居住,车师此后不再有匈奴的足迹。 <二年(丁卯、127)> <二年(丁卯,公元127年)> 春,正月,中郎将张国以南单于兵击鲜卑其至,破之。 春季,正月,中郎将张国率领南单于军队进击鲜卑首领其至,将其击破。 二月,辽东鲜卑寇辽东玄菟;乌桓校尉耿晔发缘边诸郡兵及乌桓出塞击之,斩获甚众;鲜卑三万人诣辽东降。 二月,辽东鲜卑攻打辽东玄菟,乌桓校尉耿晔征发沿边各郡郡兵和乌桓的军队出塞讨伐,斩杀和俘虏甚多,鲜卑三万人到辽东郡投降。 三月,旱。 三月,发生旱灾。 初,帝母李氏瘗在雒阳北,帝初不知;至是,左右白之,帝乃发哀,亲到瘗所,更以礼殡。 六月,乙酉,追谥为恭愍皇后,葬于恭陵之北。 当初,顺帝的母亲李氏埋葬在洛阳城北,顺帝先前不知道。 直到现在,顺帝身边的人才将此事禀报。 于是,顺帝为母亲发丧举哀,亲自到埋葬的地方,改以皇后的礼仪殡殓。 六月乙酉(十一日),追谥为恭愍皇后,埋葬在恭陵的北面。 西域城郭诸国皆服于汉,唯焉耆王元孟未降,班勇奏请攻之。 于是遣敦煌太守张朗将河西四郡兵三千人配勇,因发诸国兵四万余人分为两道击之,勇从南道,朗从北道,约期俱至焉耆。 而朗先有罪,欲徼功自赎,遂先期至爵离关,遣司马将兵前战,获首虏二千余人,元孟惧诛,逆遣使乞降,张朗径入焉耆,受降而还。 朗得免诛,勇以后期徵,下狱,免。 西域所有的城邦国家都已归服汉朝,只有焉耆王元孟未投降。 班勇上奏朝廷,请求出兵讨伐。 于是,朝廷派敦煌太守张朗率河西四郡之兵三千人,配合班勇。 班勇便征发西域各国之兵,共四万余人,分两路进击焉耆。 班勇从南道,张朗从北道,约定日期,到焉耆城下会师。 而张朗因先前有罪,急于求功,为自己赎罪,就赶在约定日期之前,抵达爵离关,并派遣司马率军提前进攻,斩首二千余人,元孟害怕被杀,于是派使者请求投降。 张朗便直接进入焉耆城,受降而回。 结果,张朗得以免除诛杀,而班勇因迟到而被征回京都洛阳,下狱,免官。 秋,七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秋季,七月甲戌朔(初一),出现日食。 壬午,太尉朱宠、司徒朱伥免。 庚子,以太常刘光为太尉、录尚书事,光禄勋汝南许敬为司徒。 光,矩之弟也。 敬仕于和、安之间,当窦、邓、阎氏之盛,无所屈桡;三家既败,士大夫多染污者,独无谤言及于敬,当世以此贵之。 壬午(初九),太尉朱宠和司徒朱伥,都被免官。 庚子(二十七日),擢升太常刘光为主尉,主管尚书事务,将光禄勋、汝南郡人许敬任命为司徒。 刘光是刘矩的弟弟。 许敬曾在和帝与安帝时期作官,当窦、邓、阎氏权势鼎盛之时,他也无所畏缩和屈服。 待三家垮台后,许多居官在位的人,都沾有污点,唯独许敬没有遭到非议。 因此,当时人都很敬佩他。 初,南阳樊英,少有学行,名著海内,隐于壶山之阳,州郡前后礼请,不应;公卿举贤良、方正、有道,皆不行;安帝赐策书征之,不赴。 是岁,帝复以策书、玄,备礼征英,英固辞疾笃。 诏切责郡县,驾载上道。 英不得已,到京,称疾不肯起;强舆入殿,犹不能屈。 帝使出就太医养疾,月致羊酒。 其后帝乃为英设坛,令公车令导,尚书奉引,赐几、杖,待以师傅之礼,延问得失,拜五官中郎将。 数月,英称疾笃;诏以为光禄大夫,赐告归,令在所送谷,以岁时致牛酒。 英辞位不受,有诏譬旨,勿听。 当初,南阳郡人樊英,从小学问、品行兼优,闻名天下,隐居在壶山南麓,州郡官府曾先后多次征聘他出来当官,他不应命。 朝廷公卿大臣荐举他为贤良、方正、有道,他都不肯动身。 安帝赐策书征召,他还是不去。 同年,安帝又用策书和黑色的缯帛,非常礼敬地征召樊英,而他以病重为理由坚决推辞。 诏书严厉谴责州郡官府办事不得力,于是州郡官府把樊英抬到车上上路。 樊英不得已,来到京都洛阳。 到洛阳后,樊英又称病不肯起床,于是,用轿子强行将他抬进宫殿,但他还是不肯屈从。 安帝让他出去,到太医处养病,每月送给羊和酒。 其后,安帝又特地为樊英设立讲坛,命公车令在前面引路,尚书陪同,赏赐小桌和手杖,用尊敬老师的礼节来对待他,询问朝廷大政的得失,将他任命为五官中郎将。 数月之后,樊英又声称病重,安帝下诏,将他任命为光禄大夫,准许回家养病,令当地官府送谷米,每年四季送给牛和酒。 樊英请求辞去职位,有诏书晓告皇帝旨意,不予批准。 英初被诏命,众皆以为必不降志。 南郡王逸素与英善,因与其书,多引古譬谕,劝使就聘。 英顺逸议而至;及后应对无奇谋深策,谈者以为失望。 河南张楷与英惧征,谓英曰:“天下有二道,出与处也。 吾前以子之出,能辅是君也,济斯民也。 而子始以不訾之身怒万乘之主,及其享受爵禄,又不闻匡救之术,进退无所据矣。” 樊英刚接到诏书时,大家都认为,他一定不会贬抑自己的志气,而去应命。 南郡人王逸平素和樊英很要好,因而特地写信给他,引用了许多古人的事进行比喻,劝他接受朝廷的征召。 于是,樊英听从了王逸的建议,而前往洛阳。 可是,后来他在应对皇帝的提问时,没有什么奇谋远策,大家都很失望。 河南人张楷和樊英同时接受征聘,他对樊英说:“天下只有两条路,即出仕和隐退。 我先前认为,如果你应召出仕,一定会辅佐君王,拯救百姓。 而你开始时以贵重之极的生命,去激怒君王,等到享受爵禄之后,却又听不到你有扶正补救的方法,这是进退没有依据。” 臣光曰:古之君子,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隐。 隐非君子之所欲也。 人莫已知而道不得行,群邪共处而害将及身,故深藏以避之。 王者举逸民,扬仄陋,固为其有益于国家,非以徇世俗之耳目也。 是故有道德足以尊主,智能足以庇民,被褐怀玉,深藏不市,则王者当尽礼而致之,屈已以访之,克已以从之,然后能利泽施于四表,功烈格于上下。 盖取其道不取其人,务其实不务其名也。 臣司马光曰:古代的正人君子,当国家政治清明时,他就出来做官,国家政治暴虐时,他就隐退为民。 隐退为民,本来不是正人君子所愿意的。 但他们深知,没有人真正了解自己,则正道不能得到推行,而和一群奸佞之辈共事,终将伤害自己,所以,才隐藏自己的才能,远远躲开。 圣明的君王之所以选用避世隐居的逸民和提拔出身卑微的人,原本是因为他们对国家有益,并不是以此来迎合世俗的视听。 所以,在道德上足以使君主尊敬,在智慧和才能上足以庇护百姓的人,就犹如身穿粗布衣而怀有美玉一样,深藏不售。 而圣明的君王应该竭尽礼节,将他征聘到手;降低自己的身分,向他请教;克制自己,听从他的意见。 然后,才能使恩泽普施于四方,功业留传千古。 因为圣明的君王所用的是隐士逸民的治国方法,而不是隐士逸民本身,因此,必须注重实际效果,而不是徒求虚名。 其或礼备而不至,意勤而不起,则姑内自循省而不敢强致其人,曰:岂吾德之薄而不足慕乎?政之乱而不可辅乎?群小在朝而不敢进乎?诚心不至而忧其言之不用乎?何贤者之不我从也?苟其德已厚矣,政已治矣,群小远矣,诚心至矣,彼将扣阍而自售,又安有勤求而不至者哉!荀子曰:“耀蝉者,务在明其火,振其木而已;火不明,虽振其木,无益也。 今人主有能明其德,则天下归之,若蝉之归明火也。”或者人主耻不能致,乃至诱之以高位,胁之以严刑。 使彼诚君子邪,则位非所贪,刑非所畏,终不可得而致也;可致者,皆贪位畏刑之人也,乌足贵哉! 如果礼节很完备,情意很殷勤,而贤才仍不愿出来做官,则圣明的君王不应该采取强制手段,而应该冷静地深自反省:难道是我的品德太薄,而不值得他仰慕?政治太混乱使他无法辅佐?奸佞当权,使他不敢出来做官?我的诚意不够,使他忧虑自己的意见不会被采纳?为什么贤才不接受我的征聘?假如我的品德已厚,朝政已清明,奸佞已疏远,诚意已到,那么,贤才定将叩门求见而自荐,哪里会有再三征召而不肯应聘的!荀子说:“晚上燃火捕蝉,必须把火光照亮,再摇动树枝就行了。 如果火光不亮,只摇树枝,也没有用处。 而今,君王如能发扬厚德,则天下的人都会归心,犹如蝉去投奔亮光。”有些人主因贤才不应征聘而感到羞耻,于是,用高位来引诱他,用严刑峻法来威胁他。 假如他是一个真正的正人君子,则对高位一定不贪婪,对严刑一定不畏惧,君主最终还是得不到他。 能够得到的,都是贪图高位和贪生怕死的人,又怎么值得尊重呢? 若乃孝弟著于家庭,行谊隆于乡曲,利不苟取,仕不苟进,洁己安分,优游卒岁,虽不足以尊主庇民,是亦清修之吉士也;王者当褒优安养,俾遂其志。 若孝昭之待韩福,光武之遇周党,以励廉耻,美风谷,斯亦可矣,固不当如范升之诋毁,又不可如张楷之责望也。 如果能以孝悌著称于家庭,品行高尚闻名于乡里,不要不义之财,不采取不正当手段谋求做官,洁身自好,安守本分,悠然自得地过日子,虽然才能不足以辅佐君主和造福百姓,但也还属于品行洁美的善人。 圣明的君王,应该给予褒奖和优待,成全他的志向。 如汉昭帝对待韩福,光武帝对待周党,用以砥砺廉耻之心,美化风俗,这也就可以了。 实在不应该如范升,去加以诋毁,也不要如张楷,加以指责和抱怨。 至于饰伪以邀誉,钓奇以惊俗,不食君禄而争屠沽之利,不受小官而规卿相之位,名与实反,心与迹违,斯乃华士、少正卯之流,其得免于圣王之诛幸矣,尚何聘召之有哉! 至于那些作假伪装来窃取荣誉,以奇特的举动惊动世人,提高声望,不要朝廷俸禄而和屠夫酒贩一样争利,拒绝做小官而想爬上宰相和九卿的高位的人,他们的名与实恰恰相反,心里想的和行动做的完全不一样,他们就是华士、少正卯之流,得免于圣明君王的诛杀,就是很幸运的了,还有什么值得征召的? 时又征广汉杨厚、江夏黄琼。 琼,香之子也。 厚既至,豫陈汉有三百五十年之厄以为戒,拜议郎。 琼将至,李固以书逆遗之曰:“君子谓伯夷隘,柳下惠不恭。 不夷不惠,可否之间,圣贤居身之所珍也。 诚欲枕山栖谷,拟迹巢、由,斯则可矣;若当辅政济民,今其时也。 自生民以来,善政少而乱俗多,必待尧、舜之君,此为士行其志终无时矣。 尝闻语曰:‘者易缺,者易污。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近鲁阳樊君被徵初至,朝廷设坛席,犹待神明,虽无大异,而言行所守,亦无所缺;而毁谤布流,应时折减者,岂非观听望深,声名太盛乎!是故俗论皆言‘处士纯盗虚声’。 愿先生弘此远谟,令众人叹服,一雪此言耳!”琼至,拜议郎,稍迁尚书仆射。 琼昔随父在台阁,习见故事;及后居职,达练官曹,争议朝堂,莫能抗夺。 数上疏言事,上颇采用之。 这时,朝廷又征召广汉郡人杨厚、江夏郡人黄琼。 黄琼,即黄香的儿子。 杨厚到洛阳以后,向朝廷上奏,预言汉朝到三百五十年左右,将会面临险恶的命运,提出了警告。 他被任命为议郎。 黄琼快到洛阳时,李固派人送给他一封信,信上说:“正人君子认为伯夷心胸太狭隘,而柳下惠则又太傲慢,既不效法伯夷,又不效法柳下惠,而是选择在两者之间,这才是圣贤做人的准则。 如果真正愿意头枕山峰,身卧山谷,步巢父、许由的后尘,那就罢了。 如果认为应该出来辅佐朝廷,拯救百姓,现在正是时候。 自从有人类以来,善政少而暴政多,一定要等有了唐尧、虞舜一样的君主,才出来推行自己救国救民的理想,恐怕永远没有这种机会。 我曾经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山太高易崩,玉太白易污。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最近,鲁阳人樊英受到征召,初到时,朝廷专门为他设立讲坛,犹如对待神明。 他虽然没有提出什么奇谋深策,但言行谨慎,也没有什么失误。 可是,对他的诋毁和谴责到处流传,他的声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降低,岂不是因为大家对他的期望太高,他的声名太盛!因而,世俗的舆论都说:‘所谓隐居之士,纯粹盗取虚名。 ’但愿先生这次能够提出深远的建议,让大家赞叹佩服,以洗刷这种舆论。”黄琼到达洛阳以后,先被任命为议郎,后来逐渐被擢升为尚书仆射。 黄琼过去曾跟随其父黄香在尚书台,熟悉典章制度,等到后来他自己在这里任职时,对尚书诸曹的事务都很精通。 每当在朝堂争议国家大事时,大家都不能驳倒他的意见。 他曾经多次上奏言事,往往被皇帝所采纳。 李固,之子,少好学,常改易姓名,杖策驱驴,负笈从师,不远千里,遂究览坟籍,为世大儒。 每到太学,密入公府,定省父母,不令同业诸生知其为子也。 李固是李的儿子,自幼喜爱读书,经常改换姓名,执鞭赶驴,载着书箱,不远千里,投奔名师。 于是遍览各种古本秘籍,成为当代的大儒。 他每次到太学,都要秘密地进入三公府,去向父母请安,不让同学们知道他是李的儿子。 三年(戊辰、128) 三年(戊辰,公元128年) 春,正月,丙子,京师地震。 春季,正月丙子(初六),京都洛阳发生地震。 夏,六月,旱。 夏季,六月,发生旱灾。 秋,七月,茂陵园寝灾。 秋季,七月,汉武帝陵园茂陵寝殿发生火灾。 九月,鲜卑寇渔阳。 九月,鲜卑侵犯渔阳郡。 冬,十二月,己亥,太傅桓焉免。 冬季,十二月己亥(初四),太傅桓焉被免官。 车骑将军来历罢。 车骑将军来历被罢官。 南单于拔死,弟休利立,为去特若尸逐就单于。 南单于栾提拔去世,他的弟栾提休利继位,号为去特若尸逐就单于。 帝悉召孙程等还京师。 顺帝将孙程等十九侯,全都召回京都洛阳。 四年(己巳、129) 四年(己巳,公元129年) 春,正月,丙寅,赦天下。 春季,正月丙寅(初一),大赦天下。 丙子,帝加元服。 丙子(十一日),顺帝行成年加冠礼。 夏,五月,壬辰,诏曰:“海内颇有灾异,朝廷修政,太官减膳,珍玩不御。 而桂阳太守文砻,不惟竭忠宣畅本朝,而远献大珠以求幸媚,今封以还之!” 夏季,五月壬辰(二十九日),顺帝下诏说:“全国许多地方,都出现了灾异。 朝廷正在整顿政治,太官减省皇帝饮食,不再进献珍贵的玩赏物品。 然而,桂阳郡太守文砻,不尽忠施行朝廷的善政,反而从遥远的地区进贡大颗珍珠,以谄媚邀宠,今将原物封好退回!” 五州雨水。 五个州下了大雨。 秋,八月,丁巳,太尉刘光、司空张皓免。 秋季,八月丁巳(二十五日),太尉刘光和司空张皓,都被免官。 尚书仆射虞诩上言:“安定、北地、上郡,山川险厄,沃野千里,土宜畜牧,水可溉漕。 顷遭元元之灾,众羌内溃,郡县兵荒,二十余年。 夫弃沃壤之饶,捐自然之财,不可谓利;离河山之阻,守无险之处,难以为固。 今三郡未复,园陵单外,而公卿选懦,容头过身,张解设难,但计所费,不图其安。 宜开圣听,考行所长。”九月,诏复安定、北地、上郡还旧土。 尚书仆射虞诩上书说:“安定郡、北地郡、上郡,山川险要,沃野千里,土地适合畜牧,河水可以灌溉农田和运输粮秣。 可是,近遭安帝永初元年以来战乱,诸羌部落纷纷溃逃到中国境内,郡县战乱饥荒,历时二十余年。 舍弃富饶肥沃的土地,抛掉自然的财富,不能说是有利。 并且,现在的边界远离山川要隘,在无险之处难以固守。 因三郡没有恢复,在长安的皇帝园陵没有屏障。 然而,公卿怯懦,得过且过,故意夸大其辞,提出种种疑难,只知计算耗费,而不管国家安全。 建议陛下广泛听取意见,采用最好的策略。”九月,顺帝下诏,命安定郡、北地郡、上郡的郡治,重新迁回原来的地方。 癸酉,以大鸿胪庞参为太尉、录尚书事。 太常王龚为司空。 癸酉(十二日),擢升大鸿胪庞参为太尉,主管尚书事务。 太常王龚为司空。 冬,十一月,庚辰,司徒许敬免。 冬季,十一月庚辰(二十日),司徒许敬被免官。 鲜卑寇朔方。 鲜卑侵犯朔方郡。 十二月,乙卯,以宗正弘农刘崎为司徒。 十二月乙卯(二十五日),擢升宗正、弘农郡人刘崎为司徒。 是岁,于王放前杀拘弥王兴,自立其子为拘弥王,而遣使者贡献,敦煌太守徐由上求讨之。 帝赦于阗罪,令归拘弥国;放前不肯。 同年,西域于国王放前诛杀拘弥国王兴,擅自立他的儿子为国王,尔后,派遣使者向朝廷进贡。 敦煌郡太守徐由请求朝廷出兵讨伐。 顺帝下诏,赦免于阗国王放前擅自诛杀的大罪,仅令他归还拘弥国,放前不肯遵命。 五年(庚午、130) 五年(庚午,公元130年) 夏,四月,京师旱。 夏季,四月,京都洛阳发生旱灾。 京师及郡国十二蝗。 京都洛阳和十二个郡国蝗虫成灾。 定远侯班超之孙始尚帝姑阴城公主。 主骄淫无道;始积忿怒,伏刃杀主。 冬,十月,乙亥,始坐腰斩,同产皆弃市。 定远侯班超的孙子班始,娶顺帝的姑姑阴城公主为妻。 因公主骄横荒淫,班始久积愤怒,于是,用刀剑杀死公主。 冬季,十月乙亥(二十日),班始因坐罪被腰斩,他的同母兄弟姊妹,都在闹市处死,陈尸示众。 六年(辛未、131) 六年(辛未、公元131年) 春,二月,庚午,河间孝王开薨;子政嗣。 政很不奉法,帝以侍御史吴郡沈景有强能,擢为河间相。 景到国,谒王,王不正服,箕踞殿上;侍郎赞拜,景峙不为礼,问王所在。 虎贲曰:“是非王邪!”景曰:“王不正服,常人何别!今相谒王,岂谒无礼者邪!”王惭而更服,景然后拜;出,住宫门外,请王傅责之曰:“前发京师,陛见受诏,以王不恭,相使检督。 诸君空受爵禄,曾无训导之义!”因奏治其罪,诏书让政而诘责傅。 景因捕诸奸人,奏案其罪,杀戮尤恶者数十人,出冤狱百余人。 政遂为改节,悔过自修。 春季,二月庚午(十七日),河间孝王刘开去世,儿子刘政做他的继承人。 刘政骄傲凶狠,不遵守法令。 顺帝认为,侍御史、吴郡人沈景刚强而有能力,于是擢升他为河间国相。 沈景到国就任,晋见河间王刘政时,刘政衣冠不整,双腿叉开,傲慢无礼地坐在殿上。 侍郎唱名,让沈景拜见刘政,但沈景站在那里不行礼,反问:“大王在哪里?”虎贲卫士说:“这不是大王吗?”沈景说:“大王不穿大王的衣服,和常人有何区别?今天是诸侯王国宰相晋见诸侯王,岂是晋见无礼之徒?”刘政感到惭愧,更换衣服,沈景这才参拜。 沈景参拜完毕出来,在宫门外,请出河间王傅,责备说:“先前我从京都洛阳动身,拜见皇上,接受诏书,皇上认为河间王态度不恭敬,命我检查督责。 你们空受朝廷爵禄,连一点教导的工作都没做?”于是沈景奏请朝廷,要求将他们治罪。 顺帝下诏责备刘政和河间王傅。 其后,沈景又逮捕一批奸佞之徒,奏请查办他们的罪恶,诛杀其中情节特别恶劣的数十人,还平反冤狱,释放出一百余人。 刘政于是改变节操,悔过自新。 帝以伊吾膏腴之地,傍近西域,匈奴资之以为钞暴;三月,辛亥,复令开设屯田,如永元时事,置伊吾司马一人。 顺帝认为伊吾一带土地肥沃,又靠近西域,匈奴一直利用这个地区,进行劫掠和骚扰。 三月辛亥(二十九日),下令恢复伊吾屯田,与和帝永元年间一样,设置伊吾司马一人。 初,安帝薄于艺文,博士不复讲习,朋徒相视怠散,学舍颓敝,鞠为园蔬,或牧儿、荛竖薪刈其下。 将作大匠翟上疏请修缮,诱进后学,帝从之。 秋,九月缮起太学,凡所造构二百四十房,千八百二十室。 当初,由于安帝轻视典籍,博士不再讲习,门徒学生互相看着学业荒怠,人员离散,太学的房舍倒塌敝旧,破败得成为菜园,牧童、樵夫在附近砍柴割草。 将作大匠翟上奏,请求加以修缮,诱导后生求学,顺帝采纳了他的建议。 秋季,九月,重新修缮太学,共建房二百四十幢,一千八百五十间。 护乌桓校尉耿晔遣兵击鲜卑,破之。 护乌桓校尉耿晔派兵攻击鲜卑,将其击破。 护羌校尉韩皓转湟中屯田置两河间,以逼群羌。 皓坐事征,以张掖太守马续代为校尉。 两河间羌以屯田近之,恐必见图,乃解仇诅盟,各自儆备;续上移田还湟中,羌意乃安。 护羌校尉韩皓将湟中地区的屯田,转移到两河即赐支河和逢留大河之间,以逼近西羌诸部落。 正当这时,韩皓因事获罪,被调回京都洛阳,由张掖郡太守马续接任护羌校尉。 两河之间的羌人诸部落,认为屯田地区靠近他们,恐怕受到攻击,于是,互相解除仇怨,订立誓约,各自加强戒备。 马续上奏朝廷,将屯田地区仍然迁回到湟中,羌人这才放心。 帝欲立皇后,而贵人有宠者四人,莫知所建,议欲探筹,以神定选。 尚书仆射南郡胡广与尚书冯翊郭虔、史敞上疏谏曰:“窃见诏书,以立后事大,谦不自专,欲假之筹策,决疑灵神;篇籍所记,祖宗典故,未尝有也。 恃神卜筮,既未必当贤;就值其人,犹非德选。 夫岐嶷形于自然,天必有异表,宜参良家,简求有德,德同以年,年钧以貌;稽之典经,断之圣虑。”帝从之。 顺帝打算选立皇后,而贵人中受到宠爱的共有四人,不知选定哪一位。 有人建议抽签,抽到谁,由神灵决定人选。 尚书仆射南郡人胡广与尚书冯翊人郭虔、史敞联名上书进谏说:“我们看到诏书,陛下认为选立皇后是件大事,谦恭地不愿意自己决定,希望用抽签的方法,请求神灵决定。 可是,所有古书记载,以及祖宗前例,都未曾采取过这种方法。 依靠在神灵前祷告占卜,未必能得到贤良,即使得到,也不是根据衡量品德来选定的。 聪明智慧会形于外表,大贤大德一定与众不同。 最好的办法是,除了四位贵人外,再增选良家女儿,从其中物色品德最好的;品德一样好,物色年龄较大的;年龄一样大,挑选外貌美丽的;稽查典籍,最后由陛下考虑决定。”顺帝采纳。 恭怀皇后弟子乘氏侯商之女,选入掖庭为贵人,常特被引御,从容辞曰:“夫阳以博施为德,阴以不专为义。 《螽斯》则百福所由兴也。 愿陛下思云雨之均泽,小妾得免于罪。”帝由是贤之。 和帝刘肇母亲梁贵人的侄女,即乘氏侯梁商的女儿梁,被选进皇宫,封为顺帝的贵人,唯独她常被召唤侍奉顺帝,但她总是婉言推辞说:“阳刚应以广泛施舍为德;阴柔应以不专享有为义。 螽斯所以子孙繁盛,就是这个缘故。 希望陛下想到云雨之恩,应该大家均沾,使我得以免罪。”因此,顺帝认为她最贤淑。 阳嘉元年(壬申、132) 阳嘉元年(壬申,公元132年) 春,正月,乙巳,立贵人梁氏为皇后。 春季,正月乙巳(二十八日),封贵人梁为皇后。 京师旱。 京都洛阳发生旱灾。 三月,扬州六郡妖贼章河等寇四十九县,杀伤长吏。 三月,扬州六郡妖贼章何等,攻打四十九个县,杀伤地方官吏。 庚寅,赦天下,改元。 庚寅(十三日),大赦天下,改年号。 夏,四月,梁商加位特进;顷之,拜执金吾。 夏季,四月,皇后梁之父梁商,被赐为特进,位在三公之下。 不久,又被任命为执金吾。 冬,耿晔遣乌桓戎末魔等钞击鲜卑,大获而还。 鲜卑复寇辽东属国,耿晔移屯辽东无虑城以拒之。 冬季,耿晔派乌桓酋长戎末魔等攻击鲜卑,大胜而回。 鲜卑部落遂反攻辽东属国,耿晔移兵屯驻辽东郡所属的无虑城,以抵御鲜卑的进攻。 尚书令左雄上疏曰:“昔宣帝以为吏数变易,则下不安业;久于其事,则民服教化;其有政治者,辄以玺书勉励,增秩赐金,公卿缺则以次用之。 是以吏称其职,民安其业,汉世良吏,于兹为盛。 今典城百里,转动无常,各怀一切,莫虑长久。 谓杀害不辜为威风,聚敛整办为贤能;以治已安民为劣弱,奉法循理为不治。 髡钳之戮,生于睚眦;覆尸之祸,成于喜怒。 视民如寇雠,税之如豺虎。 监司项背相望,与同疾,见非不举,闻恶不察。 观政于亭传,责成于期月;言善不称德,论功不据实。 虚诞昔获誉,拘检者离毁;或因罪而引高,或色斯而求名,州宰不覆,竞共辟召,踊跃升腾,超等逾匹。 或考奏捕案,是亡不受罪,会赦行赂,复见洗涤,朱紫同色,清浊不分。 故使奸猾枉滥,轻忽去就,拜除如流,缺动百数。 乡官、部吏,职贱禄薄,车马衣服,一出于民,廉者取足,贪者充家;特选、横调,纷纷不绝,送迎烦费,损政伤民。 和气未洽,灾眚不消,咎皆在此。 臣愚以为守相、长吏惠和有显效者,可就增秩,勿移徙;非父母丧,不得去官。 其不从法禁,不式王命,锢之终身,虽会赦令,不得齿列。 若被劾奏,亡不就法者,徙家边郡,以惩其后。 其乡部亲民之吏,皆用儒生清白任从政者,宽其负算,增其秩禄;吏职满岁,宰府州郡乃得辟举。 如此,威福之路塞,虚伪之端绝,送迎之役损,赋敛之源息,循理之吏得成其化,率土之民各宁其所矣。”帝感其言,复申无故去官之禁,又下有司考吏治真伪。 详所施行;而宦官不便,终不能行。 尚书令左雄上书说:“过去宣帝认为,地方官吏经常调动,人民就不能安居乐业;任职的时间长,人民就能接受教化。 对于有政绩的官吏,每每用诏书勉励,增加官秩,赏赐黄金,公卿大臣职位空缺,就按照次序录用他们。 所以,地方官吏都很称职,人民安居乐业,汉代优秀的地方官吏,以那一时期最为鼎盛。 而现在,一个县的县令或县长经常更换,各人都抱着临时观点,没有长久打算。 滥杀无罪小民的被认为有威严,擅长搜刮钱财的被认为贤良能干。 相反,能够约束自己安定人民的被认为低劣懦弱,奉公守法被认为没有治理能力。 一点小的怨恨,则处以髡钳之刑,一时的喜怒,可以酿成伏尸惨祸。 把人民看作仇敌,征收苛捐杂税,比虎狼还要凶暴。 朝廷派出的监察官吏,前后相继,他们和地方官吏具有同样的弊病,见到错误不检举,听到邪恶不调查。 仅在驿站视察政情,要求地方官吏做出政绩,而把期限定在一年之后。 赞扬地方官吏的善政,和他的品德不相符合;褒奖功绩,则没有事实根据。 善于弄虚作假的获得声誉,踏实肯干的遭到诋毁。 有人因罪状无法掩盖,就声称轻视富贵,弃官而去,以表示清高;有人因瞧见上司的脸色不好,就立即辞职,以表示自己有先见之明。 而州官不审查内情,争相延聘,反而使他们得到越级提升,比正常的升迁更为迅速。 有的人虽被弹劾缉捕,却逃亡而免罪,遇到大赦,或者行贿,便将过去的罪行,重新洗刷,朱和紫同色,清和浊不分。 遂使奸猾之辈,到处充斥,他们不在乎被任官和被免职,任免官吏如流水一样,官职缺额动不动数以百计。 乡官、部吏,由于职位卑微,俸禄不多,他们的车马衣服,都是出自人民,清廉的只要自己够用就满足了,贪婪的还要满足他的家属。 于是,又巧立所谓特选、横调等名目,不断搜刮人民。 送往迎来,费用浩大,损政伤民。 和气未洽,灾难不消,原因都在于此。 我认为,郡太守、封国相和县令、长等官吏中,恩惠和慈爱人民有明显成效者,可以就地增加官秩,不要调动;不是因父母死亡,不让离职。 而不遵守法令,不尊奉王命的人,要将其禁锢终身,不许再做官,即使遇到赦令,也不把他们包括在内。 对于受到弹劾,就弃官逃亡,不愿接受法办的人,将他和家属放逐到边郡,以惩诫以后的赃官。 对于在乡、部直接和人民接触的官吏,都选用家世清白、有能力从政的儒生担任,减免他们应交的算赋,增加俸禄。 任职一年以后,丞相和州郡官府才能征辟保举。 如能这样,地方官吏作威作作福的路被堵塞,弄虚作假的端绪被断绝,送旧迎新的差役减少,横征暴敛的根源止息,奉职守法的官吏得以完成其教化,全国各地的人民就能各得其所了。”顺帝深为他的话所感动,重申官吏不能无故离职的禁令,并命有关方面制订出考核官吏政绩真伪的详细规则,呈报后予以施行。 但宦官认为这对他们不利,所以到底不能实行。 雄又上言:“孔子曰‘四十不惑’,《礼》称强仕。 请自今,孝廉年不满四十,不得察举,皆先诣公府,诸生试家法,文吏课笺奏,副之端门,练其虚实,以观异能,以美风俗;有不承科令者,正其罪法。 若有茂材异行,自可不拘年齿。”帝从之。 左雄又上书说:“孔子曰:‘四十岁而不惑。 ’《礼记·曲礼》曰:‘四十岁智力强盛,才出来做官。 ’请从现在开始,孝廉科的人选,年龄未满四十岁的,地方官府不得举荐。 凡是被举荐的孝廉,都应先到司徒府报到。 如果是儒生,则要考试他所师承的那门学问;如果是在职的文吏,则要考试起草上奏朝廷的表章。 并将他们的副本,送到皇宫的端门,由尚书检查虚实,以观察他们的杰出才能,以建立良好的风气。 凡是不遵守上述规定的,依法定罪。 如果有特殊的才干和能力,当然也可以不限年龄。”顺帝听从。 胡广、郭虔、史敞上书驳之曰:“凡选举因才,无拘定制。 六奇之策,不出经学;郑、阿之政,非必章奏;甘、奇显用,年乖强仕;终、贾扬声,亦在弱冠。 前世以来,贡举之制,莫或回革。 今以一臣之言,铲戾旧章,便利未明,众心不厌。 矫枉变常,政之所重,而不访台司,不谋卿士;若事下之后,议者剥异,异之则朝失其便,同之则王言已行。 臣愚以为可宣下百官,参其同异,然后览择胜否,详采厥衷。”帝不从。 胡广、郭虔、史敞上书反驳说:“凡选举,都是根据才能,不要拘泥于某种固定的制度。 陈平六出奇计以佐高帝,不是出自儒家的经学。 子产在郑国和晏子在东阿的政绩,也不一定是因为他们善于起草上奏的表章。 甘罗和子奇受到重用时,年龄离四十岁还差得很远。 终军和贾谊名扬天下,都在二十岁左右。 从前世以来,实行荐举制度,从来没有改变过。 现在,陛下以一位臣子的建议,违背先朝的传统典章,便利并不明显,而人心不满。 纠正错误和变更常规,是重要的政事,而既未征求三公府等有关官署的意见,也未和官员们商议;如果诏书颁下,有人会有反驳的意见。 要是不准有异议,则朝廷难以实行;要是准许有异议,则圣旨已经下达。 我以为,应把这件事交付百官,充分听取赞成和反对的意见,然后查找优劣,仔细地作出公允的决定。”顺帝不听从。 辛卯,初令“郡国举孝廉,限年四十以上;诸生通章句,文吏能笺奏,乃得应选。 其有茂才异行,若颜渊、子奇,不拘年齿。” 辛卯(疑误),顺帝初次命令:“郡、国荐举孝廉,限年四十岁以上;儒生必须精通儒家经典,文吏必须善于起草上奏的表章,才得应选。 如果有像颜回和子奇那样的特殊才能,则不受年龄的限制。” 久之,广陵所举孝廉徐淑,年未四十;台郎诘之,对曰:“诏书曰‘有如颜回、子奇,不拘年齿。 ’是故本郡以臣充选。”郎不能屈。 左雄诘之曰:“颜回闻一知十,孝廉闻一知岁邪?”淑无以对;乃罢却之。 郡守坐免。 后来,广陵郡所荐举的孝廉徐淑,年龄不满四十岁。 尚书郎诘问他,他回答说:“诏书上说:‘如果有像颜回和子奇一样的特殊才能,则不受年龄的限制。 ’所以本郡让我来应选。”尚书郎无法反驳。 尚书令左雄又诘问说:“颜回听到一件事,可知道十件事,孝廉听到一件事,可知道几件事呀?”徐淑无话可说,于是,被罢黜送回故乡,郡太守也受到牵连而被免官。 袁宏论曰:夫谋事作制,以经世训物,必使可为也。 古者四十而仕,非谓弹冠之会必将是年也,以为可仕之时在于强盛,故举其大限以为民衷。 且颜渊、子奇,旷代一有,而欲以斯为格,岂不偏乎! 袁宏论曰:计划一件事情,建立一项制度,用来治世教人,一定要使它可以实施才行。 古人所说的四十岁而做官,不是说一定要四十岁才可以做官;而是认为当官之时应在强盛之年,所以举出一个大的界限,以作为一般人的适中标准。 况且,颜回、子奇,乃是一代奇才,而要用他们作标准,岂不太偏了吗? 然雄公直精明,能审核真伪,决志行之。 顷之,胡广出为济阴太守,与诸郡守十余人皆坐谬举免黜;唯汝南陈蕃、颍川李膺、下邳陈球等三十余人得拜郎中。 自是牧、守畏栗,莫敢轻举。 迄于永嘉,察选清平,多得其人。 然而左雄公正精明,能洞察真伪,坚决地推行自己的主张。 不久,胡广出任济阴郡太守,他与其他郡的太守共十余人,都因为受到荐举不实的指控,或被免职,或被贬黜。 在被荐举的孝廉中,仅有汝南郡人陈蕃、颍川人李膺、下邳人陈球等三十余人,被任命为郎中。 从此以后,州牧和郡太守深怀恐惧,不敢轻率举荐。 直到永嘉年间,举荐和选拔,始终清廉公正,国家得到了很多人才。 闰月,庚子,恭陵百丈庑灾。 闰月庚子(二十八日),安帝陵园恭陵寝殿百丈庑,发生火灾。 上闻北海郎精于阴阳之学。 顺帝听说北海国人郎精通阴阳之学。 二年(癸酉、133) 二年(癸酉,公元133年) 春,正月,诏公车征,问以灾异。 上章曰:“三公上应台阶,下同元首,政失其道,则寒阴反节。 今之在位,竞托高虚,纳累钟之奉,亡天下之忧。 栖迟偃仰,寝疾自逸,被策文,得赐钱,即复起矣,何疾之易而愈之速!以此消伏灾眚,兴致升平,其可得乎!今选牧、守,委任三府;长吏不良,既咎州、郡,州、郡有失,岂得不归责举者!而陛下崇之弥优,自下慢事愈甚,所谓‘大网疏,小网数’。 三公非臣之仇,臣非狂夫之作,所以发愤忘食,恳恳不已者,诚念朝廷,欲致兴平。 臣书不择言,死不敢恨!”因条便宜七事:“一,园陵火灾,宜念百姓之劳,罢缮修之役。 二,立春以后阴寒失节,宜采纳良臣,以助圣化。 三,今年少阳之岁,春当旱,夏必有水,宜遵前典,惟节惟约。 四,去年八月,荧惑出入轩辕,宜简出宫女,恣其姻嫁。 五,去年闰十月,有白气从西方天苑趋参左足,入玉井,恐立秋以后,将有羌寇畔戾之患,宜豫告诸郡,严为备御。 六,今有十四日乙卯,白虹贯日,宜令中外官司,并须立秋然后考事。 七,汉兴以来三百三十九岁,于时三期,宜大蠲法令,有所变更。 王者随天,譬犹自春徂夏,改青服绛也。 自文帝省刑,适三百年,而轻微之禁,渐已殷积。 王者之法,譬犹江、河,当使易避而难犯也。” 春季,正月,顺帝下诏,命公车征召郎,询问有关天象变异之事。 郎上书说:“三公在上与天之台阶相应,在下和帝王同等重要,政治离开正道,则寒阴违反时节。 现在身居朝廷显职的人,只知争相请托,谋求高位,享受丰厚的俸禄,却不知忧国忧民。 他们整日养尊处优,无所事事,甚至佯装卧病在床,贪图安逸,可是,一旦接到封官授爵的策书,能得到皇帝的赐钱时,则会重新从病床上爬起来了。 患病为何那么容易而痊愈又那么迅速!采取这种态度,想要消除灾难,建立太平盛世,怎么能够作到?现在举荐州牧和郡太守,全都委托三公负责。 既然州郡属吏不能称职,就责备州牧和郡太守;那么州牧和郡太守有过失,又为何不去责备举荐他们的人?而陛下不仅不责备举荐者,反而更加优待他们,这就滋长他们怠慢政事的劣习,愈演愈烈。 正如俗语所说:‘大网疏,小网密,’即朝廷要求三公过于宽缓,而责备州牧、郡太守,又过于严急。 三公不是我的仇人,我也不是疯子在这里发狂,我所以发愤忘食,不断地恳切陈辞的原因,实在是惦念朝廷,希望达到兴盛和太平。 我的奏书不选择言词,我就是死,也不敢怨恨!”于是,向朝廷提出七项建议:“一,皇帝坟墓园陵失火,应该体恤老百性的劳苦,停止修缮的差役。 二,立春以后,气候阴寒,不合时节,应该选择良臣,辅佐圣王教化。 三,今年是少阳之年,春季当有旱灾,夏季必有水患,应该遵照以前的典章制度,厉行节约。 四,去年八月,火星出入轩辕星座,应该挑选合乎释放条件的宫女出宫,准许她们自由婚嫁。 五,去年闰十月,有白色的云气从西方天苑星座向着参宿的左足移动,进入玉井星座,恐怕立秋以后,将有西羌进犯和反叛,应该事先通知有关各郡,严加守备防御。 六,本月十四日乙卯,白色的虹穿过太阳,应该下令朝廷和地方官府,一律等到立秋以后,再审理诉讼。 七,汉朝建立以来,迄今三百三十九年,已经超过了三个周期,应该大幅度删除修改法令,有所变更。 圣明的君王,应该顺应天心,犹如由春入夏,大地脱去青色衣服,改穿绛色衣服。 自从文帝减轻刑罚,已三百年了,然而那些微小的禁令,已渐渐积少成多。 圣明君王的法令,犹如长江和黄河,应该使百姓容易避开,而难于冒犯。” 二月,复上书荐黄琼、李固,以为宜加擢用。 又言:“自冬涉春,讫无嘉泽,数有西风,反逆时节,朝廷劳心,广为祷祈,荐祭山川,暴龙移市。 臣闻皇天感物,不为伪动;灾变应人,要在责已。 若令雨可请降,水可攘止,则岁无隔并,太平可待。 然而灾害不息者,患不在此也!”书奏,特拜郎中;辞病不就。 二月,郎再次上书举荐黄琼、李固,认为朝廷应对他们二人加以擢用。 又说:“自去冬到今春,一直没有降雨,并且多次刮西风,违反了时节,朝廷忧虑,到处祈祷,祭祀山川,在烈日之下,舞龙过市,祈求上天降雨。 我曾经听说,上天虽然爱护万物,但决不会为虚伪的祈求所感动。 灾异是针对人世而降的,最重要的在于责备自己。 如果人们一祈求天就降雨,或者一祭祀就没有水灾,岂不是年年丰收,太平可以坐到?然而,灾害所以不能停息,是由于病源并不在这里。”奏忆呈上后,顺帝拜授郎为郎中,郎称病,不肯就职。  三月,使匈奴中郎将赵稠遣从事将南匈奴兵出塞击鲜卑,破之。 三月,使匈奴中郎将赵稠派从事率南匈奴军队,出塞攻击鲜卑部落,将其击破。 初,帝之立也,乳母宋娥与其谋,帝封娥为山阳君,又封执金吾梁商子冀为襄邑侯。 尚书令左雄上封事曰:“高帝约,非刘氏不王,非有功不侯。 孝安皇帝封江京、王圣等,遂致地震之异。 永建二年封阴谋之功,又有日食之变。 数术之士,咸归咎于封爵。 今青州饥虚,盗贼未息,诚不宜追录小恩,亏失大典。”诏不听。 当初,顺帝被立为皇帝,奶妈宋娥曾参与密谋,顺帝便封她为山阳君。 另外,又封执金吾梁商的儿子梁冀为襄邑侯。 尚书令左雄上密封奏章说:“高帝曾经约定,非姓刘的不封王,非有功的不封侯。 安帝封江京、王圣等人,于是导致地震的灾异。 永建二年赐封参与密谋的功臣时,又有日食的灾变。 天文、历法和占卜之士都把这些灾害的原因归罪于封爵。 而今,青州正发生饥馑,盗贼还没有平息,实在不应该顾念小恩,而使大典受到伤害。”顺帝下诏,不予听从。 雄复谏曰:“臣闻人君莫不好忠正而恶谗谀,然而历世之患,莫不以忠正得罪,谗谀蒙幸者,盖听忠难,从谀易也。 夫刑罪,人情之所甚恶,贵宠,人情之所甚欲,是以时俗为忠者少而习谀者多;故令人主数闻其美,稀知其过,迷而不悟,以至于危亡。 臣伏见诏书,顾念阿母旧德宿恩,欲特加显赏,按尚书故事,无乳母爵邑之制,唯先帝时阿母王圣为野王君,圣造生谗贼废立之祸,生为天下所咀嚼,死为海内所欢快。 桀、纣贵为天子,而庸仆羞与为比者 ,以其无义也;夷、齐贱为匹夫,而王侯争与为伍者,以其有德也。 今阿母躬蹈俭约,以身率下,群僚蒸庶,莫不向风;而与王圣并同爵号,惧违本操,失其常愿。 臣愚以为凡人之心,理不相远,其所不安,古今一也。 百姓深惩王圣倾覆之祸,民萌之命危于累卵,常惧时世复有此类,怵惕之念未离于心,恐惧之言未绝于口。 乞如前议,岁以千万给奉阿母,内足以尽恩爱之欢,外可不为吏民所怪。 梁冀之封,事非机急,宜过灾厄之运,然后平议可否。”于是冀父商让还冀封;书十余上,帝乃从之。 左雄再次进谏说:“我曾听说,虽然没有一个君主,不喜爱忠良正直,而厌恶阿谀谄媚。 然而,历代的忧患,无不是由于忠良正直而获罪,而阿谀谄媚的受宠。 这大概是因为听忠直的言词困难,听阿谀奉承的话容易的缘故。 犯罪服刑,甚为人心所厌恶;而富贵宠荣,甚为人心所喜好,所以,时俗风气都是做忠良正直的人少,习惯阿谀谄媚的人多。 因此,让君主经常听到的,都是为他歌功颂德的话,而批评他的过错的话,却很难听到,君主执迷不悟,以至于 危亡。 我拜读诏书,陛下眷念乳母宋娥过去的恩德,要特别加以重赏。 但是,根据尚书台所掌握的成例,没有给乳母封爵食邑的制度,只有先帝时曾封乳母王圣为野王君,而王圣造谣陷害,酿成了罢黜皇太子的大祸。 她在世时,遭到天下人的诅咒;身死时,天下人无不拍手称快。 夏桀王和商纣王贵为天子,可是,连奴仆都羞于与他们为伍,是因为他们暴虐无道。 伯夷和叔齐是卑贱小民,而王侯都争着与他们为伍,是因为他们有崇高的品德。 而今,乳母宋娥亲身实行节俭,以身作则,朝廷文武百官和全国百姓,无不闻风仰慕。 而竟然和王圣一样,封爵赐号,恐怕违背她本人的节操,不是她的宿愿。 我认为,凡是人心,按理都不会相差很远,乳母也会于心不安,古今是一样的。 百姓对于王圣颠覆国家的祸害,记忆犹深,人民的性命,危如累卵,常常害怕今世会再出现王圣这类人,警惕之心并没有消失,恐惧之言还在口中不断地议论。 请求陛下采纳我从前的建议,每年供奉乳母一千万钱,对内足以尽恩爱的欢娱,对外可以不遭到吏民的责怪。 梁冀的封爵不是紧急的事,应该等到度过这段灾难时期,然后讨论是否可行。”于是,梁冀的父亲梁商,辞退朝廷给梁冀的封爵,前后上书十余次,顺帝才允许。 夏,四月,已亥,京师地震。 五月,庚子,诏群公、卿士各直言厥咎,仍各举敦朴士一人。 左雄复上疏曰:“先帝封野王君,汉阳地震,今封山阳君而京城复震,专政在阴,其灾尤大。 臣前后瞽言,封爵至重,王者可私人以财,不可以官,宜还阿母之封以塞灾异。 今冀巳高让,山阳君亦宜崇其节。”雄言切至,娥亦畏惧辞让;而帝恋恋不能已,卒封之。 夏季,四月己亥(二十九日),京都洛阳发生地震。 五月庚子(初一),顺帝下诏,命三公、九卿等朝廷大臣,对朝政直言不讳地提出批评,并各向朝廷荐举一名淳真朴实之士。 左雄又上书说:“先帝封王圣为野王君,汉阳郡发生地震,而今陛下封宋娥为山阳君,京都洛阳以发生地震。 女人握权,灾难尤其严重。 我前后说了许多犹如瞎子一样的妄言,是为了提醒陛下注意,封爵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帝王可以因私情赏人钱财,不可以因私情赏人官爵,应该让乳母宋娥归还封爵,用以堵塞灾异。 而今,梁冀已经高姿态地让还封爵,山阳君也应该尊重她原本的节操。”由于左雄措辞至为激烈恳切,宋娥也很畏惧,表示辞让。 可是,顺帝仍眷恋不已,终于赐封。 是时,大司农刘据以职事被谴,召诣尚书,传呼促步,又加以捶扑。 雄上言:“九卿位亚三事,班在大臣,行有佩玉之节,动则有庠序之仪。 孝明皇帝始有扑罚,皆非古典。”帝纳之,是后九卿无复捶扑者。 这时,大司农刘据因职事受到谴责。 他应召到尚书台,被人大声吆喝催促快走,还遭到殴打。 左雄上书说:“九卿的地位,仅次于三公,在大臣行列中,行有佩玉的礼节,动有学校的礼仪。 明帝时,才开始有扑打大臣的处罚,但全不是古典的制度。”顺帝采纳。 从此,九卿不再受到殴打。 戊午,司空王龚免。 六月,辛未,以太常鲁国孔扶为司空。 戊午(十九日),司空王龚被免官。 六月辛未(初二),擢升太常、鲁国人孔扶为司空。 丁丑,雒阳宣德亭地坼,长八十五丈;帝引公卿所举敦朴之士,使之对策,及特问以当世之敝,为政所宜。 李固对曰:“前孝安皇帝变乱旧典,封爵阿母,因造妖孽,改乱嫡嗣,至今圣躬狼狈,亲遇其艰。 既拔自困殆,龙兴即位,天下喁喁,属望风政。 积敝之后,易致中兴,诚当沛然,思惟善道,而论者犹云‘方今之事,复同于前’;臣伏在草泽,痛心伤臆!实以汉兴以来三百余年,贤圣相继十有八主,岂无阿乳之恩,岂忘贵爵之宠?然上畏天威,俯案经典,知义不可,故不封也。 今宋阿母虽有大功、勤谨之德,但加赏赐,足以酬其劳苦;至于裂土开国,实乖旧典。 闻阿母体性谦虚,必有逊让,陛下宜许其辞国之高,使成万安之福。 夫妃、后之家所以少完全者,岂天性当然?但以爵位尊显,颛总权柄,天道恶盈,不知自损,故致颠仆。 先帝宠遇阎氏,位号太疾,故其受祸曾不旋时,《老子》曰:‘其进锐者其退速也。 ’今梁氏戚为椒房,礼所不臣,尊以高爵,尚可然也;而子弟群从,荣显兼加,永平、建初故事,殆不如此。 宜令步兵校尉冀及诸侍中还居黄门之官,使权去外戚,政归国家,岂不休乎?又,诏书所以禁侍中、尚书、中臣子弟不得为吏、察孝廉者,以其秉威权,容请托故也。 而中常侍在日月之侧,声势振天下,子弟禄任,曾无限极,虽外托谦默,不干州郡,而谄伪之徒,望风进举。 今可为设常禁,同之中臣。 昔馆陶公主为子求郎,明帝不许,赐钱千万,所以轻厚赐,重薄位者,为官人失才,害及百姓也。 窃闻长水司马武宣、开阳城门候羊迪等,无他功德,初拜便真,此虽小失而渐坏旧章。 先圣法度,所宜坚守,故政教一跌,百年不复,《诗》云:‘上帝板板,下民卒瘅’,刺周王变祖法度,故使下民将尽病也。 今陛下之有尚书,犹天之有北斗也。 斗为天喉舌,尚书亦为陛下喉舌。 斗斟酌元气,运乎四时;尚书出纳王命,赋政四海,权尊势重,责之所归,若不平心,灾眚必至,诚宜审择其人,以毗圣政。 今与陛下共天下者,外则公、卿、尚书,内则常侍、黄门,譬犹一门之内,一家之事,安则共其福庆,危则通其祸败。 刺史、二千石,外统职事,内受法则。 夫表曲者景必邪,源清者流必洁,犹叩树本,百枝皆动也。 由此言之,本朝号令,岂可蹉跌!天下之纪纲,当今之急务也。 夫人君之有政,犹水之有堤防;堤防完全,虽遭雨水霖潦,不能为变,政教一立,暂遭凶年,不足为忧。 诚令堤防穿漏,万夫同力,不能复救;政教一坏,贤智驰鹜,不能复还;今堤防虽坚,渐有孔穴。 譬之一人之身,本朝者,心腹也,州、郡者,四支也,心腹痛则四支不举。 故臣之所忧,在腹心之疾,非四支之患也。 苟坚堤防,务政教,先安心腹,整理本朝,虽有寇贼、水旱之变,不足介意也;诚令堤防坏漏,心腹有疾,虽无水旱之灾,天下固可以忧矣。 又宜罢退宦官,去其权重,裁置常侍二人,方直有德者省事左右;小黄门五人,才智闲雅者给事殿中。 如此,则论者厌塞,升平可致也!” 丁丑(初八),京都洛阳的宣德亭发生地裂,长八十五丈。 于是,顺帝召集三公九卿荐举的淳真朴实之士,让他们对策,并特别向他们询问当代的弊病和应该如何为政。 李固回答说:“从前,安帝破坏传统的典章制度,赐给乳母王圣封爵,因而使王圣得以兴风作浪,竟至改变皇太了的继承地位,以致使陛下陷于危境,亲遇艰险。 现在,陛下既已摆脱困境,高升帝位,,天下人民,抬头张口,渴望善政。 政治腐败到了极点之后,反而容易成就中兴大业。 诚然应该放宽胸襟,谋求实行善政。 可是,人们还是议论说:现在的事,仍是跟从前一个样。 我在草泽民间,听到这种议论,痛彻心肝!自从汉王朝建立,迄今已有三百余年,圣贤世代相继,共有十八位帝王,有哪一位帝王没有乳母的恩情?难道都不知道给乳母尊贵的封爵?只是因为畏惧上天的威严,而又考查经典,在大义上不许可这样做,所以,才没有赐给乳母封爵。 现在,宋乳母虽有大功,而又有勤劳谨慎的大德,但是只要加以赏赐,就足够报答她的劳苦。 如果分割土地,建立封国,的确是违背汉朝的传统制度。 听说宋乳母秉性谦虚,定会辞让,陛下应该赞许她辞让封国的高贵品德,使她成全万安之福。 皇后、妃妾之家,所以很少能够保全的原因,难道是他们天性自然邪恶?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封爵太尊,官位太高,又总揽权柄。 天道厌恶满盈,而他们却不知道自我克制,所以导致衰败。 先帝宠爱阎皇后及其家属,封爵和官位赏赐得太快,所以不久就遭受大祸。 正如《老子》所说:‘凡是前进太快的,后退也一定很快。 ’现在,梁商的女儿身为皇后,按照《礼经》所说,天子不把妻子的父母当作臣属。 所以,对梁商本人尊之以高爵,还是可以的。 然而,梁家的子弟晚辈却兼有荣耀和显贵,明帝永平年间和章帝建初年间的旧例,恐怕不是这样的。 陛下应该命步兵校尉梁冀,以及梁氏家族中担任侍中的人,仍退回到原来所居的黄门之官,使权力离开外戚,归还国家,岂不是一项美政?再说,诏书之所以禁止侍中、尚书以及宫廷中其他官吏的子弟,不得为吏、不得被州郡官府举荐为孝廉,是因为他们手中把持着威势和权力,可以私相请托的缘故。 而中常侍在皇帝和皇后身边,其声名和威势震动天下,他们的子弟享受俸禄,担任官职,都没有限度。 尽管中常侍表面上保持谦让和沉默,不干预州郡官府,然而谄媚之徒望风举荐他们的子弟。 因此,从现在起,也应该为他们设立固定的禁令,和宫廷中其他官吏一样。 过去,馆陶公主请求任命她的儿子为郎,明帝没有答应,仅赏给她一千万钱。 明帝之所以不在乎巨额赏赐,而在乎小小官位,是因为如果任命官吏失才,将会危害百姓。 我又听说,长水司马武宣、开阳城门候羊迪等,没有其他的功劳和品德,刚一任命,没有经过试守一年,便直接担任官职,这虽然只是小的失误,但却逐渐破坏了过去的规章。 先朝圣王制订的法令制度,后代君主应该坚决遵守,无论政事或教化,一旦遭到破坏,一百年都难恢复。 《诗经》说:‘上帝反反复复,百姓尽受劳苦。 ’用以讽刺周厉王擅自改变祖宗的法令制度,使下民都深受其害。 而今,陛下有尚书,就像上天有北斗。 北斗是上天的喉舌,尚书也是陛下的喉舌。 北斗掌握元气,运行四时。 尚书接受天下奏章,传达君王诏命,将政令颁布到全国,权力至大,威势至重,责任至巨,如果尚书不公平正直,灾难一定降临,的确应该审慎加以选任,使尚书能辅佐君王,推行善政。 而今,和陛下共同治理天下的官吏,在朝廷,则有三公、九卿、诸位尚书,在宫廷,则有常侍、黄门,犹如一个大门之内的一家之事,平安时大家共同享福,危亡时大家共同遭殃。 州刺史和郡太守、封国相,对外代表朝廷统管职事,对内受朝廷法制的约束。 标竿弯曲,测出的日影必然歪斜;水源明澈,水流必然清洁,犹如一敲击树根,整棵树的枝叶都会摇动。 这样说来,朝廷号令,岂能失误?维护治理天下的法令和制度,是当今最迫切的任务。 君王管理妥善,犹如河川之有堤防。 堤防完整,虽遭连绵大雨和水涝,也不会成灾。 政事和教化一经确立,即令暂时遇到荒年,也不必忧虑。 如果让堤防穿孔,虽万人同心协力,也无法再挽救。 政事和教化,一旦遭到破坏,即令贤人智者上下奔走,也不能重新恢复。 现在,堤防虽然坚固,但已渐渐有了孔穴。 犹如一个人的身体,朝廷是心腹,州郡是四肢,心腹发生病痛,则四肢不能举动。 所以,我所忧虑的,在于心腹的疾患,不是四肢的毛病。 如能巩固堤防,致力于政治教化,先安定心腹,整顿朝廷,尽管有盗匪寇贼,水灾旱灾,也不足以放在心上。 如果堤防被破坏,心腹有病,尽管没有水旱灾害,天下却实在令人担忧了。 还有,应该罢黜宦官,削减他们权力,仅保留品德方正的常侍二人,在左右听候驱使;再保留有才智和高雅的小黄门五人,在殿中供职。 如此,批评自会停止,就会达到天下太平。 扶风功曹马融对曰:“今科条品制,四时禁令,所以承天顺民者,备矣,悉矣,不可加矣。 然而天犹有不平之效,民犹有咨嗟之怨者,百姓屡闻恩泽之声而未见惠和之实也。 古之足民者,非能家赡而人足之,量其财用,为之制度。 故嫁娶之礼俭,则婚者以时矣;丧祭之礼约,则终者掩藏矣;不夺其时,则农夫利矣。 夫妻子以累其心,产业以重其志,舍此而为非者,有必不多矣!” 右扶风功曹马融回答说:“现在,各种法令条规,以及春夏秋冬等四时的禁令,用来承受天命,顺应民心的,都已具备,而且很完整,不能再有增添了。 可是,上天仍然有不平的反应,百姓仍然嗟叹抱怨,原因在于,百姓虽多次听到朝廷要施行善政的声音,却没有见到善政的实惠。 上古所谓使人民富裕,并不是能做到家给人足,而只是酌量财富的多少,制定适当的用度。 所以,出嫁和娶妻的礼节俭省,男女就可以及时婚配。 丧葬和祭奠的礼节简单,死者就可以及时掩埋。 只要不误农时,农夫就能取得好的收成。 既有妻子儿女的牵挂,又有家庭财产的顾虑,抛弃这些而去为非做歹的人,即使还有,也肯定不多了。” 太史令南阳张衡对曰:“自初举孝廉,迄今二百岁矣,皆先孝行;行有余力,始学文法。 辛卯诏书,以能章句、奏案为限;虽有至孝,犹不应科,此弃本而取末。 曾子长于孝,然实鲁钝,文学不若游、夏,政事不若冉、季。 今欲使一人兼之,苟外有可观,内必有阙,则违选举孝廉之志矣。 且郡国守相,剖符宁境,为国大臣,一旦免黜十有余人,吏民罢于送迎之役,新故交际,公私放滥,或临政为百姓所便而以小过免之,是为夺民父母使嗟号也。 《易》不远复,《论》不惮改,朋友交接且不宿过,况于帝王,承天理物,以天下为公者乎!中间以来,妖星见于上,震裂著于下,天诫详矣,可为寒心!明者销祸于未萌,今既见矣,修政恐惧,则祸转为福矣。” 太史令、南阳郡人张衡回答说:“自从创立荐举孝廉制度,迄今已有二百年之久,都是优先修养孝行,有了孝行,仍有余力,才开始学习法令条文。 而陛下颁布的辛卯诏书,却限于能读懂经书的章节和句子,会写上奏皇帝的表章。 虽有大孝,还是不能应选,这是弃本逐末的办法。 曾参对父母至孝,然而,实在迟钝笨拙,论文学不如言偃、卜商,论政事不如冉有、仲由。 现在想使一个兼备这些本领,纵然外表可观,内在必有欠缺,这就违背选举孝廉的本意了。 而且,郡太守和封国相,接受朝廷的任命,负责维护所辖境内的安宁,是国家的大臣,却一下子被罢黜了十余人,官吏和人民都疲于送往迎来的差役,新旧交接时,公私发放浪费。 有些人本来治理得不错,深得百姓的好感,却因一点小过,将其免职,这是强夺人民的父母,使他们哀叹。 《易经》上说:不要走得太远才回头。 《论语》上也说:有错不要害怕改正。 连朋友之间相交,都不应该包庇过失错误,何况帝王承受天命,治理万物,以天下为公呢!今年上半年以来,天上出现妖星,地下发生地震,上天的警告,已经非常明显,令人寒心!聪明的人,当灾祸还没有萌芽时,便把它消灭。 而今,灾祸已经出现,应该心怀恐惧地整顿朝政,才会转祸为福。” 上览众对,以李固为第一,即时出阿母还舍,诸常侍悉叩头谢罪,朝廷肃然。 以固为议郎;而阿母、宦者皆疾之,诈为飞章以陷其罪。 事从中下,大司农南郡黄尚等请之于梁商,仆射黄琼复救明其事。 久乃得释,出为洛令,固弃官归汉中。 融博通经籍,美文辞;对奏,亦拜议郎。 衡善属文,通贯六艺,虽才高于世,而无骄尚之情;善机巧,尤致思于天文、阴阳、历算,作浑天仪,著《灵宪》。 性恬,不慕当世;所居之官辄积年不徙。 顺帝看了大家的对策,以李固为第一名,并立即命乳母宋娥搬出皇宫,回到她自己的私舍。 各位中常侍都向皇帝叩头,请求恕罪,朝廷一片肃然。 于是,任命李固为议郎。 然而,乳母宋娥和宦官都非常痛恨李固,于是伪造匿名黑信,罗织罪状,诬谄李固。 顺帝下令查办李固,诏书没有经过尚书台而直接下达。 大司农、南郡人黄尚等请求梁商营救,尚书仆射黄琼进行挽救,重新辩明事实真相。 过了很久,李固才被释放,调离朝廷担任洛县县令。 李固辞官,回到故乡汉中。 马融十分博学,精通儒家经书,文辞也很优美,对策后,也被任命为议郎。 张衡擅长撰写文章,通晓礼、乐、射、御、书、数六艺,虽然才华盖世,但毫不骄傲。 他善于制做灵巧的装置,尤其致力于研究天文、阴阳、历算,制作浑天仪,著述《灵宪》一书。 他性情恬静,不慕当世名利;所任官职多年得不到提升。 太尉庞参,在三公中最名忠直,数为左右所毁。 会所举用忤帝旨,司录承风案之。 时当会茂才、孝廉,参以被奏,称疾不会。 广汉上计掾段恭因会上疏曰:“伏见道路行人、农夫、织妇皆曰:‘太尉参竭忠尽节,徒以直道不能曲心,孤立群邪之间,自处中伤之地。 ’夫以谗伤毁忠正,此天地之大禁,人臣之至诫也!昔白起赐死,诸侯酌酒相贺;季子来归,鲁人喜其纾难。 夫国以贤治,君以忠安;今天下咸欣陛下有此忠贤,愿卒宠任以安社稷。”书奏,诏即遣小黄门视参疾,太医致羊酒。 后参夫人疾前妻子,投于井而杀之;雒阳令祝良奏参罪。 秋,七月,已未,参竟以灾异免。 太尉庞参,在三公之中,声名最为忠直,曾多次遭到皇帝左右的诋毁。 一次,正遇上所举用的人和皇帝的旨意相抵触,司隶校尉便顺着风向,对庞参进行弹劾。 当时,朝廷正召集茂才和孝廉,庞参因遭到弹劾,于是声称有病,没有出席。 广汉郡上计掾段恭乘与会之机上书说:“我看到,道路上的行人、农夫、织妇都说:‘太尉庞参,竭尽忠节,只因为他奉行正直之道,不肯委曲已意去奉承别人,孤立于那群奸之徒中间,使自己处于被中伤的境地。 ’奸陷害忠良,这是天地间最大的禁忌,君主最重要地戒律。 过去,白起被逼自杀,各国的国君斟酒祝贺。 姬友来归附,鲁国人欢庆他来拯救国难。 国家任用贤能,才可治理;君王依靠忠良,才会安全。 而今,天下之人都庆幸陛下有庞参这样忠良和贤能的辅佐,希望陛下最终还是宠信他,以此来安定国家。”奏章呈上后,顺帝下诏,立即派遣小黄门代表皇帝问候庞参的病情,并派御医送去羊和酒。 后来,庞参的后妻忌恨前妻的儿子,将其投入井中谋杀,于是洛阳县令祝良上奏弹劾庞参有罪。 秋季,七月已未(二十日),庞参终以天降灾异而被免官。 八月,已巳,以大鸿胪施延为太尉。 八月已巳(初一),擢升大鸿胪施延为太尉。 鲜卑寇马城,代郡太守击之,不克。 顷之,其至犍死。 鲜卑由是抄盗差稀。 鲜卑进犯马城,代郡太守率军讨伐,未能取胜。 不久,鲜卑首领其至犍去世。 从此以后,鲜卑对内地的抢劫和骚扰,较以前减少。

汉纪四十四 孝顺皇帝下阳嘉三年(甲戌、134)

汉纪四十四 汉顺帝阳嘉三年(甲戌,公元134年) 夏,四月,车师后部司马率后王加特奴掩击北匈奴于阊吾陆谷,大破之;获单于母。 夏季,四月,汉朝驻车师后王国的车师后部司马,率领后王国国王加特奴,在阊吾陆谷向北匈奴发动突然袭击,大破北匈奴,俘虏了单于的母亲。 五月,戊戌,诏以春夏连旱,赦天下。 上亲自露坐德阳殿东厢请雨。 以尚书周举才学优深,特加策问。 举对曰:“臣闻阴阳闭隔,则二气否塞。 陛下废文帝、光武之法,而循亡秦奢侈之欲,内积怨女,外有旷夫。 自枯旱以来,弥历年岁,未闻陛下改过之效,徒劳至尊暴露风尘,诚无益也,陛下但务其华,不寻其实,犹缘木希鱼,却行求前。 诚宜推信革政,崇道变惑,出后宫不御之女,除太官重膳之费。 《易传》曰:‘阳感天下旋日。 ’惟陛下留神裁察!”帝复召举面问得失,举对以“宜慎官人,去贪污,远佞邪。”帝曰:“官贪污、佞邪者为谁乎?”对曰:“臣从下州超备机密,不足以别群臣。 然公卿大臣数有直言者,忠贞也;阿谀苟容者,佞邪也。” 五月戊戌(初四),顺帝下诏,因春季和夏季连续大旱,大赦天下。 顺帝亲到德阳殿东厢庭院中,露天而坐,祈求上天降雨。 因尚书周举才学兼优,顺帝特地就此征询他的意见。 周举回答说:“我曾经听说,阴阳闭隔,则二气一定闭塞不通。 陛下废弃文帝、光武帝所建立的朴素节俭传统,而因袭促使秦朝灭亡的奢侈欲望,使宫廷内增加了许多怨恨的美女,而宫廷外却增加了许多已到婚龄而不得婚配的男子。 自从发生大旱以来,整整过去一年了,而没有听说陛下有改过的表现,徒劳至尊之体露坐风尘,实在无益。 陛下只是在问题的表面上下功夫,不去寻找它的实质所在,犹如缘木求鱼,也好比向后倒退,却想前进一样,于事无补。 应该诚心诚意地革除弊政,遵守先王制订的规章制度,改变目前奢侈腐化的混乱局面,放走后宫中未曾召幸过的美女,省去御膳房制作奢侈菜肴的费用。 《易传》上说:‘天子为善一日,上天立刻以善来回报。 ’请陛下留意裁夺!”顺帝再次召见周举,当面询问朝政上的得失,周举回答说:“应该慎重地任命官吏,铲除贪污,疏远奸佞。”顺帝又问:“谁是贪官污吏?谁是奸佞之臣?”周举回答说:“我从下面的州刺史府,被擢升到掌管朝廷机密的尚书台,还没有能力辨别群臣。 然而,在三公、九卿等朝廷大臣中,凡是多次敢于直言不讳地批评朝政的,是忠贞之臣。 而阿谀奉承和随声附和的,则是奸佞之臣。” 太史令张衡亦上疏言:“前年京师地震土裂,裂者,威分;震者,民扰也。 窃惧圣思厌倦,制不专己,恩不忍割,与众共威。 威不可分;德不可共。 愿陛下思惟所以稽古率旧,勿使刑德八柄不由天子,然后神望允塞,灾消不至矣!” 太史令张衡也上书说:“去年,京都洛阳发生地震,大地崩裂。 土地崩裂象征着权威分割;地震象征着人民受到惊扰。 我深恐陛下厌倦处理政务,政令不专由自己决定,或者不忍心割断私恩,导致与众人共享威权。 然而,威权是不可分割的,恩德也是不可共有的。 但愿陛下考虑古代君主所制定的规章,千万不要使刑、德八种权柄,脱离帝王之手。 然后,神圣的威严就获得充实,灾异就消失而不再来了。” 衡又以中兴之后,儒者争学《图纬》,上疏言:“《春秋元命包》有公输班与墨翟,事见战国;又言别有益州,益州之置在于汉世。 又刘向父子领校秘书,阅定九流,亦无《谶录》。 则知《图谶》成于哀、平之际,皆虚伪之徒以要世取资,欺罔较然,莫之纠禁。 且律历、卦候、九宫、风角,数有征效,世莫肯学,而竞称不占之书,譬犹画工恶图犬马而好作鬼魅,诚以实事难形而虚伪不穷也!宜收藏《图谶》,一禁绝之,则朱紫无所眩,典籍无瑕玷矣!” 张衡又因为东汉王朝建立以来,儒家学派的学者争相学习《图》、《纬》这种神秘的预言书,于是上书说:“《春秋元命包》一书中,载有公输般和墨翟,他俩的事都发生在战国时期;又提到别有益州,而益州的设置,是在汉代。 并且,刘向、刘歆父子主管皇家图书馆,校订群书,查阅审定九家学说时,也没有发现《谶录》这部书。 由此可以推断,《图谶》成书于哀帝、平帝之际,都是虚妄之徒用来欺世盗名和骗取钱财的,欺骗的意图非常明显,但朝廷却没有加以查禁。 而且,律历、卦候、九宫、风角所作的预测,曾不断应验,世人不肯学习,却争相称赞谶纬之书,正犹如画工厌恶画狗画马,却喜好画鬼怪,确实是因为实在的事物很难画好,而虚无飘渺的东西可以信笔乱画。 因此,对《图谶》这些神秘的预言书,朝廷应该加以收缴,一律禁绝,这样,朱色和紫色才不会混淆,圣人典籍也不致受到玷污!” 秋,七月,钟羌良封等复寇陇西、汉阳。 诏拜前校尉马贤为谒者,镇抚诸种。 冬,十月,护羌校尉马续遣兵击良封,破之。 秋季,七月,钟羌种首领良封等再次进犯陇西郡和汉阳郡。 顺帝下诏,任命前任护羌校尉马贤为谒者,负责镇压和安抚诸种羌人。 冬季,十月,护羌校尉马续派兵进击良封,将其击破。 十一月,壬寅,司徒刘崎、司空孔扶免,用周举之言也。 乙巳,以大司农黄尚为司徒,光禄勋河东王卓为司空。 十一月壬寅(十一日),司徒刘崎和司空孔扶,均被免职,这是由于顺帝采纳周举谏言的结果。 乙巳(十四日),擢升大司农黄尚为司徒,光禄勋、河东郡人王卓为司空。 耿贵人数为耿氏请,帝乃绍封耿宝子箕为牟平侯。 因耿贵人多次为她的娘家向顺帝说情,于是,顺帝封耿宝的儿子耿箕继承其父为牟平侯。 四年(乙亥、135) 四年(乙亥,公元135年) 春,北匈奴呼衍王侵车师后部。 帝令敦煌太守发兵救之,不利。 春季,北匈奴呼衍王侵犯车师后王国,顺帝命敦煌太守发兵救援,战事不利。 二月,丙子,初听中官得以养子袭爵。 初,帝之复位,宦官之力也,由是有宠,参与政事。 御史张纲上书曰:“窃寻文、明二帝,德化尤盛,中官常侍,不过两人,近幸赏赐,裁满数金,惜费重民,故家给人足。 而顷者以来,无功小人,皆有官爵,非爱民重器、承天顺道者也。”书奏,不省。 纲,皓之子也。 二月丙子(十六日),首次允许宦官以养子继承爵位。 当初,顺帝之所以能够恢复帝位,是靠宦官的力量,因此,宦官得到皇帝的庞信,参与朝廷的政事。 御史张纲上书说:“据我考察,文帝和明帝,德行教化,最有成就。 而当时的中常侍不过二人,对宠爱亲信的赏赐,不过黄金数斤。 珍惜经费,关心人民,所以,百姓家家富足。 可是,近几年来,没有功劳的小人,都得到官禄爵位,这不是爱护人民,重视国家,顺应天道的作法。”奏章呈上后,顺帝不理。 张纲,即张皓的儿子。 旱。 发生旱灾。 谒者马贤击钟羌,大破之。 谒者马贤进击并大破钟羌种人。 夏,四月,甲子,太尉施延免。 戊寅,以执金吾梁商为大将军,故太尉庞参为太尉。 夏季,四月甲子(初五),术尉施延被免官。 戊寅(十九日),擢升执金吾梁商为大将军,任命前任太尉庞参为太尉。 商称疾不起且一年;帝使太常桓焉奉策就第即拜,商乃诣阙受命。 商少通经传,谦恭好士,辟汉阳巨览、上党陈龟为掾属,李固为从事中郎,杨伦为长史。 梁商称病不起将近一年。 于是,顺帝命太常桓焉,捧着任命策书到梁商家中,要拜授他为大将军,梁商这才到皇宫接受任命。 梁商自幼通晓儒家的经传,谦虚恭谨,喜爱人才,他延聘汉阳郡人巨览、上党郡人陈龟为掾属,李固为从事中良,杨伦为长史。 李固以商柔和自守,不能有所整裁,乃奏记于商曰:“数年以来,灾怪屡见。 孔子曰:‘智者见变思形,愚者睹怪讳名。 ’天道无亲,可为祗畏。 诚令王纲一整,道行忠立,明公踵伯成之高,全不朽之誉,岂与此外戚凡辈耽荣好位者同日而论哉!”商不能用。 李固因梁商为人柔弱温和,能守住自己,但没有能力整顿法纪,于是向梁商上书说:“数年以来,灾变怪异不断出现。 孔子说:‘聪明的人见到灾变,考虑它形成的原因;愚蠢的人见到怪异,却假装没有看见。 ’天道不论亲疏,所以可敬可畏。 如果能够整顿朝廷纲纪,推行正道,选立忠良,则您就能继伯成之后,建立崇高的功业,成全不朽的荣誉,那些沉湎于荣华富贵,追求高位的一般外戚,怎能与你同日而语?”梁商不能采用。 秋,闰八月,丁亥朔,日有食之。 秋季,闰八月丁亥朔(初一),出现日食。 冬,十月,乌桓寇云中。 度辽将军耿晔追击,不利。 十一月,乌桓围晔于兰池城;发兵数千人救之 ,乌桓乃退。 冬季,十月,乌桓侵犯云中郡。 度辽将军耿晔率军追击,不利。 十一月,乌桓将耿晔包围在兰池城,东汉朝廷派兵数千人前去救援,于是乌桓解围而去。 十二月,丙寅,京师地震。 十二月丙寅(疑误),京都洛阳发生地震。 永和元年(丙子、136) 永和元年(丙子,公元136年) 春,正月,己巳,改元,赦天下。 春季,正月己巳(十五日),改年号。 大赦天下。 冬,十月,丁亥,承福殿火。 冬季,十月丁亥(初七),承福殿发生火灾。 十一月,丙子,太尉宠参罢。 十一月丙子(二十七日),太尉庞参被免职。 十二月,象林蛮夷反。 十二月,象林县蛮夷起兵反叛。 乙巳,以前司空王龚为太尉。 龚疾宦官专权,上书极言其状。 诸黄门使客诬奏龚罪;上命龚亟自实。 李固奏记于梁商曰:“王公以坚贞之操,横为谗佞所构,众人闻知,莫不叹栗。 夫三公尊重,无诣理诉冤之义,纤微感概,辄引分决,是以旧典不有大罪,不至重问。 王公卒有他变,则朝廷获害贤之名,群臣无救护之节矣!语曰:‘善人在患,饥不及餐。 ’斯其时也!”商即言之于帝,事乃得释。 乙巳(二十六日),任命前任司空王龚为太尉。 王龚痛恨宦官专权,上书极力陈述他们的罪状。 黄门宦官们指使门客,向朝廷诬告王龚有罪。 顺帝命王龚及早亲自讲明真实情况。 李固向梁商上书说:“王龚具有坚贞的节操,无端遭受奸佞的陷害,大家听说这个消息,无不为之叹息恐惧。 以三公的尊严地位,没有前往司法部门为自己申辩诉冤的道理。 即令他对朝廷稍有不满,往往让他自杀,所以,按照惯例,没有大逆不道之罪,不至于审问三公。 假如王龚突然发生其他意外,则朝廷就会蒙受谋害贤能的恶名,群臣就没有营救和保护忠良的气节了!俗话说:‘好人正处在患难之中,我们即使再饿,也顾不上吃饭。 ’这正是救人的时候。”于是,梁商立即向顺帝进言,事情才告平息。 是岁,以执金吾梁冀为河南尹。 冀性嗜酒,逸游自恣,居职多纵暴非法。 父商所亲客雒阳令吕放以告商,商以让冀。 冀遣人于道刺杀放。 而恐商知之,乃推疑放之怨仇,请以放弟禹为雒阳令,使捕之;尽灭其宗、亲、宾客百余人。 本年,任命执金吾梁冀为河南尹。 梁冀生性喜好饮酒,纵情作乐,为所欲为,居官多有暴虐不法的行为。 其父梁商所亲信的门客、洛阳县令吕放,将上述情况报告梁商,梁商因此责备了梁冀。 梁冀怀恨在心,竟派人在道路上刺死了吕放。 而他又恐怕被父亲发觉,于是把罪行推到吕放的仇人身上,并请求任命吕放的弟弟吕禹为洛阳县令,让他来逮捕刺杀吕放的凶手。 结果,吕禹将吕放的宗族、亲戚和宾客等一百余人全部诛杀。 武陵太守上书,以蛮夷率服,可比汉人,增其租赋。 议者皆以为可 。 尚书令虞诩曰:“自古圣王,不臣异俗。 先帝旧典,贡赋多少,所由来久矣;今猥增之,必有怨叛。 计其所得,不偿所费,必有后悔。”帝不从。 中、中蛮各争贡布非旧约,遂杀乡吏,举种反。 武陵郡太守向朝廷上书,认为武陵郡内的蛮夷已归服了汉朝,可以比照汉人,增加他们的田租和赋税。 参加集议论的人都认为可行,但尚书令虞诩却说:“自古以来,圣明的君王对风俗习惯跟我们不同的民族,不当作自己的臣民。 先帝已制定了规章,明确规定武陵蛮夷应缴纳的赋税额,时间已经很久了。 而今滥行增加,必然引起他们的怨恨和反叛,计算所能得到的,抵偿不了所耗费的,定会后悔。”顺帝没有采纳。 其后,中和中蛮人各因所征收的贡布不是原来规定的数量而起来抗争,于是杀掉征收赋税的乡吏,全族反叛。 二年(丁丑、137) 二年(丁丑,公元137年) 春,武陵蛮二万人围充城,八千人寇夷道。 春季,武陵郡蛮族二万人包围充城,八千人攻打夷道。 二月,广汉属国都尉击破白马羌。 二月,广汉属国都尉击破白马羌。 帝遣武陵太守李进击叛蛮,破平之。 进乃简选良吏,抚循蛮夷,郡境遂安。 顺帝派武陵郡太守李进率军进击反叛的蛮人,将其击破平定。 于是,李进选用贤良的官吏,安抚蛮人,郡境之内方告安宁。 三月,司空王卓薨。 丁丑,以光禄勋郭虔为司空。 三月,司空王卓去世。 丁丑(三十日),擢升光禄勋郭虔为司空。 夏,四月,丙申,京师地震。 夏季,四月丙申(十九日),京都洛阳发生地震。 五月,癸丑,山阳君宋娥坐构奸诬罔,收印绶,归里舍。 黄龙、杨佗、孟叔、李建、张贤、史泛、王道、李元、李刚等九侯坐与宋娥更相赂遗,求高官增邑,并遣就国,减租四分之一。 五月癸丑(初六),山阳君宋娥因勾结奸佞,以不实之辞诬陷他人而坐罪,顺帝下令收缴她的印信,并将她遣送回乡。 黄龙、杨佗、孟叔、李建、张贤、史、王道、李元、李刚等九侯,因与宋娥互相贿赂,谋求高官和增加食邑,一律遣回他们的封国,减少所享用的封国租税的四分之一。 象林蛮区怜等攻县寺,杀长吏。 交趾刺史樊演发交趾、九真兵万余人救之;兵士惮远役,秋,七月,二郡兵反,攻其府。 府虽击破反者,而蛮势转盛。 象林郡蛮族首领区怜等攻打所在县的官府,杀害地方官吏。 交趾刺史樊演征发交趾郡和九真郡兵一万余人,前往救援。 由于士兵害怕远征,秋季,七月,两郡士兵反叛,攻打太守府。 太守府虽将反叛士兵击败,然而蛮人的势力转强。 冬,十月,甲申,上行幸长安。 扶风田弱荐同郡法真博通内、外学,隐居不仕,宜就加兖职。 帝虚心欲致之,前后四徵,终不屈。 友人郭正称之曰:“法真名可得闻,身难得而见。 逃名而名我随,避名而名我追,可谓百世之师者矣!”真,雄之子也。 冬季,十月甲申(初十),顺帝巡视长安。 扶风人田弱向顺帝推荐同郡人法真,称法真精通儒家的内学和外学,即《七纬》和《六经》,隐居乡里,不肯出来做官,应就地任命他为三公。 顺帝非常虚心地想请到他,前后四次征召,但法真始终不肯屈从。 他的朋友郭正称赞说:“法真,可以听见他的名,却很难见到他这个人。 他越是逃避名声,名声越是随着他,越是躲开名声,名声越是追着他,他这个人真可以说是百世之师了!”法真,即法雄的儿子。 丁卯,京师地震。 丁卯(疑误),京都洛阳发生地震。 太尉王龚以中常侍张等专弄国权,欲奏诛之。 宗亲有以杨震行事谏之者,龚乃止。 太尉王龚因中常侍张等独揽朝廷大权,打算提出弹劾,要求皇帝诛杀他们。 后由于宗族和亲戚中有人用杨震的遭遇进行劝阻,王龚这才作罢。 十二月,乙亥,上还自长安。 十二月乙亥(初二),顺帝从长安返回京都洛阳。 三年(戊寅、138) 三年(戊寅,公元138年) 春,二月,乙亥,京师及金城、陇西地震,二郡山崩。 春季,二月乙亥(初三),京都洛阳及金城郡、陇西郡发生地震,二郡发生山崩。 夏,闰四月,已酉,京师地震。 夏季,闰四月已酉(初八),京都洛阳发生地震。 五月,吴郡丞羊珍反,攻郡府;太守王衡破斩之。 五月,吴郡丞羊珍反叛,攻打郡太守府。 太守王衡将叛军击败,并斩杀羊珍。 侍御史贾昌与州郡并力讨区怜,不克,为所攻围;岁余,兵谷不继。 帝召公卿百官及四府掾属问以方略;皆议遣大将,发荆、扬、兖、豫四万人赴之。 李固驳曰:“若荆、扬无事,发之可也。 今二州盗贼磐结不散,武陵、南郡蛮夷未辑,长沙、桂阳数被徵发,如复扰动,必更生患,其不可一也。 又,兖、豫之人卒被徵发,远赴万里,无有还期,诏书迫促,必致叛亡,其不可二也。 南州水土温暑,加有瘴气,致死亡者十必四五,其不可三也。 远涉万里,士卒疲劳,比至岭南,不复堪斗,其不可四也。 军行三十里为程,而去日南九千余里,三百日乃到,计人禀五升,用米六十万斛,不计将吏驴马之食,但负甲自致,费便若此,其不可五也。 设军所在,死亡必众,既不足御敌,当复更发,此为刻割心腹以补四支,其不可六也。 九真、日南相去千里,发其吏民犹尚不堪,何况乃苦四州之卒以赴万里之艰哉!其不可七也。 前中郎将尹就讨益州叛羌,益州谚曰:‘虏来尚可,尹来杀我。 ’后就徵还,以兵付刺史张乔;乔因其将吏,旬月之间破殄寇虏。 此发将无益之效,州郡可任之验也。 宜更选有勇略仁惠任将帅者,以为刺史、太守,悉使共住交趾。 今日南兵单无谷,守即不足,战又不能,可一切徙其吏民,北依交趾,事静之后,乃命归本;还募蛮夷使自相攻,转输金帛以为其资;有能反间致头首者,许以封侯裂土之赏。 故并州刺史长沙祝良,性多勇决,又南阳张乔,前在益州有破虏之功,皆可任用。 昔太宗就加魏尚为云中守,哀帝即拜龚舍为泰山守;宜即拜良等,便道之官。”四府悉从固议,即拜祝良为九真太守,张乔为交趾刺史。 乔至,开示慰诱,并皆降散。 良到九真,单车入贼中,设方略,招以威信,降者数万人,皆为良筑起府寺。 由是岭外复平。 侍御史贾昌和州郡官府合力讨伐区怜,没有取胜,反而受到区怜的围攻,过了一年多,援兵和粮秣都无法接济。 顺帝召集三公、九卿、百官以及四府掾属询问对策。 大家都主张派遣大将,征发荆州、扬州、兖州、豫州等四州士兵共四万人,前往交趾增援。 李固反驳说:“如果荆州和扬州太平无事,便可以征发二州的士兵。 而今,二州的盗贼,犹如磐石一样结合在一起,不肯离散;武陵郡和南郡的蛮族反叛,还没有安定。 而长沙郡和桂阳郡的士兵,已被征发多次,如果再次征发,骚扰人民,必然发生新的变乱,这是不可征发的第一个理由。 再者,兖州和豫州的人民,突然被征入伍,远征万里之外,没有归期,而诏书逼迫和催促急如星火,必然导致叛乱和逃亡,这是不可征发的第二个理由。 南方州郡,水土潮湿,气候炎热,再加上瘴气,以致死亡的人必占十分之四五,这是不可征发的第三个理由。 长途跋涉,行军万里,士卒疲劳不堪,等军队到达岭南,士卒已经没有战斗能力,这是不可征发的第四个理由。 按照规定的正常速度,每天行军三十里,而离日南郡有九千余里,需要行军三百天才可到达,按每人每天口粮五升计算,需要用米六十万斛,还不包括将领、军吏的口粮和驴、马的饲料,仅士兵自己携带,费用就如此巨大,这是不可征发的第五个理由。 军队战斗的地方,死亡的人一定很多,即然抵御不了敌人的进攻,就将再次征调援兵,这就犹如挖割心腹去补四肢,这是不可征发的第六个理由。 九真和日南,两郡相隔仅一千里,征发当地的吏民,尚且不堪忍受,更何况征发四州的士兵,让他们忍受万里远征的痛苦?这是不可征发的第七个理由。 从前,朝廷派中郎将尹就去讨伐益州的叛羌,益州有谚语说:“叛羌来了,还可;尹就来了,杀我。”其后,将尹就调回京都,把军队交付给益州刺史张乔。 张乔依靠原有军队的将领和军吏,一个月之内,便将叛羌击破歼灭。 这证明由朝廷派遣大将没有益处,而州郡地方官吏却足以胜任。 应该重新选派即勇敢而又有谋略,即仁惠而又可胜任将帅的人,担任州刺史和郡太守,命他们都驻守在交趾郡。 而今,日南郡兵力单薄,又无粮秣,守既守不住,战又不能战,可以暂时放弃它,先把官吏和人民迁徙到北方的交趾郡,等到乱事平定之后,再命他们返回日南郡。 另外,招募和收买蛮夷,让他们互相攻杀,朝廷 则供给金帛资助他们。 如果有能够使用反间计离间敌人内部、斩杀蛮夷首领的,朝廷则许以封侯,赐以食邑。 前任并州刺史、长沙人祝良,勇敢果断;南阳人张乔,从前在益州建立过平定叛羌的功勋,他们都可以受到信任和重用。 过去,汉文帝就在原地任命魏尚为云中郡太守,哀帝命使者到楚地拜授龚舍为泰山郡太守。 应该就在原地拜授祝良等人,命他们直接前往交趾郡任职。”四府完全同意李固的意见。 于是,顺帝在原地任命祝良为九真郡太守,张乔为交趾州刺史。 张乔到任以后,对叛蛮开诚布公地进行安抚和诱劝,叛军全部投降或解散。 祝良到九真郡之后,单独乘车进入叛军大营,给他们指出生路,用威力和信誉进行招抚,叛军投降的有数万人,他们一同为祝良修筑郡太守府的官舍。 从此,五岭以外地区恢复和平。 秋,八月,己未,司徒黄尚免。 九月,己酉,以光禄勋长沙刘寿为司徒。 秋季,八月己未(二十日),司徒黄尚被免官。 九月己酉(疑误),擢升光禄勋、长沙人刘寿为司徒。 丙戌,令大将军、三公举刚毅、武猛、谋谟任将帅者各二人,特进、卿、校尉各一人。 丙戌(十七日),顺帝命大将军、三公向朝廷举荐刚毅、武猛、有谋略,可以担任将帅的人才,每人推荐二人;特进、九卿、校尉,每人推荐一人。 初,尚书令左雄荐冀州刺史周举为尚书;既而雄为司隶校尉,举故冀州刺史冯直任将帅。 直尝坐臧受罪,举以此劾奏雄。 雄曰:“诏书使我选武猛,不使我选清高。”举曰:“诏书使君选武猛,不使君选贪污也!”雄曰:“进君,适所以自伐也。”举曰:“昔赵宣子任韩厥为司马,厥以军法戮宣子仆,宣子谓诸大夫曰:‘可贺我矣!吾选厥也任其事。 ’今君不以举之不才误升诸朝,不敢阿君以为君羞;不寤君之意与宣子殊也。”雄悦,谢曰:“吾尝事冯直之父,又与直善;今宣光以此奏吾,是吾之过也!”天下益以此贤之。 最初,尚书令左雄,推荐冀州刺史周举为尚书。 接着,左雄任司隶校尉,又推荐前任冀州刺史冯直有将帅之才。 因冯直曾经犯过贪污罪,周举便就此弹劾左雄。 左雄说:“圣旨让我推荐武猛的人才,不是让我推荐品行清白高洁的人才。”周举回答说:“圣旨是让你推荐武猛的人才,但也没有教你推荐犯有贪污罪的人。”左雄又说:“我推荐了您,反受您的打击,恰恰是自作自受。”周举回答说:“过去,赵宣子任用韩厥为司马,韩厥却用军法将赵宣子的奴仆杀掉,赵宣子对各位大夫说:‘你们应该向我祝贺,我推荐韩厥,他果然尽忠职守。 ’而今,承蒙您不嫌弃我没有才能,而误将我推荐到朝廷,所以,我不敢迎合您,让您蒙羞。 可是,想不到您的看法和赵宣子完全不一样。”左雄大为高兴,向周举道歉说:“我曾经做过冯直父亲的部属,又和冯直是好朋友。 如今你因此而弹劾我,正是我的过错。”从此,天下的人对左雄更为尊敬。 是时,宦官竞卖恩势,唯大长秋良贺清俭退厚。 及诏举武猛,贺独无所荐。 帝问其故,对曰:“臣生自草茅,长于宫掖,既无知人之明,又未尝交加士类。 昔卫鞅因景监以见,有识知其不终。 今得臣举者,匪荣伊辱,是以不敢!”帝由是赏之。 这时,宦官倚仗皇帝的庞信,争相卖弄权势,唯有大长秋良贺清廉淡泊,谦让敦厚。 等到皇帝下诏,命各人推荐武力勇猛的人才时,唯独良贺没有举荐。 顺帝问他什么原因,良贺回答说:“我出生于荒野民间,在宫廷中长大,既没有识别人的聪明,又没有和有才能的人士交往。 过去,卫鞅由宦官景监推荐,有识之士就预见到他没有好结果。 现在,能得到我推荐的人,他不仅不会引以为荣,反而觉得是一种耻辱。 因此我不敢举荐。”顺帝从此赏识良贺。 冬,十月,烧当羌那离等三千余骑寇金城,校尉马贤击破之。 冬季,十月,烧当羌人首领那离等,率领三千余骑兵,侵犯金城郡,护羌校尉马贤将其击破。 十二月,戊戌朔,日有食之 。 十二月戊戌朔(初一),出现日食。 大将军商以小黄门南阳曹节等用事于中,遣子冀、不疑与为交友;而宦官忌其宠,反欲陷之。 中常侍张逵、蘧政、杨定等与左右连谋,共谮商及中常侍曹腾、孟贲,云“欲征诸王子,图议废立,请收商等案罪。”帝曰:“大将军父子,我所亲,腾、贲,我所爱,必无是,但汝曹共妒之耳。”逵等知言不用,惧迫,遂出,矫诏收缚腾、贲于省中。 帝闻,震怒,敕宦者李歙急呼腾、贲释之;收逵等下狱。 大将军梁商因为小黄门、南阳人曹节等在宫中当权,就命自己的儿子梁冀、梁不疑和曹节等结交。 而其他宦官忌妒曹节受宠,反而想要陷害他。 中常侍张逵、蘧政、杨定等,和他们左右的亲信勾结密谋,一同向顺帝诬告梁商和中常侍曹腾、孟贲,说:“梁商等准备征召诸王的儿子前来京都洛阳,图谋废黜皇上,另立新的皇帝,请将梁商等收捕治罪。”顺帝说:“大将军父子是我所亲信的,曹腾、孟贲是我所宠爱的,一定没有这回事,只是你们都忌妒他们罢了。”张逵等知道他们的谗言没有被顺帝采纳,恐惧杀身大祸降临到自己头上,于是退下,假传圣旨,在宫中逮捕曹腾和孟贲。 顺帝闻讯大发雷霆,命宦官李歙急速传命释放曹腾、孟贲。 并将张逵等人逮捕下狱。 四年(己卯、139) 四年(己卯,公元139年) 春,正月,庚辰,逵等伏诛;事连弘农太守张凤、安平相杨皓,皆坐死;辞所连染,延及在位大臣。 商惧多侵枉,乃上疏曰:“《春秋》之义,功在元帅,罪止首恶。 大狱一起,无辜者众,死囚久系,纤微成大,非所以顺迎和气,平政成化也。 宜早讫竟,以止逮捕之烦。”帝纳之,罪止坐者。 春季,正月庚辰(十三日),张逵等人伏法被诛。 弘农郡太守张凤和 安平国相杨皓,因被张逵等人牵连,都坐罪处死。 受口供牵连的,还涉及到在位的朝廷大臣。 梁商担心冤枉许多无辜者,于是上书说:“按照《春秋》上面所讲的道理,功勋归于元帅,罪恶仅惩办首恶。 大狱一起,无辜受害的人将会很多,身犯死罪的囚犯长久关押的监狱,细微小事会牵连成大事,这样不能顺应和气,治平政事,成就教化。 应该及早结案,停止逮捕的烦扰。”顺帝采纳,治罪仅限于当事人犯。 二月,帝以商少子虎贲中郎将不疑为步兵校尉。 商上书辞曰:“不疑童孺,猥处成人之位。 昔晏平仲辞殿以安其富,公仪休不受鱼飧以定其位;臣虽不才,亦愿固福禄于圣世!”上乃以不疑为侍中、奉车都尉。 二月,顺帝任命梁商的小儿子虎贲中郎将梁不疑为步兵校尉。 梁商上书辞让说:“梁不疑是个孩子,竟担任成人才可以担任的官职。 过去,晏婴辞让殿的土地,用来保全自己的财富;公仪休不接受别人的赠鱼,用来保全自己的地位。 我虽然没有才能,也希望在圣主之世保全我的财富和地位。”于是,顺帝任命梁不疑为侍中、奉车都尉。 三月,乙亥,京师地震。 三月乙亥(初九),京都洛阳发生地震。 烧当羌那离等复反;夏,四月,癸卯,护羌校尉马贤讨斩之。 获首虏千二百余级。 烧当羌人首领那离等再次反叛。 夏季,四月癸卯(初八),护羌校尉马贤率军进行讨伐,将那离斩首,并斩杀和俘虏一千二百余人。 戊午,赦天下。 戊午(二十三日),大赦天下。 五月,戊辰,封故济北惠王寿子安为济北王。 五月戊辰(初三),将已故济北惠王刘寿的儿子刘安封为济北王。 秋,八月,太原旱。 秋季,八月,太原郡发生旱灾。 五年(庚辰、140) 五年(庚辰,公元140年) 春,二月,戊申,京师地震。 春季,二月戊申(十七日),京都洛阳发生地震。 南匈奴句龙王吾斯、车纽等反,寇西河;招诱右贤王合兵围美稷,杀朔方、代郡长吏。 夏,五月,度辽将军马续与中郎将梁并等发边兵及羌、胡合二万余人掩击,破之。 吾斯等复更屯聚,攻没城邑。 天子遣使责让单于;单于本不预谋,乃脱帽避帐,诣并谢罪。 并以病征,五原太守陈龟代为中郎将。 龟以单于不能制下,逼迫单于及其弟左贤王皆令自杀。 龟又欲徙单于近亲于内郡,而降者遂更狐疑。 龟坐下狱,免。 南匈奴句龙王吾斯和车纽等反叛,攻打西河郡,并引诱右贤王,合兵包围美稷,杀害朔方郡、代郡的地方官吏。 夏季,五月,度辽将军马续和护匈奴中郎将梁并等征发边防军及羌人、胡人的军队,共二万余人,向南匈奴叛军发动突然袭击,将其击破。 吾斯等收拾残部,又重新聚集起来,攻陷城邑。 顺帝派使者严辞谴责南匈奴单于。 单于休利本来没有参与吾斯等人的反叛阴谋,但因受到朝廷的谴责,感到惶恐不安,于是摘下帽子,离开营帐,亲自跑到梁并那里去认罪。 正在这时,梁并因病被朝廷召回京都洛阳,任命五原郡太守陈龟接替护匈奴中郎将。 陈龟认为单于不能控制部下,于是逼迫单于及他的弟弟左贤王一道自杀。 陈龟还打算将单于的近亲都迁徙到内地各郡,因而已经降附的 南匈奴部众更加狐疑不安。 结果,陈龟坐罪下狱,被免官。 大将军商上表曰:“匈奴寇畔,自知罪极;穷鸟困兽,皆知救死,况种类繁炽,不可单尽。 今转运日增,三军疲苦,虚内给外,非中国之利。 度辽将军马续,素有谋谟,且典边日久,深晓兵要;每得续书,与臣策合。 宜令续深沟高垒,以恩信招降,宣示购赏,明为期约,如此,则丑类可服,国家无事矣!”帝从之,乃诏续招降畔虏。 大将军梁商上书说:“匈奴背叛,四处劫掠,自知罪大恶极。 穷鸟和困兽都知道救死,何况匈奴种族繁盛,不可能消灭净尽。 如今粮秣的转运日益增加,军队疲劳艰苦,挖空内地,填补边疆,不是中国之福。 度辽将军马续素有谋略,并且主管边防时间已经很久,深晓用兵的要术。 每次接到马续的书信,他的谋略总与我相合。 应命马续深挖壕沟,高筑壁垒,用恩德信义招抚归降,公布悬赏条例,明确规定期限。 这样,匈奴就可以归附,国家就可以无事了!”顺帝采纳,于是下诏命马续招降反叛的匈奴。 商又移书续等曰:“中国安宁,忘战日久。 良骑夜合,交锋接矢,决胜当时,戎狄之所长而中国之所短也;强弩乘城,坚营固守,以待期衰,中国之所长而戎狄之所短也。 宜务先所长而观其变,设购开赏,宣示反悔,勿贪小功以乱大谋。”于是右贤王部抑等万三千口皆诣续降。 梁商又给马续等人发送文书说:“中国境内安宁,忘掉战争的时间已经很久。 善骑良马进行夜袭,交锋时迅速放箭,当时一决胜负,这是匈奴的长处,而是中国的短处。 可是,利用强弩,登城守卫,深沟坚壁,固守军营,等待敌人气势衰竭,这是中国的长处,而中匈奴的短处。 应该先发挥我们的长处,观察敌人的变化,设立奖赏,宣布朝廷的招降之意,启发匈奴人的反悔之心,不要贪图小功而乱大谋。”于是,右贤王的部下抑等一万三千人,都向马续投降。 己丑晦,日有食之。 己丑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初,那离等既平,朝廷以来机为并州刺史,刘秉为凉州刺史。 机等天性虐刻,多所扰发;且冻、傅难种羌遂反,攻金城,与杂种羌、胡大寇三辅,杀害长吏。 机等并坐徵。 于是拜马贤为征西将军,以骑都尉耿叔为副,将左右羽林五校士及诸州郡兵十万人屯汉阳。 当初,烧当羌人首领那离等反叛被平定后,朝廷任命来机为并州刺史,刘秉为凉州刺史。 来机等人天性暴虐刻薄,他们多方侵扰,大量征调,使羌族人民不堪忍受。 于是且冻种和傅难种羌人反叛,攻打金城郡,又与其他种的羌人、胡人联合,大举侵犯三辅地区,杀害地方官吏。 来机、刘秉都坐罪,被调回京都洛阳。 于是任命马贤为征西将军,骑都尉耿叔为他的副手,率左右羽林五校士,以及各州郡郡兵,共十万人,屯驻汉阳郡。 九月,令扶风、汉阳筑陇道坞三百所,置屯兵。 九月,命右扶风、汉阳修筑陇道坞壁三百座,每座坞壁都派兵把守 。 辛未,太尉王龚以老病罢。 辛未(十四日),太尉王龚因年老有病被罢官。 且冻羌寇武都,烧陇关。 且冻羌人攻打武都,焚烧陇关。 壬午,以太常桓焉为太尉。 壬午(二十五日),擢升太常桓焉为太尉。 匈奴句龙王吾斯等立车纽为单于,东引乌桓,西收羌、胡等数万人攻破京兆虎牙营,杀上郡都尉及军司马,遂寇掠并、凉、幽、冀四州。 乃徙西河治离石,上郡治夏阳,朔方治五原。 十二月,遣使匈奴中郎将张耽将幽州、乌桓诸郡营兵击车纽等,战于马邑,斩首三千级,获生口甚众。 车纽乞降,而吾斯犹率其部曲与乌桓寇钞。 南匈奴句龙王吾斯等,拥立车纽为单于,东方和乌桓联合,西方集结羌人、胡人,约数万人,攻破京兆虎牙大营,杀死上郡都尉和军司马,于是劫掠并州、凉州、幽州和冀州。 东汉朝廷便将西河郡太守府迁往离石,上郡太守府迁往夏阳,朔方郡太守府迁往五原。 十二月,派遣使匈奴中郎将张耽率领幽州乌桓部众及各郡的地方军,进击车纽等,在马邑会战,斩杀匈奴军三千人,俘虏了很多人。 车纽请求投降,而吾期仍率领其部众跟乌桓结合,继续劫掠。 初,上命马贤讨西羌,大将军商以为贤老,不如太中大夫宋汉;帝不 从。 汉,由之子也。 贤到军,稽留不进。 武都太守马融上疏曰:“今杂种诸羌转相钞盗,宜及未并,亟遣深入,破其支党;而马贤等处处留滞。 羌、胡百里望尘,千里听声,今逃匿避回,漏出其后,则必侵寇三辅,为民大害。 臣愿请贤所不可,用关东兵五千,裁假部队之号,尽力率厉,埋根、行首以先吏士;三旬之中,必克破之。 臣又闻吴起为将,暑不张盖,寒不披裘;今贤野次垂幕,珍肴杂,儿子侍妾,事与古反。 臣惧贤等专守一城,言攻于西而羌出于东,且其将士将不堪命,必有高克溃叛之变也。”安定人皇甫规亦见贤不恤军事,审其必败,上书言状。 朝廷皆不从。 最初,顺帝命马贤率军讨伐西羌,大将军梁商认为马贤年纪已老,不如任命太中大夫宋汉,顺帝没有听从。 宋汉,即宋由的儿子。 马贤到军中上任以后,一直停留不肯前进。 武都郡太守马融向朝廷上书说:“如今西羌诸种部众互相攻劫抢掠,应该趁他们还没有汇合到一起,迅速派兵深入叛军,击破各个支党,可是马贤等却处处逗留拖延。 羌人和胡人,在百里以外,即可望见他们扬起的尘土;在千里以外,即可听到他们行军的声音。 他们躲开汉军的锋芒,避免正面冲突,绕到汉军的背后,直接侵犯和劫掠三辅地区,给人民带来很大的祸害。 我请求把马贤认为不能作战的关东地区的军队五千人交给我,仅借用部队的称号,我愿尽力率领和激励他们,誓不后退,为官兵带头,在三十天之内,必然可以打败叛羌。 我又听说,吴起为将,夏天再炎热,也不张开伞盖;冬天再寒冷,也不穿皮衣。 而今,马贤在野外垂挂帐幕,珍味佳肴杂陈,儿子、侍妾侍奉左右,事事和古代名将相反。 我恐怕马贤等专守一个城池,声称攻打西方,而羌人却在东方出现,使得他部下的将领和士兵不堪奔命,必将有 同郑国高克一样溃败反叛的变故。”与此同时,安定人皇甫规也发现马贤不忧虑军事,估计他一定会失败,于是上书汇报情况。 朝廷都没有采纳。 六年(辛巳、141) 六年(辛巳,公元141年) 春,正月,丙子,征西将军马贤与且冻羌战于射姑山,贤军败;贤及二子皆没,东、西羌遂大合。 闰月,巩唐羌寇陇西,遂及三辅,烧园陵,杀掠吏民。 春季,正月丙子(二十一日),征西将军马贤和且冻羌人在射姑山会战,马贤的军队大败。 马贤和他的两个儿子全都陈亡。 于是,东羌和西羌大规模地汇合。 闰月,巩唐羌人攻打陇西郡,军锋到达三辅地区,焚烧西汉历代皇帝坟墓陵园,屠杀劫掠官吏和人民。 二月,丁巳,有星孛于营室。 二月丁巳(初三),有异星出现在营室星座。 三月,上巳,大将军商大会宾客,宴于雒水;酒阑,继以《薤露之歌》。 从事中郎周举闻之,叹曰:“此所谓哀乐失时,非其所也,殃将及乎!” 三月上巳日,大将军梁商在洛水之滨大宴宾客。 酒席将散时,又演奏常用来作挽歌的《薤露之歌》。 从事中郎周举听到后,叹息说:“这正是所谓的哀乐不合时,歌唱得不合场所,难道祸殃将要降临了吗?” 武都太守赵冲追击巩唐羌,斩首四百余级,降二千余人。 诏冲督河西四郡兵为节度。 武都郡太守赵冲追击巩唐羌人,斩杀四百余人,招降二千余人。 顺帝下诏,命赵冲督率河西四郡的地方军队,负责节制。 安定上计掾皇甫规上疏曰:“臣比年以来,数陈便宜:羌戎未动,策其将反;马贤始出,知其必败;误中之言,在可考校。 臣每惟贤等拥众四年,未有成功,县师之费,且百亿计,出于平民,回入奸吏,故江湖之人,群为盗贼,青、徐荒饥,襁负流散。 夫羌戎溃叛,不由承平,皆因边将失于绥御,乘常守安则加侵暴,苟竞小利则致大害,微胜则虚张首级,军败则隐匿不言。 军士劳 怨,困于猾吏,进不得快战以徼功,退不得温饱以全命,饿死沟渠,暴骨中原;徒见王师之出,不闻振旅之声。 酋豪泣血,惊惧生变,是以安不能久,叛则经年,臣所以搏手扣心而增叹者也!愿假臣两营、二郡屯列坐食之兵五千,出其不意,与赵冲共相首尾。 土地山谷,臣所晓习;兵势巧便,臣已更之;可不烦方寸之印,尺帛之赐,高可以涤患,下可以纳降。 若谓臣年少、官轻,不足用者,凡诸败将,非官爵之不高,年齿之不迈。 臣不胜至诚,没死自陈!”帝不能用。 安定郡上计掾皇甫规上书说:“我近年以来,曾经多次向陛下提出建议。 当羌人尚未发动时,我预计他们将要反叛;马坚统率大军刚开始出发时,我观察到他必然失败;要是有人认为这是侥幸说中的意见,那么可以进行查考核对。 我每每想到,马贤等人统军四年,没有得到成功,出兵远征的费用,已将近一百亿,这些经费,虽然出自齐民百姓,却都流入贪官污吏之手,所以,江湖之人群起而为盗贼,青州和徐州一片饥荒,百姓背负小孩,四散逃亡。 羌人之所以反叛,不是由于天下太平而引起的,全是因为守边将帅不懂安抚治理之道,对于平常安分守己的羌人,则加以虐待,只贪图小利,终于招致大祸。 获得 微小的胜利,则向朝廷虚报斩杀人头的数量;打了败仗,便隐瞒不上报。 战士辛苦怨愤,受制于奸猾的官吏,进不能速战以立功,退不得温饱以保全性命,饿死在沟渠里,尸骨暴露在原野之中。 只看见朝廷的军队出塞御敌,却听不到他们凯旋归来的消息。 羌人的首领极其悲痛地无声哭泣,非常惧怕会发生意外的变故,所以,不能保持长期的安定,一旦起兵反叛,就要经年累月。 我所以搓手捶胸,叹息不已,就是这个原因。 我请求陛下,将扶风雍营和京兆虎牙营两营以及安定、陇西两郡暂时没有战斗任务的五千士兵借拨给我,我将对羌人发动出其不意的攻击,和赵冲前后呼应。 羌人地区的土地和山谷等地理形势,我素来很熟悉,用兵的战略和战术,我也已有经验。 用不着一寸见方的印信,也用不着赏赐一尺布帛,最好的结果是铲除祸患,最低限度也可以使羌人降服。 如果认为我年轻,官位又低,不足以任用,可那些战败的将帅,并不是官爵不高,年龄不老。 我以万分至诚,冒着死罪向陛下陈述自己的见解!”顺帝不能采纳。 庚子,司空郭虔免。 丙午,以太仆赵戒为司空。 庚子(十六日),司空郭虔被免官。 丙午(二十二日),擢升太仆赵戒为司空。 夏,使匈奴中郎将张耽、度辽将军马续率鲜卑到城,击乌桓于通天山,大破之。 夏季,使匈奴中郎将张耽、度辽将军马续率领鲜卑部众到达城,在通天山进击乌桓,乌桓大败。 巩唐羌寇北地。 北地太守贾福与赵冲击之,不利。 巩唐羌人攻打北地郡,北地郡太守贾福和赵冲率军迎战,失利。 秋,八月,乘氏忠侯梁商病笃,敕子冀等曰:“吾生无以辅益朝廷,死何可耗费帑藏!衣衾、饭含、玉匣、珠贝之属,何益朽骨!百僚劳扰,纷华道路,祗增尘垢耳。 宜皆辞之。”丙辰,薨;帝亲临丧。 诸子欲从其诲,朝廷不听,赐以东园秘器、银镂、黄肠、玉匣。 及葬,赐轻车、介士,中宫亲送。 帝至宣阳亭,瞻望车骑。 壬戌,以河南尹、乘氏侯梁冀为大将军,冀弟侍中不疑为河南尹。 秋季,八月,乘氏侯梁商病重,告诫他的儿子梁冀等人说:“我活着的时候,没能辅佐朝廷,死后怎可耗费国家库藏?装殓的衣服单被,放在口中的含饭含玉,用作葬服的金缕玉衣,以及珠宝贝壳之类东西,对死人又有什么益处?劳累和骚扰文武百官,一路上弄得繁华盛丽,只是增加尘土和污垢罢了,应该都加以谢绝。”丙辰(初四),梁商去世,顺帝亲来吊丧。 他的儿子们准备遵照遗嘱来办理丧事,朝廷不许,赏赐东园制作的葬具一副,棺用白银雕花,椁用黄心柏木,以及玉衣一件。 等到安葬时,又派武装士兵驾兵车护送。 皇后梁亲自送灵。 顺帝到宣阳亭,遥望丧葬车队。 壬戌(初十),擢升河南尹、乘氏侯梁冀为大将军;梁冀的弟弟梁不疑为河南尹。 臣光曰:成帝不能选任贤俊,委政舅家,可谓暗矣;犹知王立之不材,弃而不用。 顺帝援大柄,授之后族,梁冀顽凶暴,著于平昔,而使之继父之位,终于悖逆,荡覆汉室;校于成帝,暗又甚焉! 臣司马光曰:汉成帝不能选任贤能,把政权交给舅父家族,可谓昏庸。 但他总还知道王立没有才能,摒弃不用。 顺帝把朝廷大权交给皇后家族,而梁冀顽钝嚣张,凶狠暴虐,平时已很明显,却使他继承其父官位,终于导致狂悖叛逆,颠覆东汉王朝。 跟成帝比较,昏庸更甚! 初,梁商病笃,帝亲临幸,问以遗言。 对曰:“臣从事中郎周举,清高忠正,可重任也。”由是拜举谏议大夫。 当初,梁商病重,顺帝亲自到梁家探望,问他遗言。 梁商回答说:“我的从事中郎周举,清廉高洁,忠良正直,可以委以重任。”因此,顺帝任命周举为谏议大夫。 九月,诸羌寇武威。 九月,羌人诸种攻打武威郡。 辛亥晦,日有食之。 辛亥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冬,十月,癸丑,以羌寇充斥,凉部震恐,复徙安定居扶风,北地居冯翊。 十一月,庚子,以执金吾张乔行车骑将军事,将兵万五千人屯三辅。 冬季,十月癸丑(初二),因处处有羌人劫掠,凉州震动惊恐,又把安定郡太守府迁到右扶风,把北地郡太守府迁到左冯翊。 十一月庚子(二十日),擢升执金吾张乔代理车骑将军事务,率军一万五千人,驻守三辅。 荆州盗贼起,弥年不定;以大将军从事中郎李固为荆州刺史。 固到,遣吏劳问境内,赦寇盗前衅,与之更始。 于是贼帅夏密等率其魁党六百余人自缚归首,固皆原之,遣还,自相招集,开示威法;半岁间,余类悉降,州内清平。 奏南阳太守高赐等臧秽;赐等重赂大将军梁冀,冀为之千里移檄,而固持之愈急,冀遂徙固为泰山太守。 时泰山盗贼屯聚历年,郡兵常千人追讨,不能制;固到,悉罢遣归农,但选留任战者百余人,以恩信招诱之。 未满岁,贼皆弭散。 荆州盗贼纷起,经年不能平定。 于是,朝廷任命大将军从事中郎李固为荆州刺史。 李固到任后,派遣官吏到所管辖的境内各地进行慰问,对盗贼从前的行为一律予以赦免,让他们重新做人。 于是,盗贼首领夏密等,率领他手下的头目六百余人,都将自己捆绑起来,自首投降。 李固一律宽赦他们,让他们回去,互相招集,宣扬朝廷的声威和法令。 半年之内,其余的盗贼全都投降,州内恢复平静。 李固向朝廷弹劾南阳郡太守高赐等贪赃枉法。 高赐等用贵重礼物贿赂大将军梁冀,于是梁冀为高赐等发出一日奔驰千里的紧急文书,向李固求情。 然而,李固却追查得更急。 于是,梁冀将李固调任为泰山郡太守。 当时,泰山郡的盗贼聚集经年,郡太守府常派出上千名郡兵追剿和讨伐,都不能取胜。 李固到任后,将郡兵全部解散,遣送回家务农,仅选择善战的郡兵约一百余名留下,用恩德和威信招降盗贼。 不到一年,盗贼全部散去。 汉安元年(壬午、142) 汉安元年(壬午,公元142年) 春,正月,癸巳,赦天下,改元。 春季,正月癸巳(十四日),大赦天下。 改年号。 秋,八月,南匈奴句龙吾斯与、台耆等复反,寇掠并部。 秋季,八月,南匈奴句龙王吾斯和、台耆等再次反叛,攻打劫掠并州。 丁卯,遣侍中河内杜乔、周举、守光禄大夫周栩、冯羡、魏郡栾巴、张纲、郭遵、刘班分行州郡,表贤良,显忠勤;其贪污有罪者,刺史、二千石驿马上之,墨绶以下便辄收举。 乔等受命之部,张纲独埋其车轮于雒阳都亭,曰:“豺狼当路,安问狐狸!”遂劾奏“大将军冀、河南尹不疑,以外威蒙恩,居阿衡之任,而专肆贪叨,纵恣无极,谨条其无君之心十五事,斯皆臣子所切齿者也。”书御,京师震竦。 时皇后宠方盛,诸梁姻戚满朝,帝虽知纲言直,不能用也。 杜乔至兖州,表奏泰山太守李固政为天下第一,上征固为将作大匠。 八使所劾奏,多梁冀及宦者亲党;互为请救,事皆寝遏。 侍御史河南种皓疾之,复行案举。 廷尉吴雄、将作大匠李固亦上言:“八使所纠,宜急诛罚。”帝乃更下八使奏章,令考正其罪。 丁卯(二十一日),东汉朝廷派遣侍中河内人杜乔、周举,代理光禄大夫周栩、冯羡,魏郡人栾巴、张纲、郭遵、刘班,分别到各州郡进行视察,表扬有德行和忠于职守的地方官吏。 对于贪赃枉法的人,属于刺史、郡太守等二千石以上的官吏,将他们的罪行用驿马迅速上奏朝廷;属于县令、县长及以下的官吏,便就地直接逮捕法办。 杜乔等接受使命后出发到各州郡,唯独张纲把车轮埋在洛阳城的都亭,他说:“豺狼当道,怎么去问狐狸?”于是上书弹劾:“大将军梁冀、河南尹梁不疑,因身为外戚而蒙受皇恩,肩负辅佐皇帝的重任,却大肆贪污,任情纵欲。 谨列举出他目无君王、贪赃枉法的十五件大事,这都是做臣子的人所切齿痛恨的。”奏章呈上去后,京都洛阳为之震惊。 当时,皇后梁正大受庞幸,梁氏家族亲戚布满朝廷,顺帝虽知道张纲说得对,但不能采纳。 杜乔到兖州视察以后,向朝廷上表,称泰山郡太守李固的政绩为天下第一。 于是,顺帝将李固征召到京都洛阳,任命他为将作大匠。 八位使者向朝廷所弹劾的地方官吏,多数是梁冀和宦官的亲友和同党。 由于皇亲和宦官互相请托和庇护,所有的弹劾案都被搁置。 侍御史、河南人种对此感到痛恨,再次进行举报。 廷尉吴雄、将作大匠李固也上书说:“八位使者所指控的地方官吏,应迅速惩处。”顺帝这才把八位使者的弹劾奏章,重新交付给有关官吏,命令审查定罪。 梁冀恨张纲,思有以中伤之。 时广陵贼张婴寇乱扬、徐间积十余年,二千石不能制,冀乃以纲为广陵太守。 前太守率多求兵马,纲独单车之职。 既到,径诣婴垒门;婴大惊,遽走闭垒。 纲于门罢遣吏民,独留所亲者十余人,以书喻婴,请与相见。 婴见纲至诚,乃出拜谒。 纲延置上坐,譬之曰:“前后二千石多肆贪暴,故致公等怀愤相聚;二千石信有罪矣,然为之者又非义也。 今主上仁圣,欲以恩德服叛,故遣太守来,思以爵禄相荣,不愿以刑罚相加,今诚转祸为福之时也。 若闻义不服,天子赫然震怒,荆、扬、兖、豫大兵云合,身首横分,血嗣俱绝。 二者利害,公其深计之!”婴闻,泣下曰:“荒裔愚民,不能自通朝廷,不堪侵枉,遂复相聚偷生,若鱼游釜中,知其不可久,且以喘息须臾间耳!今闻明府之言,乃婴等更生之辰也!”乃辞还营。 明日,将所部万余人与妻子面缚归降。 纲单车入婴垒,大会,置酒为乐,散遣部众,任从所之;亲为卜居宅、相田畴;子孙欲为吏者,皆引召之。 人情悦服,南州晏然。 朝廷论功当封,梁冀遏之。 在郡一岁,卒;张婴等五百余人为之制服行丧,送到犍为,负土成坟。 诏拜其子续为郎中,赐钱百万。 梁冀痛恨张纳,想找一个机会来陷害他。 当时,广陵郡的盗贼首领张婴在扬州、徐州一带,作乱已有十余年,历任郡太守都无法镇压下去。 于是,梁冀就任命张纲为广陵郡太守。 以前的广陵郡太守都请求朝廷多派兵马,而张纲却只乘一车前去上任。 抵达广陵以后,就径直到张婴营垒大门,求见张婴。 张婴大吃一惊,急忙下令紧闭营门。 张纲在门外将所有跟他前来的官吏和百姓都打发回去,仅留下十几个亲信,然后写信告诉张婴,请他出来见面。 张婴看到张纲十分诚恳,于是出营拜见。 张纲让张婴坐在上座,开导他说:“过去历任郡太守,多数一味贪婪和残暴,使得你们心怀愤怒,聚众起兵。 郡太守的确有罪,然而你们这样做也不符合大义。 如今主上仁爱圣明,准备用恩德消除叛乱,所以才派我来,想赐给你们封爵和官位,使你们荣耀,不愿意对你们施加刑罚,今天确实是转祸为福的大好时机。 如果听到这些道理而不肯归附朝廷,天子赫然盛怒,征调荆州、扬州、兖州、豫州的大军,象云一样集合,你们就将身首异处,子孙灭绝。 二者的利害,请你好好考虑。”张婴听后流着眼泪说:“我们这些野蛮的愚民,自己不能上通朝廷,不堪忍受残酷迫害,才聚集在一起苟且偷生,象鱼游锅中,自己也知道不能长久,只不过暂时苟延残喘而已。 今日听到您的开导,正是我们再生之时。”于是,张婴告辞回营。 次日,张婴率领他的部众一万余人和妻子儿女,把手臂捆绑在背后,向张纲投降。 然后,张纲独自乘车进入张婴的营垒,大摆筵席,饮酒作乐,遣散张婴的部众,听任他们去愿意投奔的地方。 张纲还亲自为张婴选择住宅,查看田地,张婴的子孙想当地方官吏的,他都加以推荐任用。 人们心悦诚服,当地一片和平。 朝廷评论功绩,应当封张纲侯爵,但受到了梁冀的阻挠。 张纲在广陵郡任职一年后去世。 张婴等五百余人,为他穿上丧服举哀,将他的灵柩送回家乡犍为,还为他运送泥土,筑成坟墓。 顺帝下诏,任命张纲的儿子张续为郎中,并赐钱一百万。 是时,二千石长吏有能政者,有雒阳令任峻、冀州刺史京兆苏章、胶东相陈留吴。 雒阳令自王涣之后,皆不称职;峻能选用文武吏,各尽其用,发奸不旋踵,民间不畏吏,其威禁猛于涣,而文理政教不如也。 章为冀州刺史;有故人为清河太守,章行部,欲案其奸臧,乃请太守为设酒肴,陈平生之好甚欢。 太守喜曰:“人皆有一天,我独有二天!”章曰:“今夕苏孺文与故人饮者,私恩也;明日冀州刺史案事者,公法也。”遂举正其罪;州境肃然。 后以摧折权豪忤旨,坐免。 时天下日敝,民多愁苦,论者日夜称章,朝廷遂不能复用也。 为胶东相,政崇仁简,民不忍欺。 啬夫孙性,私赋民钱,市衣以进其父,父得而怒曰:“有君如是,何忍欺之!”促归伏罪。 性惭惧诣阁,持衣自首。 屏左右问其故,性具谈父言。 曰:“掾以亲故受污秽之名,所谓‘观过斯知仁矣’。”使归谢其父,还以衣遗之。 当时,有才能和政绩的二千石官吏,包括洛阳令任峻、冀州刺史京兆尹人苏章、胶东国相陈留人吴。 自从王涣以后,所有的洛阳令都不称职。 任峻接任洛阳令后,善于选用文武官吏,使他们各尽其才,举发奸罪十分迅速,转足之间即可破案,民间也不再畏惧官吏。 任峻的威严和震慑能力超过王涣,然而在礼文仪节、政治教化方面不如王涣。 苏章任冀州刺史,他的一位故人是清河郡太守,苏章在辖区巡视,准备查问他的贪赃枉法罪行。 于是他请这位太守备下酒和菜肴,畅叙平生友情,甚为欢洽。 太守高兴地说:“别人都只有一个天,唯独我有两个天!”以为老朋友苏章定能为他遮盖罪恶。 苏章说:“今天晚上,我苏孺文跟故人喝酒,这是私情;明天,冀州刺史调查案情,则是国法。”于是举发并判定了他的罪名,全州肃然。 苏章后因打击权贵而违背皇帝圣旨,获罪免官。 当时,朝政日趋凋敝,人民更加忧愁困苦,议论时事的人日夜称赞苏章,但朝廷却不能再任用他。 吴出任胶东国相,为政崇尚仁爱简约,百姓都不忍心欺骗他。 有一位乡啬夫,名叫孙性,私自赋敛百姓钱财,买衣服送给自己的父亲。 父亲得到衣服,大怒说:“你有这样的长官,怎么忍心欺骗他?”催促他回去认罪。 孙性怀着惭愧和畏惧的心情,拿着衣服,到官府自首。 吴教左右退出,询问缘故,孙性就把父亲所说的话,全都告诉了吴。 吴安慰他说:“你为父亲的缘故而蒙受了贪污的恶名,真是所谓:看他的过失,知道他有仁爱的品德。”他命孙性回家向父亲道谢,又把衣服赠给了孙性的父亲。 冬,十月,辛未,太尉桓焉、司徒刘寿免。 冬季,十月辛未(二十六日),太尉桓焉和司徒刘寿均被免官。 罕羌邑落五千余户诣赵冲降,唯烧何种据参未下。 甲戌,罢张乔军屯。 罕羌村落五千余户,都向赵冲投降,唯有烧何种羌人,仍据守参,不肯归附。 甲戌(二十九日),撤销张乔在三辅地区的军事防御。 十一月,壬午,以司隶校尉下邳赵峻为太尉,大司农胡广为司徒。 十一月壬午(初七),擢升司隶校尉、下邳人赵峻为太尉,大司农胡广为司徒。 二年(癸未、143) 二年(癸未,公元143年) 夏,四月,庚戌,护羌校尉赵冲与汉阳太守张贡击烧当羌于参,破之。 夏季,四月庚戌(初八),护羌校尉赵冲和汉阳郡太守张贡,对据守在参的烧当种羌人发动攻击,将其击破。 六月,丙寅,立南匈奴守义王兜楼储为呼兰若尸逐就单于。 时兜楼储在京师,上亲临轩授玺绶,引上殿,赐车马、器服、金帛甚厚。 诏太常、大鸿胪与诸国侍子于广阳门外祖会,飨赐,作乐、角抵、百戏。 六月丙寅(二十五日),东汉朝廷封南匈奴守义王兜楼储为单于,号为呼兰若尸逐就单于。 这时,兜楼储正在京都洛阳,顺帝亲自主持仪式,颁授单于玺印,引单于上殿,赏赐车马、器物、衣服、金银、丝织品,甚为丰厚。 又下令,命太常、大鸿胪,以及所有外国派到中国充当人质的王子,在广阳门 外聚集祭祀路神,给兜楼储饯行,奏乐,还表演了摔跤和杂技等节目。 冬,闰十月,赵冲击烧当羌于阿阳,破之。 冬季,闰十月,赵冲率军在汉阳郡的阿阳县,进击烧当种羌人,将其击破。 十一月,使匈奴中郎将扶风马实遣人刺杀句龙吾斯。 十一月,使匈奴中郎将右扶风人马,派人刺杀了句龙王吾斯。 凉州自九月以来,地百八十震,山谷坼裂,坏败城寺,民压死者甚众。 自九月以来,凉州共发生地震一百八十次。 山崩谷裂,城郭和官府房舍全都遭到破坏,被压死的百姓很多。 尚书令黄琼以前左雄所上孝廉之选,专用儒学、文吏,于取士之义犹有所遗,乃奏增孝悌及能从政为四科;帝从之。 尚书令黄琼认为,先前左雄所上奏的关于孝廉的选举制度,只限于推荐精通经学的“儒学”和通晓公文格式的,对于选拔人才的原则还有遗漏。 于是上书皇帝,请求增加“孝悌”和“有能力从政”两科,加上原有的“儒学”、“文吏”两科,共为四科。 顺帝采纳。 建康元年(甲申、144) 建康元年(甲申,公元144年) 春,护羌从事马玄为诸羌所诱,将羌众亡出塞,领护羌校尉卫琚追击玄等,斩首八百余级。 赵冲复追叛羌到建威阴河;军渡竟,所将降胡六百余人叛走;冲将数百人追之,遇羌伏兵,与战而殁。 冲虽死,而前后多所斩获,羌遂衰耗。 诏封冲子为义阳亭侯。 春季,护羌从事马玄,因受羌人的引诱,率领塞内的羌人,逃出塞外。 兼任护羌校尉卫琚追击马玄等人,斩杀八百余人。 赵冲又追击叛羌,到达建威阴河,军队渡河完毕,他所率领的六百余名归降的胡人叛逃。 赵冲率领数百人前往追击,在途中遭到叛羌的伏击,赵冲在与叛羌的战斗中陈亡。 赵冲虽然战死,但前后斩杀和俘虏的叛羌甚多。 于是,羌人的势力衰退下去。 顺帝下诏,封赵冲的儿子为义阳亭侯。 夏,四月,使匈奴中郎将马击南匈奴左部,破之。 于是胡、羌、乌桓悉诣降。 夏季,四月,使匈奴中郎将马攻击南匈奴左部,将其击破。 于是,胡人、羌人、乌桓人全向马归降。 辛巳,立皇子炳为太子,改元,赦天下。 太子居承光宫,帝使侍御史种监太子家。 中常侍高梵从中单驾出迎太子,时太傅杜乔等疑不欲从而未决,乃手剑当车曰:“太子,国之储副,人命所系。 今常侍来,无诏信,何以知非奸邪?今日有死而已!”梵辞屈,不敢对,驰还奏之。 诏报,太子乃得去。 乔退而叹息,愧临事不惑;帝亦嘉其持重,称善者良久。 辛巳(十五日),立皇子刘炳为太子,改年号。 大赦天下。 太子住在承光宫,顺帝派侍御史种做太子宫中的总管。 中常侍高梵从内宫乘一辆车子出来迎接太子。 当时,太傅杜乔等感到怀疑,不想让高梵把太子接走,但又决定不下。 于是,种手提宝剑,挡住车说:“太子是国家的王位继承人,关系着人民的生命。 如今常侍前来,没有诏书和符信,怎么知道不是奸谋呢?今天,只有一死而已。”高梵说不过种,不敢回答,急忙驱车回宫奏报。 拿来顺帝诏书后,太子才得以离开。 杜乔退下后叹息,自愧不如种遇事不乱。 顺帝也夸奖种持重谨慎,称赞了很久。 扬、徐盗贼群起,盘互连岁。 秋,八月,九江范容、周生等寇掠城邑,屯据历阳,为江、淮世患;遣御史中丞冯绲督州兵讨之。 扬州、徐州的盗贼蜂拥而起,相互联合,连年不息。 秋季,八月,九江贼帅范容、周生等,攻打劫掠城市和村落,屯驻据守历阳县,已经成为长江和淮河之间的巨大祸害。 东汉朝廷派遣御史中丞冯绲,督率州的地方军队,前往讨伐。 庚午,帝崩于玉堂前殿。 太子即皇帝位,年二岁。 尊皇后曰皇太后。 太后临朝。 丁丑,以太尉赵峻为太傅,大司农李固为太尉,参录尚书事。 庚午(初六),顺帝在玉堂前殿驾崩。 太子刘炳即皇帝位,年仅二岁。 尊皇后梁为皇太后。 皇太后临朝主管朝政。 丁丑(十三日),任命太尉赵峻为太傅,大司农李固为太尉,参与主持尚书事务。 九月,丙午,葬孝顺皇帝于宪陵,庙曰敬宗。 九月丙午(十二日),将顺帝安葬在宪陵,庙号敬宗。 是日,京师及太原、雁门地震。 当日,京都洛阳,以及太原郡、雁门郡,均发生地震。 庚戌,诏举贤良方正之士,策问之。 皇甫规对曰:“伏惟孝顺皇帝初勤王政,纪纲四方,几以获安;后遭奸伪,威分近习,受赂卖爵,宾客交错,天下扰扰,从乱如归,官民并竭,上下穷虚。 陛下体兼乾坤,聪哲纯茂,摄政之初,拔用忠贞,其余维纳,多所改正,远近翕然望见太平,而灾异不息,寇贼纵横,殆以奸臣权重之所致也。 其常侍尤无状者,宜亟黜遣,披扫凶党,收入财贿,以塞痛怨,以答天诫。 大将军冀、河南尹不疑,亦宜增修谦节,辅以儒术,省去游娱不急之务,割减庐第无益之饰。 夫君者,舟也;民者,水也;群臣,乘舟者也;将军兄弟,操楫者也。 若能平志毕力,以度元元,所谓福也;如其怠驰,将沦波涛,可不慎乎!夫德不称禄,犹凿墉之趾以益其高,岂量力审功,安固之道哉!凡诸宿猾、酒徒、戏客,皆宜贬斥,以惩不轨;令冀等深思得贤之福,失人之累。”梁冀忿之,以规为下第,拜郎中;托疾,免归,州郡承冀旨,几陷死者再三,遂沉废于家,积十余年。 庚戌(十六日),皇太后下诏,命举荐“贤良方正”的人才,策问政事。 皇甫规对策说:“我认为,顺帝即位初年,勤于帝王政事,治理四方,几乎使天下得到安宁。 后来受到奸佞的包围,朝廷大权旁落到左右亲近之手。 他们收取贿赂,出卖官爵,宾客相互往来,使天下大乱。 人民不堪忍受,投奔乱匪的心情,犹如还归故乡一样的迫切。 全国的官吏和人民,都已穷困殆尽;举国上下,空虚到了极点。 陛下以慈母之身君临天下,聪明圣哲,纯洁高尚,刚一开始摄政,就选拔任用忠诚坚贞的人才,对其他法令规章,也多有改正,远近一致企望看到太平盛世。 然而,灾异并没有止息,盗贼横行,大概是奸佞的权力太重所造成的。 常侍中表现特别不好的,应该迅速罢黜和遣退,不仅要驱除这群作恶的人,还要没收他们所受的贿赂赃物,以此来安抚人民的痛苦和怨恨,回答上天的告诫。 大将军梁冀、河南尹梁不疑,也应该努力加强修养谦恭的节操,辅之以学习儒术,省去娱乐方面不急需的开支,削减家宅房舍没有益处的装饰。 君王是船,人民是水,群臣是船上的乘客,将军兄弟是划桨的水手。 如果大家齐心尽力,普渡众生,这就是福。 如果懈怠松驰,势将被波涛所吞没,能不慎重吗?一个人的德行,如果和他所担任的职位不相称,就犹如用挖墙脚来使墙壁加高一样,这岂是量力审功,追求安全的方法?凡是老奸巨滑、酒徒、嬉戏宾客,都应该贬黜斥退,以此惩罚不轨的行为。 应命梁冀等人好好考虑得到贤才的福气和结交非人的严重后果。”梁冀对皇甫规非常愤恨,将他的对策列为下等,拜授他为郎中,然后又借口说皇甫规有病,将他免职,并遣送回乡。 州郡地方官吏顺承梁冀的意旨陷害皇甫规,皇甫规好几次差点都被他们害死。 于是,皇甫规被埋没困顿在家,长达十余年之久。 扬州刺史尹耀、九江太守邓显讨范容等于历阳,败殁。 扬州刺史尹耀和九江郡太守邓显在历阳讨伐范容等人,兵败被杀。 冬,十月,日南蛮夷复反,攻烧县邑。 交趾刺史九江夏方招诱降之。 冬季,十月,日南郡的蛮夷再次起兵反叛,攻打焚烧县城和村落。 交趾刺史九江郡人夏方招诱他们归降。 十一月,九江盗贼徐凤、马勉攻烧城邑;凤称无上将军,勉称皇帝,筑营于当涂山中,建年号,置百官。 十一月,九江郡盗贼徐凤、马勉,攻打焚烧城市和村落。 徐凤自称无上将军,马勉自称皇帝,在当涂山中建筑营垒,建立年号,设置百官。 十二月,九江贼黄虎等攻合肥。 十二月,九江郡盗贼黄虎等攻打合肥县。 是岁,群盗发宪陵。 本年,一群盗贼发掘了安葬顺帝的宪陵。 孝冲皇帝永嘉元年(乙酉、145) 汉冲帝永嘉元年(乙酉,公元145年) 春,正月,戊戌,帝崩于玉堂前殿。 梁太后以扬、徐盗贼方盛,欲须所征诸王侯到乃发丧。 太尉李固曰:“帝虽幼少,犹天下之父。 今日崩亡,人神感动,岂有人子反共掩匿乎!昔秦皇沙丘之谋及近日北乡之事,皆秘不发丧,此天下大忌,不可之甚者也!”太后从之,即暮发丧。 春季,正月戊戌(初六),冲帝在玉堂前殿驾崩。 梁太后因扬州、徐州的盗贼正在兴盛之时,打算等受征召的诸侯王、王子们抵达京都洛阳以后再发布冲帝去世的消息。 太尉李固说:“冲帝虽然年龄幼小,但他仍然是全国的君父,今天已经去世,人民和神明,无不为之悲痛,哪里有做子民的反而共同隐瞒君父去世消息的作法?从前,秦始皇死后的沙丘之谋,以及最近的迎立北乡侯之事,都是秘不发丧,这是天下最大的禁忌,绝对不可以这样作。”梁太后听从,便于当天晚上发丧。 清河王蒜及渤海孝王鸿之子缵皆至京师。 蒜父曰清河恭王延平;延平及鸿皆乐安夷王宠之子,千乘贞王伉之孙也。 清河王为人严重,动止有法度,公卿皆归心焉。 李固谓大将军冀曰:“今当立帝,宜择长年,高明有德,任亲政事者,愿将军审详大计,察周、霍之立文、宣,戒邓、阎之利幼弱!” 冀不从,与太后定策禁中。 丙辰,冀持节以王青盖车迎缵入南宫。 丁巳,封为建平侯。 其日,即皇帝位,年八岁。 蒜罢归国。 受到征召的清河王刘蒜及渤海孝王刘鸿的儿子刘缵,都来到京都洛阳。 刘蒜的父亲是清河恭王刘延平。 刘延平和刘鸿,都是乐安王刘宠的儿子,千乘王刘伉的孙子。 清河王刘蒜为人严肃庄重,行动举止遵循法令制度,三公九卿都从心里归服。 李固对大将军梁冀说:“现在确定继位皇帝,应当选择年长,高超明智而有道德,能够亲自处理朝廷政事的人,请将军仔细考虑国家大计,体察当初周勃所以选立文帝、霍光之所以选立宣帝的道理,以邓氏家族和阎氏家族选立幼弱的前事为戒。”梁冀不听,与梁太后在宫中决策。 丙辰(二十四日),由梁冀持节,用封王的皇子乘用的青盖车迎接刘缵进入南宫。 丁巳(二十五日),刘缵被封为建平侯,并于当天即皇帝位,年仅八岁。 清河王刘蒜则被遣回封国。 将卜山陵,李固曰:“今处处寇贼,军兴费广,新创宪陵,赋发非一;帝尚幼小,可起陵于建陵茔内,依康陵制度。”太后从之。 己未,葬孝冲皇帝于怀陵。 朝廷准备为冲帝刘炳选择墓地,修建陵园,李固说:“现在处处都是盗贼,军事费用浩大。 如果要重新修建一个象宪陵那么大的陵园,征收赋税和调发徭役,不是一个小的数目。 而且,冲帝年龄幼小,可以在顺帝宪陵之内修建一个陵园安葬,依照殇帝康陵的制度。”梁太后听从。 己未(二十七日),安葬冲帝,陵墓称为怀陵。 太后委政宰辅,李固听言,太后多从之,宦官为恶者一皆斥遣,天下咸望治平;而梁冀深忌疾之。 梁太后将朝廷大权交给三公等辅佐大臣,李固所提出的建议,梁太后大都予以采纳。 凡是作恶的宦官,一律被排斥和遣退。 天下人都期望政治清平,然而梁冀却对此深恶痛绝。 初,顺帝时所除官多不以次;及固在事,奏免百余人。 此等既怨,又希望冀旨,遂共作飞章诬奏固曰:“太尉李固,因公假私,依正行邪,离间近戚,自隆支党。 大行在殡,路人掩涕,固独胡粉饰貌,搔头弄姿,旋偃仰,从容治步,曾无惨怛伤悴之心。 山陵未成,违矫旧政,善则称己,过则归君;斥逐近臣,不得侍送。 作威作福,莫固之甚矣!夫子罪莫大于累父,臣恶莫深于毁君,固之过衅,事合诛辟。”书奏,冀以白太后,使下其书;太后不听。 当初,顺帝时所任命的官吏,多数不按常规次序。 等到李固当政时,奏准免职的有一百余人。 这批被免职的官吏,既对李固怨恨,又迎合梁冀的意旨,于是共同写匿名信诬告李固说:“太尉李固,假公济私,表面上依照正道办事,实际上却从事邪恶的勾当,挑拨离间皇室和近亲的关系,培植和加强自己的党羽。 冲帝停柩在堂,路上的行人都掩面哭泣,唯独李固在脸上用胡粉修饰容貌,搔首弄姿,盘旋俯仰,不慌不忙地按照常规走路,没有凄惨悲伤的心情。 冲帝的陵园还没有建成,就改变原来的朝政,将功劳归于自己,过失归于君王。 排斥逐退皇帝身边的近臣,使他们不能侍奉送葬。 作威作福,没有李固这样厉害的了!做儿子最大的罪恶,莫过于连累父母;做臣子最大的罪恶,莫过于诽谤君王。 李固的过错和罪恶,理应诛杀。”奏章呈上后,梁冀面见梁太后,请求将奏章下交有关官吏查办,梁太后没有听从。 广陵贼张婴复聚众数千人反,据广陵。 广陵郡盗贼张婴又聚众数千人反叛,攻占广陵郡。 二月,乙酉,赦天下。 二月乙酉(二十四日),大赦天下。 西羌叛乱积年,费用八十余亿。 诸将多断盗牢禀,私自润入,皆以珍宝货赂左右。 上下放纵,不恤军事,士卒不得其死者,白骨相望于野。 左冯翊梁并以恩信招诱叛羌;离、狐奴等五万余户皆诣并降,陇右复平。 西羌诸种连年起兵反叛,东汉朝廷支出的军事费用达八十多亿。 将领们多数都控制并盗取军饷,以饱私囊,又都用珍宝贿赂左右。 上下放纵,不忧虑军事,士卒不应死而死的,白骨相望,堆积旷野。 左冯翊梁并用朝廷恩德和信义招揽引诱叛变的羌人,于是离、狐奴等五万余户,都向梁并投降,陇石恢复安宁。 太后以徐、扬盗贼益炽,博求将帅。 三公举涿令北海滕抚有文武才;诏拜抚九江都尉,与中郎将赵序助冯绲,合州郡兵数万人共讨之。 又广开赏募,钱、邑各有差。 又议遣太尉李固,未及行。 三月,抚等进击众贼,大破之,斩马勉、范容、周生等千五百级。 徐凤以余众烧东城县。 夏,五月,下邳人谢安应募,率其宗亲设伏击凤,斩之。 封安为平乡侯。 拜滕抚中郎将,督扬、徐二州事。 梁太后因为徐州、扬州的盗贼日益炽烈,广泛征求可以胜任将帅的人才。 三公举荐涿县县令、北海人滕抚,称他有文武全才。 梁太后下诏,任命滕扶为九江郡都尉,和中郎将赵序一道协助御史中丞冯绲,汇合州郡地方军队数万人,共同征剿。 又公开悬出赏格,按照剿灭盗贼功劳的高下赏赐金钱或食邑。 还商议派太尉李固出征,还没有来得及动身,三月,滕抚等进击众盗贼,将其击破,斩杀贼帅马勉、范容、周生等一千五百人。 贼帅徐凤率领残余部众焚烧东城县。 夏季,五月,下邳国人谢安响应朝廷的悬赏招募,率领他的宗族和亲戚设下埋伏,击斩徐凤。 封谢安为平乡侯。 擢升滕抚为中郎将,督率扬州和徐州二州的事务。 丙辰,诏曰:“孝殇皇帝即位逾年,君臣礼成。 孝安皇帝承袭统业,而前世遂令恭陵在康陵之上,先后相逾,失其次序。 今其正之!” 丙辰(二十六日),梁太后下诏说:“殇帝即位超过了一年,君臣名分已经确定,后又由安帝继承了传统帝业。 然而前朝却将安帝的陵园恭陵排列在殇帝的陵园康陵之上,先后差错,次序颠倒,现在加以改正。” 六月,鲜卑寇代郡。 六月,鲜卑攻打代郡。 秋,庐江盗贼攻寻阳,又攻盱台。 滕抚遣司马王章击破之。 秋季,庐江郡的盗贼攻打寻阳县,其后,又攻打盱台县。 滕抚派遣司马王章将其击破。 九月,庚戌,太傅赵峻薨。 九月庚戌(二十二日),太傅赵峻去世。 滕抚进击张婴;冬,十一月,丙午,破婴,斩获千余人。 丁未,中郎将赵序坐畏懦、诈增首级,弃市。 滕抚进击贼帅张婴。 冬季,十一月丙午(十九日),击破张婴,斩杀和俘虏一千余人。 丁未(二十日),中郎将赵序因临阵胆小怯懦和虚报斩杀贼人数目,被斩于闹市,尸体暴露街头。 历阳贼华孟自称黑帝,攻杀九江太守杨岑。 滕抚进击,破之,斩孟等三千八百级,虏获七百余人。 于是东南悉平,振旅而还。 以抚为左冯翊。 历阳盗贼华孟自称黑帝,攻杀九江郡太守杨岑。 滕抚率军进击,将其击破,斩杀华孟等三千八百人,俘虏七百余人。 于是,东南地区全部平定。 滕抚整顿军队,班师而回。 任命滕抚为左冯翊。 永昌太守刘君世,铸黄金为文蛇,以献大将军冀;益州刺史种纠发逮捕,驰传上言。 冀由是恨。 会巴郡人服直聚党数百人,自称天王,皓与太守应承讨捕,不克,吏民多被伤害;冀因此陷之,传逮、承。 李固上疏曰:“臣伏闻讨捕所伤,本非、承之意,实由县吏惧法畏罪,迫逐深苦,致此不详。 比盗贼群起,处处未绝。 、承以首举大奸而相随受罪,臣恐沮伤州县纠发之意,更共饰匿,莫复尽心!”太后省奏,乃赦、承罪,免官而已。 金蛇输司农,冀从大司农杜乔借观之,乔不肯与;冀小女死,令公卿会丧,乔独不往;冀由是衔之。 永昌郡太守刘君世,用黄金铸成一条有花纹的蛇,奉献给大将军梁冀。 益州刺史种将刘君世举发逮捕,并派人驾驿站车马将此情况上奏朝廷。 梁冀因此痛恨种。 正在此时,巴郡人服直聚集同党数百人,自称天王,种和巴郡太守应承讨伐剿捕未能取胜,许多官吏和人民受到了伤害。 梁冀于是对种进行陷害,逮捕种和应承,押解到京都洛阳。 李固上书说:“根据我所得到的情报,这次讨伐的剿捕造成的伤害,本不是种和应承的指示,实际是由于县级官府的官吏畏法惧罪,极力强迫和驱赶人民作战,以致造成这场伤害。 盗贼连续不断地纷纷而起,处处都未断绝,如果像种和应承这样首先向朝廷举发盗贼,却紧跟着就受到惩罚,我恐怕将使州县官吏举发盗贼的忠心受到伤害,以后便改为一同掩饰隐瞒真实情况,没有人再尽忠心!”梁太后看到奏章,于是赦免了种和应承的罪,仅将他们二人免官。 金蛇被交付给掌管国库的司农。 梁冀向大司农杜乔借看,杜乔不肯给他。 另外,梁冀的小女儿去世,命三公和九卿都去吊丧,唯独杜乔不肯前往,梁冀从此对杜乔衔恨。

汉纪四十五 孝质皇帝本初元年(丙戌、146)

汉纪四十五 汉质帝本初元年(丙戌,公元146年) 夏,四月,庚辰,令郡、国举明经诣太学,自大将军以下皆遣子受业;岁满课试,拜官有差。 又千石、六百石、四府掾属、三署郎、四姓小侯先能通经者,各令随家法,其高第者上名牒,当以次赏进。 自是游学增盛,至三万余生。 夏季,四月庚辰(二十五日),命各郡、各封国推荐通晓经书的“明经”到太学。 大将军以及文武官员,也都送自己的儿子到太学上课。 学习期满一年后进行考试,根据考试成绩的高下,分别任命不同的官职。 又命令官秩为千石或六百石的官吏,大将军、太尉、司徒、司空等四府的掾属,五官、左、右等三署的郎,以及四姓外戚小侯中已能通晓经书的人,让他们每自遵守师承的“家法”,凡考试成绩优良,能被列入高第的,则登记在名册上,依照次序升迁官职。 从此以后,各地到太学留学的人大大增多,太学生增加到三万余人。 五月,庚寅,徙乐安王鸿为勃海王。 五月庚寅(初六),改封乐安王刘鸿为勃海王。 海水溢,漂没民居。 海水倒灌,淹没人民的住宅。 六月,丁巳,赦天下。 六月丁巳(初三),大赦天下。 帝少而聪慧,尝因朝会,目梁冀曰:“此跋扈将军也!”冀闻,深恶之。 闰月,甲申,冀使左右置毒于煮饼而进之;帝苦烦盛,使促召太尉李固。 固入前,问帝得患所由;帝尚能言,曰:“食煮饼。 今腹中闷,得水尚可活。”时冀亦在侧,曰:“恐吐,不可饮水。”语未绝而崩。 固伏尸号哭,推举侍医;冀虑其事泄,大恶之。 质帝年幼,但聪明智慧,曾在一次早朝时,眨眼看着梁冀,说:“这是跋扈将军!”梁冀听到以后,对质帝深恶痛绝。 闰六月甲申(初一),梁冀让质帝身边的侍从把毒药放在汤饼里,给质帝进上。 药性发作,质帝非常难受,派人急速传召太尉李固。 李固进宫,走到质帝榻前,询问质帝得病的来由。 质帝还能讲话,说:“我吃过汤饼,现在觉得腹中堵闷,给我水喝,我还能活。”梁冀这时也站在旁边,阻止说:“恐怕呕吐,不能喝水。”话还没有说完,质帝已经驾崩。 李固伏到质帝的尸体上号哭并弹劾侍候质帝的御医。 梁冀担心会泄露下毒的真相,对李固非常痛恨。 将议立嗣,固与司徒胡广、司空赵戒先与冀书曰:“天下不幸,频年之间,国祚三绝。 今当立帝,天下重器,诚知太后垂心,将军劳虑,详择其人,务存圣明;然愚情眷眷,窃独有怀。 远寻先世废立旧仪,近见国家践祚前事,未尝不询访公卿,广求群议,令上应天心,下合众望。 《传》曰:‘以天下与人易,为天下得人难。 ’昔昌邑之立,昏乱日滋;霍光忧愧发愤,悔之折骨。 自非博陆忠勇,延年奋发,大汉之祀,几将倾矣。 至忧至重,可不熟虑!悠悠万事,唯此为大;国之兴衰,在此一举。”冀得书,乃召三公、中二千石、列侯,大议所立。 固、广、戒及大鸿胪杜乔皆以为清河王蒜明德著闻,又属最尊亲,宜立为嗣,朝廷莫不归心。 而中常侍曹腾尝谒蒜,蒜不为礼,宦者由此恶之。 初,平原王翼既贬归河间,其父请分蠡吾县以侯之;顺帝许之。 翼卒,子志嗣;梁太后欲以女弟妻志,征到夏门亭。 会帝崩,梁冀欲立志。 众论既异,愤愤不得意,而未有以相夺。 曹腾等闻之,夜往说冀曰:“将军累世有椒房之亲,秉摄万机,宾客纵横,多有过差。 清河王严明,若果立,则将军受祸不久矣!不如立蠡吾侯,富贵可长保也。”冀然其言,明日,重会公卿,冀意气凶凶,言辞激切,自胡广、赵戒以下莫不慑惮,皆曰:“惟大将军令!”独李固、杜乔坚守本议。 冀历声曰:“罢会!”固犹望众心可立,复以书劝冀,冀愈激怒。 丁亥,冀说太后,先策免固。 戊子,以司徒胡广为太尉;司空赵戒为司徒,与大将军冀参录尚书事;太仆袁汤为司空。 汤,安之孙也。 庚寅,使大将军冀持节以王青盖车迎蠡吾侯志入南宫;其日,即皇帝位,时年十五。 太后犹临朝政。 在商议确定继承帝位的人选之前,李固和司徒胡广、司空赵戒,先给梁冀写信说:“天下不幸,连续几年间,帝王之位,三次断绝。 现在将立新的皇帝,帝位是天下最重要的,我们深知皇太后的关切和大将军的苦虑,将仔细地选择一位合适的人选,得到一位圣明的帝王。 然而,我们也愚昧地思念关切着这件大事。 无论是远求先代有关废黜和选立皇帝的旧制,还是近观皇帝登极的前例,没有一次不询问三公九卿,广泛征求大家意见的,使继承帝位的人选,上应天心,下合众望。 经传上说:‘把天下送人是容易的,为天下得人却非常困难。 ’过去,昌邑王登极之后,昏乱日甚一日,霍光忧愁惭愧而又愤慨,悔恨至极。 如果不是霍光的忠贞和勇气,田延年的奋发举动,汉朝的宗庙祭祀几乎被昌邑王倾覆。 确定继承帝位的人选,的确是一件最令人忧虑,也是最重要的大事,岂可不深思熟虑!天下的事千头万绪,都可暂缓,只有选择继承帝位的人选是最重大的事,国家兴衰,在此一举。”梁冀看到这封信,于是召集三公、二千石官员和列侯,共同讨论继承帝位的人选。 李固、胡广、赵戒及大鸿胪杜乔都认为,清河王刘蒜以完美的德行而著称,皇家的血统又最尊、最亲,应该立为皇位继承人,朝廷的文武官员,全都归心于他。 然而,中常侍曹腾曾经有一次去拜见刘蒜,刘蒜没有向他施礼,宦官们从此憎恨刘蒜。 当初,平原王刘翼被贬逐回到河间国以后,他的父亲河间王刘开曾请求分出蠡吾县,将刘翼封为蠡吾侯,顺帝批准。 刘翼去世后,他的儿子刘志继位为蠡吾侯。 梁太后想把她的妹妹嫁给刘志为妻,征召刘志来京都洛阳。 刘志抵达夏门亭时,正遇上质帝驾崩,梁冀便打算立刘志为帝。 既然群臣的议论都与自己的主张不同,梁冀愤然不快,但又没有办法强迫别人。 曹腾等人听到消息后,夜间去对梁冀说:“将军几代都是皇亲国戚,又亲自掌握朝廷大权,宾客布满天下,有许多过失和差错。 清河王严厉明察,假如真立为皇帝,那么将军不久就会大祸临头了!不如拥戴蠡吾侯为帝,富贵可以长久保全。”梁冀赞成他们的意见。 于是,次日,重新召集三公、九卿进行讨论。 梁冀在会上气势汹汹,言辞激烈率直,从司徒胡广和司空赵戒以下的官员,没有一个不感到畏惧,都说:“我们只听大将军的命令!”唯独太尉李固和大鸿胪杜乔坚持原来的主张。 梁冀厉声喝道:“散会!”可是,李固仍认为刘蒜是众望所归,有被立的可能,于是再次写信劝说梁冀,梁冀更加激怒。 丁亥(初四),梁冀劝说梁太后,先颁策将太尉李固免职。 戊子(初五),任命司徒胡广为太尉,司空赵戒为司徒,和大将军梁冀共同主管尚书事务。 又擢升太仆袁汤为司空。 袁汤是袁安的孙子。 庚寅(初七),梁太后派大将军梁冀持符节,用封王的皇子乘用的青盖车迎接蠡吾侯刘志进入南宫。 当天,刘志即皇帝位。 当时,他年十五岁。 梁太后仍然临朝听政。 秋,七月,乙卯,葬孝质皇帝于静陵。 秋季,七月乙卯(初二),将质帝安葬于静陵。 大将军掾朱穆奏记劝戒梁冀曰:“明年丁亥之岁,刑德合于乾位,《易经》龙战之会,阳道将胜,阴道将负。 愿将军专心公朝,割除私欲,广求贤能,斥远佞恶,为皇帝置师傅,得小心忠笃敦礼之士,将军与之俱入,参劝讲授,师贤法古,此犹倚南山、坐平原也,谁能倾之!议郎大夫之位,本以式序儒术高行之士,今多非其人,九卿之中亦有乖其任者,惟将军察焉!”又荐种、栾巴等,冀不能用。 穆,晖之孙也。 大将军掾朱穆上书劝诫梁冀说:“明年是丁亥年,刑罚和恩德,都集合在北方的乾位。 《易经》上说:龙战于野,表示阳道将获得胜利,阴道将受到挫败。 愿将军尽忠朝廷,割舍私欲,广泛征求贤能人才,排斥和疏远奸佞和邪恶之辈。 为皇帝选置师傅时,要选择谨慎小心、忠良朴实、笃信礼义之士。 将军与师傅一道进宫,参与劝学,效法古圣先贤。 这就犹如背靠南山,稳坐平原一样,非常安全,有谁能倾覆您?议郎和大夫的职位,本来应该任用精通儒术和德行高尚的人士,可现在任职的多数不是这样的人,九卿中也有不能胜任的,请将军留心考察。”又推荐种、栾巴等人,梁冀不能任用。 朱穆,即朱晖的孙子。 九月,戊戌,追尊河间孝王为孝穆皇,夫人赵氏曰孝穆后,庙曰清庙,陵曰乐成陵;蠡吾先侯曰孝崇皇,庙曰烈庙,陵曰博陵;皆置令、丞,使司徒持节奉策书玺绶,祠以太牢。 九月戊戌(疑误),桓帝刘志追尊其祖父河间孝王刘开为孝穆皇,祖母赵氏为孝穆后,祭庙名为清庙,陵园名为乐成陵;追尊其父蠡吾侯刘翼为孝崇皇,祭庙名为烈庙,陵园名为博陵;都设置令、丞掌管,并派司徒持节,捧着皇帝颁发的策书和玺印绶带前往,用牛、羊、猪各一头的太牢之礼进行祭祀。 冬,十月,甲午,尊帝母氏为博园贵人。 冬季,十月甲行(十二日),桓帝尊母亲氏为博园贵人。 滕抚性方直,不交权势,为宦官所恶;论讨贼功当封,太尉胡广承旨奏黜之;卒于家。 滕抚性情方正刚直,不肯结交权贵,宦官对他非常憎恨。 评定讨伐盗贼的功劳,滕抚应该封侯,但太尉胡广秉承权贵的意旨,对滕抚进行弹劾,使他遭到罢黜。 后来,滕抚死在家里。 孝桓皇帝上之上建和元年(丁亥、147) 汉桓帝建和元年(丁亥,公元147年) 春,正月,辛亥朔,日有食之。 春季,正月辛亥朔(初一),出现日食。 戊午,赦天下。 戊午(初八),大赦天下。 三月,龙见谯。 三月,龙在谯县显现。 夏,四月,庚寅,京师地震。 夏季,四月庚寅(十一日),京都洛阳发生地震。 六阜陵王代兄勃遒亭侯便为阜陵王。 封阜陵王刘代的哥哥勃遒亭侯刘便为阜陵王。 六月,太尉胡广罢,光禄勋杜乔为太尉。 自李固之废,朝野丧气,群臣侧足而立;唯乔正色无所回桡,由是朝野皆倚望焉。 六月,太尉胡广被免职,擢升光禄勋杜乔为太尉。 自从李固遭废黜后,朝廷和民间都感到沮丧。 群臣害怕得不敢正立。 唯独杜乔保持一身正气,不肯屈服。 因此,朝廷和民间都依赖并寄希望于他。 秋,七月,勃海孝王鸿薨,无子;太后立帝弟蠡吾侯悝为勃海王,以奉鸿祀。 秋季,七月,勃海孝王刘鸿去世,没有儿子。 梁太后封桓帝的弟弟蠡吾侯刘悝为勃海王,以祭祀刘鸿做他的继承人。 诏以定策功,益封梁冀万三千户,封冀弟不疑为颍阳侯,蒙为西平侯,冀子胤为襄邑侯,胡广为安乐侯,赵戒为厨亭侯,袁汤为安国侯。 又封中常侍刘广等皆为列侯。 桓帝下诏,因拥立皇帝决策有功,增封梁冀食邑一万三千户,封梁冀的弟弟梁不疑为颍阳侯,梁蒙为西平侯,梁冀的儿子梁胤为襄邑侯,胡广为安乐侯,赵戒为厨亭侯,袁汤为安国侯。 又将中常侍刘广等人,都封为列侯。 杜乔谏曰:“古之明君,皆以用贤、赏罚为务。 失国之主,其朝岂无贞干之臣,典诰之篇哉?患得贤不用其谋,韬书不施其教,闻善不信其义,听谗不审其理也。 陛下自藩臣即位,天人属心,不急忠贤之礼而先左右之封,梁氏一门,宦者微孽,并带无功之绂,裂劳臣之土,其为乖滥,胡可胜言!夫有功不赏,为善失其望;奸回不诘,为恶肆其凶。 故陈资斧而人靡罪,班爵位而物无劝。 苟遂斯道,岂伊伤政为乱而已,丧身亡国,可不慎哉!”书奏,不省。 杜乔上书进谏说:“自古以来,圣明的君王,都以任用贤能和赏功罚罪,作为头等大事。 亡国的君王,他的朝廷,难道没有忠贞干练的栋梁之臣和赏功罚罪的典章制度吗?问题在于,虽有贤能,而不能任用;虽有典章制度,而不能施行;听到忠直的建议,却不相信;而听到谗言时,又不能洞察奸邪。 陛下从诸侯王登上至尊宝座,天人归心,不先去礼敬忠贞贤能,而是先封自己身边的人。 梁家一门和宦官卑微之辈,都佩带上无功而得到的官印和绶带,分得了只有功臣才应得到的封土,乖谬而无节制,不能用言语形容!对有功的人不加赏赐,就会使为善的人感到失望;对邪恶的人不加惩罚,就会使作恶的人更加肆无忌惮地逞凶。 所以,即使将砍头的利斧放在面前,人也不畏惧,将封爵官位悬在面前,人也不动心。 如果采取这种办法,岂只是伤害政事,使朝正混乱而已,甚至还要丧身亡国,可以不慎重吗!”奏章呈上后,桓帝没有理睬。 八月,乙未,立皇后梁氏。 梁冀欲以厚礼迎之,杜乔据执旧典,不听。 冀属乔举汜宫为尚书,乔以宫为臧罪,不用。 由是日忤于冀。 九月,丁卯,京师地震。 乔以灾异策免。 冬,十月,以司徒赵戒为太尉,司空袁汤为司徒,前太尉胡广为司空。 八月乙未(十八日),桓帝册封梁太后和梁冀的妹妹梁女莹为皇后。 梁冀打算用厚礼迎亲,杜乔根据旧有的典章,予以反对。 梁冀又嘱托杜乔推荐宫担任尚书,杜乔因宫曾经犯过贪污罪,不肯答应。 从此,杜乔越来越为梁冀所忌恨。 九月丁卯(二十一日),京都洛阳发生地震。 杜乔因天降灾异而被免官。 冬季,十月,任命司徒赵戒为太尉,司空袁汤为司徒,前任太尉胡广为司空。 宦者唐衡、左共谮杜乔于帝曰:“陛下前当即位,乔与李固抗议,以为不堪奉汉宗祀。”帝亦怨之。 宦官唐衡、左一道向桓帝诬陷杜乔说:“陛下先前将即位时,杜乔和李固反对,认为您不能胜任侍奉汉朝宗庙的祭祀。”因此桓帝对杜乔和李固也心生怨恨。 十一月,清河刘文与南郡妖贼刘鲔交通,妄言“清河王当统天下”,欲共立蒜。 事觉,文等遂劫清河相谢曰:“当立王为天子,以为公。”骂之,文刺杀。 于是捕文、鲔,诛之。 有司劾奏蒜;坐贬爵为尉氏侯,徙杜阳,自杀。 十一月,清河人刘文和南郡的妖贼刘鲔相勾结,胡妄宣称:“清河王刘蒜应当统御天下。”打算共同拥立刘蒜为皇帝。 此事被发觉,刘文等人便劫持清河国相谢,对他说:“应当拥立清河王刘蒜当皇帝,由您当三公。”谢诟骂他们,刘文将他刺杀。 于是,朝廷逮捕刘文和刘鲔,将其诛杀。 有关官吏上奏弹劾刘蒜,刘蒜因罪被贬爵为尉氏侯,并被放逐到桂阳,刘蒜自杀。 梁冀因诬李固、杜乔,云与文、鲔等交通,请逮按罪;太后素知乔忠,不许。 冀遂收固下狱;门生渤海王调贯械上书,证固之枉,河内赵承等数十人亦要诣阙通诉;太后诏赦之。 及出狱,京师市里皆称万岁。 冀闻之,大惊,畏固名德终为己害,乃更据奏前事。 大将军长史吴伤固之枉,与冀争之;冀怒,不从。 从事中郎马融主为冀作章表,融时在坐,谓融曰:“李公之罪,成于卿手。 李公若诛,卿何面目视天下人!”冀怒,起,入室;亦径去。 固遂死于狱中;临命,与胡广、赵戒书曰:“固受国厚恩,是以竭其股肱,不顾死亡,志欲扶持王室,比隆文、宣。 何图一朝梁氏迷谬,公等曲从,以吉为凶,成事为败乎!汉家衰微,从此始矣。 公等受主厚禄,颠而不扶,倾覆大事,后之良史岂有所私!固身已矣,于义得矣,夫复何言!”广、戒得书悲惭,皆长叹流涕而已。 于是,梁冀诬陷李固、杜乔,指控他们和刘文、刘鲔等人互相勾结,请求将其逮捕治罪。 梁太后一向了解杜乔忠直,不肯答应。 梁冀便将李固一个人逮捕下狱。 李固的门生、渤海人王调,身戴刑具向朝廷上书谏争,说李固冤枉。 河内人赵承等数十人,也带着执行腰斩时用的刑具到宫门上诉。 于是,梁太后下诏释放李固。 等到李固出狱之时,京都洛阳的大街小巷都齐呼万岁。 梁冀听到消息后,大为惊骇害怕李固的声名和品德终将伤害自己,于是重向新朝廷弹劾李固和刘文、刘鲔相勾结的旧案。 大将军长史吴对李固的冤狱深为伤感,向梁冀据理力争。 梁冀大怒,不肯听从。 从事中郎马融负责为梁冀起草奏章,当时他正好在座,吴便责问马融说:“李固的罪状,是你一手罗织出来的,李固如果被诛杀,你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天下人!”梁冀一怒而起,进入内室,吴也迳直离去。 李固于是死在狱中。 他临死之前,写信给胡广、赵戒说:“我李固受国家厚恩,所以竭尽忠心,不顾死亡大祸,目的是想辅佐皇室,使它在功业上可以和汉文帝、宣帝时期比美。 怎料梁氏一时荒廖作乱,你们曲意顺从,将吉祥化作凶恶,成功之事化为失败!汉王朝衰落,从此开始。 你们接受帝王丰厚的俸禄,眼看朝廷就要倒塌,却不肯扶持。 倾覆朝廷的大事,后世优秀史官怎会有所偏袒!我的生命已完结了,但是尽到了大义,还要再说什么!”胡广、赵戒看到李固所写的遗书后,感到悲伤惭愧,但也都不过是长叹流泪而已。 冀使人胁杜乔曰:“早从宜,妻子可得全。”乔不肯。 明日,冀遣骑至其门,不闻哭者,遂白太后收系之;亦死狱中。 其后,梁冀又派人威胁杜乔说:“你应该快点自杀,妻子和儿女可以得到保全。”杜乔不肯接受。 第二天,梁冀派人骑马到杜乔家门,没有听到里面有人啼哭,于是报告梁太后,将杜乔逮捕下狱。 杜乔也死在狱中。 冀暴固、乔尸于城北四衢,令:“有敢临者加其罪。”固弟子汝南郭亮尚未冠,左提章、铖,右秉,诣阙上书,乞收固尸,不报;与南阳董班俱往临哭,守丧不去。 夏门亭长呵之曰:“卿曹何等腐生!公犯诏书,欲干试有司乎!”亮曰:“义之所动,岂知性命!何为以死相惧邪!”太后闻之,皆赦不诛。 杜乔故掾陈留杨匡,号泣星行,到雒阳,著故赤帻,托为夏门亭吏,守护尸丧,积十二日;都官从事执之以闻,太后赦之。 匡因诣阙上书,并乞李、杜二公骸骨,使得归葬,太后许之。 匡送乔丧还家,葬讫,行服,遂与郭亮、董班皆隐匿,终身不仕。 梁冀把李固、杜乔的尸首,放在洛阳城北十字路口示众,下令:“有敢来哭泣吊丧的,予以惩治。”李固的学生、汝南人郭亮,还不到二十岁,左手拿着奏章和斧子,右手抱着铁砧,到宫门上书,乞求为李固收尸,没有得到答复。 郭亮又和南阳人董班一同去吊丧哭泣,守着尸体不走。 夏门亭长喝斥说:“你们是何等迂腐的书生!公然冒犯皇帝的圣旨,想试试官府的厉害吗!”郭亮回答说:“我们为他们的大义所感动,岂知顾及自己的性命?为什么要用死来威胁呢?”梁太后听到后,将郭亮、董班二人全都赦免。 杜乔从前的属吏、陈留杨匡,悲号哭泣,星夜赶到京都洛阳,穿上旧官服,头戴束发的赤巾,假称是夏门亭吏,在杜乔的尸体旁护丧,达十二天之久。 都官从事将他逮捕,奏报朝廷,梁太后将他赦免。 于是杨匡到宫门上书,向朝廷请求使李固和杜乔的尸体得以归葬家乡。 梁太后批准。 于是,杨匡将杜乔的灵柩送回家乡,安葬完毕,又为他服丧,于是和郭亮、董班都藏匿起来,终身不出来做官。 梁冀出吴为河间相,自免归,卒于家。 梁冀命吴出任河间国相,吴自己辞官归家,后在家中去世。 冀以刘鲔之乱,思朱穆之言,于是请种为从事中郎,荐栾巴为议郎,举穆高第,为侍御史。 梁冀因刘鲔谋反,想起朱穆以前向他提出的建议,于是聘请种担任从事中郎,推荐栾巴为议郎。 并因朱穆考绩最优而进行保举,将他任命为侍御史。 是岁,南单于兜楼储死,伊陵尸逐就单于车儿立。 同年,南匈奴单于兜楼储去世,车儿继位,号为伊陵尸逐就单于。 二年(戊子、148) 二年(戊子,公元148年) 春,正月,甲子,帝加元服。 庚午,赦天下。 春季,正月甲子(十九日),桓帝行成年加冠礼。 庚午(二十五日),大赦天下。 三月,戊辰,帝从皇太后幸大将军冀府。 三月戊辰(二十四日),桓帝跟随梁太后临幸大将军梁冀府。 白马羌寇广汉属国,杀长吏。 益州刺史率板蛮讨破之。 白马种羌人攻打广汉属国,杀害地方官吏。 益州刺史率领板蛮人将其击破。 夏,四月,丙子,封帝弟顾为平原王,奉孝崇皇祀;尊孝崇皇夫人为孝崇园贵人。 夏季,四月丙子(初三),梁太后下诏,封桓帝的弟弟刘顾为平原王,侍奉孝崇皇的祭祀;尊孝崇皇夫人为孝崇园贵人。 五月,癸丑,北宫掖庭中德阳殿及左掖门火,车驾移幸南宫。 五月癸丑(初十),北宫掖庭中的德阳殿和左掖门失火,桓帝移住南宫。 六月,改清河为甘陵。 立安平孝王得子经侯理为甘陵王,奉孝德皇祀。 六月,改清河国为甘陵国。 封安平孝王刘得的儿子、经侯刘理为甘陵王,侍奉孝德皇的祭祀。 秋,七月,京师大水。 秋季,七月,京都洛阳发生水灾。 三年(己丑、149) 三年(己丑,公元149年) 夏,四月,丁卯晦,日有食之。 夏季,四月丁卯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秋,八月,乙丑,有星孛于天市。 秋季,八月乙丑(三十日),有异星出现在天市星旁。 京师大水。 京都洛阳发生水灾。 九月,己卯,地震。 庚寅,地又震。 九月己卯(十四日),发生地震。 庚寅(二十五日),再次发生地震。 郡、国五山崩。 有五个郡和封国发生山崩。 冬,十月,太尉赵戒免;以司徒袁汤为太尉,大司农河内张歆为司徒。 冬季,十月,太尉赵戒被免职,任命司徒袁汤为太尉,擢升大司农、河内人张歆为司徒。 是岁,前朗陵侯相荀淑卒。 淑少博学有高行,当世名贤李固、李膺皆师宗之。 在朗陵,莅事明治,称为神君。 有子八从:俭、绲、靖、焘、汪、爽、肃、专,并有名称,时人谓之八龙。 所居里旧名西豪,颍阴令渤海苑康以为昔高阳氏有才子八人,更命其里曰高阳里。 同年,前任朗陵侯国相荀淑去世。 荀淑年轻时,不仅学问渊博,而且德行高尚,当时最著名的贤人李固、李膺,都像对待老师一样地尊崇他。 荀淑在朗陵侯国任职,治理政事明快果断,被人们奉若神明。 荀淑共有八个儿子:荀俭、荀绲、荀靖、荀焘、荀汪、荀爽、荀肃、荀专,都享有盛名,当时人称他们为“八龙”。 荀淑所居住的里名,原来叫西豪里,颍阴县令渤海人苑康,因从前高阳氏有八个多才的儿子,就将西豪里改名为高阳里。 膺性简亢,无所交接,唯以淑为师,以同郡陈为友。 荀爽尝就谒膺,因为其御;即还,喜曰:“今日乃得御李君矣!”其见慕如此。 李膺性格简朴正直,跟人很少交往,只把荀淑当作老师,和同郡人陈结交。 荀爽曾经去拜见李膺,就势给李膺驾车。 回来后,他高兴地说:“今天,我竟得以为李君驾车了!“李膺就是这样被人倾慕。 陈出于单微,为郡西门亭长。 同郡钟皓以笃行称,前后九辟公府,年辈远在前,引与为友。 皓为郡功曹,辟司徒府;临辞,太守问:“谁可代卿者?”皓曰:“明府欲必得其人,西门亭长陈可。”闻之曰:“钟君似不察人,不知何独识我!”太守遂以为功曹。 时中常侍侯览托太守高伦用吏,伦教署为文学掾,知非其人,怀檄请见,言曰:“此人不宜用,而侯常侍不可违,乞从外署,不足以尘明德。”伦从之。 于是乡论怪其非举,终无所言。 伦后被徵为尚书,郡中士大夫送至纶氏,伦谓众人曰:“吾前为侯常侍用吏,陈君密持教还而于外白署,比闻议者以此少之,此咎由故人畏惮强御,陈君可谓‘善则称君,过则称己’者也。”固自引愆,闻者方叹息,由是天下服其德。 后为太丘长,修德清静,百姓以安。 邻县民归附者,辄训导譬解发遣,各令还本。 司官行部,吏虑民有讼者,白欲禁之;曰:“讼以求直,禁之,理将何申!其勿有所拘。”司官闻而叹息曰:“陈君所言若是,岂有冤于人乎!”亦竟无讼者。 以沛相赋敛违法,解印绶去;吏民追思之。 陈出身贫贱,担任颍川郡西门亭长。 同郡人钟皓,以行为厚著称,前后九次被三公府征聘,年龄和辈份都远在陈之上,却跟陈成为好友。 钟皓原任郡功曹,后被征聘到司徒府去任职,他向郡太守辞行时,郡太守问:“谁可以接替你的职务?”钟皓回答说:“如果您一定想要得到合适的人选,西门亭长陈可以胜任。”陈听到消息后说:“钟君似乎不会推荐人,不知为什么单单举荐我?”于是,郡太守就任命陈为郡功曹。 当时,中常侍侯览嘱托郡太守高伦任用自己所推荐的人为吏,高伦便签署命令,将这个人命为文学掾。 陈知道这个人不能胜任,就拿着高伦签署的命令求见,对高伦说:“这个人不可任用,然而侯常侍的意旨也不可违抗。 不如由我来签署任命,这样的话,就不会玷污您完美的品德。”高伦听从。 于是,乡里的舆论哗然,都奇怪陈怎么会举用这样不合适的人,而陈始终不作分辩。 后来,高伦被征召到朝廷去担任尚书,郡太守府的官吏和士绅们都来为他送行,一直送到纶氏县。 高伦对大家说:“我前些时把侯常侍推荐的人任命为吏,陈却把我签署的任命书秘密送还,而改由他来任用。 我接连听说议论此事的人因此轻视陈,而这件事的责任,是因为我畏惧侯览的势力太大,才这样做的,而陈君可以称得上把善行归于主君,把过错归于自己的人。”但陈仍然坚持是自己的过失,听到的人无不叹息。 从此,天下的人都佩服他的品德。 后来,陈担任太丘县的县长,修饬德教,无为而治,使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邻县的人民都来归附,陈总是对他们进行开导和解释,然后遣送他们回到原县。 上级官员来县视察,本县的官吏恐怕人民上诉,请求陈加以禁止。 陈说:“上诉的目的,是为了求得公平,如果加以禁止,将怎样讲理!不要限制。”前来视察的主管官员听到后,叹息说:“陈君说这样的话,难道会冤枉人吗?”终究也没有人来越级上诉。 后来陈担任沛国相,被指控违法征收赋税,他便解下印信,离职而去。 官吏和人民都很怀念他。 钟皓素与荀淑齐名,刘膺常叹曰:“荀君清识难尚;钟君至德可师。”皓兄子瑾母,膺之姑也。 瑾好学慕古,有退让之风,与膺同年,俱有声名。 膺祖太尉修常言:“瑾似我家性,‘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复以膺妹妻之。 膺谓瑾曰:“孟子以为‘人无是非之心,非人也’,弟于是何太无皂白邪!”瑾尝以膺言白皓。 皓曰:“元礼祖、父在位,诸宗并盛,故得然乎!昔国子好招人过,以致怨恶,今岂其时邪!必欲保身全家,尔道为贵。” 钟皓一向和荀淑享有同等的声誉,李膺经常叹息说:“荀君的清高和见识,很难学习;钟君的高贵品德,可以为人师表。”钟皓的侄儿钟瑾的母亲,是李膺的姑妈。 钟瑾喜爱读书,效法古人,有退让的风度,和李膺同岁,都有名声。 李膺的祖父、太尉李经常说:“钟瑾像我们李家人的性格,国家有道,不会久居人下;国家无道,不会受到诛杀。”于是,又把李膺的妹妹嫁给钟瑾为妻。 李膺对钟瑾说:“孟子认为,‘人要是没有是非之心,就不是人’,你对于黑白,为何太不分明?”钟瑾曾经将李膺的话,告诉钟皓,钟皓安慰他说:“李膺的祖父、父亲都身居高位,整个家族都很兴盛,所以才能那样做。 从前,齐国的国佐专好挑剔别人的过失,以致招来怨恨和报复。 现在哪里是黑白分明的时代?如果一定想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还是你的办法最为高明。” 和平元年(庚寅、150) 和平元年(庚寅,公元150年) 春,正月,甲子,赦天下,改元。 春季,正月甲子(初一),大赦天下。 改年号。 乙丑,太后诏归政于帝,始罢称制。 二月,甲寅,太后梁氏崩。 乙丑(初二),梁太后下诏,将朝政大权归还给桓帝,从此开始不再行使皇帝权力。 二月甲寅(二十二日)梁太后去世。 三月,车驾徙幸北宫。 三月,桓帝迁回北宫居住。 甲午,葬顺烈皇后。 增封大将军冀万户,并前合三万户;封冀妻孙寿为襄城君,兼食阴翟租,岁入五千万,加赐赤绂,比长公主。 寿善为妖态以蛊惑冀,冀甚宠惮之。 冀爱监奴秦宫,官至太仓令,得出入寿所,威权大震,刺史、二千石皆谒辞之。 冀与寿对街为宅,殚极土木,互相夸竞,金玉珍怪,充积藏室;又广开园圃,采土筑山,十里九阪,深林绝涧,有若自然,奇禽驯兽飞走其间。 冀、寿共乘辇车,游观第内,多从倡伎,酣讴竟路,或连日继夜以聘娱恣。 客到门不得通,皆请谢门者;门者累千金。 又多拓林苑,周遍近县,起兔苑于河南城西,经亘数十里,移檄所在调发生兔,刻其毛以为识,人有犯者,罪至死刑。 尝有西域贾胡不知禁忌,误杀一兔,转相告言,坐死者十余人。 又起别第于城西,以纳奸亡;或取良人悉为奴婢,至数千口,名曰自卖人。 冀用寿言,多斥夺诸梁在位者,外以示谦让,而实崇孙氏。 孙氏宗亲冒名为侍中、卿、校、郡守、长吏者十余人,皆贪饕凶淫,各使私客籍属县富人,被以他罪,闭狱掠拷,使出钱自赎,赀物少者至于死。 又扶风人士孙奋,居富而性吝,冀以马乘遗之,从贷钱五千万,奋以三千万与之。 冀大怒,乃告郡县,认奋母为其守藏婢,云盗白珠十斛、紫金千斤以叛,遂收考奋兄弟死于狱中,悉没其赀财亿七千余万。 冀又遣客周流四方,远至塞外,广求异物,而使人复乘势横暴,妻略妇女,殴击吏卒;所在怨毒。 甲午(疑误),安葬梁太后,谥号为顺烈皇后。 增封大将军梁冀食邑一万户,连同以前所封食邑,共三万户。 封梁冀的妻子孙寿为襄城君,同时阳翟和租税,每年收入达五千万钱之多,加赐红色的绶带,与长公主相同。 孙寿善于作出各种妖媚的姿态来迷惑梁冀,梁冀对她既很宠爱,又非常害怕。 梁冀所宠爱的管家奴秦宫,做官做到太仓令,可以出入孙寿的住所,威势和权力都很大,州刺史和郡太守等二千石高级地方官吏,在赴任之前都要谒见秦宫,向他辞行。 梁冀和孙寿分别在街道两旁相对兴建住宅,建筑工程穷极奢华,互相竞争夸耀,金银财宝,奇珍怪物,充满房舍。 又大举开拓园林,从各处运来土石,堆砌假山,十里大道,有九里都紧傍池塘,林木深远,山涧流水,宛如天然生成。 奇异的珍禽和驯养的走兽在园林中飞翔奔跑。 梁冀和孙寿共同乘坐人力辇车,在家宅之内游玩观赏,后面还跟随着许多歌舞艺人,一路欢唱。 有时,甚至夜以继日地纵情娱乐。 客人登门拜访和求见,也不许通报。 求见的人全都向看门的人行贿,以致看门的人家产达千金之多。 梁冀在京都洛阳邻近各县都修筑了园林,在河南洛阳城西建立了一处兔苑,面积纵横数十里,发布文书,命令当地官府向人民征调活兔,每只兔都剃掉一撮兔毛,作为标志。 若有人胆敢猎取苑兔,甚至要判处死刑。 曾有一位西域的胡商,不知道这个兔苑的禁令,误杀了一只兔,结果人们互相控告,因罪至死的达十余人。 梁冀又在洛阳城西兴建了一座别墅,用来收容奸民和藏匿逃亡犯。 甚至抢夺良家子女,都用来充当奴婢,多达数千人,称他们为“自卖人”。 梁冀采纳孙寿的建议,罢免了许多梁姓家族成员的官职,表面上显示梁冀的谦让,而实际上却抬高了孙氏家族的地位。 在孙氏家族中假冒虚名担任侍中、卿、校、郡守、长吏的,共有十余人,全都贪得无厌、穷凶极恶。 他们派自己的私人宾客,分别到所管辖的各县,调查登记当地富人,然后加以罪名,将富人逮捕关押,严刑拷打,让富人出钱赎罪。 家财不足的,因为出不起那么多钱,甚至活活被打死。 扶风人士孙奋,富有而吝啬,梁冀曾送给他一匹乘马,要求借贷五千万钱,而士孙奋只借给他三千万钱。 梁冀大怒,于是派人到士孙奋所在的郡县,诬告士孙奋的母亲是梁冀家里看守库房的婢女,曾经偷盗白珍珠十斛、紫金一千斤逃亡。 于是将士孙奋兄弟逮捕下狱,严刑拷打至死,全部没收士孙奋的家产,共值一亿七千余万钱。 梁冀还派遣门客周游四方,甚至远到寒外,四处征求各地的异物,而这些被派出的门客,又都仗着梁冀的势力横征暴敛,抢夺百姓的妻子和女儿,殴打地方官吏和士卒,他们所到之处,都激起怨恨。 侍御史朱穆自以冀故吏,奏记谏曰:“明将军地有申伯之尊,位为群公之首,一日行善,天下归仁;终朝为恶,四海倾覆。 顷者官民俱匮,加以水虫为害,京师诸官费用增多,诏书发调,或至十倍,各言官无见财,皆当出民,掠割剥,强令充足。 公赋既重,私敛又深,牧守长吏多非德选,贪聚无厌,遇民如虏,或绝命于棰楚之下,或自贼于迫切之求。 又掠夺百姓,皆托之尊府,遂令将军结怨天下,吏民酸毒,道路叹嗟。 昔永和之末,纲纪少弛,颇失人望,四五岁耳,而财空户散,下有离心,马勉之徒乘敝而起,荆、扬之间几成大患;幸赖顺烈皇后初政清静,内外同力,仅乃讨定。 今百姓戚戚,困于永和,内非仁爱之心可得容忍,外非守国之计所宜久安也。 夫将相大臣,均体元首,共舆而驰,同舟而济,舆倾舟覆,患实共之。 岂可以去明即昧,履危自安,主孤时困而莫之恤乎!宜时易宰守非其人者,减省第宅园池之费,拒绝郡国诸所奉送,内以自明,外解人惑;使挟奸之吏无所依托,司察之臣得尽耳目。 宪度既张,远迩清壹,则将军身尊事显,德耀无穷矣!”冀不纳。 冀虽专朝纵横,而犹交结左右宦官,任其子弟、宾客为州郡要职,欲以自固恩宠。 穆又奏记极谏,冀终不悟,报书云:“如此,仆亦无一可邪!”然素重穆,亦不甚罪也。 侍御史朱穆,因为自己是梁冀过去的属吏,向梁冀上书进谏说:“大将军的地位,和申国国君一样的尊贵,位居三公之上,只要一天行善,天下无不感恩;只要一天作恶,四海立即沸腾。 近来,官府和民间都已十分穷困,又加上水灾和虫灾的侵害,京都洛阳各官府的费用增多,皇帝下诏征调的款项,有时高达平时的十倍。 而地方的各级官府都说库里没有现钱,全都要向百姓征收,于是用鞭子抽打,残酷榨取,强迫凑足数目。 朝廷征收的赋税已经十分沉重,官吏私人的聚敛更是变本加厉。 州牧和郡太守等地方高级官吏,大多数不是有品德的人选,他们都贪得无厌,对待百姓如同对待盗贼和仇敌。 百姓有的在官府的鞭击棒打之下毙命,有的不堪忍受追逼勒索而自杀。 而且,这些掠夺百姓的暴行,都用于大将军府的名义,就使将军受到天下的怨恨,官吏和百姓,都感到伤心悲痛,在路上嗟叹。 过去,在永和末年,朝廷纲纪稍有松弛,颇让百姓失望,只不过四五年时间,就弄得全国财政空虚,户口流散,百姓离心离德。 马勉之徒乘机起兵,在荆州和扬州之间,几乎酿成大祸。 幸赖梁太后开始主持朝政,清静无为,朝廷内外齐心合力,才得以讨平。 现在,百姓的忧惧,较之永和末年更为严重。 如果对内不能发扬仁爱之心予以容忍,对外又没有保全国家的方略,是不可能获得长治久安的。 大将相等朝廷大臣,跟国家君主同为一体,共乘一车奔驰,共坐一船渡河,车辆一旦颠翻,舟船一旦倾覆,大家实际上是患难与共的。 怎么可以抛弃光明,投向黑暗?怎么可以走在危险的路上,却自以为平安?又怎么可以在主上孤单而时局艰难之际,毫不在意?应该及时裁撤那些不称职的州牧和郡太守,减省兴建宅第和园林池塘的费用,拒绝接受各郡和各封国奉送的礼物,对内表明自己的高贵品德,对外解除人民的疑惑,使仗势为恶的奸吏无所依靠,负责监察的官吏得以尽职。 法纪伸张以后,远 近将一片清平。 将军就会地位更加尊贵,事业更加显赫,明德将永垂于世。”梁冀没有采纳。 梁冀虽然垄断朝政,专横跋扈,然而,仍交结皇帝左右的当权宦官,任命他们的子弟和宾客亲友担任州郡官府的重要职务,目的在于巩固皇帝对自己的恩德和宠信。 因此,朱穆又向梁冀上书极力劝谏,但梁冀始终不觉悟,他给朱穆回信说:“照你这样说,我是一无是处吗!”然而,梁冀一向尊重朱穆,所以也不很怪罪他。 冀遣书诣乐安太守陈蕃,有所请托,不得通。 使者诈称他客求谒蕃;蕃怒,笞杀之。 坐左转武令。 梁冀写信给乐安郡太守陈蕃,托他办事,但陈蕃拒绝会见梁冀派来的使者。 于是,使者冒充是其他客人,请求谒见陈蕃。 陈蕃大怒,将使者鞭打而死。 陈蕃因罪被贬为武县县令。 时皇子有疾,下郡县市珍药;而冀遣客赍书诣京兆,并货牛黄。 京兆尹南阳延笃发书收客,曰:“大将军椒房外家,而皇子有疾,必应陈进医方,岂当使客千里求利乎!”遂杀之。 冀惭而不得言。 有司承旨求其事,笃以病免。 这时,皇子有病,下令各郡县购买珍贵的药材。 梁冀也趁此机会,派门客带着他写的书信去京兆,要求同时购买牛黄。 京兆尹南阳人延笃打开梁冀所写的书信一看,便将梁冀派来的门客逮捕,说:“大将军是皇亲国戚,而皇子有病,必应进献医方,怎么会派门客到千里之外谋利呢?”于是将其斩杀。 梁冀虽然感到羞惭,但不能开口。 其后,有关官吏奉承梁冀的意旨,追查这一杀人案件,以延笃有病为理由,将他免职。 夏,五月,庚辰,尊博园贵人曰孝崇后,宫曰永乐;置太仆、少府以下,皆如长乐宫故事。 分钜鹿九县为后汤沐邑。 夏季,五月庚辰(十九日),桓帝尊其母博园贵人为孝崇后,所住宫室称作永乐宫,设置太仆、少府及以下官吏,一切都遵照西汉时期长乐宫的前例。 从钜鹿郡分割九个县,作为孝崇后的汤沐邑,收取赋税以供个人奉养。 秋,七月,梓潼山崩。 秋季,七月,广汉郡梓潼县发生山崩。 元嘉元年(辛卯、151) 元嘉元年(辛卯,公元151年) 春,正月朔,群臣朝会,大将军冀带剑入省。 尚书蜀郡张陵呵叱令出,敕虎贲、羽林夺剑,冀跪谢,陵不应,即劾奏冀,请廷尉论罪。 有诏,以一岁俸赎;百僚肃然。 河南尹不疑尝举陵孝廉,乃谓陵曰:“昔举君,适所以自罚也!”陵曰:“明府不以陵不肖,误见擢序,今申公宪以报私恩!不疑有愧色。 春季,正月朔(初一),群臣朝见桓帝,大将军梁冀佩戴宝剑,进入宫中。 尚书蜀郡人张陵厉声斥责梁冀,让他退出,并命令虎贲和羽林卫士,夺下他所佩带的宝剑。 于是,梁冀跪下向张陵认错,张陵没有答应,立即向桓帝上书弹劾梁冀,请求将他交给廷尉治罪。 桓帝下诏,罚梁冀一年的俸禄赎罪。 因此,文武百官都对张陵肃然起敬。 河南尹梁不疑,曾经荐举张陵为孝廉,于是对张陵说:“过去荐举你,今天正好来惩罚我们梁家自己!”张陵回答说:“您不认为我没有才能,错误地将我提拔任用,我今天伸张朝廷法度,以报答您的私恩!”梁不疑面有愧色。 癸酉,赦天下,改元。 癸酉(十六日),大赦天下,改年号。 梁不疑好经书,喜待士,梁冀疾之,转不疑为光禄勋;以其子胤为河南尹。 胤年十六,容貌甚陋,不胜冠带;道路见者莫不蚩笑。 不疑自耻兄弟有隙,遂让位归第,与弟蒙闭门自守。 冀不欲令与宾客交通,阴使人变服至门,记往来者。 南郡太守马融、江夏太守田明初除,过谒不疑;冀讽有司奏融在郡贪浊,及以他事陷明,皆髡笞徙朔方。 融自刺不殊,明遂死于路。 梁不疑喜好儒家的经书,乐于接待有学问的人士,梁冀对此很是憎恶,于是调他担任光禄勋,而任命自己的儿子梁胤为河南尹。 当时,梁胤年仅十六岁,容貌非常丑陋,穿上官服以后不堪入目,道路上的行人见到他这副模样,没有一个不嘲笑的。 梁不疑认为兄弟之间有嫌隙,对自己是一种耻辱,于是辞去官职,回到自己的宅第,和弟弟梁蒙闭门在家自守。 梁冀不愿意他再与外面的宾客交往,于是暗地里派人更换衣服,到梁不疑的大门前,记下和他交往的宾客。 南郡太守马融、江夏郡太守田明,刚被任命时,路过梁不疑家,曾经去晋见梁不疑,向他辞行。 梁冀便授意有关官吏弹劾马融在南郡贪污,并用其他的事诬陷田明,将他们二人都处以髡刑、笞刑,放逐到朔方郡。 马融自杀未遂,田明就死在发配途中。 夏,四月,己丑,上微行,幸河南尹梁胤府舍。 是日,大风拔树,昼昏。 尚书杨秉上疏曰:“臣闻天不言语,以灾异谴告。 王者至尊,出入有常,警跸而行,静室而止,自非郊庙之事,则銮旗不驾。 故诸侯入诸臣之家,《春秋》尚列其诫;况于以先王法服而私出游,降乱尊卑,等威无序,侍卫守空宫,玺绂委女妾!设有非常之变,任章之谋,上负先帝,下悔靡及!”帝不纳。 秉,震之子也。 夏季,四月己丑(初三),桓帝秘密出行,临幸河南尹梁胤家。 当天,突刮大风,拔起树木,白昼一片昏暗。 尚书杨秉上书说:“我曾经听说,上天不会说话,用灾异谴责告诫君王。 君王至为尊贵,出入皇宫都有常规。 凡是出宫,前面有人清道和警戒行人,左右有人侍卫;凡是入宫,必先派人清宫,然后才能居住。 除非是到郊外祭祀天地,或者到皇庙祭祀祖宗,君王的銮旗御车,从不离开皇宫。 所以,各国的诸侯到臣属之家,《春秋》尚且举出,作为鉴戒,更何况是穿着先王规定的朝服,私自外出游玩?尊贵和卑贱混乱不分,威仪失去等级秩序,侍卫守护空宫,天子的玺印交给妇女保管,万一发生非常的变化,出现任章一类的谋反事件,上则辜负先帝的希望,下则后悔莫及!”桓帝不能采纳。 杨秉,即杨震的儿子。 京师旱,任城、梁国饥,民相食。 京都洛阳发生旱灾,任城、梁国发生饥荒,出现人吃人的现象。 司徒张歆罢,以光禄勋吴雄为司徒。 司徒张歆被罢官,擢升光禄勋吴雄为司徒。 北匈奴呼衍王寇伊吾,败伊吾司马毛恺,攻伊吾屯城。 诏敦煌太守马达将兵救之;至蒲类海,呼衍王引去。 北匈奴呼衍王攻打伊吾,击败伊吾司马毛恺,又乘胜进攻伊吾屯城。 桓帝下诏,命敦煌太守马达率军援救,当援军到达蒲类海时,呼衍王率兵退走。 秋,七月,武陵蛮反。 秋季,七月,武陵郡蛮人起兵反叛。 冬,十月,司空胡广致仕。 冬季,十月,司空胡广辞官退休。 十一月,辛巳,京师地震。 诏百官举独行之士。 涿郡举崔,诣公车,称病,不对策;退而论世事,名曰《政论》。 其辞曰:“凡天下所以不治者,常由人主承平日久,俗渐敝而不悟,政衰而不改,习乱安危,不自睹。 或荒耽耆欲,不恤万机;或耳蔽诲,厌伪忽真;或犹豫岐路,莫适所从;或见信之佐,括囊守禄;或疏远之臣,言以贱废;是以王纲纵弛于上,智士郁伊于下。 悲夫! 十一月辛巳(二十八日),京都洛阳发生地震。 桓帝下诏,命朝廷的文武百官推荐志节高尚,不随俗浮沉的“独行”人才。 涿郡太守推荐崔。 崔到达京都洛阳皇宫负责接待的公车衙门时,声称有病,没有参加回答皇帝策问的考试。 回乡后,撰写了一篇评论当代政事的文章,篇名叫作《政论》。 文章说:“凡天下所以不能治理,通常是由于人主继承太平盛世为时太久。 风俗已经逐渐敝败,却仍不觉悟;政令已经逐渐衰败,却不知道改弦更张。 以乱为治,以危为安,熟视无睹。 有的沉溺于酒色,荒淫纵欲,不忧虑国事;有的听不进任何规劝,爱听假话而听不进真话;有的不能分辨人的忠和奸,事情的是和非,在歧路上犹豫不决,不知所从;于是,亲信的辅佐大臣,害怕得罪奸邪,闭口不言,只求保全自己的高官厚禄;而疏远的臣下,虽然敢说真话,但因为地位卑微,意见不能受到重视和采用。 因此,朝廷的法度在上面遭到破坏,才智之士在下面感到无可奈何,真是可悲! 自汉兴以来,三百五十余岁矣,政令垢玩,上下怠懈,百姓嚣然,咸复思中兴之救矣!且济时拯世之术,在于补决坏,枝拄邪倾,随形裁割,要措斯世于安宁之域而已。 故圣人执权,遭时定制,步骤之差,各有云设,不强人以不能,背急切而慕所闻也。 盖孔子对叶公以来远,哀公以临人,景公以节礼,非其不同,所急异务也。 俗人拘文牵古,不达权制,奇伟所闻,简忽所 见,乌可与论国家之大事哉!故言事者虽合圣听,辄见掎夺。 何者?其顽士暗于时权,安习所见,不知乐成,况可虑始,苟云率由旧章而已;其达者或矜名妒能,耻策非己,舞笔奋辞以破其义。 寡不胜众,遂见摈弃,虽稷、契复存,犹将困焉。 斯贤智之论所以常愤郁而不伸者也。 “自从汉王朝建立迄今,已经三百五十余年,政令已经严重荒废,上下松懈怠惰,百姓怨声载道,都盼望重新得到中兴,挽救目前的危局。 而且,拯救时世办法,在于把裂缝补好,把倾斜支住,根据实际情况,采取必要的措施,目的只是要使整个天下达到安宁的境地而已。 所以,圣人掌权,就会根据当时面临的形势,制订相应的制度和措施。 虽然采取的步骤会有差异,设置的制度和措施也各不相同,但都不会强迫人们去做根本做不到的事,也不会不做当前急需的事,而只是追求遥远空洞的思想。 孔子回答叶公说,为政在于使远处的人都来归服;他回答鲁哀公说,为政在于选用贤才;他回答齐景公说,为政在于节约财富。 并不是孔子对为政本身有不同的见解,而是针对他们所面临的不同的要务。 庸俗的人,只知拘泥于古书上的文字,不懂得根据不同的情势,制订不同的制度和措施的道理。 只看重从书中听来的古人古事,而忽略眼前的现实,怎么可以和这种人讨论国家的大事呢!所以,臣属上书奏事,虽然主上愿意聆听,但每每遭到牵制和破坏。 为什么会这样呢?有些顽劣的人士不懂审时度势,只知安于所见到过的事情,即使是事情已经成功,也不知快乐,何况在操心事情的开端时,就让他同意?只是马马虎虎地说,大致遵循原来的法令规章而已;有的人,虽然见识通达,但居名自负,忌妒贤能,因为计策不是出于自己而感到羞耻,于是舞文弄墨,去诋毁别人提出的计策。 即便是最好的计策,因为寡不敌众,也终于遭到摈弃,纵使后稷、子契重生,也束手无策。 这就是持贤能智慧的言论的人,所以常常悲愤压抑而不能得到伸展的原因。 凡为天下者,自非上德,严之则治,宽之则乱。 何以明其然也?近孝宣皇帝明于君人之道,审于为政之理,故严刑峻法,破奸轨之胆,海内清肃,天下密如,算计见效,优于孝文。 及元帝即位,多行宽政,卒以堕损,威权始夺,遂为汉室基祸之主。 政道得失,于斯可鉴。 昔孔子作《春秋》,褒齐桓,懿晋文,叹管仲之功;夫岂不美文、武之道哉?诚达权救敝之理也。 圣人能与世推移,而俗士苦不知变,以为结绳之约,可复治乱秦之绪,干戚之舞,足以解平城之围。 夫熊经鸟伸,虽延历之术,非伤寒之理;呼吸吐纳,虽度纪之道,非续骨之膏。 盖为国之法,有似理身,平则致养,疾则攻焉。 夫刑罚者,治乱之药石也;德教者,兴平之粱肉也。 夫以德教除残,是以粱肉养疾也;以刑罚治平,是以药石供养也。 方今承百王之敝,值厄运之会,自数世以来,政多恩贷,驭委其辔,马骀其衔,四牡横奔,皇路险倾,方将勒以救之,岂暇鸣和銮,调节奏哉!昔文帝虽除肉刑,当斩右趾者弃市,笞者往往至死。 是文帝以严致平,非以宽致平也。”,瑗之子也。 山阳仲长统尝见其书,叹曰:“凡为人主,宜写一通,置之坐侧。” “凡治理天下的君主,如果不是具有最好的品德,则采用严厉的手段,就能够治理;采用宽纵的手段,国家就混乱。 何以知道会是这样?近代孝宣皇帝,明白统治人民的道理,知道为政的真谛,所以,采用严刑峻法,使为非作歹的人心胆俱裂,海内清平,天下安静,总结他的政绩,高于文帝。 等到元帝即位,在许多方面放宽了政令,终使朝政衰败,皇帝的威势和权力开始下降,汉王朝的大祸,在他手中奠下基础。 为政之道的得失,从这里可以明鉴。 过去,孔子作《春秋》,褒奖齐桓公,夸奖晋文公,赞叹管仲。 那么,孔子难道不赞美周文王、周武王的为政之道?实在是为了通达权变、拯救时弊的道理。 圣人能够随着时代的前进,而不断改变制度和措施,然而,庸人却苦于不知道随着时代的变迁而改变自己的认识,以为上古时代所采用的结绳记事的原始方法,仍然可以治理纷乱如麻的秦王朝;以为舞弄红色的盾牌和玉石制作的斧&#0;&#0;干戚之舞,足可以解除汉高祖受困的平城之围。 像熊那样攀援树木,伸手展足,象鸟那样飞翔高空,伸腿展翅,虽然可以延年益寿,却治不了伤寒重病。 用口不断吐出浊气,用鼻不断吸进清气,虽然可以使身体健康,却不能连接折断的骨骼。 治理国家的方法,和养护身体相类似,平时注意营养和保护,有病时则使用药物进行治疗。 刑罚是治理乱世的药物,德教是治理太平盛世的美食佳肴。 如果用德教去铲除凶残,就好比用美食佳肴去治疗疾病;反之,如果用刑罚去治理太平盛世,就好比用药物去营养和保护身体,都是不合适的。 可是,现在继承历代帝王遗留下来的弊病,又正逢艰难的时局,自最近几代以来,政令大多宽容,如同驾马车的人扔掉了缰绳,马匹脱掉了衔勒,四匹牡马横冲直撞,前面的道路又非常艰险,应该紧急勒马刹车,进行拯救,怎么还有闲暇一边听着车铃的节奏声,一边从容不迫地往前走呢?过去,汉文帝虽然废除了肉刑,但是,将应当砍掉右脚趾的改为斩首示众,受笞刑的人也往往被鞭打至死。 所以,汉文帝仍是用严而非用宽的办法,实现了天下太平。”崔是崔瑗的儿子。 山阳郡人仲长统曾经看到了这篇文章,叹息说:“凡是君主,都应把它抄写下来,放在座位旁边,作为座右铭。” 臣光曰:汉家之法已严矣,而崔犹病其宽,何哉?盖衰世之君,率多柔懦,凡愚之佐,唯知姑息,是以权幸之臣有罪不坐,豪猾之民犯法不诛 ;仁恩所施,止于目前;奸宄得志,纪纲不立。 故崔之论,以矫一时之枉,非百世之通义也。 孔子曰:“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 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斯不易之常道矣。 臣司马光曰:汉朝的法令已经是严厉的了,然而,崔还嫌它宽大,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衰败之世的君王大多懦弱,平庸愚昧的辅佐之臣,只知道姑息。 所以,有权势而得君王宠幸的臣下,即使有罪,也得不到应有的惩罚;豪强和不守法度的刁徒,即使违法,也不被诛杀;施加仁爱恩惠,只限于眼前;使为非作歹的人得逞,纲纪不能维持。 所以,崔的评论是用来矫正一时的弊端,不是百代通用的法则。 孔子说:“为政太宽大,则人民不在乎,人民一旦不在乎,则用严刑峻法来纠正。 施行严刑峻法,则人民感到暴虐,人民一旦感到暴虐,则改施宽大之政。 用宽大和严厉两种手段互相补充,政局才能稳定。”这是永世不变的常轨。 闰月,庚午,任城节王崇薨;无子,国绝。 闰十二月庚午(十八日),任城节王刘崇去世,没有子嗣,封国灭绝。 以太常黄琼为司空。 擢升太常黄琼为司空。 帝欲褒崇梁冀,使中朝二千石以上会议其礼。 特进胡广、太常羊溥、司隶校尉祝恬、太中大夫边韶等咸称冀之勋德宜比周公,锡之 山川、土田、附庸。 黄琼独曰:“冀前以亲迎之劳,增邑万三千户;又其子胤亦加封赏。 今诸侯以户邑为制,不以里数为限,冀可比邓禹,合食四县。”朝廷从之。 于是有司奏:“冀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谒赞不名,礼仪比萧何;悉以定陶、阳成余户增封为四县,比邓禹;赏赐金钱、奴婢、彩帛、车马、衣服、甲第,比霍光;以殊元勋。 每朝会,与三公绝席。 十日一入,平尚书事。 宣布天下,为万世法。”冀犹以所奏礼薄,意不悦。 桓帝想要褒奖和尊崇梁冀,命朝廷中二千石以上的官员集会讨论有关礼仪。 特进胡广、太常羊溥、司隶校尉祝恬、太中大夫边韶等人,都称赞梁冀的功德,应该比拟周公,赏赐给他山川、土地、以及附属于他的小封国。 唯独司空黄琼提出异议说:“梁冀以前因亲自迎立桓帝的功劳,已增封食邑一万三千户;而且,他的儿梁胤也得到了封赏。 现在,诸侯的封国都是用食邑的户、县数为标准,而不以面积大小为限,所以,梁冀可以比拟邓禹,赏赐给他共合四县的食邑。”桓帝批准。 当时,有关官吏上奏:“梁冀入朝之时,可以不必小步疾行,可以带剑穿鞋上殿,拜见皇帝时,礼宾官只称他的官衔,不报姓名,礼仪比照萧何;加封定陶县、阳成县余下的全部 户数,连同以前封的两县,使食邑增为四县,比照邓禹;赏赐金钱、奴婢、采色丝织物、车马、衣服、住宅,比照霍光;以表示不同于其他的元勋。 每次朝见皇帝时,梁冀不与三公同席,另设一个专席。 每隔十天,入朝一次,处理尚书台事务。 并把这项殊荣,布告天下,作为万世的表率。”可是,梁冀还认为有关官吏所上奏的礼仪太轻,心里不高兴。 二年(壬辰、152)二年(壬辰,公元152年) 春,正月,西域长史王敬为于所杀。 初,西域长史赵评在于,病痈死。 评子迎丧,道经拘弥。 拘弥王成国与于王建素有隙,谓评子曰:“于王令胡医持毒药著创中,故致死耳!”评子信之,还,以告敦煌太守马达。 会敬代为长史,马达令敬隐核于事。 敬先过拘弥,成国复说云:“于国人欲以我为王;今可因此罪诛建,于必服矣。”敬贪立功名,前到于,设供具,请建而阴图之。 或以敬谋告建,建不信,曰:“我无罪,王长史何为欲杀我?”旦日,建从官属数十人诣敬,坐定,建起行酒,敬叱左右执之。 吏士并无杀建意,官属悉得突走。 时成国主簿秦牧随敬在会,持刀出,曰:“大事已定,何为复疑!”即前斩建。 于侯、将输等遂会兵攻敬,敬持建头上楼宣告曰:“天下使我诛建耳!”输不听,上楼斩敬,县首于市。 输自立为王;国人杀之,而立建子安国。 马达闻王敬死,欲将诸郡兵出塞击于;帝不听,徵达还,而以宋亮代为敦煌太守。 亮到,开募于,令自斩输;时输死已经月,乃断死人头送敦煌而不言其状,亮后知其诈,而竟不能讨也。 春季,正月,西域长史王敬被于阗国诛杀。 起初,前任西域长史赵评在于阗,因生恶性脓疮而死,赵评的儿子前往迎接灵柩,路上经过拘弥国。 因拘弥王成国和于阗王建一向有怨隙,于是成国对赵评的儿子说:“于阗王让匈奴医生将毒药放在伤口上,所以使令尊致死。”赵评的儿子信以为真,回来后,将此情况报告敦煌太守马达。 当时,正逢王敬接任西域长史,马达命王敬秘密调查核实此事。 王敬去于阗,先经过拘弥国,拘弥王成国又对王敬说:“于阗国人打算拥戴我当国王,现在可以用害死西域长史的罪名将于阗王建诛杀,于阗一定归服。”王敬贪图建立功名,来到于阗后,摆设酒席,请于阗王建赴宴,而暗中却图谋杀害他。 有人将王敬的密谋报告于阗王建,但建并不相信,说:“我没有罪,王长史为什么要杀我?”次日,于阗王建率领随从官属数十人去拜见王敬。 宾主坐定后,于阗王建起身敬酒,王敬喝令左右的人将他逮捕。 当时,官吏和卫士都没有杀建的意思,所以,跟随建来赴宴的随从官属全都突围逃走。 当时拘弥王成国的主簿秦牧也在宴会上,他持刀站出来说:“大事已定,为什么还疑惑!”随即上前将建斩首。 于是,于阗国侯、大将输等集合部队攻打王敬,王敬拿着建的人头上楼宣告说:“是天子派我来诛杀建的!”输不听,冲到楼上,斩杀王敬,将他的人头悬挂在街市上示众。 输自立为于阗王,国人将他杀死,另行拥立建的儿子安国为于阗王。 马达听说王敬被杀死后,准备率领各郡的地方兵,出塞攻击于阗国。 桓帝不批准,将马达征召回京都洛阳,任命宋亮接任敦煌郡太守。 宋亮到任以后,开导和招募于阗人,命他们自己斩杀输。 这时,输已经死了一个月,于是他们将死人的头砍下,送到敦煌郡太守府,但没有说斩杀的具体情况。 宋亮后来才知道其中有诈,但到底不能再出兵讨伐。 丙辰,京师地震。 丙辰(疑误),京都洛阳发生地震。 夏,四月,甲辰,孝崇皇后氏崩;以帝弟平原王石为丧主,敛送制度比恭怀皇后。 五月,辛卯,葬于博陵。 夏季,四月甲辰(疑误),桓帝的母亲孝崇皇后氏去世,由桓帝的弟弟平原王刘石主持丧事,装殓和送葬的制度,比照和帝的母亲恭怀皇后。 五月辛卯(十二日),将她安葬在博陵。 秋,七月,庚辰,日有食之。 秋季,七月庚辰(初二),出现日食。 冬,十月,乙亥,京师地震。 冬季,十月乙亥(二十八日),京都洛阳发生地震。 十一月,司空黄琼免。 十二月,以特进赵戒为司空。 十一月,司空黄琼被免官。 十二月,任命特进赵戒为司空。 永兴元年(癸巳、153) 永兴元年(癸巳,公元153年) 春,三月,丁亥,帝幸鸿池。 春季,三月丁亥(十二日),桓帝前往鸿池。 夏,四月,丙申,赦天下,改元。 夏季,四月丙申(疑误),大赦天下。 改年号。 丁酉,济南悼王广薨;无子,国除。 丁酉(疑误),济南悼王刘广去世,没有子嗣,封国撤除。 秋,七月,郡、国三十二蝗,河水溢。 百姓饥穷流冗者数十万户,冀州尤甚。 诏以侍御史朱穆为冀州刺史。 冀部令长闻穆济河,解印绶去者四十余人。 及到,奏劾诸郡贪污者,有至自杀,或死狱中。 宦者赵忠丧父,归葬安平,僭为玉匣;穆下郡案验,吏畏其严,遂发墓剖棺,陈尸出之。 帝闻,大怒,征穆诣廷尉,输作左校。 大学书生颍川刘陶等数千人诣阙上书讼穆曰:“伏见弛刑徒朱穆,处公忧国,拜州之日,志清奸恶。 诚以常侍贵宠,父子兄弟布在州郡,竞为虎狼,噬食小民,故穆张理天纲,补缀漏目,罗取残祸,以塞天意。 由是内官咸共恚疾,谤烦兴,才隙仍作,极其刑谪,输作左校。 天下有识,皆以穆同勤禹、稷而被共、鲧之戾,若死者有知,则唐帝怒于崇山,重华忿于苍墓矣!当今中官近习,窃持国柄,手握王爵,口衔天宪,运赏则使饿隶富于季孙,呼则令伊、颜化为桀、跖;而穆独亢然不顾身害,非恶荣而好辱,恶生而好死也,徒感王纲之不摄,惧天纲之久失,故竭心怀忧,为上深计。 臣愿黥首系趾,代穆输作。”帝览其奏,乃赦之。 秋季,七月,有三十二个郡和封国发生蝗灾,黄河河水上涨,泛滥成灾。 百姓饥饿和贫穷所困迫,四处流散的达数十万户,冀州的情况尤为严重。 桓帝下诏,任命侍御史朱穆为冀州刺史。 冀州所属的各县县令和县长,听说朱穆已渡过黄河,解下印信绶带自动离职而去的有四十余人。 乃至到任,朱穆便向朝廷上奏弹劾各郡的贪官污吏。 这些官吏有的甚至自杀,有的死在狱中。 宦官赵忠的父亲去世,将棺材运回故乡安平国埋葬。 他超越身份,制作了皇帝和王侯才准许穿的玉衣来装殓死者。 朱穆命令郡太守调查核实。 郡太守等地方官吏畏惧他的严厉,于是挖开坟墓,劈开棺木,把尸首抬出来进行检查。 桓帝得到报告后,大怒,征召朱穆到廷尉问罪,判处他到左校罚作苦役。 于是,太学的学生、颍川人刘陶等数千人前往宫门上书,为朱穆申辩说:“我们认为,减刑囚徒朱穆,秉公处事,尽忠报国,从他被任命为冀州刺史的那一天起,就立志铲除奸佞和邪恶。 的确是因为中常侍居位尊贵,又受到皇帝的宠信,他们的父亲、养子、兄弟散布在各州各郡,象虎狼一样地竞相吞食小民,所以朱穆才伸张国法,修补连缀破漏的法纲,惩处残暴和作恶的人,以合天意。 因此,宦官们对他都很痛恨,非议和责难四起,谗言接踵而来,使他遭受刑罚,被送到左校营罚作苦役。 天下的有识之士,都认为朱穆勤于王事,如同禹和后稷,却与共工和鲧一样,遭到惩罚,如果死了的人仍有知觉,则唐尧帝将会在崇山坟墓里发怒,虞舜帝也会在苍梧坟墓里忿恨。 当今,宦官等皇帝左右的亲信,窃据和把持着国家的权力,手中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他们说的话,就等于是皇帝的旨意,行赏时可使快要饿死的奴隶变得比季孙还要富有,不高兴时,也可将将伊尹、颜渊顷刻化作桀和盗跖。 然而朱穆却昂然而出,奋不顾身,并不是因为他憎恶荣耀而喜爱羞辱,憎恶生命而喜爱死亡,只是因为他深感朝廷的纲纪不振,畏惧国家法令长久丧失,所以竭尽忠心,报答国家,为皇上深谋远虑。 我们愿意接受黥刑,在脸上刺字,脚戴铁镣,代替朱穆去服苦役。”桓帝看到他们的奏章后,于是,下令赦免朱穆。 冬,十月,太尉袁汤免,以太常胡广为太尉。 司徒吴雄、司空赵戒免,以太仆黄琼为司徒,光禄勋房植为司空。 冬季,十月,太尉袁汤被免官,擢升太常胡广为太尉。 司徒吴雄和司空赵戒,均被免官,擢升太仆黄琼为司徒,擢升光禄勋房植为司空。 武陵蛮詹山等反,武陵太守汝南应奉招降之。 武陵蛮人首领詹山等起兵反叛,武陵郡太守汝南郡人应奉招抚他们归降。 车师后部王阿罗多与戊部候严皓不相得,忿戾而反,攻围屯田,杀伤吏士。 后部侯炭遮领余民畔阿罗多,诣汉吏降。 阿罗多迫急,从百余骑亡入北匈奴。 敦煌太守宋亮上立后部故王军就质子卑君为王。 后阿罗多复从匈奴中还,与卑君争国,颇收其国人。 戊校尉严详虑其招引北虏,将乱西域,乃开信告示,许复为王;陈罗多乃诣详降。 于是更立阿罗多为王,将卑君还敦煌,以后部人三百帐与之。 车师后王国国王阿罗多,和戊部候严皓不投合,阿罗多因愤怒而起兵反叛,攻打和包围屯田,杀伤将吏和士卒。 后部侯炭遮率领其余的百姓背叛了阿罗多,向汉朝的官吏归降。 阿罗多处于危急之中,被迫率领一百余骑兵投奔北匈奴。 敦煌太守宋亮上奏朝廷,请求批准封立后王国以前的国王军就送到汉朝当人质的儿子卑君为王。 后来,阿罗多又从北匈奴返回,和卑君争夺王位,得到不少国人的归附。 戊校尉严详担心阿罗多招引北匈奴,扰乱西域,就开诚布公地晓告阿罗多,允许他重新为王。 阿罗多便向严详归降。 于是,改立阿罗多为后王国国王,而将卑君护送回敦煌,将后王国三百个帐篷的民户交给他管辖。 二年(甲午、154) 二年(甲午,公元154年) 春,正月,甲午,赦天下。 春季,正月甲午(二十四日),大赦天下。 二月,辛丑,复听刺史、二千石行三年丧。 二月辛丑(初二),恢复许可刺史和官秩二千石以上的高级官吏为父母守丧三年的制度。 癸卯,京师地震。 癸卯(初四),京都洛阳发生地震。 夏,蝗。 夏季,发生蝗灾。 东海朐山崩。 东海朐山发生山崩。 乙卯,封乳母马惠子初为列侯。 乙卯(疑误),桓帝封乳母马惠的儿子马初为列侯。 秋,九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秋季,九月丁卯朔(初一),出现日食。 太尉胡广免;以司徒黄琼为太尉。 闰月,以光禄勋尹颂为司徒。 太尉胡广被免官,任命司徒黄琼为太尉。 闰九月,擢升光禄勋尹颂为司徒。 冬,十一月,甲辰,帝校猎上林苑,遂至函谷关。 冬季,十一月甲辰(初九),桓帝前往上林苑打猎,随后到函谷关。 泰山、琅邪贼公孙举、东郭窦等反,杀长吏。 泰山郡、琅邪郡贼帅公孙举、东郭窦等起兵叛,杀害地方官吏。 永寿元年(乙未、155) 永寿元年(乙未,公元155年) 春,正月,戊申,赦天下,改元。 春季,正月戊申(十四日),大赦天下。 改年号。 二月,司隶、冀州饥,人相食。 二月,司隶、冀州发生饥荒,出现人吃人的现象。 太学生刘陶上疏陈事曰:“夫天之与帝,帝之与民,犹头之与足,相须而行也。 陛下目不视鸣条之事,耳不闻檀车之声,天灾不有痛于肌肤,震食不即损于圣体,故蔑三光之谬,轻上天之怒。 伏念高祖之起,始自布衣,合散扶伤,克成帝业,勤亦至矣;流福遗祚,至于陛下。 陛下既不能增明烈考之轨,而忽高祖之勤,妄假利器,委授国柄,使群丑刑隶,芟刈小民,虎豹窟于场,豺狼乳于春囿,货殖者为穷冤之魂,贫馁者作饥寒之鬼,死者悲于窀穸,生者戚于朝野,是愚臣所为咨嗟长怀叹息者也!且秦之将亡,正谏者诛,谀进者赏,嘉言结于忠舌,国命出于谗口,擅阎乐天咸阳,授赵高以车府,权去己而不知,威离身而不顾。 古今一揆,成败同势;愿陛下远览强秦之倾,近察哀、平之变,得失昭然,祸福可见。 臣又闻危非仁不扶,乱非智不救;窃见故冀州刺史南阳朱穆、前乌桓校尉臣同郡李膺,皆履正清平,贞高绝俗,斯实中兴之良佐,国家之柱臣也,宜还本朝,夹辅王室。 臣敢吐不时之义于讳言之朝,犹冰霜见日,必至消灭;臣始悲天下之可悲,今天下亦悲臣之愚惑也。”书奏,不省。 太学生刘陶上书评论政事说:“上天和皇帝之间,皇帝和人民之间,犹如头和脚的关系,必须互相配合才行。 陛下的眼睛没有看见过鸣条战争的情况,耳朵没有听见过战车厮杀的声音。 天灾并没有伤害到陛下的肌肉和皮肤,地震和日食也没有损毁陛下的身体;所以,陛下轻视日月星辰的变异,也不在乎上天的发怒。 我想到高祖当初起事时,原是一个平民,集结流散之人,救死扶伤,才得以完成帝王大业,其艰苦勤劳已到极点。 福禄和帝位,一代接一代地流传下来,直到陛下。 陛下既不能为祖先创立的法制增添光彩,而又辜负高祖的千辛万苦,随便地将刑赏和兵权给予人家,把国家权力委付他人,致使一群丑恶的宦官宰割小民,如同虎豹在幼鹿场中挖洞,豺狼在春天的林园中生下幼崽。 富人惨死于严刑酷法,成为冤魂,穷人死于饥饿和寒冷,成为冻馁之鬼。 已死的人在长夜中悲鸣,活着的人无论在朝、在野,无不愁苦,这就是我所以长怀叹息的原因。 而且,秦王朝将要灭亡时,直言进谏的人遭到诛杀,阿谀奉承的人得到封赏,规劝的忠言被堵塞,国家的政令,出于奸佞之口,纵容阎乐在京都咸阳横行,任命赵高为中车府令,权力离开自己而不知,威严已经丧失而不顾。 古往今来,成功和失败的情势都是一样的。 希望陛下远观强大的秦王朝倾覆的往事,近察哀帝、平帝时期的政局变乱,得失祸福将看得非常清楚。 我又听说,危难时没有仁爱之心就不能扶持,变乱时没有智慧之人就不能拯救。 我个人认为,前冀州刺史、南阳人朱穆,前乌桓校尉、我的同郡人李膺,都遵行正道,清廉公平,忠贞高尚,与众不同,他们真正是中兴的优良辅佐,国家的栋梁之臣,应该将他们召回朝廷任职,共同辅佐陛下。 我胆敢在忌讳讲真话的朝廷,说出不合时宜的道理,犹如冰霜见到太阳,一定会被消灭;我刚刚为天下人的可悲而感到悲伤,现在天下人也要为我的愚昧困惑而悲伤。”奏章呈上去后,桓帝没有理会。 夏,南阳大水。 夏季,南阳郡发生大水灾。 司空房植免;以太常韩为司空。 司空房植被免官;擢升太常韩为司空。 巴郡、益州郡山崩。 巴郡和益州郡,发生山崩。 秋,南匈奴左台耆、且渠伯德等反,寇美稷;东羌复举种应之。 安定属国都尉敦煌张奂初到职,壁中唯有二百许人,闻之,即勒兵而出;军吏以为力不敌,叩头争止之。 奂不听,遂进屯长城,收集兵士,遣将王卫招诱东羌,因据龟兹县,使南匈奴不得交通。 东羌诸豪遂相率与奂共击等,破之。 伯德惶恐,将其众降,郡界以宁。 羌豪遗奂马二十匹,金八枚。 奂于诸羌前以酒酹地曰:“使马如羊,不以入厩;使金如粟,不以入怀。”悉以还之。 前此八都尉率好财货,为羌所患苦;及奂正身洁己,无不悦服,威化大行。 秋季,南匈奴左台耆、且渠伯德等起兵反叛,攻打美稷,东羌诸种全体起来响应。 安定属国都尉、敦煌郡人张奂刚刚到任,军垒中只有二百余人,得到消息后,他立即率军出击,军营中的属吏都认为无法抵挡,跪下来叩头劝阻,但张奂不听。 于是,进兵屯守长城要塞,征集兵士,派部将王卫招诱东羌诸种降服,因而得以进据龟兹县,使南匈奴和东羌诸种之间不能来往。 于是,东羌诸种豪帅相继和张奂共同进击左等,将其击破。 且渠伯德感到非常惶恐,率领部众投降,郡境内得到安宁。 东羌诸种豪帅赠送给张奂战马二十匹,金耳环八枚。 张奂在诸种豪帅面前,用酒洒地,发誓说:“即使赠送的马匹像羊群,我也绝不能牵入马棚;即使黄金像粟米,我也绝不能装进自己的腰包。”将它们全部退还。 在此之前,八任都尉大都贪图金钱和财物,使羌人感到愁苦。 及至张奂继任,他端正自身,清廉克己,东羌人无不心悦诚服,政令和教化,推行无阻。 二年(丙申、156) 二年(丙申,公元156年) 春,三月,蜀郡属国夷反。 春季,三月,蜀郡属国的夷人起兵反叛。 初,鲜卑檀石槐,勇健有智略,部落畏服,乃施法禁,平曲直,无敢犯者,遂推以为大人。 檀石槐立庭于弹山、仇水上,去高柳北三百余里,兵马甚盛;东、西部大人皆归焉。 因南抄缘边,北拒丁零,东却夫馀,西击乌孙,尽据匈奴故地,东西万四千余里。 起初,鲜卑人檀石槐勇敢健壮,又有谋略,在部落中深受众人的敬畏和信服。 檀石槐制定法令,审理诉讼,没有人敢违犯,于是被推举为部落的首领。 檀石槐在弹污山和仇水畔建立了王庭,位于高柳以北三百余里,兵强马壮,非常强盛;东部和西部的部落首领都向他归附。 于是,鲜卑人在南方劫掠沿边各郡,北方抗拒丁零,东方击退夫余,西方进击乌孙,完全占领匈奴的故土,东西广达一万四千余里。 秋,七月,檀石槐寇云中。 以故乌桓校尉李膺为度辽将军。 膺到边,羌、胡皆望风畏服,先所掠男女,悉诣塞下送还之。 秋季,七月,檀石槐攻打云中郡,桓帝任命前任乌桓校尉李膺为度辽将军。 李膺到任以后,羌人和胡人都望风敬畏归服,把先前掠夺的男女俘虏全部送到塞下归还。 公孙举、东郭窦等聚众至三万人,寇青、兖、徐三州,破坏郡县。 连年讨之,不能克。 尚书选能治剧者,以司徒掾颍川韩韶为嬴长。 贼闻其贤,相戒不入嬴境。 余县流民万余户入县界;韶开仓赈之,主者争谓不可。 韶曰:“长活沟壑之人,而以此伏罪,含笑入地矣。”太守素知韶名德,竟无所坐。 韶与同郡荀淑、钟皓、陈皆尝为县长,所至以德政称,时人谓之“颍川四长”。 公孙举、东郭窦等聚集部众达三万人,攻打青州、兖州、徐州,使三州所管辖下的郡县受到破坏。 连年进行讨伐,都不能取胜。 尚书挑选能够处理繁重难办事务的官吏,将司徒掾、颍川人韩韶任命为嬴县县长。 盗贼听说他很贤能,互相告诫不进入嬴县境内。 其他县的流民一万余户逃到嬴县,韩韶打开粮仓,进行赈济。 主管粮仓的官吏反对,认为不能这样做。 韩韶说:“救活了水沟和山谷里面的人,而因此被处死,我会含笑入地的。”泰山郡太守一向知道韩韶的名声和品德,竟然没有给他处罚。 韩韶和同郡人荀淑、钟皓、陈,都曾经担任过县长,在他们任职的所在县,都以施行德政而著称,当时人们称他们为“颍川四长”。 初,鲜卑寇辽东,属国都尉段率所领驰赴之。 既而恐贼惊去,乃使驿骑诈赍玺书召,于道伪退,潜于还路设伏;虏以为信然,乃入追,因大纵兵,悉斩获之。 坐诈为玺书,当伏重刑;以有功,论司寇;刑竟,拜议郎。 至是,诏以东方盗贼昌炽,令公卿选将帅有文武材者。 司徒尹颂荐,拜中郎将,击举、窦等,大破斩之,获首万余级,余党降散。 封为列侯。 起初,鲜卑攻打辽东郡,属国都尉段率领所统辖的军队驰马前去迎战。 随后担心鲜卑惊恐逃走,于是,派驿骑假装送来皇帝诏书,征召段回京都洛阳。 段在行军路上假装向后撤退,后又秘密返回原来的地方,设下埋伏。 鲜卑信以为真,于是入境追击段,段因而纵兵大战,将鲜卑全部斩杀、俘虏。 因段伪造诏书,应该判处死刑;但因讨伐鲜卑有功,判处两年徒刑;刑期满后,被任命为议郎。 到了本年,桓帝下诏,因为东方盗贼昌獗,命三公九卿推荐文武双全的将帅人才。 司徒尹颂推荐了段,段被任命为中郎将,于是率军进击公孙举、东郭窦等,取得大胜,斩杀了一万多人,余众有的归降,有的解散。 封段为列侯。 冬,十二月,地震。 冬季,十二月,发生地震。 封梁不疑子马为颍阴侯,梁胤子桃为城父侯。 封梁不疑的儿子梁马为颍阴侯,梁胤的儿子梁桃为城父侯。

汉纪四十六 孝桓皇帝上之下永寿三年(丁酉、157)

汉纪四十六 汉桓帝永寿三年(丁酉,公元157年) 春,正月,己未,赦天下。 春季,正月己未(疑误),大赦天下。 居风令贪暴无度,县人朱达等与蛮夷同反,攻杀令, 聚众至四五千人。 夏, 四月,进攻九真,九真太守式战死。 诏九真都尉魏朗讨破之。 居风县县令贪污暴虐没有限度,县民朱达等和蛮夷联合反叛,攻打县城,杀死县令,聚集群众四五千人。 夏季,四月,进攻九真郡,九真郡太守式战死。 桓帝下诏,命九真郡都尉魏朗率军将朱达等击败。 闰月,庚辰晦,日有食之。 闰五月庚辰晦(疑误),出现日食。 京师蝗。 京都洛阳发生蝗灾。 或上言:“民之贫困以货轻钱薄,宜改铸大钱。 ”事下四府群僚及太学能言之士议之。 太学生刘陶上议曰:“当今之忧,不在于货,在乎民饥。 窃见比年已来,良苗尽于蝗螟之口,杼轴空于公私之求。 民所患者,岂谓钱货之厚薄,铢两之轻重哉!就使当今沙砾化为南金,瓦石变为和玉,使百姓渴无所饮,饥无所食,虽皇、羲之纯德,唐、虞之文明,犹不能以保萧之内也。 盖民可百年无货,不可一朝有饥,故食为至急也。 议者不达农殖之本,多言铸冶之便。 盖万人铸之,一人夺之,犹不能给;况今一人铸之,则万人夺之乎!虽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役不食之民,使不饥之士,犹不能足无厌之求也。 夫欲民殷财阜,要在止役禁夺,则百姓不劳而足。 陛下愍海内之忧戚,欲铸钱齐货以救其弊,犹养鱼沸鼎之中,栖鸟烈火之上;水、木,本鱼鸟之所生也,用之不时,必至焦烂。 愿陛下宽锲薄之禁,后冶铸之议,听民庶之谣吟,问路叟之所忧,瞰三光之文耀,视山河之分流,天下之心,国家大事,粲然皆见,无有遗惑者矣。 伏念当今地广而不得耕,民众而无所食,群小竞进,秉国之位,鹰扬天下,鸟钞求饱,吞肌及骨,并噬无厌。 诚恐卒有役夫、穷匠起于版筑之间,投斤攘臂,登高远呼,使愁怨之民响应云合,虽方尺之钱,何有能救其危也!”遂不改钱。 有人上书说:“人民所以贫困,原因在于钱币的重量太轻,厚度太薄,应该改铸大钱。”奏章交付给大将军、太尉、司徒、司空等四府的官员,以及太学中有见解的学生,共同讨论。 太学生刘陶上书说:“我们当前面临的忧患,不在于钱币,而在于人民饥荒。 我看到,连年以来,茂盛的庄稼都被蝗虫和螟虫吃光;民间所织的布匹都被朝廷和官吏私人搜刮一空。 人民所忧患的,难道是钱币的厚薄和铢两的轻重吗?即令当前能把沙砾化作南方出产的黄金,把瓦片变成和发现的白玉,而让百姓渴了没有水喝,饿了没有饭吃,尽管有天皇氏、伏羲氏的纯洁美德,唐尧和虞舜的清明政治,仍不能保证宫室门屏之内的安全。 人民可以有一百年不用钱币,不可以有一天饥饿,所以吃饭才是最急迫的问题。 主张改铸钱币的人,不了解农业生产是国家的根本大计,多数只说改铸钱币的好处。 但是,如果一万个人铸钱,一个人掠夺,仍是不能满足。 何况现在是一个人铸钱,而有一万个人来掠夺!尽管把天地间的阴阳二气都当作炭火,把万物都当成铜,驱使不吃饭的人民,使用不饥饿的役夫,仍不能满足永无止境的需求。 要想使人民富裕,财富充足,最要紧的在于停止征役,禁止掠夺,则百姓不必劳苦而自然富足。 如果陛下哀怜天下百姓的忧愁,想改铸钱币,使其整齐划一,用来拯救时弊,这就犹如将鱼养在鼎的沸水之中,让鸟栖息在燃烧着烈火的树木之上。 水和树木,本来是鱼和鸟赖以生存的,用的不是时候,一定会被烧焦煮烂。 希望陛下放宽刻薄的禁令,暂缓实行改铸钱币的建议,倾听民间百姓流传的评议时政的歌谣和谚语,询问路旁老人的忧患,观察日、月、星辰等三光的变异,察视山峰崩裂和河水干涸的警告。 天下人民的心愿,国家急需办理的大事,就可以看得明明白白,没有遗漏和疑惑的地方。 我想到,当今田地虽然宽广却得不到耕种,人民虽然很多却得不到食物。 众小人争相抢夺官爵,掌握国家的高位,犹如兀鹰凶残而横行天下,犹如乌鸦掠夺而贪婪无厌,连皮带骨,把人民一口吞下,而仍不能满足。 我担心役夫和穷困的工匠会突然从版筑之间崛起,扔掉斧头,捋衣出臂,登高向远方呐喊,使忧愁怨恨的人民起来响应,犹如云一样纷纷集合,到那时候,即令有一尺见方的钱币,营怎能挽救危亡!”于是不改铸钱币。 冬,十一月,司徒尹颂薨。 冬季,十一月,司徒尹颂去世。 长沙蛮反,寇益阳。 长沙郡蛮人反叛,攻打益阳县。 以司空韩为司徒;以太常北海孙朗为司空。 任命司空韩为司徒;擢升太常、北海人孙朗为司空。 延熹元年(戊戌、158) 延熹元年(戊戌,公元158年) 夏,五月,甲戌晦,日有食之。 太史令陈授因小黄门徐璜陈“日食之变咎在大将军冀”。 冀闻之,讽雒阳收考授,死于狱。 帝由是怒冀。 夏季,五月甲戌晦(二十九日),出现日食。 太史令陈授通过小黄门徐璜,奏称:“出现日食灾异,罪过在于大将军梁冀。”梁冀听到这个消息后,于是,授意洛阳县令逮捕和拷问陈授,陈授死在狱中。 桓帝因此恼恨梁冀。 京师蝗。 京都洛阳发生蝗灾。 六月,戊寅,赦天下,改元。 六月戊寅(初四),大赦天下。 改年号。 大雩。 举行求雨的祭祀大典。 秋,七月,甲子,太尉黄琼免;以太常胡广为太尉。 秋季,七月甲子(二十日),太尉黄琼被免官,擢升太常胡广为太尉。 冬,十月,帝校猎广成,遂幸上林苑。 冬季,十月,桓帝前往广 成苑打猎,随后到上林苑。 十二月,南匈奴诸部并叛,与乌桓、鲜卑寇缘边九郡。 帝以京兆尹陈龟为度辽将军。 龟临行,上疏曰:“臣闻三辰不轨,擢士为相;蛮夷不恭,拔卒为将。 臣无文武之材而忝鹰扬之任,虽殁躯体,无所云补。 今西州边鄙,土地,民数更寇虏,室家残破,虽含生气,实同枯朽。 往岁并州水雨,灾螟互生,稼穑荒耗,租更空阙。 陛下以百姓为子,焉可不垂抚循之恩哉!古公、西伯,天下归仁,岂复舆金辇宝以为民惠乎!陛下继中兴之统,承光武之业,临朝听政而未留圣意。 且牧守不良,或出中官,惧逆上旨,取过目前。 呼嗟之声,招致灾害,胡虏凶悍,困衰缘隙;而令仓库单于豺狼之口,功业无铢两之效,皆由将帅不忠,聚奸所致。 前凉州剌史祝良,初除到州,多所纠罚,太守令长,贬黜将半,政未逾时,功效卓然,实应赏异,以劝功能;改任牧守,去斥奸残;又宜更选匈奴、乌桓护羌中郎将、校尉,简练文武,授之法令;除并、凉二州今年租、更,宽赦罪隶,扫除更始;则善吏知奉公之,恶者觉营私之祸,胡马可不窥长城,塞下无候望之患矣。”帝乃更选幽、并刺史,自营、郡太守、都尉以下,多所革易。 下诏为陈将军除并、凉一年租赋,以赐吏民。 龟到职,州郡重足震栗,省息经用,岁以亿计。 十二月,南匈奴各部部众同时反叛,和乌桓、鲜卑等联合侵犯沿边九郡。 桓帝任命京兆尹陈龟为度辽将军。 陈龟临行前,向桓帝上书说:“我曾经听说,当日、月、星辰不顺着轨道运行时,应该选拔士人为相;蛮夷不恭顺朝廷时,应该选拔士卒为将。 我没有文武双全的才能,却担当大军统帅的重任,即令身死,也难以报答。 而今,西方边界地区,土地瘠薄多石,人民不断受到外族的侵犯掳掠,家家户户都已经残破不堪,虽然还有一口气可以呼吸,但实际上如同一具枯干的朽骨。 往年并州下大雨,同时发生水灾和虫灾,农作物荒废,人民缴纳不起租税和更赋。 陛下把百姓当作子女,怎么能够不尽抚养的恩惠?古公姬父、西伯姬昌,天下的人都已纷纷归向他俩,哪里还需要再用车辆载着金银财宝,向人民施行恩惠?陛下继承中兴的皇统,接续光武帝的帝业,临朝处理政务,然而对这一方面却没有特别留意。 并且,州牧和郡太守都不贤良,有的人甚至是出自宦官的推荐,他们畏惧冒犯圣上的旨意,就只求得过且过。 人民呼喊和嗟叹的声音,招来更大的灾害。 外族凶猛强悍,趁着政治衰败,利用人民的怨恨,起兵作乱。 至使仓库的粮秣,全被豺狼吃光;朝廷屡次出兵讨伐,却收不到丝毫功效。 这都是由于将帅不忠,贪官聚敛所造成的。 前凉知刺史祝良,初被任命到州上任后,对贪官污吏多有举发和惩处,郡太守和县令、长,受到贬谪和撤职的将近半数,任职不到一年,功绩和效果卓著,实在应该给他特别的奖赏,以勉励他的功绩和才能。 还应更换其他不称职的州牧和郡太守,罢免邪恶贪残的官吏。 并应该重新遴选护匈奴、乌桓、羌等中郎将及校尉,要求具备文武全才,授予行使法令的权力。 免除并州、凉州今年应该缴纳的田租和更赋,宽大和赦免罪犯,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样,善吏知道奉公守法的福气,恶吏知道营私舞弊的祸害,胡马将不会再暗中窥伺长城,边塞也将没有候望烽火的忧患。”于是,桓帝重新任命幽州、并州刺史,京兆虎牙营、扶风雍营的都尉,郡太守和都尉及以下的官吏,也多有更换。 并且下诏:“为了陈将军的请求,免除并州、凉州一年的田租和更赋,以表示朝廷对官吏和人民的恩赐。”陈龟到职以后,所在州郡官府的官吏,都大为震恐,节省下来的经费,每年以亿计算。 诏拜安定属国都尉张奂为北中郎将,以讨匈奴、乌桓等。 匈奴、乌桓烧度辽将军门,引屯赤坑,烟火相望,兵众大恐,各欲亡去。 奂安坐帷中,与弟子讲诵自若,军士稍安。 乃潜诱乌桓,阴与和通,遂使斩匈奴、屠各渠帅,袭破其众,诸胡悉降。 奂以南单于车儿不能统理国事,乃拘之,奏立左谷蠡王为单于。 诏曰:“《春秋》大居正;车儿一心向化,何罪而黜!其遣还庭!” 桓帝下诏,任命安定属国都尉张奂为北中郎将,率军讨伐匈奴、乌桓等。 匈奴、乌桓用火焚烧屯驻在五原的度辽将军府大门,又前往赤据守, 烟火可以看得很清楚。 张奂的部队,大为惊恐,纷纷准备逃亡。 可是,张奂仍然安坐帐中,跟他的门徒和学生照样自如地讲解和朗诵经书,军心才稍微安定下来。 于是,张奂秘密派使者劝说乌桓,暗中和乌桓和好。 然后,命乌桓斩杀匈奴以及匈奴的旁支屠各的首领,大破匈奴部众,匈奴人全部投降。 张奂认为南匈奴单于车儿没有能力统御和治理匈奴国事,于是将他软禁,奏请朝廷改立左谷蠡王为单于。 桓帝下诏说:“《春秋》主张大居正,以君位传子为常道。 车儿一心归向朝廷,有什么罪过要罢黜他?送他返回王庭!” 大将军冀与陈龟素有隙,谮其沮毁国威,挑取功誉,不为胡虏所畏, 坐征还,以种为度辽将军。 龟遂乞骸骨归田里,复征为尚书。 冀暴虐日甚,龟上疏言其罪状,请诛之,帝不省。 龟自知必为冀所害,不食七日而死。 种到营所,先宣恩信,诱降诸胡,其有不服,然后加讨;羌虏先时有生见获质于郡县者,悉遣还之;诚心怀抚,信赏分明,由是羌、胡皆来顺服。 乃去烽燧,除候望,边方晏然无警;入为大司农。 大将军梁冀和陈龟之间一向有怨恨。 梁冀诬陷陈龟毁坏国家的威严,牟取个人的功劳和名誉,不能得到匈奴人的敬重和畏服。 陈龟因罪被征召,返回京都洛阳,种被任命为度辽将军。 于是,陈龟请求退休,回归故乡。 后来,朝廷又征召他担任尚书。 这时,梁冀暴虐的程度,一天比一天厉害,陈龟向桓帝上书弹劾他的罪状,请求诛杀梁冀,桓帝不予理会。 陈龟知道自己一定会被梁冀所害,于是绝食七天而死。 种到度辽将军大营以后,首先宣布朝廷的恩德和信义,劝诱外族归降;有不归降的,再进行讨伐。 有些羌人先前被生擒,现囚禁在郡县官府做人质,种命令将他们全部释放。 他诚心诚意地进行怀柔和安抚,赏罚分明,因此羌人、胡人都纷纷前来归服。 于是,种下令拆除烽火台和了望亭,边境地区一片安宁,没有警报。 种被调回京都洛阳担任大司农。 二年(己亥、159) 二年(己亥,公元159年) 春,二月,鲜卑寇雁门。 春季,二月,鲜卑侵犯雁门郡。 蜀郡夷寇蚕陵。 蜀郡夷人攻打蚕陵县。 三月,复断刺史、二千石行三年丧。 三月,再次取消刺史和二千石官吏为父母服丧三年的规定。 夏,京师大水。 夏季,京都洛阳发生水灾。 六月,鲜卑寇辽东。 六月,鲜卑侵犯辽东郡。 梁皇后恃姊、兄荫势,恣极奢靡,兼倍前世,专宠妒忌,六宫莫得进见。 及太后崩,恩宠顿衰。 后既无嗣,每宫人孕育,鲜得全者。 帝虽迫畏梁冀,不敢谴怒,然进御转希,后益忧恚。 秋,节月,丙午,皇后梁氏崩。 乙丑,葬懿献皇后于懿陵。 梁皇后仗恃姊姊梁太后和哥哥大将军梁冀的庇护和势力,穷极奢华,比前世加倍,独占桓帝的宠爱,嫉妒成性,六宫的其他嫔妃都不得侍奉桓帝。 等到梁太后去世,桓帝对她的恩宠顿时衰退。 梁皇后自己没有儿子,每当其他嫔妃怀有身孕,很少能得到保全。 桓帝虽然畏惧梁冀,不敢谴责和发怒,然而让梁皇后来陪侍的次数变得稀少,梁皇后越来越忧愁愤恨。 秋季,七月丙午(初八),梁皇后去世。 乙丑(二十七日),将她安葬在懿陵,谥号为懿献皇后。 梁冀一门,前后七侯,三皇后,六贵人,二大将军,夫人、女食邑称君者七人,尚公主者三人,其余卿、将、尹、校五十七人。 冀专擅威柄,凶恣日积,宫卫近侍,并树所亲,禁省起居,纤微必知。 其四方调发,岁时贡献,皆先输上第于冀,乘舆乃其次焉。 吏民赍货求官、请罪者,道路相望。 百官迁召,皆先到冀门笺檄谢恩,然后敢诣尚书。 下邳吴树为宛令,之官辞冀,冀宾客布在县界,以情托树,树曰:“小人奸蠹,比屋可诛。 明将军处上将之位,宜崇贤善以补朝阙。 自侍坐以来,未闻称一长者,而多托非人,诚非改闻!”冀默然不悦。 树到县,遂诛杀冀客为人害者数十人。 树后为荆州刺史,辞冀,冀鸩之,出,死车上。 辽东太守侯猛初拜,不谒冀,冀托以他事腰斩之。 郎中汝南袁著,年十九,诣阙上书曰:“夫四时之运,功成则退,高爵厚宠,鲜不致灾。 今大将军位极功成,可为至 戒;宜遵县车之礼,高枕颐神。 传曰:‘木实繁者披枝害心。 ’若不抑损盛权,将无以全其身矣!”冀闻而密遣掩捕,著乃变易姓名,托病伪死,结蒲为人,市棺殡送;冀知其诈,求得,笞杀之。 太原郝、胡武,好危言高论,与著友善,、武尝连名奏记三府,荐海内高士,而不诣冀;冀追怒之,敕中都官移檄禽捕,遂诛武家,死者六十余人。 初逃亡,知不得免,因舆榇奏书冀门,书入,仰药而死,家乃得全。 安帝嫡母耿贵人薨,冀从贵人从子林虑侯承求贵人珍玩,不能得,冀怒,并族其家十余人。 涿郡崔琦以文章为冀所善,琦作《外戚箴》、《白鹄赋》以风;冀怒。 琦曰:“昔管仲相齐,乐闻讥谏之言;萧何佐汉,乃设书过之吏。 今将军屡世台辅,任齐伊、周,而德政未闻,黎元涂炭,不能结纳贞良以救祸败,反欲钳塞士口,杜蔽主听,将使玄黄改色、鹿马易形乎!”冀无以对,因遣琦归。 琦惧而亡匿,冀捕得,杀之。 梁冀家族一门,前后共有七个侯,三个皇后,六个贵人, 两个大将军,夫人和女儿享有食邑而称君的七人,娶公主为妻的三人,其他担任卿、将、尹、校等官职的五十七人。 梁冀把持朝廷威权,独断专行,凶暴放肆,日甚一日。 宫廷禁军和皇帝最亲近的侍卫和随从中,都有他的亲信,皇宫内部皇帝的起居,再细小的情况,他都必定了如指掌。 向四方征调的物品,以及各地每年按时向皇帝贡献的礼品,都先将最好的呈送给梁冀,皇帝还得排在他的后面。 官吏和百姓带着财物,到梁冀家里请求做官或者免罪的,在道路上前后相望。 文武百官升迁或被征召,都要先到梁冀家门呈递谢恩书,然后才敢到尚书台去接受指示。 下邳国人吴树被任命为宛县县令,上任之前向梁冀辞行,梁冀的宾客散布在宛县县境的很多,梁冀托吴树照顾他们。 吴树说:“邪恶的小人是残害百姓蛀虫,即令是近邻,也应诛杀。 将军高居上将之位,应该崇敬贤能,弥补朝廷的缺失。 可是,自从我随同您坐下以后,没有听见您称赞一位长者,而嘱托我照顾很多不恰当的人,我实在不敢听!”梁冀沉默不语,心里很不高兴。 吴树到县上任后,便将梁冀的宾客中为人民所痛恨的数十人诛杀。 吴树后来升任荆州刺史,上任前向梁冀辞行,梁冀请他喝下了毒酒。 吴树出来,死在车上。 东郡太守侯猛,刚刚接受任命时,没有去谒见梁冀,梁冀就另外找了一个罪名将他腰斩。 郎中、汝南人袁著,年方十九岁,到宫门上书说:“春夏秋冬的运转,每个季节都在达到极盛时便消退。 太高的官职爵位,过分的宠爱信任,很少不招来灾祸。 如今大将军已经位极人臣,功成名遂,应该特别警戒;最好是效法汉元帝时的御史大夫薛广德,把皇帝赏赐他的安车悬挂起来,高卧家中,颐养精神,不再过问政事。 经传上说:‘树木果实太多,会劈开树枝,伤害树根。 ’如果不抑制和减损他手中所掌握的过盛的权力,恐怕不能保全他的性命。”联冀听到这个消息后,秘密派人搜捕袁著。 于是,袁著改名换姓,假装有病身死,家里人用蒲草结扎成尸体,买来棺木殡葬。 梁冀识破这是一个骗局,继续追捕,终于抓到袁著,将他鞭打至死。 太原人郝、胡武,好说惊人的话,喜欢高谈阔论,和袁著交情很好。 郝、胡武曾经联名上书太尉、司徒、司空等三府,推荐天下的高明人士,却没有将推荐书送给梁冀。 袁著死后,梁冀记起旧恨,命京师有关官署发文书逮捕郝、胡武。 于是,胡武全家被杀,死了六十余人。 郝起初逃亡,后来知道无法逃掉,于是带着棺木,亲自到梁冀家门上书,将书递进去后,便服毒而死,家属才得以保全。 安帝的嫡母耿贵人去世,梁冀向耿贵人的侄儿、林虑侯耿承索取耿贵人的珍宝玩物,但没有得到手。 于是梁冀恼羞成怒,诛杀耿承及他的家属十余人。 涿郡人崔琦因擅长于撰写文章,而得到梁冀的喜爱。 崔琦作《外戚箴》、《白鹄赋》向梁冀讽劝。 梁冀大怒。 崔琦对梁冀说:“从前,管仲担任齐国的宰相,喜欢听讥刺和规劝的话;萧何辅佐汉室王朝,专门设置记录自己过失的官吏。 而今,将军身居辅政高位两朝,责任和伊尹、周公同等重大,可是没有听说您推行德政,却只生灵涂炭,灾难深重。 将军不但不能结交忠贞贤良来拯救大祸,反而想要堵塞士人的口,蒙蔽主上的耳目,使天地颜色颠倒,鹿马换形吗?”梁冀无法回答,便将崔琦遣送回乡。 崔琦因恐惧而离家,四处逃亡躲藏。 梁冀派人将他搜捕到手,加以诛杀。 冀秉政几二十年,威行内外,天子拱手,不得有所亲与,帝既不平之;及陈授死,帝愈怒。 和熹皇后从兄子郎中邓香妻宣,生女猛,香卒,宣更适梁纪;纪,孙寿之舅也。 寿以猛色美,引入掖庭,为贵人,冀欲认猛为其女,易猛姓为梁。 冀恐猛姊婿议郎邴尊沮败宣意,遣客刺杀之。 又欲杀宣,宣家与中常侍袁赦相比,冀客登赦屋,欲入宣家,赦觉之,鸣鼓会众以告宣。 宣驰入白帝,帝大怒,因如厕,独呼小黄门史唐衡,问:“左右与外舍不相得者,谁乎?”衡对:“中常侍单超、小黄门史左与梁不疑有隙;中常侍徐璜、黄门令具瑗常私忿疾外舍放横,口不敢道。”于是帝呼超、入室,谓曰:“梁将军兄弟专朝,迫胁内外,公卿以下,从其风旨,今欲诛之,于常侍意如何?”超等对曰:“诚国奸贼,当诛日久;臣等弱劣,未知圣意如何耳。”帝曰:“审然者,常侍密图之。”对曰:“图之不难,但恐陛下腹中狐疑。”帝曰:“奸臣胁国,当伏其罪,何疑乎!”于是召璜、瑗五人共定其议,帝啮超臂出血为盟。 超等曰:“陛下今计已决,勿复更言,恐为人所疑。” 梁冀把持朝政将近二十年,威势和权力震动内外,桓帝只好拱手, 什么事都不能亲自参与。 对于这种情况,桓帝早已忿忿不平,及至陈授死去,他愈发愤怒。 和熹皇后邓绥的侄儿、郎中邓香的妻子宣,生下女儿邓猛。 邓香死后,宣改嫁给梁纪为妻。 梁纪,即梁冀之妻孙寿的舅父。 孙寿因邓猛美貌,把她送进掖庭,被桓帝封为贵人。 梁冀打算把邓猛认作自己的女儿,将邓猛改姓为梁猛,可是害怕邓猛的姊夫、议郎邴尊从中破坏,说服岳母宣予以拒绝,于是派刺客将邴尊杀死。 其后,梁冀又想杀害邓猛的母亲宣。 宣家和中常侍袁赦的家相邻,当梁冀派遣的刺客爬上袁赦家的屋顶,准备进入宣家时,被袁赦发觉。 于是袁赦擂鼓聚集众人,通知宣家。 宣急忙奔入皇宫,向桓帝报告,桓帝勃然大怒。 于是,他单独招呼小黄门史唐衡跟随他上厕所,问道:“我的左右侍卫,和皇后娘家不投合的,有谁?”唐衡回答说:“中常侍单超、小黄门史左和梁不疑有仇。 中常侍徐璜、黄门令具瑷,经常私下对皇后娘家放纵骄横表示愤恨,只是不敢开口。”于是,桓帝将单超、左叫进内室,对他俩说:“梁将军兄弟在朝廷专权,胁迫内外,三公、九卿以下,都得按着他们的旨意行事,现在,我想要诛杀他们,你们二位的意思如何?”单超等回答说:“梁冀兄弟的确是国家的奸贼,早就应该诛杀;只是我们的力量太弱小,不知圣意如何罢了。”桓帝又说:“确实如你们所说,那么,请你们秘密谋划。”单超等回答说:“谋划并不困难,只恐怕陛下心中狐疑不决。”桓帝说:“奸臣威胁国家,应当定罪伏法,为什么狐疑不决呢!”于是,把徐璜、具瑷叫来,桓帝和五个宦官共同定计,桓帝将单超的手臂咬破出血,作为盟誓。 单超等人对桓帝说:“陛下如今既然已下定决心,千万不要再提这件事,怕会引起猜疑。” 冀心疑超等,八月,丁丑,使中黄门张恽入省宿,以防其变。 具瑗敕吏收恽,以“辄从外入,欲图不轨”。 帝御前殿,召诸尚书入,发其事,使尚书令尹勋持节勒丞、郎以下皆操兵守省阁,敛诸符节送省中,使具瑗将左右厩驺、虎贲、羽林、都候剑戟士合千余人,与司隶校尉张彪共围冀第,使光禄勋袁&#0;持节收冀大将军印绶,徙封比景都乡侯。 冀及妻寿即日皆自杀;不疑、蒙先卒。 悉收梁氏、孙氏中外宗亲送诏狱,无少长皆充市;他所连及公卿、列校,刺史、二千石,死者数十人。 太尉胡广、司徒韩、司空孙朗皆坐阿附梁冀,不卫宫,止长寿亭,减死一等,免为庶人。 故吏、宾客免黜者三百余人,朝廷为空。 是时,事猝从中发,使者交驰,公卿失其度,官府市里鼎沸,数日乃定;百姓莫不称庆。 收冀财货,县官斥卖,合三十余万万,以充王府用,减天下税租之半,散其苑囿,以业穷民。 梁冀果然对单超等产生猜疑,八月丁丑(初十), 派遣中黄门张恽入宫住宿,以防范意外变故。 具瑷命令属吏逮捕张恽,罪名是:“擅自从外入宫,想要图谋不轨。”桓帝登上前殿,召集各位尚书前来,揭发了这件事,派遣尚书令尹勋持节统率丞、郎以下官吏,命全都手执兵器,守卫省阁,将所有代表皇帝和朝廷的符节收集起来,送进内宫。 又派遣具瑷率领左右御厩的骑士、虎贲、羽林卫士、都候所属的剑戟士,共计一千余人,和司隶校尉张彪一同包围梁冀的府第。 派光禄勋袁持节,向梁冀收缴了他的大将军印信,将他改封为比景都乡侯。 梁冀和他的妻子孙寿,当天双双自杀。 梁不疑、梁蒙在此以前已经去世。 将梁氏和孙氏家族,包括他们在朝廷和地方的亲戚,全部逮入诏狱,不论男女老幼,全都押往闹市斩首,尸体暴露街头。 受牵连的公卿、列校、州刺史、二千石官员,被诛杀的有数十人。 太尉胡广、司徒韩、司空孙郎,都因阿附梁冀,没有去保卫宫廷而停留在长寿亭,被指控有罪,以减死罪一等论处,免去官职,贬为平民。 此外,梁冀的旧时属吏和宾客,被免官的有三百余人,整个朝廷,为之一空。 当时,事情突然从皇宫中发动,使者来往奔驰,三公九卿等朝庭大臣都失去常态,官府和大街小巷犹如鼎中的开水一片沸腾,数日之后,方才安定,百姓们无不称快,表示庆祝。 桓帝下令没收梁冀的财产,由官府变卖,收入共计三十余亿,全都上缴国库,减收当年全国租税的一半。 并将梁冀的园林分散给贫民耕种。 壬午,立梁贵人为皇后,追废懿陵为贵人冢。 帝恶梁氏, 改皇后姓为薄氏,久之,知为邓香女,乃复姓邓氏。 壬午(十五日),桓帝立梁贵人为皇后,并将梁冀的妹妹、梁皇后的坟墓懿陵贬称为贵人冢。 桓帝厌恶梁氏,便将皇后梁猛的姓,改为薄氏。 过了许久,才知道皇后是邓香的女儿,于是,又重新改姓邓氏。 诏赏诛梁冀之功,封单超、徐璜、具瑗、左、唐衡皆为县侯, 超食二万户,璜等各万余户,世谓之五侯。 仍以、衡为中常侍。 又封尚书令尹勋等七人皆为亭侯。 桓帝下诏,赏赐诛杀梁冀的功臣,将单超、徐璜、具瑷、左、唐衡,都封为县侯,单超食邑二万户,徐璜等四人各一万余户,当世称他们为“五侯”。 擢升左、唐衡为中常侍。 又将尚书令尹勋等七人都封为亭侯。 以大司农黄琼为太尉,光禄大夫中山祝恬为司徒, 大鸿胪梁国盛允为司空。 擢升大司农黄琼为太尉,光禄大夫、中山国人祝恬为司徒,大鸿胪、梁国人盛允为司空。 是时,新诛梁冀,天下想望异政,黄琼首居公位,乃举奏州郡素行暴污,至死徙者十余人,海内翕然称之。 这时,刚刚诛杀梁冀,天下人都希望政治改观。 黄琼位居三公之首, 于是,他举发弹劾各州郡一向行为残暴贪婪的官吏,有十余人被处死或流放,全国齐声称赞。 琼辟汝南范滂。 滂少厉清节,为州里所服。 尝为清诏使,案察冀州,滂登车揽辔,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 守领臧污者,皆望风解印绶去;其所举奏,莫不厌塞众议。 会诏三户掾属举谣言,滂奏制史、二千石权豪之党二十余人。 尚书责滂所劾猥多,疑有私故;滂对曰:“臣之所举,自非叨秽奸暴,深为民害,岂以污简札哉!间以会日迫促,故先举所急,其未审者,方更参实。 臣闻农夫去草,嘉谷必茂;忠臣除奸,王道以清。 若臣言有贰,甘受显戮!”尚书不能诘。 黄琼征聘汝南人范滂。 范滂从少年时,便磨砺清高的节操, 受到州郡和乡里的佩服。 他曾经担任清诏使,到冀州巡视考察。 出发时,他登上车,手揽缰绳,慷慨激昂,大有澄清天下吏治的壮志。 贪赃枉法的郡太守和县令、县长*一听说范滂要来巡察,都自动解下印信,辞职离去。 凡是范滂所举发和弹劾的,全都符合众人的愿望。 当时,正好遇上皇帝下诏,命太尉、司徒、司空等三府掾属品评地方官吏的为政善恶和得失,反映民间疾苦。 于是范滂弹劾刺史、二千石官员、权贵党羽,共二十余人。 尚书责备他弹劾得太滥太多,怀疑他有私人恩怨。 范滂回答说:“我所举发弹劾的官吏,假如不是奸邪暴戾,为害百姓,怎么会让他们来玷污我的奏章吗?只是因为迫于朝会的日期太紧,所以先举发应该急待惩处的,还有一些没有查清的,待调查核实后再行弹劾。 我听说,农夫必须除草,庄稼才能茂盛,忠臣必须铲除奸臣,王道才能清平。 如果我的弹劾有差错,我甘愿公开被处决!”尚书无法责问。 尚书令陈蕃上疏荐五处士,豫章徐稚、彭城姜肱、汝南袁闳、京兆韦著、颍川李昙;帝悉以安车、玄备礼征之,皆不至。 10尚书令陈蕃向桓帝上书, 推荐五位隐居不肯出来作官的士人:豫章人徐稚、彭城人姜肱、汝南人袁闳、京兆人韦著、颍川人李昙。 桓帝对所有的人都送给用一马牵拉的安车和黑色的币帛,礼仪周全地征聘他们,但他们都不肯应聘。 稚家贫,常自耕稼,非其力不食,恭俭义让,所居服其德;屡辟公府,不起。 陈蕃为豫章太守,以礼请署功曹;稚不之免,既谒而退。 蕃性方峻,不接宾客,唯稚来,特设一榻,去则县之。 后举有道,家拜太原太守,皆不就。 稚虽不应诸公之辟,然闻其死丧,辄负笈赴吊。 常于家豫炙鸡一只,以一两绵絮渍酒中暴干,以裹鸡,径到所赴冢隧外,以水渍绵,使有酒气,斗米饭,白茅为藉,以鸡置前,酒毕,留谒则去,不见丧主。   徐稚家境贫穷,经常亲自耕种,不吃不是自己劳动得来的食物, 谦恭节俭,待人礼让,当地的人都很佩服他的品德。 三公府多次前来征聘,他都没有答应。 陈蕃担任豫章郡太守时,曾很礼敬地请他出来担任功曹。 徐稚也不推辞,但在晋见陈蕃后,即行告退,不肯就职。 陈蕃性格方正严峻,从不接见宾 客,唯独徐稚来时,特地为他摆设一张坐塌,徐稚走后,他就把坐榻悬挂起来。 后来,徐稚又被推举为“有道”之士,在家中被任命为太原郡太守,他仍不肯就任。 徐稚虽然不肯接受诸公的征聘,但是听到他们的死讯,一定背着书箱前往吊丧。 他通常是先在家里烤好一只鸡,另外将一两绵絮浸泡在酒中,再晒干,然后用绵絮包裹烤鸡,一直来到死者的坟墓隧道之外,用水将绵絮泡湿,使酒味溢出,准备一斗米饭,以白茅草为垫,把鸡放在坟墓前面,将酒洒在地上进行祭吊后,留下自己的名帖,立即离去,不去见主丧的人。 肱与二弟仲海、季江俱以孝友著闻,常同被而寝,不应征聘。 肱尝与弟季江俱诣郡,夜于道为盗所劫,欲杀之,肱曰:“弟年幼,父母所怜,又未聘娶,愿杀身济弟。”季江曰:“兄年德在前,家之珍宝,国之英俊,乞自受戮,以代兄命。”盗遂两释焉,但掠夺衣资而已。 既至,郡中见肱无衣服,怪问其故,肱托以他辞,终不言盗。 盗闻而感悔,就精庐求见徵君,叩头谢罪,还所略物。 ,肱不受,劳以酒食而遣之。 帝既徵肱不至,乃下彭城,使画工图其形状。 肱卧于幽暗,以被韬面,言患眩疾,不欲出风,工竟不得见之。 姜肱和两个弟弟姜仲海、姜季江,都以教敬父母、友爱兄弟而著称, 经常同盖一条被子睡觉。 他们不肯答应官府的征聘。 姜肱曾经和他的弟弟姜季江一道前往郡府,夜间在道路上遇到强盗抢劫。 强盗要杀他俩,姜肱对强盗说:“我的弟弟年龄还小,受到父母怜爱,又没有定亲娶妻,我希望你们把我杀死,保全我弟弟的性命。”然而,姜季江却对强盗说:“我的哥哥年龄比我大,品德比我高,是我家的珍宝,国家的英才,请来杀我,我愿代哥哥一死。”强盗听后很受感动,便将他俩都释放了,只将衣服和财物抢光而已。 兄弟二人到了郡府,人们看见姜肱没有穿衣服,觉得奇怪,问他是什么缘故。 姜肱用其他原因进行推托,到底不肯指控强盗。 强盗听到这个消息,感到惭愧和后悔,就到姜肱的学舍来拜见他,叩头请罪,奉还所抢走的衣物。 姜肱不肯接受,用酒饭招待强盗,送走他们。 桓帝既然不能将姜肱征聘到京都洛阳,于是下诏,命彭城地方官派画工画出姜肱的肖像。 姜肱躺卧在一间幽暗的房屋里,用被子蒙住脸,声称患了昏眩病,不愿出来受风,画工竟然未能见到他的面目。 闳,安之玄孙也,苦身修节,不应辟召。 袁闳,即袁安的玄孙,刻苦修养自己的节操,不接受官府和朝廷的征召。 著隐居讲授,不修世务。 韦著隐居在家,讲授经书,不肯过问世事。 昙继母苦烈,昙奉之逾谨,得四时珍玩,未尝不先拜而后进,乡里以为法。 李昙的继母非常凶暴,可是李昙对她的奉养却愈发恭谨, 得到四季的珍贵玩物,从来没有不先行礼,而后送上给继母的,乡里都将他作为榜样。 帝又征安阳魏桓,其乡人劝之行,桓曰:“夫干禄求进,所以行其志也。 今后宫千数,其可损乎?厩马万匹,其可减乎?左右权豪,其可去乎?”皆对曰:“不可。”桓乃慨然叹曰:“使桓生行死归,于诸子何有哉!”遂隐身不出。 桓帝又征召安阳人魏桓,魏桓家乡的人都劝他前往应聘。 魏桓对他们说:“接受朝延的俸禄,追求升迁高级官职,目的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 如今后宫美女数以千计,能缩小数目吗?御厩骏马一万匹,能减少吗?皇帝左右的权贵豪门,能排除吗?”大家都回答说:“不能。”于是,魏桓慨然长叹说:“让我活着前去就聘,死后再被送回,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于是隐居不出。 帝既诛梁冀,故旧恩私,多受封爵:追赠皇后父邓香为车骑将军,封安阳侯;更封后母宣为昆阳君,兄子康、秉皆为列侯,宗族皆列校、郎将,赏赐以巨万计。 中常侍侯览上缣五千匹,帝赐爵关内侯,又托以与议诛冀,进封高乡侯;又封小黄门刘普、赵忠等八人为乡侯,自是权势专归宦官矣;五侯尤贪纵,倾动内外。 时灾异数见,白马令甘陵李云露布上书,移副三府曰:“梁冀虽恃权专擅,虐流天下,今以罪行诛,犹召家臣扼杀之耳,而猥封谋臣万户以上;高祖闻之,得无见非!西北列将,得无解体!孔子曰:‘帝者,谛也。 ’今官位错乱,小人谄进,财货公行,政化日损;尺一拜用,不经御省,是帝欲不谛乎!”帝得奏震怒,下有司逮云,诏尚书都护剑戟送黄门北寺狱,使中常侍管霸与御史、延尉杂考之。 时弘农五官掾杜众伤云以忠谏获罪,上书“愿与云同日死”,帝愈怒,遂并下廷尉。 大鸿胪陈蕃上疏曰:“李云所言,虽不识禁忌,干上逆旨,其意归于忠国而已。 昔高祖忍周昌不讳之谏,成帝赦朱云腰领之诛,今日杀云,臣恐剖心之讥,复议于世矣!”太常杨秉、雒阳市长沐茂、郎中上官资并上疏请云。 帝恚甚,有司奏以为大不敬;诏切责蕃、秉,免归田里,茂、资贬秩二等。 时帝在濯龙池,管霸奏云等事,霸跪言曰:“李云草泽愚儒,杜众郡中小吏,出于狂戆,不足加罪。”帝谓霸曰:“‘帝欲不谛’,是何等语,而常侍欲原之邪!”顾使小黄门可其奏,云、众皆死狱中,于是劈宠益横。 太尉琼自度力不能制,乃称疾不起,上疏曰:“陛下即位以来,未有胜政,诸梁秉权,竖宦充朝,李固、杜乔既以忠言横见残灭,而李云、杜众复以直道继踵受诛,海内伤惧,益以怨结,朝野之人,以忠为讳。 尚书周永,素事梁冀,假其威势,见冀将衰,乃阳毁示忠,遂因奸计,亦取封侯。 又,黄门挟邪,群辈相党,自冀兴盛,腹背相亲,朝夕图谋,共构奸轨;临冀当诛,无可设巧,复托其恶以要爵赏。 陛下不加清微,审别真伪,复与忠臣并时显封,粉墨杂糅,所谓抵金玉于砂砾,碎壁于泥涂,四方闻之,莫不愤叹。 臣世荷国恩,身轻位重,敢以垂绝之日,陈不讳之言。”书奏,不纳。 桓帝诛杀梁冀以后,跟他有旧交私情的, 大多受了封爵:追赠皇后的父亲邓香为车骑将军,封安阳候;改封皇后的母亲宣为昆阳君,侄儿邓康、邓秉,都被封为列侯。 邓氏宗族,都被任命为列校或郎将,赏赐数目以亿计算。 中常侍侯览,进献缣帛五千匹,桓帝就封赐他为关内侯,又托言曾经参与诛杀梁冀的密谋,进封为高乡侯。 又封小黄门刘普、赵忠等八人为乡侯。 从此以后,朝廷的大权和威势全都归属宦官。 其中,“五侯”尤其贪残放纵,权势震动朝廷内外。 当时屡次出现灾异,白马县县令、甘陵人李去,用不缄封的文书公开上奏桓帝,并将副本呈送太尉、司待、司空等三府,说:“梁冀虽然仗恃权势,独断专行,残害天下,如今论罪处死,不过如同召来家奴掐死他罢了。 然而却滥封参与密谋的臣子,赏赐万户以上的食邑,如果高祖知道的话,能不被他怪罪吗?西北边疆保卫国土的各位将领听说此事,能不人心叛离?孔子说‘帝就是审谤的意思’。 而今官位错乱,奸佞小人依靠诌媚追求升迁,贿赂公行,政令和教化日益败坏。 任命官员的诏书,不经皇帝过目,是皇帝不打算审谤吗?”桓帝看到奏章后,大发雷霆,下令有关官吏逮捕李云,命尚书率领皇宫内的剑戟士将他押送到黄门北寺狱,派遣中常侍管霸和御史、廷尉一同拷问李云。 氮时,弘农郡五官掾杜众因李云忠心进谏遭到惩罚而感到以痛心,上书桓帝说:“我甘愿和李云同日受死。”桓帝愈发生气,于是将杜众和李去一道交由廷尉审理。 大鸿胪陈蕃上书说:“李云所说的话,虽然不知道禁忌,冒犯主上,违背圣旨,但他的本意只在于效忠国家而已。 从前,高祖容忍周昌毫不隐讳的进谏,成帝赦免朱云的杀身之罪。 今天如果诛杀李云,我恐怕世人会将这件事比作商纣王对尽忠劝谏他的比干施行挖心的酷刑,因而再次进行谴责。”太常杨秉、洛阳市长沐茂、郎中上官资等,都上书请求赦 免李云。 桓帝十分愤恨,有关官吏弹劾陈蕃等上书的人犯了对皇帝“大不敬”的罪行。 桓帝下诏,严厉责备陈蕃、杨秉,将他们免职,逐回故乡;沐茂、上官资被贬降官秩二级。 当时,桓帝正在濯龙池,管霸向桓帝奏报对李去等人的判决情况,他跪下劝说桓帝说:“李云是荒野草泽中的一个愚蠢儒生,杜众是郡府中的小吏,他们言行是出于狂妄和愚昧,不足以给予处罚。”桓帝对管霸说:“‘皇帝不打算审谤’,这是什么话?而你想宽赦他吗!”于是,回头命令小黄门批准奏章。 李云和杜众都死在狱中。 从此,皇帝左右的宦官和亲信,更加骄纵横行。 太尉黄琼自知没有能力控制他们,于是声称有病,卧床不起,上书说:“陛下即位以来,没有胜过前朝的善政,梁姓家族擅弄威权,宦官充斥朝廷,李固、杜介因为口吐忠言已经惨遭屠杀,而李云、杜众又因为直言劝谏相继遭到诛杀。 四海之内悲伤恐惧,日益怨恨,无论是在朝的官吏,或者是在野的百姓,都把尽忠朝廷视为禁忌。 尚书周永,一向侍奏梁冀,假借梁冀的威风和权势,在发现梁冀快要败亡时,又在表面上抨击梁冀,以此向陛下表示忠心。 正因为他采取这样的奸计,竟然也被封侯。 还有,宫廷内的黄门宦官,挟持邪恶势力,互相结党。 自从梁冀权势兴盛,他们和梁冀之间互相勾结,犹如腹背一样地相亲相爱,朝夕相处,共同图谋不轨,狼狈为奸。 当梁冀将要被诛杀时,他们无计可施,于是翻过脸来,揭发和攻击梁冀的罪恶,以此来邀取封爵赏赐。 陛下不加以澄清,也不辨别真假,使他们又和真正的忠臣同时受到显赫的封赏。 黑白被混淆,真可谓把黄金抛掷在沙石中,将玉璧敲碎扔进泥泞的道路,四方的人听到后,无不愤恨叹息。 我累世蒙受朝廷的恩惠,身虽微贱,但居位重要,所以胆敢在临死之日,向陛下说出不隐讳的话。”奏章呈上后,桓帝不肯采纳。 冬,十月,壬申,上行幸长安。 冬季,十月壬申(初五),桓帝前往长安巡视。 中常侍单超疾病;壬寅,以超为车骑将军。 中常侍单超患病。 壬寅(疑误),任命单超为车骑将军。 十二月,己巳,上还自长安。 十月己巳(初三),桓帝从长安返回京都洛阳。 烧当、烧何、当煎、勒姐等八种羌寇陇西金城塞,护羌校尉段击破之,追至罗亭,斩其酋豪以下二千级,获生口万余人。 烧当、烧何、当煎、勒姐等八部种羌,侵犯陇西金城塞, 护羌校尉段将其击破。 并追到罗亭,斩酋长、豪帅及以下二千余人,俘虏一万余人。 诏复以陈蕃为光禄勋,杨秉为河南尹。 单超兄子匡为济阴太守,负势贪放。 兖州刺史第五种使从事卫羽案之,得臧五六千万,种即奏匡,并以劾超。 匡窘迫,赂客任方刺羽。 羽觉其奸,捕方,囚系雒阳。 匡虑杨秉穷竟其事,密令方等突狱亡走。 尚书召秉诘责,秉对曰:“方等无状,衅由单匡,乞槛车征匡,考核其事,则奸慝绪,必可立得。”秉竟坐论作左校。 时泰山贼叔孙无忌寇暴徐、兖,州郡不能讨,单超以是陷第五种,坐徙朔方;超外孙董援为朔方太守,怒以待之。 种故吏孙斌知种必死,结客追种,及于太原,劫之以归,亡命数年,会赦得免。 种,伦之曾孙也。 桓帝下诏,重新任命陈蕃为光禄勋,杨秉为河南尹。 单超哥哥的儿子单匡,担任济阴郡太守,仗势贪污放纵。 兖州刺史第五种派从事卫羽调查审问,查出赃款五六千万钱。 第五种立即上奏告发单匡,并弹劾单超。 单匡困迫,于是贿赂刺客任方行刺卫羽。 卫羽发觉奸谋,将任方逮捕,囚禁在洛阳监狱。 单匡害怕河南尹杨秉穷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秘密命令任方等越狱逃跑。 尚书召见杨秉责备质问,杨秉回答说:“任方等人为非作歹,实由单匡主使,请用囚车把单匡押解到京都洛阳,当面考问这件事,他们作奸犯科的行踪影迹定会立刻清楚。”然而杨秉竟被判罪,送到左校营去罚作苦役。 当时,正好遇上泰山郡的叔孙无忌攻打劫掠徐州、兖州,州郡官府都无力讨伐。 于是,单超就以椽为理由陷害第五种。 第五种因罪被放逐到朔方郡。 单超的外孙董援,当时正担任朔方郡太守,蓄积愤怒,等待着第五种的到来。 第五种过去的属吏孙斌知道第五种到朔方后必死,就集结宾客追赶第五种,一直追赶到太原,将第五种劫走,救归家乡,逃亡了好几年,遇到大赦才得以免罪。 第五种是第五伦的曾孙。 是时,封赏逾制,内宠猥盛。 陈蕃上疏曰:“夫诸侯上象四七,藩屏上国;高祖之约,非功臣不侯。 而闻追录河南尹邓万世父遵之微功,更爵尚书令黄隽先人之绍封,近习以非义授邑,左右以无功传赏,至乃一门之内,侯者数人,故纬象失度,阴阳谬序。 臣知封事已行,言之无及,诚欲陛下从是而止。 又,采女数千,食肉衣绮,脂油粉黛,不可赀计。 鄙谚言‘盗不过五女门’,以女贫家也;今后宫之女,岂不贫国乎!”帝颇采其言,为出宫女五百余人,但赐隽爵关内侯,而封万世南乡侯。 这时,封爵和赏赐超出正常的制度,皇宫内的美女过于滥盛。 陈蕃上书说:“封国的诸侯王好像天上的二十八宿,拱卫着帝王。 高祖曾经约定,不是有功之臣不能封侯。 然而,我听说,皇上追录河南尹邓万世的父亲邓遵的微小功劳而赐封邓万世,并重新恢复尚书令黄隽祖先已经断绝的封爵。 对亲近的人,不按照正常的制度授予食邑,对左右随从,没有功劳而颁给赏赐。 甚至一家之内,被封为侯爵的有数人之多。 所以天象失去常度,阴阳秩序错乱颠倒。 我也知道,爵位已封,再谈论也来不及,只是希望陛下到此为止。 还有,在皇宫之中有美女数千人,她们吃的是肉,穿的是绫罗绸缎,用的是胭脂粉黛,费用无法计算。 民间有谚语说:‘偷盗不经过五女之门。 ’因为女儿多会使一家贫穷。 如今后宫有这么多美女,难道不使国家贫穷?”桓帝对陈蕃的建议颇为采纳,释放宫女五百余人,只赐给尚书令黄隽关内侯的封爵,而封邓万世为南乡侯。 帝从容问侍中陈留爰延:“朕何如主也?”对曰:“陛下为汉中主。”帝曰:“何以言之?”对曰:“尚书令陈蕃任事则治,中常侍黄门与政则乱:是以陛下可与为善,可与为非。”帝曰:“昔朱云廷折栏槛,今侍中面称朕违,敬闻阙矣。”拜五官中郎将,累迁大鸿胪。 会客星经帝坐,帝密以问延,延上封事曰:“陛下以河南尹邓万世有龙潜之旧,封为通侯,恩重公卿,惠丰宗室;加顷引见,与之对博,上下黩,有亏尊严。 臣闻之,帝左右者,所以咨政德也。 善人同处,则日闻嘉训;恶人从游,则日生邪情。 惟陛下远谗谀之人,纳謇謇人士,则灾变可除。”帝不能用。 延称病,免归。 桓帝曾经语气和缓地询问侍中、 陈留人爰延说:“朕是一个什么样的君主?”爰延回答说:“在汉王朝的君主中,陛下属于中等。”桓帝又问:“为什么这么说?”爰延又回答说:“尚书令陈蕃管事时,国家得到治理,中常侍黄门参与政事时,国家混乱。 所以说,可以辅佐陛下您为善,也可以辅佐您作恶。”桓帝说:“过去,朱云曾在朝廷上折断栏杆强谏成帝,而今你又当面指责朕的过失,朕知道自己的缺点了。”于是,任命爰延为五官中郎将,后又擢升,官至大鸿胪。 正好,天象有变,一颗异常的星经过帝座星座,桓帝秘密向爰延询问此事。 爰延呈上密封的奏章说:“陛下跟河南尹邓万世是未即位以前的旧友,于是,封他为列侯,对他的恩惠,重于三公九卿,厚于皇族。 并且,经常召见他,和他相对玩博塞等博戏,上下亲昵而不讲礼仪,有损至尊的威严。 我听说,皇帝左右的人,都是商量政事和德教的。 和善人相处,则每天都能听到有益的训勉;和恶人一起游娱,则每天都要产生邪恶之情。 但愿陛下疏远好进谗言和阿谀奏承的小人,接纳忠贞的人士,则灾变可以消除。”桓帝不能采纳。 于是,爰延声称有病,被免官,回归故乡。 三年(庚子、160) 三年(庚子,公元160年) 春,正月,丙申,赦天下,诏求李固后嗣。 初,固既策罢,知不免祸,乃遣三子基、兹、燮皆归乡里。 时燮年十三,姊文姬为同郡赵伯英妻,见二兄归,具知事本,默然独悲曰:“李氏灭矣!自太公已来,积德累,仁何以遇此!”密与二兄谋,豫藏匿燮,托言还京师,人咸信之。 有顷,难作,州郡收基、兹,皆死狱中。 文姬乃告父门生王成曰:“君执义先公,有古人之节;今委君以六尺之孤,李氏存灭,其在君矣!”成乃将燮乘江东下,入徐州界,变姓名为酒家佣,而成卖卜于市,各为异人,阴相往来。 积十余年,梁冀既诛,燮乃以豹末告酒家,酒家具车重厚遣之,燮皆不受。 遂还乡里,追行丧服,姊弟相见,悲感傍人。 姊戒燮曰:“吾家血食将绝,弟幸而得济,岂非天邪!宜杜绝众人,勿妄往来,慎无一言加于梁氏!加梁氏则连主上,祸重至矣,唯引咎而已。”燮谨从其诲。 后王成卒,燮以礼葬之,每四节为设上宾之位而祠焉。 春季,正月丙申(初一),大赦天下。 桓帝下诏寻找李固的后裔。 当初,李固被颁策罢官以后,知道免不了要遭大祸,于是,就把他的三个儿子李基、李兹、李燮,都送回故乡。 当时,李燮十三岁,他的姐姐李文姬嫁给同郡人赵伯英为妻,看到两位哥哥从京都洛阳回来,全部了解了事情的本末,暗暗独自悲叹:“李家要灭亡了。 自祖父李以来,积德积仁,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她秘密地跟两位哥哥商议,事先把三弟李燮藏匿起来,然后传出消息说李燮已回京都洛阳,人们全都相信。 不久,大祸发生,州郡官府逮捕李基、李兹,二人全都死在狱中。 于是,李文姬亲自拜托父亲的学生王成说:“您为我的先父坚持正义,有古人的气节。 而今,我把六尺高的孤儿托付给您。 李家是存还是灭,就在您的身上了!”王成便带着李燮乘船沿长江东下,进入徐州境内。 李燮改名换姓,在一家酒店里做佣工,王成则在街市上给人占卦算命,二人假装不认识,暗地里互相来往。 过了十余年之久,当梁冀被诛杀后,李燮才将自己身世告诉酒店老板。 酒店老板大为震惊,准备了车马和丰厚的礼物,要送李燮回乡,李燮都不肯接受。 李燮于是回到故乡为他的父亲追补服丧。 姐弟机见,十分悲伤,旁边的人无不为之感动。 姐姐李文姬告诫李燮说:“我们李家的祭祀几乎灭绝,你幸而逃得活命,岂不是天意吗?应该闭门自守,不要随便和别人往来,千万不要对梁家有一言抨击,如果抨击梁家,势必牵连到主上,大祸就会重新降临了,我们只有引咎自责而已。”李燮遵从了姐姐的教诲。 后来,王成去世,李燮按照礼节将他安葬,每年的春夏秋冬等四季,都将王成的牌位,摆放在上宾之位,进行祭祀。 丙午,新丰侯单超卒,赐东园秘器,棺中玉具;及葬,发五营骑士、 将作大匠起冢茔。 其后四侯转横,天下为之语曰:“左回天,具独坐,徐卧虎,唐雨堕。”皆竟起第宅,以华侈相尚,其仆从皆乘牛车而从列骑,兄弟姻戚,宰州临郡,辜较百姓,与盗无异,虐遍天下;民不堪命,故多为盗贼焉。 丙午(十一日),新丰侯单超去世。 桓帝赏赐给他御用棺木和玉衣。 等到埋葬时,又调发五营的骑士,由将作大匠督率,为他兴筑坟墓。 其后,剩下的“四侯”,更加骄横跋扈,天下的人民流传着一句刻划他们形象的歌谣说:“左有回天之力,具瑷是唯我独尊,徐璜的威风如卧虎,唐衡的势力像大雨。”他们竞相修建宅第,追求豪华奢侈,连仆从都乘坐牛车,有骑马卫士跟随。 他们的兄弟和有婚姻关系的亲戚中,担任州刺史和郡太守的,搜刮和掠夺百姓的财富,和盗贼没有区别,暴虐遍及全国各地。 民不聊生,所以很多人去做盗贼。 中常侍侯览,小黄门段,皆有田业近济北界,仆从宾 客,劫掠行旅。 济北相滕延,一切收捕,杀数十人,陈尸路衢。 览、以事诉帝,延坐徵诣廷尉,免。 中常侍侯览,小黄门段,都在邻近济北国边界的地方有田产, 他们的奴仆和宾 客仗势公开抢劫来往的旅客。 济北国相滕延将他们一律逮捕,诛杀了数十人,把尸首放在路口示众。 侯览、段为此事向桓帝告状,于是,滕延被征召回京都洛阳,送往廷尉治罪,免官。 左兄胜为河东太守,皮氏长京兆赵岐耻之,即日弃官西归。 唐衡兄为京兆尹,素与岐有隙,收岐家属宗亲,陷以重法,尽杀之。 岐逃难四方,靡所不历,自匿姓名,卖饼北海市中;安丘孙嵩见而异之,载与俱归,藏于复壁中。 及诸唐死,遇赦,乃敢出。 左的哥哥左胜担任河东郡太守,下属皮氏县长京兆人赵岐, 对此感到耻辱,当天便自动离职,西归故乡。 唐衡的哥哥唐担任京兆尹,他和赵岐之间向来有怨恨,于是逮捕赵岐的家属、宗族和亲戚,扣上重大的罪名,全部加以诛杀。 赵岐只身外逃,走遍全国,后来隐姓埋名,在北海国的街市上以卖饼为生。 安丘县人孙嵩,发现他不同寻常,就带他一同乘车回家,把他藏在夹墙之中。 等到唐衡兄弟死后,遇到了赦令,才敢出来。 闰月,西羌余众复与烧何大豪寇张掖,晨,薄校尉段军。 下马大战,* 至日中,刀折矢尽,虏亦引退。 追之,且斗且行,昼夜相攻, 割肉食雪,四十余日,遂至积石山,出塞二千余里,斩烧何大帅,降其余众而还。 闰正月,西羌的残余部众,再度与烧何种的大豪帅联合攻打张掖郡。 早晨,逼进护羌尉段的军营。 段下马大战,一直打到中午,刀刃折断,箭已射尽,诸羌部众也向后退却了。 段率军追击,一边战斗,一边前进,昼夜不停地进行攻击,饥饿时吃战马的肉,口渴时饮雪水,历时四十余天,终于抵达积石山,追出塞外二千余里,斩杀烧何种的大豪帅,接受残余部众的投降,班师而还。 夏,五月,甲戌,汉中山崩。 夏季,五月甲戌(十一日),汉中郡发生山崩。 六月,辛丑,司徒祝恬薨。 六月辛丑(初九),司徙祝恬去世。 秋,七月,以司空盛允为司徒,太常虞放为司空。 秋季,七月,任命司空盛允为司徒,擢升太常虞放为司空。 长沙蛮反,屯益阳,零陵蛮寇长沙。 长沙郡蛮人起兵反叛,进驻益阳。 零陵蛮人起兵攻打长沙。 九真余贼屯据日南,众转强盛;诏复拜桂阳太守夏方为交趾刺史。 方威惠素著,冬十一月,日南贼二万余人相率诣方降。 九真郡残余盗贼 ,攻占和据守日南郡,势力转强。 桓帝下诏,擢升桂阳郡太守夏方为交趾刺史。 夏方一向以威严和恩德著称。 冬季,十一月,日南郡盗贼二万余人相继向夏方投降。 勒姐、零吾种羌围允街;段击破之。 勒姐、零吾种羌人包围允街,段将其击破。 泰山贼叔孙无忌攻杀都尉侯章;遣中郎将宗资讨破之。 诏徵皇甫规,拜泰山太守。 规到官,广设方略,寇虏悉平。 泰山郡贼帅叔孙无忌,攻杀郡都尉侯章。 朝廷派遣中郎将宗资率军讨伐,将其击破。 桓帝下诏征召皇甫规,任命他为泰山郡太守。 皇甫规到任后,采取多种计谋和策略,将盗贼全平部息下去。 四年(辛丑、161) 四年(辛丑,公元161年) 春,正月,辛酋,南宫嘉德殿火;戊子,丙署火。 春季,正月辛酋(初二),南宫嘉德殿失火。 戊子(二十九日),丙署失火。 大疫。 发生大瘟疫。 二月,壬辰,武库火。 二月壬辰(初三),兵器库失火。 司徒盛允免,以大司农种为司徒。 司徒盛允被免官,擢升大司农种为司徒。 三月,太尉黄琼免;夏,四月,以太常沛国刘矩为太尉。 三月,太尉黄琼被免官。 夏季,四月,擢升太常、太常沛国刘矩为太尉。 初,矩为雍丘令,以礼让化民;有讼者,常引之于前,提耳训告,以为忿恚可忍,县官不可入,使归更思。 讼者感之,辄各罢去。 当初,刘矩担任雍丘县令时,用礼义谦让教化人民。 凡是有人到县府进行诉讼,他经常把告状的人带到跟前,耳提面命地训告他们:愤怒可以忍耐,而县府法庭,不可以进,让他们回去重新考虑。 投诉的人被他的话所感动,总是各自作罢离去。 甲寅,封河间孝王子参户亭侯博为任城王,奉孝王后。 甲寅(二十六日),封河间孝王刘开的儿子、参户亭侯刘博为任城王,做已故任城孝王刘尚的继承人,侍奉祭祀。 五月,辛酉,有星孛于心。 五月酉(初四),有异星出现在心宿星座。 丁卯,原陵长寿门火。 丁卯(初十),光武帝陵园原陵长寿门失火。 己卯,京师雨雹。 己卯(二十二日),京都洛阳降雹。 六月,京兆、扶风及凉州地震。 六月,京光、扶风及凉州发生地震。 庚子,岱山及博尤来山并颓裂。 庚子(十三日),岱山以及博县境内的尤来山都发生了山崩。 己酉,赦天下。 己酉(二十二日),大赦天下。 司空虞放免,以前太尉黄琼为司空。 司空虞放被免官,任命前太尉黄琼为司空。 犍为属国夷寇钞百姓。 益州刺史山昱击破之。 犍为属国夷人劫掠百姓。 益州刺史山昱将其击破。 15零吾羌与先零诸种反,寇三辅。 零吾羌人和先零诸种 反叛,攻打三辅地区。 秋,七月,京师雩。 秋季,七月,京都洛阳举行求雨大典。 减公卿已下奉,王侯半租,占卖关内侯、虎贲、羽林缇骑、营士、五大夫钱各有差。 朝廷削减三公九卿以下官吏的俸禄。 向各封国的王、侯, 借贷他们所食租税的一半。 出卖关内侯、虎贲、羽林缇骑、营士、五大夫等官爵,价钱各有差别。 九月,司空黄琼免,以大鸿胪东莱刘宠为司空。 九月,司空黄琼被免官,擢升大鸿胪、东莱人刘宠为司空。 宠尝为会稽太守,简除烦苛,禁察非法,郡中大治;徵为将作大匠。 山阴县有五六老叟,自若邪山谷间出,人赍百钱以送宠曰:“山谷鄙生,未尝识郡朝,他守时,吏发求民间,至夜不绝,或狗吠竟夕,民不得安。 自明府下车以来,狗不夜吠,民不见吏;年老遭值圣明,今闻当见弃去,故自扶奉送。”宠曰:“吾政何能及公言邪!勤苦父老!”为人选一大钱受之。 刘宠曾经担任过会稽郡太守,削减和废除烦琐的苛捐杂税, 禁止和督察官吏的非法行为,郡内大治。 朝廷征召他去京都洛阳担任将作大匠,山阴县有五六位老翁,从若邪山山谷里出来,每人带着一百钱,送给刘宠说:“我们都是山谷里的鄙陋之人,从来没有见过郡太守。 只知道别人担任郡太守时,派官吏到民间征发赋税和徭役,从早到晚,络绎不绝,有时狗叫的声音通宵不停,人民不得安宁。 自从您下车任职以来,狗在晚上从来没有叫过,人民也看不见官吏。 在我们年老之时,遇到了圣明的太守。 而今,听说您要抛弃我们离去,所以,我们互相扶持,为您送行。”刘宠说:“我的政绩,哪里有您们所夸奖的那么好!各位父老辛苦了!”为每人选一枚大钱收下。 冬,先零、沈氐羌与诸种羌寇并、凉二州,校尉段将湟中义从讨之。 凉州刺史郭闳贪共其功,稽固军,使不得进;义从役久恋乡旧,皆悉叛归。 郭闳归罪于,坐征下狱,输作左校,以济南相胡闳代为校尉。 胡闳无威略,羌遂陆梁,覆没营坞,转相招结,唐突诸郡,寇患转盛。 泰山太守皇甫规上疏曰:“今猾贼就灭,泰山略平,复闻群羌并皆反逆。 臣生长岐,年五十有九,昔为郡吏,再更叛羌,豫筹其事,有误中之言。 臣素有痼疾,恐犬马齿穷,不报大恩,愿乞冗官,备单车一介之使,劳来三辅,宣国威泽,以所习地形兵势佐助诸军。 臣穷居孤危之中,坐观郡将已数十年,自鸟鼠至于东岱,其病一也。 力求猛敌,不如清平;勤明孙、吴,未若奉法。 前变未远,臣诚戚之,是以越职尽其区区。”诏以规为中郎将,持节监关西兵讨零吾等。 十一月,规击羌,破之,斩首八百级。 先零诸种羌慕规威信,相劝降者十余万。 冬季,先零、沈氐羌和其他诸种羌人攻打并、凉二州, 护羌校尉段率领湟中志愿从行的胡人部队前往讨伐。 凉州刺史郭闳,贪图分享段的功劳,故意拖住段的军队,使段无法前进。 志愿从行的胡人部队因为服役的时间太久,思念故乡,全都起来反叛,逃归家乡。 郭闳把罪过推到段头上,段因罪被征回京都洛阳,投入监狱,被送往左校营罚作苦役。 朝廷任命济南国相胡闳接任护羌校尉。 胡闳既无威信,又没有谋略,诸种羌人于是气焰嚣张,不断攻陷军营和鄣塞,辗转招聚集结,在各郡之间横冲直撞,攻劫掠夺的祸患豹得严重起来。 泰山郡太守皇甫规上书说:“现在,奸猾的盗贼已经就地剿灭,泰山郡大致恢复太平,又听说诸种羌人都同时反叛。 我生长在山、岐山一带,今年五十九岁,过去曾任郡吏,经历过两次羌人叛乱,我曾事先筹划平乱,不幸而言中。 我一向身患顽疾,恐怕自己象犬马一样牙齿掉尽,而不能报答皇上大恩,但愿陛下让我做一个有官阶而无职事的散官,给我备一辆车,我将做朝廷的使者,到三辅地区进行慰问和鼓励,宣扬朝廷的声威和恩德,用我所熟悉的地理形势知识和用兵的谋略帮助各军。 我处于孤单危险的境地中,静坐观察郡太守已达数十年,从鸟鼠山到泰山,弊病全都一样。 与其着力访求勇猛的将领,不如施行清平的政治;与其精通孙子和吴起的兵书,不如郡太守奉公守法。 前次羌人反叛,距今时间并不很久,我的确为此而忧虑,所以,虽然已经超越了我的职责范围,仍尽量陈述我的意见。”于是桓帝下诏,任命皇甫规为中郎将,命他持节督察函谷关以西的军队,讨伐零吾等诸种羌人。 十一月,皇甫规进击羌军,将其击破,斩杀八百人。 先零等诸种羌人敬慕皇甫规的威望和信誉,他们互相规劝,归降的有十余万人。 五年(壬寅、162) 五年(壬寅,公元162年) 春,正月,壬午,南宫丙署火。 春季,正月壬午(二十九日),南宫丙署失火。 三月,沈氐羌寇张掖、酒泉。 皇甫规发先零诸种羌,共讨陇右, 而道路隔绝,军中大疫,死者十三四。 规亲入庵庐,巡视将士,三军感悦。 东羌遂遣使乞降,凉州复通。 三月,沈氐种羌攻打张掖郡、酒泉郡,皇甫规征发先零等诸种羌,共同前往陇右地区进行讨伐。 然而,道路已经被断绝,军中又流行瘟疫,死亡的人数达十分之三四。 皇甫规亲自到各军营巡视和安抚将士,整个军队都感动得心悦诚服。 东羌于是派人前来请求投降,通往凉州的道路重新得到恢复。 先是安定太守孙隽受取狼藉,属国都尉李翕、督军御史张禀多杀降羌,凉州刺史郭闳、汉阳太守赵熹并老弱不任职,而皆倚恃权贵,不遵法度。 规到,悉条奏其罪,或免或诛;羌人闻之,翕然反善,沈氐大豪滇昌、饥恬等十余万口复诣规降。 在此以前,安定郡太守孙隽贪婪无厌,声名狼藉;属国都尉李翕、 督军御史张禀,滥杀归降的羌人;凉州刺史郭闳、汉阳郡太守赵熹,又都年老软弱,不能胜任。 可是,他们全部倚仗朝廷权贵的势力,不遵守法令和制度。 皇甫规到职后,将他们的罪状一一上奏,进行弹劾。 这些人有的被免官,有的被诛杀。 羌人听到这个消息后,都一致改变态度,跟汉王朝亲善。 沈氐羌大豪帅滇昌、饥恬等率领十余万人,再度向皇甫规投降。 夏,四月,长沙贼起,寇桂阳、苍梧。 夏季,四月,长沙盗贼反叛,攻打桂阳郡、苍梧郡。 乙丑,恭陵东阙火。 戊辰,虎贲掖门火。 五月,康陵园寝火。 乙丑(疑误),安帝陵园恭陵寝殿东门失火。 戊辰(疑误),虎贲卫士所在地的厕门失火。 五月,殇帝陵园康陵寝殿失火。 长沙、零陵贼入桂阳、苍梧、南海,交趾刺史及苍梧太守望风逃奔, 遣御史中丞盛督州郡募兵讨之,不能克。 长沙郡、零陵郡盗贼攻入桂阳、苍梧、南海等郡,交趾刺史和苍梧郡太守望风而逃。 朝廷派遣御史中丞盛督率州郡募兵讨伐,未能取胜。 乙亥,京师地震。 乙亥(二十三日),京都洛阳发生地震。 甲申,中藏府丞禄署火。 秋七月,己未,南宫承善闼火。 四申(疑误),中藏府丞掌管的俸禄署失火。 秋季,七月己未(初八),南宫承善闼失火。 鸟吾羌寇汉阳,陇西、金城诸郡兵讨破之。 鸟吾羌攻打汉阳,陇西、金城等郡军队将其讨伐击破。 艾县贼攻长沙郡县,杀益阳令,众至万余人; 谒者马睦督荆州刺史刘度击之,军败,睦、度奔走。 零陵蛮亦反。 冬十月,武陵蛮反,寇江陵,南郡太守李肃奔走,主簿胡爽扣马首谏曰:“蛮夷见郡无儆备,故敢乘间而进。 明府为国大臣,连城千里,举旗呜鼓,应声十万,奈何委符守之重,而为逋逃之泉乎!”肃拔刃向爽曰:“掾促去!太守今急,何暇此计!”爽抱马固谏,肃遂杀爽而走。 帝闻之,征肃,弃市;度、睦减死一等;复爽门闾,拜家一人为郎。 艾县盗贼攻打长沙郡所属各县,杀死益阳县令,部众发展到一万余人。 谒者马睦督率荆州刺史刘度前往讨伐,结果大败,马睦、刘度逃走。 零陵郡蛮人也起兵反叛。 冬季,十月,武陵蛮人起兵反叛,攻打江陵。 南郡太守李肃逃跑,主簿胡爽拦住马头劝阻说:“蛮夷发现郡府没有戒备,所以敢乘隙进攻。 阁下身为国家大臣,管辖的城池和地区,连接有千里之广,如果发出军令,高举大旗,擂响战鼓,可以有十万军队应声而来。 怎么能抛弃剖符守土的重任,而做临阵脱逃的人呢?”李肃抽刀直指胡爽说:“你快走开!我现在正急,哪有空谈这些?”胡爽抱住马颈,执意进行劝阻,李肃就用佩刀杀死胡爽而逃。 桓帝听到报告后,将李肃召回京都洛阳,在街市斩首示众。 刘度、马睦被判处低于死刑一等的刑罚。 免除胡爽全家的赋税徭役,并任命胡爽家一人为郎。 尚书朱穆举右校令山阳度尚为荆州刺史。 辛丑,以太常冯绲为车骑将军,将兵十余万讨武陵蛮。 先是,所遣将帅,宦官多陷以折耗军资,往往抵罪,绲愿请中常侍一人监军财费。 尚书朱穆奏“绲以财自嫌,失大臣之节”;有诏勿劾。 绲请前武陵太守应奉与俱,拜从事中郎。 十一月,绲军至长沙,贼闻之,悉诣营乞降。 进击武蛮夷,斩首四千余级,受降十余万人,荆州平定。 诏书赐钱一亿,固让不受,振旅还京师,推功于应奉,荐以为司隶校尉;而上书乞骸骨,朝廷不许。 尚书朱穆向朝廷推荐右校令、山阳人度尚为荆州刺史。 辛丑(二十二日),朝廷任命太常冯绲为车骑将军,率领大军十余万人,讨伐反叛的武陵郡蛮人。 在此以前,朝廷所派遣的将帅,多被宦官以损耗军用物资的罪名而加以诬陷,并往往受到相应的处罚。 冯绲于是请求桓帝派遣一位中常侍去监督军用财物的开支。 尚书朱穆上书弹劾说:“冯绲躲避财物方面的嫌疑,有失大臣的节操。”桓帝下诏,不要弹劾。 冯绲又向朝廷请求派遣前任武陵郡太守应奉和自己一道前往,任命他为从事中郎。 十一月,冯绲所率领的军队抵达长沙,盗贼听到这个消息,都到军营请求投降。 冯绲于是率领军队进击武陵郡蛮夷,斩杀四千余人,接受十余万人归降,荆州得以平定。 桓帝下诏,赏给冯绲一亿钱,冯绲执意推辞,不肯接受。 他振旅班师,返回京都洛阳,将功劳全都归于应奉,举荐应奉担任司隶校尉,而他自己却上书请求退休,朝廷没有批准。 滇那羌寇武威、张掖、酒泉。 滇那羌攻打武威郡、张掖郡、酒泉郡。 太尉刘矩免,以太常杨秉为太尉。 太尉刘矩被免官,擢升太常杨秉为太尉。 皇甫规持节为将,还督乡里,既无他私惠,而多所举奏,又恶绝宦官,不与交通。 于是中外并怨,遂共诬规货赂群羌,令其文降,帝玺书诮让相属。 皇甫规持节担任大军统帅,回到故乡,督率军政, 既没有树立个人的私恩,反而不断举奏弹劾贪官污官,而且对宦官深恶痛绝,不跟他们结交往来。 当时朝廷和地方都对他有怨言,于是众人一同诬陷他用货财贿赂诸种叛羌,命令他们在表面上假装投降。 因此,桓帝谴责他的诏书相继而来。 规上书自讼曰:“四年之秋,戎丑蠢戾,旧都惧骇,朝廷西顾。 臣振国威灵,羌戎稽首,所省之费一亿以上。 以为忠臣之义不敢告劳,故耻以片言自及微效,然比方先事,庶免罪悔。 前践州界,先奏孙隽、李翕、张禀;旋师南征,又上郭闳、赵熹,陈其过恶,执据大辟。 凡此五臣,支党半国,其余墨绶下至小吏,所连及者复有百余。 吏托报将之怨,子思复父之耻,载贽驰车,怀粮步走,交构豪门,竞流谤,云臣私报诸羌,雠以钱货。 若臣以私财,则家无担石;如物出于官,则文簿易考。 就臣愚惑,信如言者,前世尚遗匈奴以宫姬,镇乌孙以公主;今臣但费千万以怀叛羌,则良臣之才略,兵家之所贵,将有何罪负义违理乎!自永初以来,将出不少,覆军有五,动资巨亿,有旋车完封,写之权门,而名成功立,厚加爵封。 今臣还本土,纠举诸郡,绝交离亲,戮辱旧故,众谤阴害,固其宜也!” 皇甫规上书为自己辩解说:“去年秋季,西羌诸种蠢动,背叛朝廷, 旧都长安恐惧震骇,朝廷深为西方的形势而担忧。 我重振国家的声威,使诸种叛羌都低头请求归降,所节省的经费达一亿以上。 我认为这是忠臣应尽的义务,不敢向朝廷自称有功,所以,耻于以片言只语谈及自己的微薄贡献,然而,豹起前面那些败军之将,我也许可以无罪无悔。 当初,我一进入凉州境内,先行弹劾孙隽、李翕、张禀;随即率师南征,又弹劾郭闳、赵熹,列举他们的罪状,依据这些罪状,他们应被判处死刑。 这五位臣子,党羽遍布半个中国,其余身佩黑色绶带印信的官员,直至小吏,所牵连的还有一百余人。 属吏借口要为长官报仇,儿子一心想为父亲雪耻,他们载着礼物,驾车奔驰,有的怀揣口粮,徒步前往,交结有权势的豪门,竞相散布诽谤谣言,说我私下贿赂反叛的羌人,用财物酬谢他们。 假如说我用的是自己的私财,那么我家清贫,没有一石以上的存粮;如果说我用的是官府的财物,那么有官府的文书帐簿,很容易考查。 特别让我疑惑不解的是,即令他们所说的都是真话,那么,前朝还把宫女赏赐给匈奴单于,将公主嫁到乌孙王国;而今,我不过仅仅花费一千万钱,却收到了怀柔和安抚叛羌的效果,这是良臣的才干,是军事家所推崇的谋略,又有什么罪过违背了义理?并且,从安帝永初年间以来,朝廷派出的将帅不少,其中全军覆灭的就有五位,动用资财多达万万。 有人在班师之日,将朝廷调拨给军队使用的钱币,连封条都没打开,就原封不动运回京都洛阳,直接送进权贵的家门。 然而,他们却都名成功就,加官晋爵,得到丰厚的封赏。 而今我返回故乡,纠察和弹劾各郡的官吏,断绝和朋友、亲戚的关系,杀戮侮辱过去的老朋友,于是,招来众多的诽谤和暗害,的确是在情理之中。” 帝乃徵规还,拜议郎,论功当封;而中常侍徐璜、左欲从求货,数遣宾客就问功状,规终不答。 璜等忿怒,陷以前事,下之于吏。 官属欲赋敛请谢,规誓而不听,遂以余寇不绝,坐系迁尉,论输左校。 诸公及太学生张凤等三百余人诣阙讼之,会赦,归家。 于是桓帝把皇甫规征召回京都洛阳,任命他为议郎,按照他的功勋, 本来应该加封侯爵,可是中常侍徐璜、左却打算从中勒索财物,多次派遣宾客向皇甫规询问立功的情况,但皇甫规始终不肯出财物酬答。 于是徐璜等人恼羞成怒,重提前事进行诬陷,将皇甫规交付有关官吏审问治罪。 皇甫规的部属打算收集钱财送给徐璜等人,向他们道歉,但皇甫规誓不听从这种建议。 于是,皇甫规就以没有肃清叛羌余众的罪名,被关押到廷尉狱,判处到左校服苦役的刑罚。 三公以及太学生张凤等三百余人,前往宫门为皇甫规诉冤。 正遇到朝廷颁布赦令,皇甫规才回到家中。 六年(癸卯、163) 六年(癸卯,公元163年) 春,二月,戊午,司徒种薨。 春季,二月戊午(十一日),司徒种去世。 三月,戊戌,赦天下。 三月戊戌(二十二日),大赦天下。 以卫尉颍川许栩为司徒。 擢升卫尉、颍川人许栩为司徒。 夏,四月,辛亥,康陵东署火。 夏季,四月辛亥(初五),康陵东署失火。 五月,鲜卑寇辽东属国。 五月,鲜卑攻打辽东属国。 秋,七月,甲申,平陵园寝火。 秋季,七月甲申(初十),昭帝陵园平陵墓园寝殿失火。 桂阳贼李研等寇郡界,武陵蛮复反;太守陈举讨平之。 宦官素恶冯绲,八月,绲坐军还,盗贼复发,免。 桂阳郡贼李研等攻打郡界,武陵郡蛮族再度起兵反叛,太守陈举将他们讨平。 宦官一向憎恨冯绲,八月,冯绲因班师后盗贼重新起兵反叛而被问罪,免官。 冬,十月,丙辰,上校猎广成,遂幸函谷关、上林苑。 光禄勋陈蕃上疏谏曰:“安平之时,游畋宜有节,况今有三空之厄哉!田野空,朝廷空,仓库空。 加之兵戎未,四方离散,是陛下焦心毁颜,坐以待旦之时也,岂宜扬旗曜武,骋心舆马之观乎!又前秋多雨,民始种麦,今失其劝种之时,而令给驱禽除路之役,非贤圣恤民之意也。”书奏,不纳。 冬季,十月丙辰(十三日),桓帝去广成苑打猎,随后临幸函谷关和上林苑。 光禄勋陈番上书进谏说:“天下太平的时候,游猎还应当有节制,何开今天有‘三空’的严重灾难呢!农田空,朝廷空,仓库空。 加上战事没有停止,四方人民逃亡,正是陛下忧心如焚,损毁容颜,坐等天明的时候,怎么能够扬旗耀武,把心思用到驾着车马观光上呢!而且,先前秋季多雨,农民才开始种麦,而今失去鼓励他们耕种的时机,而命令他们供应驱赶禽兽、修筑道路的劳役,这不是圣贤体恤人民的本意。”奏章呈上,桓帝不采纳。 十一月,司空刘宠免。 十二月,以卫尉周景为司空。 景,荣之孙也。 十一月,司空刘宠被免官。 十二月,擢升卫尉周景为司空。 周景是周荣的孙子。 时宦官方炽,景与太尉杨秉上言:“内外吏职,多非其人。 旧典,中臣子弟,不得居位秉势;而今枝叶宾客,布列职署,或年少庸人,典据守宰;上下忿患,四方愁毒。 可遵用旧章,退贪残,塞灾谤。 请下司隶校尉、中二千石、城门、五营校尉、北军中候,各实核所部;应当斥罢,自以状言三府,廉察有遗漏,续上。”帝从之。 于是秉条奏牧、守青州刺史羊亮等五十余人,或死或免,天下莫不肃然。 这时,宦官的势力正象烈火一样炽盛, 周景和太尉杨秉上书说:“朝廷和地方官府的官吏,有很多人都不是合适的人选。 按照过去的典章制度,宦官子弟不准许担任官职,掌握权力。 可是如今宦官的亲戚和宾 客遍布各级官府;有些年纪轻轻而才能平庸的人,也都担任郡太守或县令、长等地方要职。 上下怨愤,四方愁惨。 应该遵守传统的法令规章,斥退贪婪和凶残之人以堵塞天象变异和人民的非议。 请求陛下命令司隶校尉、中二千石官员、城门和五营校尉、北军中候,各自切实清查自己的部属,应当斥退和罢黜的,自动将情况呈报给太尉、司徒、司空等三府,如果发现还有遗漏,再继续向上呈报。”桓帝采纳。 于是,杨秉上书逐条弹劾青州刺史羊亮等州牧和郡太守五十余人,他们有的被诛杀,有的被免官,天下人无不肃然起敬。 诏征皇甫规为度辽将军。 初,张奂坐梁冀故吏,免官禁锢,凡诸交旧,莫敢为言;唯规荐举,前后七上,由是拜武威太守。 及规为度辽,到营数月,上书荐奂,“才略兼优,宜正元帅,以从众望。 若犹谓愚臣宜充举事者,愿乞冗官,以为奂副”。 朝廷从之。 以奂代规为度辽将军,以规为使匈奴中郎将。 桓帝下诏 征召皇甫规,任命他为度辽将军。 当初, 张奂因被指控为梁冀的旧属而遭到免官和终身不准再出来做官的惩罚,他的故交老友没有一个人胆敢为他说话,只有皇甫规向朝廷推荐张奂,前后一连呈递了七次奏章,朝廷因而任命张奂为武威郡太守。 及至皇甫规为度辽将军,到军营数月后,便向朝廷推荐张奂说:“才能和谋略都很优秀,应该担任大军统帅的重任,以顺从众人的期望。 如果认为我还适合担任军职,就请给让我当一个只有官阶没有职事的散官,做张奂副手。”朝廷采纳皇甫规的建议,任命张奂接替皇甫规担任度辽将军,任命皇甫规为使匈奴中郎将。 西州吏民守阙为前护羌校尉段讼冤者甚众;会滇那等诸种羌益炽,凉州几亡,乃复以为护羌校尉。 西方州郡的官吏和百姓,守在宫门为前任护羌校尉段诉冤的人很多; 正遇到滇那等诸部羌人的势力日益强盛,凉州几乎灭亡, 于是朝迁重新任命段为护羌校尉。 尚书朱穆疾宦官恣横,上疏曰:“按汉故事,中常侍参选士人,建武以后,乃悉用宦者。 自延平以来,浸益贵盛,假貂之饰,处常伯之任,天朝政事,一更其手;权倾海内,宠贵无极,子弟亲戚,并荷荣任,放滥骄溢,莫能*禁御,穷破天下,空竭小民。 愚臣以为可悉罢省,遵复往初,更选海内清淳之*士明达国体者,以补其处,即兆庶黎萌,蒙被圣化矣!”帝不纳。 后穆因进见*,复口陈曰:“臣闻汉家旧典,置侍中、中常侍各一人,省尚书事;黄门侍郎一人,传发书奏;皆用姓族。 自和熹太后以女主称制,不接公卿,乃以阉人为常侍,小黄门通命两宫。 自此以来,权倾人主,穷困天下,宜皆罢遣,博选耆儒宿德,与参政事。”帝怒,不应。 穆伏不肯起,左右传“出”!良久,乃趋而去。 自此中官数因事称诏底毁之。 穆素刚,不得意,居无几,愤懑发疽卒。 尚书朱穆痛恨宦官集团的恣意专横,上书说:“按照汉朝的传统制度, 中常侍并非全是宦官,也参选士人担任。 从光武帝建武年间以后, 才全部任用宦官。 自殇帝延平年间以来,宦官的地位一天比一天尊贵,他们的权势也元来越大,帽子上截着金,貂尾垂到右侧,身居侍中的重任,凡是朝廷的政事,一律要经过他们的手;权力大得可以倾覆全国,宠信和尊贵无与伦比,他们的子弟和亲戚,都担负着荣耀的职务,肆意骄纵专横,谁都无法控制和驾驭,致使天下穷困,小民枯竭。 我认为应该将他们全都罢黜,恢复从前的制度,重新选择天下高洁淳朴而又通晓国家制度的人士,来补任留下的官位,这样,使黎民百姓就都能受到圣明的教化了!”桓帝不肯采纳。 后来,朱穆有事进见,又口头向桓帝陈述说:“我听说汉朝的传统制度,设置侍中、中常侍名一人,负责省览尚书呈报皇帝的奏章;设置黄门侍郎一人,传达皇帝的命令,收受臣下的奏章,全都选用有声望的家族出身的人士。 自从和熹太后以女主的地位主持朝政,不跟三公和九卿接触,于是用宦官担任常侍,由小黄门奔走于皇宫和后宫之间。 从此以后,宦官的权力压倒人主,使天下困苦。 应该将掌权的宦官全部罢黜遣退,广选年老博学而又有德望的儒者参与政事。”桓帝勃然大怒,不肯应允。 朱穆伏在地上,不肯起来。 桓帝左右的人传命:“出去!”过了很久,朱穆才快步离去。 从此以后,宦官多次借故用皇帝的名义对朱穆进行诋毁。 朱穆一向性格刚直,很不如意,过了不久,因愤恨和郁闷而生毒疮,身死。

汉纪四十七 孝桓皇帝中延熹七年(甲辰、164)

汉纪四十七 汉桓帝延熹七年(甲辰,公元164年) 春,二月,丙戌,乡忠侯黄琼薨。 将葬,四方远近名士会者六七千人。 春季,二月丙戌(疑误),乡侯黄琼去世。 临下葬时,四方远近知名人士前来吊丧的有六七千人。 初,琼之教授于家,徐稚从之咨访大义,及琼贵,稚绝不复交。 至是,稚往吊之,进酹,哀哭而去,人莫知者。 诸名士推问丧宰,宰曰:“先时有一书生来,衣粗薄而哭之哀,不记姓字。”众曰:“必徐孺子也。”于是选能言者陈留茅容轻骑追之,及于涂。 容为沽酒市肉,稚为饮食。 容问国家之事,稚不答。 更问稼穑之事,稚乃答之。 容还,以语诸人,或曰:“孔子云:‘可与言 而不与言,失人。 ’然则孺子其失人乎?”太原郭泰曰:“不然。 孺子之为人,清洁高廉,饥不可得食,寒不可得衣,而为季伟饮酒食肉,此为已知季伟之贤故也!所以不答国事者,是其智可及,其愚不可及也!” 最初,黄琼在家中教授经书时,徐稚曾经向他询问要旨,到黄琼的地位尊贵以后,徐稚就和黄琼绝交,不再来往。 黄琼去世,徐稚前往吊丧,以酒洒地表示祭奠,放声痛哭后离去,别人都不知道他是谁。 吊丧的知名人士们询问主持丧事的人,他说:“早些时候的确有一位儒生来过这里,他衣着粗糙单薄,哭声悲哀,不记得他的姓名。”大家都说:“肯定是徐稚。”于是选派善于言辞的陈留人茅容,跨上快马急忙去追赶他,在半途追到。 茅容为徐稚沽酒买肉,请他一道饮食。 当茅容问及国家大事时,徐稚不作回答。 茅容改变话题,谈论耕种和收获谷物的事,徐稚才回答他。 茅容返回以后,将上述情况告诉大家。 有人说:“孔子曾经说过:‘遇上可以交谈的人,却不和他谈论,未免有失于人。 ’这样说来,徐稚岂不是有失于人吗?”太原人郭泰说:“不是这样。 徐稚为人清高廉洁,他饥饿时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食物,寒冷时不会随便穿别人的衣服。 而他答应茅容的邀请,一道饮酒食肉,这是因为已经知道茅容贤能的缘故。 所以不回答国家大事,是由于他的智慧我们可以赶得上,他的故作愚昧我们却赶不上。” 泰博学,善谈论。 初游雒阳,时人莫识,陈留符融,一见嗟异,因以介于河南尹李膺。 膺与相见,曰:“吾见士多矣,未有如郭林宗者也。 其聪识通朗,高雅密博,今之华夏,鲜见其俦。”遂与为友,于是名震京师。 后归乡里,衣冠诸儒送至河上,车数千两,膺唯与泰同舟而济,众宾望之,以为神仙焉。 郭泰学问渊博,善于言谈议论。 他刚到京都洛阳留学时,当时的人并不认识他。 陈留人符融一见他就赞叹惊异,因而将他推荐给河南尹李膺。 李膺跟他见面后说:“我所见到过的读书人很多,却从来没有遇到过像郭泰您这样的人。 您聪慧通达,高雅慎密,在今天的中国,很少有人能与您相比。”便和他结交为好友,于是郭泰的名声立刻震动京城洛阳。 后来,郭泰从洛阳启程返回家乡时,官员和士绅以及儒生将他送到黄河渡口,车子多达数千辆。 只有李膺和郭泰同船渡河,前来送行的各位宾客望着他俩,认为简直是神仙。 泰性明知人,好奖训士类,周游郡国。 茅容,年四十余,耕于野,与等辈避雨树下,众皆夷踞相对,容独危坐愈恭;泰见而异之,因请寓宿。 旦日,容杀鸡为馔,泰谓为已设;容分半食母,余半庋置,自以草蔬与客同饭。 泰曰:“卿贤哉远矣!郭林宗犹减三牲之具以供宾旅,而卿如此,乃我友也。”起,对之揖,劝令从学,卒为盛德。 钜鹿孟敏,客居太原,荷甑堕地,不顾而去。 泰见而问其意,对曰:“甑已破矣,视之何益!”泰以为有分决,与之言,知其德性,因劝令游学,遂知名当世。 陈留申屠蟠,家贫,佣为漆工;鄢陵庾乘,少给事县廷为门士;泰见而奇之,其后皆为名士。 自余或出于屠沽、卒伍,因泰奖进成名者甚众。 郭泰善于识别人的贤愚善恶,喜欢奖励和教导读书人,足迹遍布四方。 茅容年龄已经四十余岁,在田野中耕作时和一群同伴到树底下避雨,大家都随便地坐在地上,只有茅容正襟危坐,非常恭敬。 郭泰路过那里,见此情景,大为惊异,因而向茅容请求借宿。 第二天,茅容杀鸡作为食品,郭泰以为是为自己准备的,但茅容分了半只鸡侍奉母亲,将其余半只鸡收藏在阁橱里,自己用粗劣的蔬菜和客人一同吃饭。 郭泰说:“你的贤良大大地超过了普通人。 我自己尚且减少对父母亲的供养来款待客人,而你却是这样,真是我的好友。”于是崐,郭泰站起身来,向他作揖,劝他读书学习。 茅容最终成为很有德行的人。 巨鹿人孟敏,在太原郡客居,肩上扛的瓦罐掉在地上,他一眼不看便离开了。 郭泰见此情景,问他为什么这样,孟敏回答说:“瓦罐已经破碎了,看它有什么益处?”郭泰认为他有分辨和决断能力,于是和他交谈,了解他的天赋和秉性,因而劝他外出求学。 结果孟敏成为闻名当世的人。 陈留人申屠蟠家境贫困,受雇于人做漆工,鄢陵人庾乘年少时在县府担任门卒,郭泰见到他们,对他们另眼相待,后来他们都成为知名的人士。 其他人,有的是屠户出身,有的是卖酒出身,有的是士卒出身,因受到郭泰的奖励和引进而成名的很多。 陈国童子魏昭请于泰曰:“经师易遇,人师难遭,愿在左右,供给洒扫。”泰许之。 泰尝不佳,命昭作粥,粥成,进泰,泰呵之曰:“为长者作粥,不加意敬,使不可食!”以杯掷地。 昭更为粥重进,泰复呵之。 如此者三,昭姿容无变。 泰乃曰:“吾始见子之面,而今而后,知卿心耳!”遂友而善之。 陈国少年魏昭向郭泰请求说:“教授经书的老师容易遇到,但传授做人道理的老师却难遇到。 我愿意跟随在您的身边,给您洒扫房屋和庭院。”郭泰许诺。 后来,郭泰曾因身体不适,命魏昭给他煮稀饭。 稀饭煮好以后,魏昭端给郭泰,郭泰大声喝斥魏昭说:“你给长辈煮稀饭,不存敬意,使我不能进食。”将杯子扔到地上。 魏昭又重新煮好稀饭,再次端给郭泰,郭泰又喝斥他。 这样一连三次,魏昭的态度和脸色始终没有改变。 于是郭泰说:“我开始只看到你的表面,从今以后,我知道你的内心了!”就把魏昭当做好友,善意对待。 陈留左原,为郡学生,犯法见斥,泰遇诸路,为设酒肴以慰之。 谓曰:“昔颜涿聚,梁甫之巨盗,段干木,晋国之大驵,卒为齐之忠臣,魏之名贤;蘧瑗、颜回尚不能无过,况其余乎!慎勿恚恨,责躬而已!”原纳其言而去。 或有讥泰不绝恶人者,泰曰:“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原后忽更怀忿结客,欲报诸生。 其日,泰在学,原愧负前言,因遂罢去。 后事露,众人咸谢服焉。 陈留人左原是郡学的学生,因违反法令,被郡学斥退。 郭泰在路上遇见他,特地摆设酒和菜肴,对他进行安慰,说:“从前,颜涿聚原是梁甫地区的大盗,段干木本是晋国的大市侩,可是,前一位终于成了齐国的忠臣,后一位终于成了魏国的著名贤人。 蘧瑷、颜回尚且不能没有过错,何况其他的人?你千万不要心怀怨恨,只是反躬责问自己而已。”左原虚心听取郭泰的劝导后离去。 有人讥讽郭泰不能和恶人断绝关系,郭泰说:“对于不合于仁的人,如果厌恶他太甚,就会使他为乱。”左原后来忽然重新心怀忿怒,结集宾客,想要报复郡学的学生。 可是,这一天,郭泰正在郡学,左原惭愧自己辜负了郭泰以前的劝导,于是终于离去。 后来这件事传开,大家全都佩服郭泰。 或问范滂曰:“郭林宗何如人?”滂曰:“隐不违亲,贞不绝俗,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吾不知其他。” 有人询问范滂说:“郭泰是个什么样的人?”范滂回答说:“隐居而不离开双亲,坚贞而不隔绝世俗,天子不能使他为臣下,诸侯不能使他为友,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有别的。” 泰尝举有道,不就,同郡宋冲素服其德,以为自汉元以来,未见其匹,尝劝之仕。 泰曰:“吾夜观乾象,昼察人事,天之所废,不可支也,吾将优游卒岁而已。”然犹周旋京师,诲诱不息。 徐稚以书戒之曰:“大木将颠,非一绳所维,何为栖栖不遑宁处!”泰感寤曰:“谨拜斯言,以为师表。” 郭泰曾经被地方官府推荐为“有道”人才,郭泰不肯接受。 同郡人宋冲一向佩服郭泰的品德和学问,认为自从汉朝建立以来,没有人能超过他,曾经劝他出去作官。 郭泰说:“我夜间观看天象,白天考察人事,上天要灭亡的,人力不能支持,我将悠闲地过日子而已。”但他还是经常到京都洛阳,不停地教诲和劝诱人们读书求学。 徐稚写信警告他说:“大树快要倒下,不是一根绳子所能拴住的,为何奔波忙碌,不能安定下来!”郭泰有所感而觉悟说:“恭敬地拜受你的话,当做老师的指教。” 济阴黄允,以隽才知名,泰见而谓曰:“卿高才绝人,足成伟器,年过四十,声名著矣。 然至于此际,当深自匡持,不然,将失之矣!”后司徒袁隗欲为从女求姻,见允,叹曰:“得婿如是,足矣。”允闻而黜遣其妻。 妻请大会宗亲为别,因于众中攘袂数允隐慝十五事而去,允以此废于时。 济阴人黄允,以才智出众而知名。 郭泰跟他见面时,对他说:“你才华很崐高,超过常人,一定会成为大器,年过四十岁以后,名声一定显著。 然而,到了那时候,应该严格要求自己,匡正持重,不然,将丧失声名。”后来,司徒袁隗想为他的侄女选择丈夫,见到黄允,赞叹说:“能得到像黄允这样的女婿,就心满意足了。”黄允听说后,便将妻子休掉,让她回娘家。 黄妻请求同所有宗族和亲戚见面辞别,于是当着众人的面,揎袖捋臂历数黄允的十五件隐私,然后登车而去。 黄允因此名声败坏。 初,允与汉中晋文经并恃其才智,曜名远近,征辟不就。 托言疗病京师,不通宾客,公卿大夫遣门生旦暮问疾,郎吏杂坐其门,犹不得见;三公所辟召者,辄以询访之,随所臧否,以为与夺。 符融谓李膺曰:“二子行业无闻,以豪桀自置,遂使公卿问疾,王臣坐门,融恐其小道破义,空誉违实,特宜察焉。”膺然之。 二人自是名论渐衰,宾徒稍省,旬日之间,惭叹逃去,后并以罪废弃。 起初,黄允和汉中人晋文经,同时仗恃他们的才能智慧而远近闻名,官府征聘他们做官,都不肯接受。 他俩托辞到京都洛阳疗养疾病,拒绝任何来访的宾客。 三公九卿和大夫等派遣他们的门生早晚前来探问病情,郎吏错杂挤坐门房,仍然不能见面。 三公府征聘属吏,往往先去征求他俩的意见,根据他俩的品评和褒贬,再决定任用或罢黜。 符融对李膺说:“他俩的操行和事业都没有声名,却以豪杰自居,以致三公九卿都派人前往探病,朝廷命臣都去坐在门房等候召见。 我怕他们的小道术会破坏儒家大义,徒具虚名而和实际不相符合,特别应该留意考察。”李膺赞同符融的意见。 黄允和晋文经二人的名誉从此逐渐衰落,宾客和门徒稍稍减少,不到十天的时间,他俩惭愧叹息而逃走。 后来,他俩都因有罪而被人们抛弃。 陈留仇香,至行纯嘿,乡党无知者。 年四十,为蒲亭长。 民有陈元,独与母居,母诣香告元不孝,香惊曰:“吾近日过元舍,庐落整顿,耕耘以时,此非恶人,当是教化未至耳。 母守寡养孤,苦身投老,奈何以一旦之忿,弃历年之勤乎!且母养人遗孤,不能成济,若死者有知,百岁之后,当何以见亡者!”母涕泣而起。 香乃亲到元家,为陈人伦孝行,譬以祸福之言,元感悟,卒为孝子。 考城令河内王奂署香主簿,谓之曰:“闻在蒲亭,陈元不罚而化之,得无少鹰之志邪?”香曰:“以为鹰不若鸾凤,故不为也。”奂曰:“枳棘之林非鸾凤所集,百里非大贤之路。”乃以一月奉资香,使入太学。 郭泰、符融赍刺谒之,因留宿;明旦,泰起,下床拜之曰:“君,泰之师,非泰之友也。”香学毕归乡里,虽在宴居,必正衣服,妻子事之若严君;妻子有过,免冠自责,妻子庭谢思过,香冠,妻子乃敢升堂,终不见其喜怒声色之异。 不应征辟,卒于家。 陈留人仇香虽德行高尚,但沉默寡言,乡里无人知道他。 年龄四十岁时,担任蒲亭亭长。 有个叫陈元的老百姓,一个人和母亲同住,他的母亲向仇香控告陈元忤逆不孝。 仇香吃惊地说:“我最近经过陈元的房舍,院落整理得干干净净,耕作也很及时,说明他不是一个恶人,只不过没有受到教化,不知道如何做罢了。 你年轻时守寡,抚养孤儿,劳苦一生,而今年纪已老,怎能为了一时的恼怒,抛弃多年的勤劳和辛苦?而且,你抚养丈夫遗留的孤儿,有始无终,倘若死者在地下有知,你百年之后,在地下怎么跟亡夫相见?”陈元的母亲哭泣着起身告辞。 于是仇香亲自来到陈元家里,教导伦理孝道,讲解祸福的道理。 陈元感动省悟,终于成为孝子。 考城县令河内人王奂任命仇香为主簿,对他说:“听说你在薄亭,对陈元没有进行处罚,而是用教化来改变他,恐怕是缺少苍鹰搏击的勇气吧?”仇香回答说:“我认为苍鹰搏击不如鸾凤和鸣,所以不肯那样去做。”王奂又对他说:“荆棘的丛林,不是鸾凤栖身之所,百里之内的县府官职,不是大贤的道路。”于是用一个月的俸禄资助仇香,让他进入太学。 郭泰、符融拿着名帖求见仇香,于是留宿。 第二天早上,郭泰起来,在床前向仇香下拜说:“您是我的老师,不是我的朋友。”仇香在太学学成,回归乡里,即令是在闲暇无事的时候,也一定是衣服整齐。 妻子和儿女侍奉他,就像对待严正的君王一样。 妻子和儿女有了过错,仇香就摘下帽子,责备自己,妻子和儿女在院子里道歉思过,仇香才戴上帽子,妻子和儿女才敢进入堂屋。 平常,从来看不见仇香因喜怒而改变声音脸色。 他不接受官府的征聘,后来在家里去世。 三月,癸亥,陨石于。 三月癸亥(疑误),县坠落陨石。 夏,五月,已丑,京师雨雹。 夏季,五月己丑(十九日),京都洛阳降下冰雹。 荆州刺史度尚募诸蛮夷击艾县贼,大破之,降者数万人。 桂阳宿贼卜阳、潘鸿等逃入深山,尚穷追数百里,破其三屯,多获珍宝。 阳、鸿党众犹盛,尚欲击之,而士卒骄富,莫有斗志。 尚计缓之则不战,逼之必逃亡,乃宣言:“卜阳、潘鸿作贼十年,习于攻守,今兵寡少,未易可进,当须诸郡所发悉至,乃并力攻之。”申令军中恣听射猎,兵士喜悦,大小皆出。 尚乃密使所亲客潜焚其营,珍积皆尽;猎者来还,莫不泣涕。 尚人人慰劳,深自咎责,因曰:“卜阳等财宝足富数世,诸卿但不并力耳,所亡少少,何足介意!”众咸愤踊。 尚敕令秣马蓐食,明旦,径赴贼屯,阳、鸿等自以深固,不复设备,吏士乘锐,遂破平之。 尚出兵三年,群寇悉定,封右乡侯。 荆州刺史度尚招募蛮人和夷人士卒,讨伐艾县的盗贼,将其大破,投降的有数万人之多。 在桂阳郡作乱已久的贼帅卜阳、潘鸿等逃入深山,度尚率军穷追不舍,深入数百里,攻破三座屯堡,抢获到不少珍珠财宝。 卜阳、潘鸿的党徒势力还很强盛。 度尚准备继续进击,可是,他的部队既骄傲而又富有,没有斗志。 度尚深知,如果缓兵不继续前进,则不能对盗贼发动攻击;如果强迫部队继续前进,一定会发生士卒逃亡。 于是宣称:“卜阳、潘鸿,已经作了十年盗贼,无论是进攻或防守,都很擅长。 而今,我们的军队寡不敌众,不能轻率前进,必须等到各郡征发的援军全部赶到,才能合力进行攻讨。”并且发布命令,准许军中将士们自由打猎。 士兵听到命令后,非常喜悦,上自将领,下到小兵,几乎全体都出营打猎取乐。 于是度尚秘密派遣自己的心腹亲信,暗中纵火焚毁军营,抢获来的珍珠财宝也全都被烧尽。 出营打猎的将士们回来,见此情景,无不哭泣流泪。 度尚一方面安慰他们,另一方面,又深深责备自己对火灾疏于防备,然后,激励大家说:“卜阳等积蓄的金银财宝,足够我们用几辈子,只怕你们不肯尽力。 所焚烧的那点东西,何必放在心上?”全体将士都发愤踊跃,请求出击。 度尚下令喂饱战马,让将士们早晨未起在寝席上进食,于拂晓前直接攻打盗贼的屯堡。 卜阳、潘鸿等自以为山寨坚固,没有戒备。 军吏和士兵们乘着锐气,将卜阳、潘鸿等盗贼一举剿灭。 度尚出兵三年,将盗贼全部平定,被封为右乡侯。 冬,十月,壬寅,帝南巡;庚申,幸章陵;戊辰,幸云梦,临汉水,还,幸新野。 时公卿、贵戚车骑万计,徵求费役,不可胜极。 护驾从事桂阳胡腾上言:“天子无外,乘舆所幸,即为京师。 臣请以荆州刺史比司隶校尉,臣自同都官从事。”帝从之。 自是肃然,莫敢妄干扰郡县。 帝在南阳,左右并通奸利,诏书多除人为郎,太尉杨秉上疏曰:“太微积星,名为郎位,入奉宿卫,出牧百姓,宜割不忍之恩,以断求欲之路。”于是诏除乃止。 冬季,十月壬寅(初五),桓帝前往南方巡视。 庚申(二十三日),抵达章陵。 戊辰(疑误),抵云梦,到达汉水水滨,返回,抵达新野。 当时,随行的三公九卿和皇亲国戚的车辆、马匹以万计,沿途向地方官府征发各种费用和差役,不可胜数。 护驾从事桂阳人胡腾上书说:“天子本来没有内外之分,凡是皇帝所到之处,就是京城。 我请求将荆州刺史比照司隶校尉,将我视同都官从事。”桓帝批准。 从此纪律肃然,没有谁敢妄自扰乱郡县官府。 当桓帝在南阳时,左右宦官亲信都营私谋取奸利,桓帝不断下诏,任命了很多人为郎。 太尉杨秉上书说:“太微宫五帝座后,积聚着二十五星,名叫郎位。 入则在宫中值宿,担任警卫;出则在地方官府任职,牧守百姓。 陛下应该割舍不忍拒绝的恩惠,断绝左右谋取奸利的道路。”桓帝这才不再颁布任命为郎的诏书。 护羌校尉段击当煎羌,破之。 护羌校尉段,率军进击当煎羌民,将其击破。 十二月,辛丑,车驾还宫。 十二月辛丑(初四),桓帝返回京都洛阳皇宫。 中常侍汝阳侯唐衡、武原侯徐璜皆卒。 中常侍汝阳侯唐衡、武原侯徐璜二人全都病故。 初,侍中寇荣,恂之曾孙也,性矜洁,少所与,以此为权宠所疾。 荣从兄子尚帝妹益阳长公主,帝又纳其从孙女于后宫。 左右益忌之,遂共陷以罪,与宗族免归故郡,吏承望风旨,持之浸急。 荣恐不免,诣阙自讼。 未至,刺史崐张敬追劾荣以擅去边,有诏捕之。 荣逃窜数年,会赦,不得除,积穷困,乃自亡命中上书曰:“陛下统天理物,作民父母,自生齿以上,咸蒙德泽;而臣兄弟独以无辜,为专权之臣所见批抵,青蝇之人所共构会,令陛下忽慈母之仁,发投杼之怒。 残谄之吏,张设机网,并驱争先,若赴仇敌,罚及死没,髡剔坟墓,欲使严朝必加滥罚;是以不敢触突天威而自窜山林,以俟陛下发神圣之听,启独睹之明,救可济之人,援没溺之命。 不意滞怒不为春夏息,淹恚不为岁时怠,遂驰使邮驿,布告远近,严文克剥,痛于霜雪,逐臣者穷人途,追臣者极车轨,虽楚购伍员,汉求季布,无以过也。 臣遇罚以来,三赦再赎,无验之罪,足以蠲除;而陛下疾臣愈深,有司咎臣甫力,止则见扫灭,行则为亡虏,苟生则为穷人,极死则为冤鬼,天广而无以自覆,地厚而无以自载,蹈陆土而有沈沦之忧,远岩而有镇压之患。 如臣犯元恶大憝,足以陈原野,备刀锯,陛下当班布臣之所坐,以解众论之疑。 臣思入国门,坐于肺石之上,使三槐九棘平臣之罪,而阊阖九重,陷阱步设,举趾触罘,动行罗网,无缘至万乘之前,永无见信之期。 悲夫,久生亦复何聊!盖忠臣杀身以解君怒,孝子殒命以宁亲怨,故大舜不避涂廪、浚井之难,申生不辞姬氏谗邪之谤;臣敢忘斯义,不自毙以解明朝之忿哉!乞以身塞责,愿陛下丐兄弟死命,使臣一门颇有遗类,以崇陛下宽饶之惠。 先死陈情,临章泣血!”帝省章愈怒,遂诛荣,寇氏由是衰废。 起初,侍中寇荣,即寇恂的曾孙,性格矜持清高,很少跟人交往,因此遭到权贵的憎恨。 寇荣堂兄的儿子娶桓帝的妹妹益阳长公主为妻,而桓帝又纳寇荣的孙女作妃子,所以桓帝左右的宦官亲信对寇荣愈发嫉妒,于是共同诬陷寇荣有罪。 寇荣被免官,和宗族一道回到本郡。 地方官吏根据朝廷权贵们的意旨,对寇荣加紧进行迫害。 寇荣害怕不能免罪,就前往京都洛阳,准备到宫门上书,为自己辩解。 走到中途,幽州刺史张敬又以寇荣擅自离开边郡住所为理由,追加弹劾他的内容。 桓帝下诏逮捕寇荣。 寇荣逃亡流窜了好几年,遇到实行大赦,也不能免罪,备受贫穷困苦,于是在逃亡中向桓帝上书说:“陛下统治天下,治理万物,当人民的父母,自长出牙齿的年龄以上的人民,都能得到陛下的恩德。 然而,只有我们兄弟,本来无罪,却遭到朝廷专权大臣的百般排挤,被苍蝇一样的谗佞小人阴谋陷害,以致陛下忽略了慈母的仁爱,跟曾参的母亲一样,误信曾参杀人的传闻,发出投梭的愤怒。 残暴谄媚的的执法官吏,张开罗网,设立陷阱,并驾齐驱,争先恐后,好似追赶仇敌一样。 刑罚甚至加到死人的尸体上,坟墓也被铲平。 他们为了表示朝廷的严明,必须滥加惩罚。 所以,我不敢冒犯天威,而私自逃亡流窜深山老林,以等待陛下圣耳垂听,神目明察,拯救可以济度的人,援助将要淹死的生命。 不料陛下的积怒并不因为春夏二季的降临而平息,蓄恨也不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松懈,于是派出使者,奔驰于驿站之间,贴出布告,传播远近,文辞苛刻,比霜雪还要严厉。 追逐我的人走遍天下道路,缉拿我的官吏,布满有车辆轨道的地方。 即令是当初楚国悬赏捉拿伍员,汉王朝悬赏捉拿季布,都没有超过对我这样严厉的追捕。 我自从受到处罚以来,朝廷实行过三次大赦,又颁布过两次可以用金钱粟米赎罪的诏令,我所犯的属于没有证据的罪,有足够的理由被赦免。 可是,陛下却对我恨得更深,有关官吏追究我的罪过更加厉害。 我如果停下来,就会被消灭,如果前进,就是逃亡的罪人。 苟活则为无路可走的人,拼死则为含冤的鬼,苍天辽阔,却不能复盖我;大地厚实,却不能使我立足。 脚踏陆地,而有被埋没的忧患;远离岩石筑成的高墙,而有被高墙压倒的危险。 如果我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完全应该身受死刑,陈尸原野,那么,陛下应当公开宣布我的罪状,以解除舆论的疑惑。 我曾经想进入京都洛阳的大门,坐在宫廷门外的赤色肺石上,让三公九卿公正评判我的罪过。 然而,皇宫之门紧闭九重,每走一步都是陷阱,举足便触犯法网,挪步就遭陷害,我无法来到陛下面前,永远没有获得陛下相信的日子。 真是可悲,我长久活下去,又还有什么意思!忠臣为了化解君王的愤怒而不惜杀身;孝子为了宁息双亲的怨恨而不惜殒命,所以虞舜不逃避刷抹仓房和穿井挖土的苦难,申生不逃避骊姬恶意的诽谤和陷害。 我岂敢忘记这个道理,不自杀以化解圣明陛下的忿怒?我请求用我一个人来抵塞罪责,愿陛下饶恕我兄弟的死罪,使我一家能留下后人,以显示陛下宽厚的恩惠。 临死之前,向陛下陈诉苦情,面对奏章,泪尽泣血!”桓帝看到寇荣的奏章后,更加愤怒,于是诛杀寇荣。 寇家从此衰败。 八年(乙巳、165) 八年(乙巳,公元165年) 春,正月,帝遣中常侍左之苦县祠老子。 春季,正月,桓帝派遣中常侍左前往苦县祭祀老子。 勃海王悝,素行险僻,多僭傲不法。 北军中候陈留史弼上封事曰:“臣闻帝王之于亲戚,爱虽隆必示之以威,体虽贵必禁之以度,如是,和睦之道兴,骨肉之恩遂矣。 窃闻勃海王悝,外聚剽轻不逞之徒,内荒酒乐,出入无常,所与群居,皆家之弃子,朝之斥臣,必有羊胜、伍被之变。 州司不敢弹纠,傅相不能匡辅,陛下隆于友于,不忍遏绝,恐遂滋蔓,为害弥大。 乞露臣奏,宣示百僚,平处其法。 法决罪定,乃下不忍之诏;臣下固执,然后少有所许:如是,则圣朝无伤亲之讥,勃海有享国之庆;不然,惧大狱将兴矣。”上不听。 悝果谋为不道,有司请废之,诏贬为瘿陶王,食一县。 勃海王刘悝,行为一向邪恶,经常超越本分,骄横不法。 北军中候陈留人史弼向桓帝上呈密封的奏章说:“我听说,帝王对于亲戚,虽然爱得深厚,但一定要他们知道帝王的威严;身份虽然尊贵,但一定要他们遵守国家的法令。 必须如此,才能使上下和睦相处,骨肉之间的恩惠得以成全。 我听说勃海王刘悝在外集结一批强悍轻浮不得志的歹徒,在内荒废政务,酗酒作乐,出入无常。 整天和他住在一起的人,都是被家庭抛弃的浪子,朝廷废黜的官吏,必然会发生羊胜、伍被那样的变乱。 州刺史府不敢弹劾纠察,王国傅、相不能匡正辅佐,陛下手足情深,不忍心加以阻止,恐怕会越来越滋长蔓延,为害更大。 我请求将我的奏章向百官公布,公平地依法对他进行处理。 等到判决定罪以后,陛下再颁布不忍惩罚的诏令,臣下坚持要对他进行处理,然后陛下再稍稍让步。 这样,圣明朝廷就不会受到伤害亲戚的讥讽,勃海国就能够庆幸保全,不然的话,恐怕将会兴起大狱。”桓帝不听。 刘悝果然图谋反叛朝廷,有关官吏请求将他废黜。 桓帝下诏,将刘悝贬为瘿陶王,只享有一个县的食邑。 丙申晦,日有食之。 诏公、卿、校尉举贤良方正。 丙申晦(三十日),发生日食。 桓帝下诏,命三公、九卿、校尉向朝廷推荐“贤良方正”人才。 千秋万岁殿火。 千秋万岁殿失火。 中常侍侯览兄参为益州刺史,残暴贪婪,累臧亿计。 太尉杨秉奏槛车徵参,参于道自杀,阅其车重三百余两,皆金银锦帛。 秉因奏曰:“臣案旧典,宦者本在给使省闼,司昏守夜;而今猥受过宠,执政操权,附会者因公褒举,违忤者求事中伤,居法王公,富拟国家,饮食极肴膳,仆妾盈纨素。 中常侍侯览弟参,贪残元恶,自取祸灭;览顾知衅重,必有自疑之意,臣愚以为不宜复见亲近。 昔懿公刑邴之父,夺阎职之妻,而使二人参乘,卒有竹中之难。 览宜急屏斥,投畀有虎,若斯之人,非恩所宥,请免官送归本郡。”书奏,尚书召对秉掾属,诘之曰:“设官分职,各有司存。 三公统外,御史察内;今越奏近官,经典、汉制,何所依据?其开公具对!”秉使对曰:“《春秋传》曰:‘除君之恶,唯力是视。 ’邓通懈慢,申屠嘉召通诘责,文帝从而请之。 汉世故事,三公之职,无所不统。”尚书不能诘,帝不得已,竟免览官。 司隶校尉韩因奏左罪恶,及其兄太仆南乡侯称请托州郡,聚敛为奸,宾客放纵,侵犯吏民。 、称皆自杀。 又奏中常侍具瑗兄沛相恭臧罪,征诣廷尉。 瑗诣狱谢,上还东武侯印绶,诏贬为都乡侯。 超及璜、衡袭封者,并降为乡侯,子弟分封者,悉夺爵土。 刘普等贬为关内侯,尹勋等亦皆夺爵。 中常侍侯览的弟弟侯参担任益州刺史,残暴贪婪,赃款累计多达一亿。 太尉杨秉进行弹劾,朝廷用囚车把侯参押解回京,侯参在途中自杀。 查看他携载物资的三百余辆车,装的都是金银和锦帛。 因此,杨秉又上书弹劾说:“我查考朝廷旧有的典章制度,宦官本来只限于在皇宫内听候差遣,负责早晚看守门户,而今却大多倍受过份的宠信,掌握朝廷大权。 凡是依附宦官的人,宦官就趁着朝廷征用人才时推荐他们做官;凡是违背和冒犯宦官的人,宦官便随便找一个借口对他们进行中伤。 宦官的居处效法王公,他们拥有的财富可与帝王相比,饮食极尽佳肴珍膳,奴仆侍妾都穿精致洁白的细绢。 中常侍侯览的弟弟侯参,是贪赃残暴的首恶,自取灾祸和灭亡。 侯览深知罪恶深重,一定会自感疑惧不安,我愚昧地认为,不应该把侯览再放在陛下左右。 过去,齐懿公给崐邴的父亲加刑,又夺去阎职的妻子,却使他们二人陪同乘车,终于发生竹林中的大祸。 因此,侯览应被急速斥退,投到豺狼虎豹群中。 像这一类人,不能施行恩德宽恕罪行,请免除官职,送回本郡。”奏章呈上以后,尚书召来杨秉的属吏,责问说:“朝廷设立官职,各有各的职责范围。 三公对外管理政务,御史对内监察官吏。 而今,三公超越的职责范围,弹劾皇宫内的宦官,无论是经书典籍,还是汉朝制度,有什么根据?请公开作具体答复。”杨秉派遣的属吏回答说:“《春秋左传》上说:‘为君王排奸去恶,要使出全身的力量。 ’邓通懈怠轻慢,申屠嘉召邓通进行责问,汉文帝因而为邓通说情。 汉朝的传统制度是,三公的职责,没有一件事情不可以过问。”尚书无法反驳。 桓帝迫不得已,终于将侯览免职。 司隶校尉韩乘机弹劾左的罪恶,以及左的哥哥、南乡侯左称向州郡官府请托,搜刮财货,作奸犯科,宾客放纵,侵犯官吏和百姓的罪过。 左、左称都自杀了。 韩又弹劾中常侍具瑗的哥哥、沛国相具恭贪赃枉法。 桓帝下令将具恭征召回京都洛阳,送到廷尉狱治罪。 于是,具瑗也主动到廷尉狱认罪,并向上交东武侯印信。 桓帝下诏将具瑗贬封为都乡侯。 单超及徐璜、唐衡的封爵继承人都被贬为乡侯,子弟得到分封的,全部取消封爵和食邑。 刘普等被贬为关内侯,尹勋等也都被取消封爵。 帝多内宠,宫女至五六千人,及驱役从使复兼倍于此,而邓后恃尊骄忌,与帝所幸郭贵人更相谮诉。 癸亥,废皇后邓氏,送暴室,以忧死。 河南尹邓万世、虎贲中郎将邓会皆下狱诛。 桓帝拥有许多后妃,宫女达到五六千人,其他供驱使的仆役,还是这个数目的两倍。 邓皇后仗恃她的尊贵地位,骄傲忌妒,跟桓帝宠幸的郭贵人互相诬陷和控告。 二月癸亥(二十七日),邓皇后被废,送往暴室监禁。 邓皇后忧愤而死。 河南尹邓万世、虎贲中郎将邓会,都被逮捕下狱诛杀。 护羌校尉段击罕姐羌,破之。 护羌校尉率军进击罕姐羌人部落,将其击破。 三月,辛巳,赦天下。 三月辛巳(十六日),大赦天下。 宛陵大姓羊元群罢北海郡,臧污狼藉;郡舍混轩有奇巧,亦载之以归。 河南尹李膺表按其罪;元群行赂宦官,膺竟反坐。 单超弟迁为山阳太守,以罪系狱,廷尉冯绲考致其死;中官相党,共飞章诬绲以罪。 中常侍苏康、管霸,固天下良田美业,州郡不敢诘,大司农刘移书所在,依科品没入之;帝大怒,与膺、绲俱输作左校。 宛陵县的大族羊元群,在北海郡太守任上被罢免。 他贪赃枉法,声名狼藉,郡府中厕所里装有精巧的设备,都被他载运回家。 河南尹李膺向朝廷上表,请求审查和验问羊元群的罪行。 羊元群向宦官们行贿,李膺竟被宦官们指控为诬告,遭受“反坐”之罪。 单超的弟弟单迁担任山阳郡太守,因为犯法被囚禁在监狱,廷尉冯绲将他拷打下致死。 于是宦官们互相结党,共同起草匿名信,诬告冯绲有罪。 中常侍苏康、管霸用贱价强买天下良田美业,州郡官府不敢责问,大司农刘向当地发送公文,依照法令,予以没收。 桓帝大为震怒,下令把刘和李膺、冯绲,都一道送往左校营,罚服苦役。 夏,四月,甲寅,安陵园寝火。 夏季,四月甲寅(十九日),西汉惠帝陵园安陵寝殿失火。 丁巳,诏坏郡国诸淫祀,特留雒阳王涣、密县卓茂二祠。 丁巳(二十二日),桓帝下诏,命各郡各封国拆除滥设的祠庙,仅准许保留京都洛阳王涣和密县卓茂这两处祠庙。 五月,丙戌,太尉杨秉薨。 秉为人,清白寡欲,尝称“我有三不惑:酒、色、财也。” 五月丙戌(二十二日),太尉杨秉去世。 杨秉为人清白,欲望很少,曾经自称“我有三不惑:美酒、女色、钱财。” 秉既没,所举贤良广陵刘瑜乃至京师上书言:“中官不当比肩裂土,竞立胤嗣,继体传爵。 又,嬖女充积,冗食空宫,伤生费国。 又,第舍增多,穷极奇巧,掘山攻石,促以严刑。 州郡官府,各自考事,奸情赇赂,皆为吏饵。 民愁郁结,起入贼党,宫辄兴兵诛讨其罪,贫困之民,或有卖其首级以要酬赏,父兄相代残身,妻孥相视分裂。 又,陛下好微行近习之家,私幸宦者之舍,宾客市买,熏灼道路,因此暴纵,无所不容。 惟陛下开广谏道,博观前古,远佞崐邪之人,放郑、卫之声,则政致和平,德感祥风矣。”诏特召瑜问灾咎之徵。 执政者欲令瑜依违其辞,乃更策以他事,瑜复悉心对八千余言,有切于前。 拜为议郎。 杨秉去世后,他所推荐的贤良、广陵人刘瑜前往京都洛阳上书说:“宦官不应当都裂土分封,竞相选立养子,继承他们的爵位。 而美女充斥,无事坐食空宫,不但伤害民生,而且耗费国家财富。 还有,宅第巨舍不断增多,式样极其奇异精巧,用严刑峻法催逼人民营造。 州郡宫府,各审各的官司,为非作恶的人利用贿赂买通官吏,逍遥法外。 人民愁苦忧闷,有冤无处伸诉,被迫加入了盗贼之党,官府就征调军队,讨伐他们的罪行。 贫困的人民,有的甚至出卖自己的人头,去向官府领取悬赏,父亲和兄长互相替代杀身,妻子和儿女眼看着亲人死去。 陛下又喜好微服出行到左右亲近的人家里,私自到宦官的住宅,使他们的宾客到处兜售这些消息,把整个道路弄得乌烟瘴气,他们因此凶暴骄纵,无所不用其极。 请陛下广开言路,听取臣下的规劝和进谏,多多观察上古的经验和教训,疏远奸佞邪恶的人,不听郑国、卫国的淫荡音乐,则政治达到和平,恩德普降天下,吉祥的和风自然来临。”桓帝下诏,特召刘瑜,向他询问灾异的迹象和预兆。 掌握朝政大权的官员想让刘瑜在回答时含糊其辞,于是改问别的事情。 可是刘瑜再次尽心回奏,共八千余言,言辞比从前的上书更为激烈。 桓帝任命他为议郎。 荆州兵朱盖等叛,与桂阳贼胡兰等复攻桂阳,太守任胤弃城走,贼众遂至数万。 转攻零陵,太守下邳陈球固守拒之。 零陵下湿,编木为城,郡中惶恐。 掾史白球遣家避难,球怒曰:“太守分国虎符,受任一邦,岂顾妻孥而沮国威乎!复言者斩!”乃弦大木为弓,羽矛为矢,引机发之,多所杀伤。 贼激流灌城,球辄于内因地势,反决水淹贼,相拒十余日不能下。 时度尚征还京师,诏以尚为中郎将,率步骑二万余人救球,发诸郡兵并势讨击,大破之,斩兰等首三千余级,复以尚为荆州刺史。 苍梧太守张叙为贼所执,及任胤皆征弃市。 胡兰余党南走苍梧,交趾刺史张磐击破之,贼复还入荆州界。 度尚惧为己负,乃伪上言苍梧贼入荆州界,于是征磐下廷尉。 辞状未正,会赦见原,磐不肯出狱,方更牢持械节。 狱吏谓磐曰:“天恩旷然,而君不出,可乎?”磐曰:“磐备位方伯,为尚所枉,受罪牢狱。 夫事有虚实,法有是非,磐实不辜,赦无所除;如忍以苟免,永受侵辱之耻,生为恶吏,死为敝鬼。 乞传尚诣廷尉,面对曲直,足明真伪。 尚不征者,磐埋骨牢槛,终不虚出,望尘受枉!”廷尉以其状上,诏书征尚,到廷尉,辞穷,受罪,以先有功得原。 荆州士兵朱盖等反叛,和桂阳郡贼帅胡兰等,再次攻打桂阳城。 太守任胤充城逃走,盗贼的人数于是多达数万。 转而攻打零陵郡,零陵郡太守下邳人陈球坚决进行守御和抵抗。 因零陵地势低洼,十分潮湿,城墙是用木头编筑而成的,所以城中的人们恐慌不安。 太守府的属吏建议陈球把家属送走避难,陈球大怒说:“我身为太守,掌握国家的兵符,负责一郡的安全,岂可以为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女而败坏国家的声威呢?有再说这种话的人,处斩!”于是,用大木制造弓弦,在矛上粘上羽毛当箭,用机械发射,杀伤不少的盗贼。 盗贼又堵塞河流,引水灌城,陈球在城内,随即顺着地势,反过来决水去淹盗贼,抵抗了十余天,盗贼无法攻破。 这时,正遇上度尚被调回京都洛阳,桓帝下诏,任命他为中郎将,并率领步兵和骑兵共二万余人,南下援救陈球。 度尚征发各郡的地方军队,联合进行讨伐,大破朱盖、胡兰等叛军,斩杀胡兰等三千余人。 朝廷重新任命度尚为荆州刺史。 苍梧郡太守张叙曾被盗贼军队俘虏,他和桂阳郡太守任胤都被召回京都洛阳,在街市斩首示众。 胡兰的残余部众南逃到苍梧郡,交趾刺史张磐将其击破,盗贼又重新返回荆州境内,荆州刺史度尚害怕成为自己的过失,于是上书谎称苍梧郡盗贼进入荆州境界。 于是朝廷将张磐征召回京都洛阳,囚入廷尉狱。 供辞和罪状尚未确定,正遇上大赦而被免罪,可是张磐不肯出狱,而将所带刑具的接合处加固。 狱吏对张磐说:“皇恩浩荡,而你不肯出狱,能这样做吗?”张磐回答说:“我身为一州的地方长官,被度尚诬告,投入监狱,备受苦刑。 事情应该分清虚假和真实,法律应该辨明谁是谁非。 我确实没有犯罪,赦罪之令与我无干。 如果我忍气吞声,只求免除眼前的痛苦,却要遭受永远的耻辱,活着是恶吏,死后是恶鬼。 我请求用传车将度尚征召到廷尉狱,当面对质,一定可以辨明真假。 如果不准许征召度尚,我将把骨头埋葬在监狱之中,始终不能背着虚假的罪名出狱,蒙受飞来的冤枉。 崐”廷尉将上述情况报告给桓帝,桓帝下诏,将度尚征召回京,到廷尉狱和张磐对质。 度尚理屈辞穷,本应治罪。 但因他先前有功劳,免予惩处。 闰月,甲午,南宫朔平署火。 闰月甲午(初一),南宫北门朔平署失火。 段击破西羌,进兵穷追,展转山谷间,自春及秋,无日不战,虏遂败散,凡斩首二万三千级,获生口数万人,降者万余落。 封都乡侯。 段率军击破西羌,乘胜穷追,转战山谷之间,从春季直到秋季,没有一天不战斗,反叛的羌民终于溃败和逃散,共计斩杀二万三千人,俘虏数万人,投降的有一万余落。 朝廷封段为都乡侯。 秋,七月,以太中大夫陈蕃为太尉。 蕃让于太常胡广、议郎王畅、弛刑徒李膺,帝不许。 秋季,七月,擢升太中大夫陈蕃为太尉。 陈蕃先后提出,将太尉之位让给太常胡广、议郎王畅和弛刑徒李膺,桓帝没有批准。 畅,龚之子也;尝为南阳太守,疾其多贵戚豪族,下车,奋厉威猛,大姓有犯,或使吏发屋伐树,堙井夷灶。 功曹张敞奏记谏曰:“文翁、召父、卓茂之徒,皆以温厚为政,流闻后世。 发屋伐树,将为严烈,虽欲惩恶,难以闻远。 郡为旧都,侯甸之国,园庙出于章陵,三后生自新野,自中兴以来,功臣将相,继世而隆。 愚以为恳恳用刑,不如行恩;孳孳求奸,未若礼贤。 舜举皋陶,不仁者远,化人在德,不在用刑。”畅深纳其言,更崇宽政,教化大行。 王畅是王龚的儿子,曾担任过南阳郡的太守。 他痛恨南阳郡有许多的皇亲国戚和豪门大族,所以到职以后雷厉风行,遇到有大姓人家犯法,便派官吏摧毁他们的家宅房屋,砍伐树木,填平水井,铲平厨房炉灶。 功曹张敞向他上书劝阻说:“文翁、召父、卓茂等人,都是因为为政温和宽厚,从而流芳后世。 摧毁家宅房屋,砍伐树木,实在太严厉酷烈,虽然是为了惩治奸恶,可是效果难以长久。 南阳郡原是古都,又在京都洛阳千里的范围之内,皇帝祖先的陵园就在章陵,三位皇后都出生于新野,自从光武帝中兴以来,功臣将相,一代接着一代崛起。 我愚昧地认为,与其急切地用刑,不如推行恩德;与其孜孜不倦地去缉拿奸恶之徒,不如礼敬贤能。 虞舜推荐皋陶,邪恶的人自然远离。 教化人民,靠的是恩德,不是靠严刑峻法。”王畅诚恳地接受了他的建议,改为崇尚宽厚为政,使教化得以普遍推行。 八月,戊辰,初令郡国有田者亩敛税钱。 八月戊辰(初六),首次命令各郡、各封国,对有田者以亩为单位征收赋税。 九月,丁未,京师地震。 九月丁未(十五日),京都洛阳发生地震。 冬,十月,司空周景免;以太常刘茂为司空。 茂,恺之子也。 冬季,十月,司空同景被免官,擢升太常刘茂为司空。 刘茂是刘恺的儿子。 郎中窦武,融之玄孙也,有女为贵人。 采女田圣有宠于帝,帝将立之为后。 司隶校尉应奉上书曰:“母后之重,兴废所因;汉立飞燕,胤礼泯绝。 宜思《关雎》之所求,远五禁这所忌。”太尉陈蕃亦以田氏卑微,窦族良家,争之甚固。 帝不得已,辛巳,立窦贵人为皇后,拜武为特进、城门校尉,封槐里侯。 郎中窦武是窦融的玄孙,他的女儿是桓帝的贵人。 采女田圣受到桓帝的宠爱,桓帝打算立田圣为皇后。 司隶校尉应奉上书说:“皇后的地位非常重要,关系着国家的兴废。 汉朝曾立赵飞燕为皇后,使后嗣断绝。 陛下选立皇后,应该想到《关雎》诗篇中的追求,而疏远五种禁忌。”太尉陈蕃也认为田圣出身卑微,而窦姓家族却是良家,并为此竭力争辩。 桓帝不得已,于辛巳日(二十日),立窦贵人为皇后,擢升窦武为特进、城门校尉,封为槐里侯。 十一月,壬子,黄门北寺火。 十一月壬子(二十一日),黄门北寺失火。 陈蕃数言李膺、冯绲、刘之枉,请加原宥,升之爵任,言及反覆,诚辞恳切,以至流涕;帝不听。 应奉上疏曰:“夫忠贤武将,国之心膂。 窃见左校弛刑徒冯绲、刘、李膺等,诛举邪臣,肆之以法;陛下既不听察,而猥受谮诉,遂令忠臣同元恶,自春迄冬,不蒙降恕,遐迩观听,为之叹息。 夫崐立政之要,记功忘失;是以武帝舍安国于徒中,宣帝征张敞于亡命。 绲前讨蛮荆,均吉甫之功;数临督司,有不吐茹之节;膺著威幽、并,遗爱度辽。 今三垂蠢动,王旅未振,乞原膺等,以备不虞。”书奏,乃悉免其刑。 久之,李膺复拜司隶校尉。 时小黄门张让弟朔为野王令,贪残无道,畏膺威严,逃还京师,匿于兄家合柱中。 膺知其状,率吏卒破柱取朔,付雒阳狱,受辞毕,即杀之。 让诉冤于帝,帝召膺,诘以不先请便加诛之意。 对曰:“昔仲尼为鲁司寇,七日而诛少正卯。 今臣到官已积一旬,私惧以稽留为,不意获速疾之罪。 诚自知衅责,死不旋踵,特乞留五日,克殄元恶,退就鼎镬,始生之愿也。”帝无复言,顾谓让曰:“此汝弟之罪,司隶何!”乃遣出。 自此诸黄门、常侍皆鞠躬屏气,休沐不敢出宫省。 帝怪问其故,并叩头泣曰:“畏李校尉。”时朝廷日乱,纲纪颓,而膺独持风裁,以声名自高,士有被其容接者,名为登龙门云。 太尉陈蕃多次向桓帝陈诉李膺、冯绲、刘所遭受的冤枉,请求加以原谅,恢复官职。 再三请求,言辞恳切,甚至流泪,但桓帝不肯接受。 应奉上书说:“忠臣良将,是国家的心腹和脊梁。 我认为,左校营弛刑徒冯绲、刘、李膺等人诛杀和弹劾奸臣,完全符合国家法令。 陛下既不听取他们的陈述,调查了解事情的真相,却轻信别人的诬告,结果使忠臣良将跟大奸大恶同罪,自春季直到冬季,仍然不能蒙受宽恕。 远近的人们看到和听到后,无不为之叹息。 处理政事的关键在于,要记住臣下的功劳,忘掉他们的过失。 所以,汉武帝从囚徒中选拔韩安国,宣帝从逃亡犯中征召张敞。 冯绲从前讨伐荆州的叛蛮,曾有和吉甫同等的功劳。 刘曾多次主持司法,有不畏惧强暴和不欺侮柔弱的气节。 李膺的声威震动幽州、并州,在北疆留下仁爱。 而今,三面的边陲都有战事,而朝廷的军队又都没有班师回京,请求陛下宽赦李膺等人,以备发生意料不到的变化。”奏章呈上,桓帝这才下令免除三人全部的刑罚。 过了很久,李膺被重新任命为司隶校尉。 当时小黄门张让的弟弟张朔担任野王县的县令,贪污残暴,没有德政,因为畏惧李膺的严厉,逃回京都洛阳,躲在他哥哥张让家的合柱中。 李膺得知这个情况以后,率领吏卒破开合柱,将张朔逮捕,交付洛阳监狱,听完供词,立即处决。 张让向桓帝诉冤,桓帝召见李膺,责问他为什么不先请求批准就加以诛杀。 李膺回答说:“从前孔子担任鲁国的大司寇,七天便把少正卯处决,而今我到职已经十天,害怕因拖延时间而获罪,想不到竟会因行动太快而获罪。 我深知自己罪责严重,死在眼前,特地向陛下请求,让我再在职位上停留五天,一定拿获元凶归案,然后再受烹刑,这才是我的愿望。”桓帝不再说话,回过头来对张让说:“这都是你弟弟的罪,司隶校尉有什么过失?”于是,命李膺退出。 从此,所有的黄门、中常侍,都谨慎恭敬,不敢大声呼吸,甚至连休假日也不敢出宫。 桓帝觉得很奇怪,问他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大家一齐叩头哭泣说:“我们害怕司隶校尉李膺。”当时,朝廷的政治,一天比一天混乱,法度崩塌破坏,然而,只有李膺仍然维护朝纲,执法裁夺,因此声望一天比一天高,凡是读书的士人,能够被他容纳或接见的,都称之为“登龙门”。 东海相刘宽为尚书令。 宽,崎之子也,历典三郡,温仁多恕,虽在仓卒,未尝疾言遽色。 吏民有过,但用蒲鞭罚之,示辱而已,终不加苦。 每见父老,慰以农里之言,少年,勉以孝悌之训,人皆悦而化之。 朝廷征召东海国相刘宽担任尚书令。 刘宽是刘崎的儿子。 他先后担任过三个郡的太守,温和仁爱,多行宽恕,即令是时间再匆促,也从来没有疾言厉色过。 凡是官吏和人民犯了错误,只用蒲草做的鞭子抽打,使对方精神上感到羞辱而已,始终不肯给对方增加肉体上的痛苦。 每次延见地方父老,总是鼓励他们努力从事农耕。 遇到年轻人,则训勉他们孝顺父母,友爱兄弟。 人们都很高兴地接受他的教化。 九年(丙午、166) 九年(丙午,公元166年) 春,正月,辛卯朔,日有食之。 诏公卿、郡国举至孝。 太常赵典所举荀爽对策曰:“昔者圣人建天地之中而谓之礼,众礼之中,昏礼为首。 阳性纯而能施,阴体顺而能化,以礼济乐,节宣其气,故能丰子孙之详,致老寿之福。 及三代之季,淫而无节,阳竭于上,阴隔于下,故周公之戒曰:‘时亦罔或克寿。 ’《传》曰:‘趾适屦,孰云其愚,何与斯人,追欲丧躯。 ’诚可痛也崐。 臣窃闻后宫采女五六千人,从官、侍使复在其外,空赋不辜之民,以供无用之女,百姓穷困于外,阴阳隔塞于内,故感动和气,灾异屡臻。 臣愚以为诸未幸御者,一皆遣出,使成妃合,此诚国家之大福也。”诏拜郎中。 春季,正月辛卯朔(初一),发生日食。 桓帝下诏,命三公、九卿、各郡、各封国向朝廷推荐“至孝”人才。 太常赵典推荐的孝廉荀爽在考试卷上回答说:“过去,圣人采集天地间的法则称之为礼。 在各种礼之中,婚礼是第一位。 阳性刚纯而能施舍,阴体柔顺而能消化。 用礼来节制欢乐,调和生气,所以,既能得到子孙繁衍的吉利,又能享受到延年益寿的幸福。 可是,等到夏、商、周三代的末世,君王淫乱,没有节制,阳气在上面枯竭,阴气在下面阻隔,所以,周公告诫说:‘有时候,也会减少寿命。 ’经传上说:‘有人脚大鞋小,为了能够穿鞋,不惜截掉脚趾,谁说他蠢?还有比他更蠢的人,为了追求淫欲,甚至不惜丧失自己的生命。 ’实在令人悲痛。 我听说皇宫之中,采女竟有五六千人之多,而侍从的女官、宫女还不在此限。 徒然赋敛无辜的人民,来供养无用的女子,百姓在外面贫穷困苦,阴阳在皇宫里面隔绝,所以,冲击了和谐之气,天象才不断发生变异。 我愚昧地认为,应将那些没有被陛下召幸过的女子,一律都遣出皇宫,使她们婚配,这确实是国家的大福。”桓帝下诏,任命荀爽为郎中。 司隶、豫州饥,死者什四五,至有灭户者。 司隶、豫州发生饥荒,饿死的人有十分之四五,有的家庭甚至没有留下一个人。 诏征张奂为大司农,复以皇甫规代为度辽将军。 规自以为连在大位,欲求退避,数上病,不见听。 会友人丧至,规越界迎之,因令客密告并州刺史胡芳,言规擅远军营,当急举奏。 芳曰:“威明欲避第仕涂,故激发我耳。 吾当为朝廷爱才,何能申此子计邪!”遂无所问。 桓帝下诏,征召张奂,任命他为大司农,重新任命皇甫规接替张奂担任度辽将军。 皇甫规因自己一连担任高官职位,为了谋求退避,不断上书称病,要求辞职,朝廷都不批准。 正好有朋友灵柩运回故乡安葬,皇甫规越过辖区边界迎接,然后派他的宾客秘密告诉并州刺史胡芳,指控皇甫规擅自远离军营,应当紧急向朝廷检举弹劾。 胡芳说:“皇甫规为了想早日脱离官场,所以,对我采取这种激将法。 我应该为朝廷爱惜人才,不能中他的计。”便不闻不问。 夏,四月,济阴、东郡、济北、平原河水清。 夏季,四月,济阴郡、东郡、济北国、平原郡等地黄河河水澄清。 司徒许栩免;五月,以太常胡广为司徒。 司徒许栩被免官。 五月,擢升太常胡广为司徒。 庚午,上亲祠老子于濯龙宫,以文为坛饰,淳金扣器,设华盖之坐,用郊天乐。 庚午(疑误),桓帝在濯龙宫亲自祭祀老子。 祭坛用西方夷族纺织的毛毡装饰,陈列纯金镶边的祭器,座位上设置豪华的伞盖,演奏郊外祭天时的乐曲。 鲜卑闻张奂去,招结南匈奴及乌桓同叛。 六月,南匈奴、乌桓、鲜卑数道入塞,寇掠缘边九郡。 秋七月,鲜卑复入塞,诱引东羌与共盟诅。 于是上郡沈氐、安定先零诸种共寇武威、张掖,缘边大被其毒。 诏复以张负为护匈奴中郎将,以九卿秩督幽、并、凉三州及度辽、乌桓二营,兼察刺史、二千石能否。 鲜卑听说张奂被调回京都洛阳,于是召集南匈奴和乌桓一齐起兵反叛。 六月,南匈奴、乌桓、鲜卑分兵数路,攻入边塞,劫掠沿边九郡。 秋季,七月,鲜卑再次攻入边塞,引诱东羌部落共同盟誓。 于是上郡的沈氐、安定郡的先零等部羌民联合攻打武威郡、张掖郡,使沿边的郡县深受其害。 桓帝下诏,重新任命张奂为护匈奴中郎将,领取和九卿同等的薪俸,督察幽、并、凉三州和度辽将军、护乌桓校尉两营的军事,兼负责考核州刺史和郡太守的政绩。 初,帝为蠡吾侯,受学于甘陵周福,及即位,擢福为尚书。 时同郡河南尹房植有名当朝,乡人为之谣曰:“天下规矩,房伯武;因师获印,周仲进。”二家宾客,互相讥揣,遂各树朋徒,渐成尤隙。 由是甘陵有南北部,党人之议自此始矣。 起初,当桓帝还是蠡吾侯的时候,曾经跟着甘陵国人周福读过书。 等崐到他当了皇帝以后,擢升周福担任尚书。 当时,和周福同郡的河南尹房植,在朝廷也很有名望。 于是,乡里的人编了一首歌谣说:“天下为人言行正派,有房植;靠当老师做官,有周福。”两家的宾客,互相讥笑和攻击,于是各人树立自己的党羽和门徒,逐渐结成怨仇。 因此,甘陵国的士人便分为南北两个部党,对党人的议论从此开始。 汝南太守宗资以范滂为攻曹,南阳太守成以岑为功曹,皆委心听任,使之褒善纠违,肃清朝府。 滂尤刚劲,疾恶如雠。 滂甥李颂,素无行,中常侍唐衡以属资,资用为吏;滂寝而不召。 资迁怒,捶书佐朱零,零仰曰:“范滂清裁,今日宁受笞而死,滂不可违。”资乃止。 郡中中人以下,莫不怨之。 于是二郡为谣曰:“汝南太守范孟博,南阳宗资主画诺;南阳太守岑公孝,弘农成但坐啸。” 汝南郡太守宗资任命范滂为功曹,南阳郡太守成任命岑为功曹,都非常信任,让他们奖励善良,惩罚邪恶,整顿和澄清太守府的吏治。 范滂尤其刚毅强劲,看见罪恶犹如见到仇敌。 范滂的外甥李颂一向没有德行,中常侍唐衡将他托付给汝南郡太守宗资,宗资任用李颂为吏,范滂却将公文搁置案头,不肯召见。 宗资迁怒他人,捶打书佐朱零。 朱零抬头对宗资说:“这是范滂刚正的决断,今天我宁愿被笞打而死,也不违背范滂的决定。”宗资方才作罢。 郡太守府中的中级官吏以下无不怨恨。 于是,两郡就传出讽刺性的谣言说:“汝南郡的太守是范滂,南阳郡人宗资只不过负责在文书上签字。 南阳郡的太守是岑,弘农郡人成只是闲坐着吟咏。” 太学诸生三万余人,郭泰及颍川贾彪为其冠,与李膺、陈蕃、王畅更相褒重。 学中语曰:“天下模楷,李元礼;不畏强御,陈仲举;天下俊秀,王叔茂。”于是中外承风,竞以臧否相尚,自公卿以下,莫不畏其贬议,屣履到门。 太学学生共有三万余人,郭泰和颍川郡人贾彪是他们的首领。 他俩和李膺、陈蕃、王畅互相褒扬标榜。 学生中间流行这样一句赞美他们的话:“天下楷模是李膺,不怕强梁横暴是陈蕃,天下才智出众是王畅。”于是朝廷内外受这样的风气影响,竞相以品评朝政的善恶得失为时尚,自三公九卿以下的朝廷大臣,无不害怕受到这种舆论的谴责和非议,都争先恐后地登门和他们结交。 宛有富贾张泛者,与后宫有亲,又善雕镂玩好之物,颇以赂遗中官,以此得显位,用势纵横。 岑与贼曹史张牧劝成收捕泛等;既而遇赦,竟诛之,并收其宗族宾客,杀二百余人,后乃奏闻。 小黄门晋阳赵津,贪暴放恣,为一县巨患。 太原太守平原刘使郡吏王允讨捕,亦于赦后杀之。 于是中常侍侯览使张泛妻上书讼冤,宦者因缘谮诉、。 帝大怒,征、,皆下狱。 有司承旨,奏、罪当弃市。 宛县有一位富商名叫张泛,他和皇宫的某一位妃子沾点亲戚,而又善于雕刻供人赏玩嗜好的物品,经常不断地送给宦官作礼物,因此,在地方上很有地位,仗恃权势横行霸道。 岑和贼曹史张牧说服太守成,将张泛等人逮捕。 不久遇着朝廷颁布大赦令,成竟然不顾,将张泛诛杀,并收捕他的宗族和宾客共二百余人,全部处死,事后方才奏报朝廷。 小黄门晋阳县人赵津,贪污残暴,骄纵恣肆,成了全县的大祸害。 太原郡太守平原郡人刘,派遣郡吏王允将赵津逮捕,也是在朝廷颂布赦令之后,将赵津诛杀。 于是中常侍侯览指使张泛的妻子,向朝廷上书替张泛鸣冤,宦官又趁着这个机会,诬陷成和刘。 桓帝勃然大怒,将成、刘二人征召回京都洛阳,囚禁监狱。 有关官吏秉承宦官的意旨,弹劾成、刘罪大恶极,应当绑赴市场,斩首示众。 山阳太守翟超以郡人张俭为东部督邮。 侯览家在防东,残暴百姓;览丧母还家,大起茔冢。 俭举奏览罪,而览伺候遮,章竟不上。 俭遂破览冢宅,藉没资财,具奏其状,复不得御。 徐璜兄子宣为下邳令,暴虐尤甚。 尝求故汝南太守李女不能得,遂将吏卒至家,载其女归,戏射杀之。 东海相汝南黄浮闻之,收宣家属,无少长,悉考之。 掾史以下固争,浮曰:“徐宣国贼,今日杀之,明日坐死,足以瞑目矣!”即案宣罪弃市,暴其尸。 于是宦官诉冤于帝,帝大怒,超、浮并坐髡钳,输作左校。 山阳郡太守翟超任命该郡人张俭担任东部督邮。 中常侍侯览家在防东县,残害百姓。 侯览母亲病故时,他回到家乡兴建高大的坟墓。 张俭向朝廷上书,弹劾侯览的罪行,然而侯览伺机拦截张俭的奏章,使奏章无法呈送到皇帝面前。 于是张俭便摧毁侯览的坟墓和住宅,没收所有的家赀和财产,再详细奏报侯崐览的罪状。 奏章仍然不能上达。 中常侍徐璜的侄儿徐宣,担任下邳县令,更加残暴酷虐。 他曾经要求娶前汝南郡太守李的女儿为妻,因为没有得到手,就率领吏卒冲进李家里,将李的女儿抢回自己家中,以箭射女作为游戏,将她杀死。 东海国宰相汝南郡人黄浮听说这件事后,逮捕徐宣和他的家属,不分男女老幼,一律用严刑拷问。 掾史以下的属吏竭力劝阻,黄浮说:“徐宣是国家的蟊贼,今天杀掉他,明天我坐罪抵命,死也瞑目。”立即判处将徐宣绑赴市场斩首,尸体示众。 于是宦官向桓帝控诉,桓帝勃然大怒,翟超、黄浮两人都被坐罪,判处髡刑,并送往左校营罚服苦役。 太尉陈蕃、司空刘茂共谏,请、、超、浮等罪;帝不悦。 有司劾奏之,茂不敢复言。 蕃乃独上疏曰:“今寇贼在外,四支之疾;内政不理,心腹之患。 臣寝不能寐,食不能饱,实忧左右日亲,忠言日疏,内患渐积,外难方深。 陛下超从列侯,继承天位,小家畜产百万之资,子孙尚耻愧失其先业,况乃产兼天下,受之先帝,而欲懈怠以自轻忽乎!诚不爱已,不当念先帝得之勤苦邪!前梁氏五侯,毒遍海内,天启圣意,收而戮之。 天下之议,冀当小平;明鉴未远,覆车如昨,而近习之权,复相扇结。 小黄门赵津、大猾张泛等,肆行贪虐,奸媚左右。 前太原太守刘、南阳太守成纠而戮之,虽言赦后不当诛杀,原其诚心,在乎去恶,至于陛下,有何!而小人道长,荧惑圣听,遂使天威为之发怒,必加刑谴,巳为过甚,况乃重罚令伏欧刀乎!又,前山阳太守翟超、东海相黄浮,奉公不桡,疾恶如雠,超没侯览财物,浮诛徐宣之罪,并蒙刑坐,不逢赦恕。 览之从横,没财巳幸;宣犯衅过,死有余辜。 昔丞相申屠嘉召责邓通,雒阳令董宣折辱公主,而文帝从而请之,光武加以重赏,未闻二臣有专命之诛。 而今左右群竖,恶伤党类,妄相交构,致此刑谴,闻臣是言,当复唬诉。 陛下深宜割塞近习与政之源,引纳尚书朝省之士,简练清高,斥黜佞邪。 如是天和于上,地洽于下,休祯符瑞,岂远乎哉!”帝不纳。 宦官由此疾蕃弥甚,选举奏议,辄以中诏谴却,长史以下多至抵罪,犹以蕃名臣,不敢加害。 太尉陈蕃和司空刘茂联名上书劝说桓帝,请求赦免成、刘、翟超、黄浮等人的罪,桓帝很不高兴。 于是有关官吏便对陈蕃和刘茂进行弹劾,刘茂不敢再说话。 陈蕃仍单独上书说:“现在,外面的盗贼,只不过是人体四肢的毛病;而内政不能治理,才是心腹的祸患。 我寝不能安,食不能饱,真正忧虑的是,陛下的左右亲近,越发受到宠信,忠言却越发稀少,内患一天比一天严重,外忧一天比一天加深。 陛下从列侯超登,继承帝位。 即令是小民之家,好容易积蓄到百万钱的家产,做子孙的尚且深以财坏祖先的产业为羞耻,更何况陛下祖先的产业,兼有整个天下。 承受先帝的重托,然而却打算松懈怠惰,自己把它看轻和忽视?即令陛下真的不爱惜自己,难道也不应该顾念先帝创业的辛勤劳苦?从前,梁姓家族的五位侯爵,毒遍全国,上天启发陛下做出决断,将他们收捕杀戮。 天下人民的意愿,希望能过上一段太平日子。 往事鉴戒不远,覆车如在昨天,可是陛下左右亲信,重新互相勾结。 小黄门赵津、大奸商张泛等人放肆贪污暴虐,谄媚陛下左右,分别被前太原郡太守刘、南阳郡太守成检举杀戮。 虽然说赦令颁布后不应该诛杀,但应当原谅他俩的本意,只在除去奸恶;对于陛下来说,怎会对此产生忿怒?然而邪恶小人的办法很多,迷惑陛下的视听,便使天威震怒,一定要加以处罚。 这就已经过分了,何况更要从重处理,将他们诛杀。 还有,前山阳郡太守翟超、东海国宰相黄浮秉公执法,不屈服于权贵,痛恨邪恶,犹如仇敌。 翟超没收侯览的财产,黄浮依法诛杀徐宣,都遭到坐罪惩处,不能蒙受赦免和宽恕。 侯览恣肆横行,没收他的财产已是幸事。 徐宣所犯的罪过,死有余辜。 过去,丞相申屠嘉征召邓通当面责备,洛阳县令董宣屈辱公主。 然而,文帝出面请求从轻处理,光武帝加以重赏,并没有听说指控二人专擅,把二人处死。 而今陛下左右一群宦官小臣,因为怨恨他们的党羽受到伤害,多方设法,妄加诬陷,以致遭受这样的刑罚。 他们听到我的这些言辞,定会再向陛下哭泣申诉。 我盼望陛下应该切断和堵塞宦官参与朝政的本源,任用尚书台和朝廷大臣,精心挑选清廉高洁的人士,斥退和废黜奸佞小人。 如能这样,则上天气和,地下融洽,吉利和祥瑞的征兆,难道还需很长时间才能出现?”桓帝没有采纳。 宦官因此更加痛恨陈蕃,凡是遇到陈蕃上呈有关选择举用贤能的奏章,都宣称是皇帝的指示,严加谴责,加以退回。 长史以下的官吏,很多都被判处罪刑。 只因陈蕃是朝廷的著名大臣,暂时还不崐敢对他加以谋害。 平原襄楷诣阙上疏曰:“臣闻皇天不言,以文象设教。 臣窃见太微,天廷五帝之坐,而金、火罚星扬光其中,于占,天子凶;又俱入房、心,法无继嗣。 前年冬大寒,杀鸟兽,害鱼鳖,城傍竹柏之叶有伤枯者。 臣闻于师曰:‘柏伤竹枯,不出二年,天子当之。 ’今自春夏以来,连有霜雹及大雨雷电,臣作威作福,刑罚急刻之所感也。 太原太守刘,南阳太守成,志除奸邪,其所诛翦,皆合人望。 而陛下受阉竖之谮,乃远加考逮,三公上书乞哀等,不见采察而严被谴让,忧国之臣,将遂杜口矣。 臣闻杀无罪,诛贤者,祸及三世。 自陛下即位以来,频行诛罚,梁、寇、孙、邓并见族灭,其从坐者又非其数。 李云上书,明主所不当讳;杜众乞死,谅以感悟圣朝;曾无赦宥而并被残戮,天下之人咸知其冤,汉兴以来,未有拒谏诛贤,用刑太深如今者也!昔文王一妻,诞致十子;今宫女数千,未闻庆育,宜修德省刑以广《螽斯》之祚。 按春秋以来,及古帝王,未有河清。 臣以为河者,诸侯位也。 清者,属阳;浊者,属阴。 河当浊而反清者,阴欲为阳,诸侯欲为帝也。 京房《易传》曰:‘河水清,天下平。 ’今天垂异,地吐妖,人疠疫,三者并时而有河清,犹春秋麟不当见而见,孔子书之以为异也。 愿赐清闲,极尽所言。”书奏,不省。 平原郡人襄楷前往宫门上书说:“我听说,皇天不会说话,只是用天象变异来显示它的旨意。 我观察太微星,见天廷五方帝王的星座上,有金、火这样的罚星在其中闪烁。 根据占卜,这是天子的凶象。 而且金、火二星又都串入房、心二星宿之中,这说明天子不会有继承人。 前年冬季,气候严寒,地面上的鸟兽,水中的鱼鳖,都被冻死,京都洛阳紧傍城墙的竹林和柏树,枝叶全都枯萎。 我的老师曾经告诉过我:‘柏树受伤,竹林枯萎,不出二年,后果就要在天子身上显示。 ’如今从春季和夏季以来,接连不断地降霜、降冰雹,以及下大雨、巨雷、闪电,这是臣下作威作福,刑罚峻急苛刻的反应。 太原郡太守刘、南阳郡太守成,他俩立志铲除奸佞邪恶,所诛杀和翦除的人,都符合人民的愿望。 然而陛下却听信宦官的谗言,把他俩从远处逮捕到京都洛阳,严加拷问。 三公上书,哀求陛下宽恕刘等人,不但没有采纳,反而受到谴责。 这样,忧心国事的大臣,势必闭口无言。 我曾经听说,杀害无罪的人,诛杀贤能的人,大祸会延及三世。 自从陛下即位以来,频繁地进行诛杀惩罚,梁冀、寇荣、孙寿、邓万世等家族,都先后被诛灭,而因此被牵连坐罪的又不计其数。 李云上书,圣明的君主本来不应该忌讳;杜众请求和李云一道处死,不过是希望以此感悟朝廷。 结果,他俩没有得到赦免,同时遭受杀戮,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俩的冤枉。 自从汉王朝建立以来,从来没有拒绝规劝,诛杀贤能,刑罚苛刻,像今天这么严重的。 过去,周文王只有一个妻子,就生了十个儿子。 而今宫女有数千人之多,却没有听说谁有生育。 陛下应该增修恩德,减省刑罚,使后嗣象螽斯一样的繁衍。 自从春秋时代以来,包括远古的帝王,黄河的河水从来没有澄清过。 我认为,黄河象征着王国的封君。 河水澄清,属于阳刚;河水浑浊,属于阴柔。 黄河的河水本当浑浊,却反而澄清,显示阴柔将要变成阳刚,王国封君将要篡取帝位。 京房《易传》说:‘河水澄清,天下太平。 ’而今天降灾异,地吐妖怪,人间发生瘟疫,三者同时发生而又出现黄河的水清。 这犹如春秋时代的麒麟,本来不应该出现的,却竟然出现了,所以,孔丘记录它认为是怪诞的事。 如果承蒙陛下有空闲时间召见我,我当详细地陈述我所要说的话。”奏章呈上后,桓帝没有理睬。 十余日,复上书曰:“臣闻殷纣好色,妲已是出;叶公好龙,真龙游廷。 今黄门、常侍,天刑之人,陛下爱待,兼倍常宠,系嗣未兆,岂不为此!又闻宫中立黄、老、浮屠之祠,此道清虚,贵尚无为,好生恶杀,省欲去奢。 今陛下耆欲不去,杀罚过理,既乖其道,岂获其祚哉!浮屠不三宿桑下,不欲久生恩爱,精之至也;其守一如此,乃能成道。 今陛下淫女艳妇,极天下之丽,甘肥饮美,单天下之味,奈何欲如黄、老乎!”书上,即召入,诏尚书问状。 楷言:“古者本无宦臣,武帝末数游后宫,始置之耳。”尚书承旨,奏:“楷不正辞理,而违背经艺,假借星宿,造合私意,诬上罔事,请下司隶正楷罪法,收送雒阳狱。”帝以楷言虽激切,然皆天文恒象之数,故不诛;犹司寇论刑。 自永平以来,臣民虽有习浮屠术者,而天子未之好;至帝,始笃好之,常躬自祷祠,由是其法浸盛,故楷言及之。 过了十多天,襄楷再次上书说:“我听说,殷纣王好色,于是出现妲已;崐叶子高好龙,于是真龙降临。 而今黄门、常侍,都是被上天谴责,受过阉割的人,陛下宠爱他们,超过普通人数倍,陛下所以无子,岂不是由于这个原因?我又听说,皇宫之中建立黄帝、老子、佛陀等庙宇。 他们都主张清心寡欲,崇尚清静无为,喜爱生命,厌恶杀戮,克制欲望,力戒奢侈。 而今陛下的嗜好和欲望不能去掉,杀戮和刑罚又超过正常情理,既然违背他们的教义,岂能获得神灵的福佑?佛教信徒不在一棵桑树下连住三夜,为的是避免住久了,会生出爱恋之心,道理至为精密。 正因为始终如一地坚持,才能得道成佛。 而今陛下拥有美女艳妇,极尽天下的绝色,吃的喝的,又极尽天下的美味,怎么能和黄帝、老子一样?”奏章呈上后,桓帝立即召他进宫,命尚书代表皇帝接见和询问。 襄楷说:“古代本来没有设置宦官,汉武帝末年,多次宴游后宫,才开始设置。”尚书秉承宦官的旨意,向桓帝回奏:“襄楷的言辞和道理完全不端正,而且违背儒家的经书和典籍,纯粹是假借上天的星宿,牵强附会个人的私意,诬蔑皇帝,歪曲事实,请交付司隶校尉,确定他应得之罪,收捕和送往洛阳监狱关押。”桓帝认为,襄楷的言辞虽然激烈,却都是说的天文星象的演变,所以,不肯诛杀,仅判处两年的徒刑。 自明帝永平年间以来,臣下和人民虽然有崇信和传习佛教的人,然而皇帝尚没有接受和喜好。 到了桓帝时,才开始笃信佛教,经常亲自祭祀和祈祷,从此佛教越发盛行。 所以,襄楷才在上书中谈到它。 符节令汝南蔡衍、议郎刘瑜表救成、刘,言甚切厉,亦坐免官。 、竟死狱中。 、素刚直,有经术,知名当时,故天下惜之。 岑、张牧逃窜获免。 符节令汝南郡人蔡衍、议郎刘瑜上书营救成、刘,因为言辞非常激烈严厉,也都坐罪被免官。 而成、刘竟然死在狱中。 成、刘一向刚强正直,通晓经学,是当时的知名人士,所以,天下的人无不惋惜。 岑、张牧逃亡流窜在外,幸免于难。 之亡也,亲友竞匿之;贾彪独闭门不纳,时人望之。 彪曰:“《传》言‘相时而动,无累后人。 ’公孝以要君致衅,自遗其咎,吾已不能奋戈相待,反可容隐之乎!”于是咸服其裁正。 彪尝为新息长,小民困贫,多不养子;彪严为其制,与杀人同罪。 城南有盗劫害人者,北有妇人杀子者,彪出按验,掾吏欲引南;彪怒曰:“贼寇害人,此则常理;母子相残,逆天违道!”遂驱车北行,按致其罪。 城南贼闻之,亦面缚自首。 数年间,人养子者以千数。 曰:“此贾父所生也。”皆名之为贾。 岑逃亡时,亲戚朋友都竟相掩护藏匿。 唯独贾彪闭门不肯接纳,当时人们对于贾彪的这种行为全都怨恨指责。 贾彪说:“《左传》上说:‘等到时机来时才发动,不要连累别的人。 ’岑胁迫他的长官,闯出大祸,是他自己遗害自己。 我恨不得挥动兵器来对待他,岂能反过来掩护隐匿他?”于是,大家都佩服他的处裁公正。 贾彪曾经担任过新息县长,人民困苦贫穷,生下儿女多不能养育。 贾彪下令严厉禁止,认为杀婴和杀人同罪。 有一次,城南有强盗劫掠杀人,城北有妇人杀害自己的儿子,贾彪出车前往巡查验问,属吏打算引着他的车往城南去,贾彪发怒说:“强盗劫掠杀人,这是常理;母亲杀害儿子,违背天道。”便驱车前往城北,判决杀子之罪。 城南强盗听到消息后,也将两手反绑于身后,到官府自首。 数年之间,民间养育儿子的,以千计数。 大家说:“这是贾父生的儿子。”并且,都用“贾”作为名字。 河南张成,善风角,推占当赦,教子杀人。 司隶李膺督促收捕,既而逢宥获免;膺愈怀愤疾,意按杀之。 成素以方伎交通宦官,帝亦颇讯其占;宦官教成弟子牢修上书,告“膺等养太学游士,交结诸郡生徒,更相驱驰,共为部党,诽讪朝廷,疑乱风俗。”于是天子震怒,班下郡国,逮捕党人,布告天下,使同忿疾。 案经三府,太尉陈蕃却之曰:“今所按者,皆海内人誉,忧国忠公之臣,此等犹将十世宥也,岂有罪名不章而致收掠者乎!”不肯平署。 帝愈怒,遂下膺等于黄门北寺狱,其辞所连及,太仆颍川杜密、御史中丞陈翔及陈、范滂之徒二百余人。 或逃遁不获,皆悬金购募,使者四出相望。 陈曰:“吾不就狱,众无所恃。”乃自往请囚。 范滂至狱,狱吏谓曰:“凡坐系者,皆祭皋陶。”滂曰:“皋陶,古之直臣,知滂无罪,将理之于帝,如其有罪,祭之何益!”众人由此亦止。 陈蕃复上书极谏,帝讳其言切,托以蕃辟召非其人,策免之。 河南尹人张成精通占候之术,他预先推算朝廷将要颁布大赦令,就教他的儿子杀人。 司隶校尉李膺督促属吏,逮捕张成父子。 不久,果然遇着朝廷颁布赦令,应该赦免。 李膺心中更加愤怒,竟将张成父子处斩。 但张成一向用占候术和宦官结交,桓帝有时候也向张成讯问占候。 于是宦官指使张成的徒弟牢修上书,控告“李膺等人专门蓄养太学的游士,结交各郡派到京都洛阳求学的学生和门徒,互相标榜,结成朋党,诽谤朝廷,迷惑和扰乱风俗。”奏章呈上后,桓帝盛怒,下诏各郡、各封国,逮捕党人,并且明白布告天下,使大家同仇敌忾。 公文经过太尉、司徒、司空三府,太尉陈蕃将诏书退回,说:“这次所搜捕的,都是海内享有盛名,忧心国事,忠于国家的大臣,即令他们犯了什么罪过,也应该宽恕十世。 岂有罪名暖昧不明,而遭致逮捕拷打?”拒绝联合签署。 桓帝更加发怒,便直接下令,逮捕李膺等人,囚禁在黄门北寺监狱。 李膺等人的供词牵连涉及到的有太仆颍川郡人杜密、御史中丞陈翔,以及太学学生陈、范滂等二百余人。 有的人事先逃亡,未能逮捕归案,朝廷则悬赏缉拿,派遣出去搜捕党人的使者,到处可以见到。 陈说:“我不到监狱,大家都没有依靠。”于是,自己前往监狱请求囚禁。 范滂被捕,送到监狱,狱吏对他说:“凡是获罪系狱的人犯,都要祭拜皋陶。”范滂回答说:“皋陶是古代的正直大臣,如果他知道我范滂没有犯罪,将会代我向天帝申诉,如果我犯了罪,祭祀他又有什么裨益?”所以,其他的囚犯也都不再祭祀。 陈蕃再次上书,极力规劝桓帝。 桓帝忌讳陈蕃言辞激切,假托陈蕃推荐征召的官员不称职,下诏免除陈蕃的官职。 时党人狱所染逮者,皆天下名贤,度辽将军皇甫规,自以西州豪桀,耻不得与,乃自上言:“臣前荐故大司农张奂、是附党也。 又,臣昔论输左校时,太学生张凤等上书讼臣,是为常人所附也,臣宜坐之。”朝廷知而不问。 当时,因党人之狱而被牵连逮捕入狱的人,都是天下知名的贤才。 度辽将军皇甫规认为自己是西州的英雄豪杰,而竟没有被捕入狱,觉得耻辱,于是自己上书说:“我以前曾经推荐过前任大司农张奂,是阿附党人。 并且,我过去被判处送往左校营罚服苦役时,太学生张凤等曾经上书为我申诉辩护,是为党人所依附,我应该坐罪。”朝廷知道后,也不过问。 杜密素与李膺名行相次,时人谓之李、杜,故同时被系。 密尝为北海相,行春,到高密,见郑玄为乡啬夫,知其异器,即召署郡职,遂遣就学,卒成大儒。 后密去官还家,每谒守令,多所陈托。 同郡刘胜,亦自蜀郡告归乡里,闭门扫轨,无所干及。 太守王昱谓密曰:“刘季陵清高士,公卿多举之者。”密知昱以激已,对曰:“刘胜位为大夫,见礼上宾,而知善不荐,闻恶无言,隐情惜已,自同寒蝉,此罪人也。 今志义力行之贤而密达之,违道失节之士而密纠之,使明府赏刑得中,令问休扬,不亦万分之一乎!”昱惭服,待之弥厚。 杜密一向和李膺声名相等。 当时人们并称李、杜,所以他俩同时被捕入狱。 杜密曾经担任过北海国的宰相,在一次春季例行巡视中,走到高密县,遇见担任乡啬夫的郑玄,知道郑玄不是平凡的人,就聘请他担任郡职。 不久,又选派他到京都洛阳的太学求学,最后终于成为大儒。 后来,杜密离职回乡,每次晋见郡太守或县令,大多都要请托一些事情。 同郡的刘胜也从蜀郡离职回乡,却闭门和外界隔绝,对地方事务从不打扰。 郡太守王昱对杜密说:“刘胜是清高雅士,三公九卿中有很多人都推荐他。”杜密知道王昱以此激发自己,于是回答说:“刘胜具有大夫的高位,而郡太守待他敬如上宾,可是,对善良的人,他不举荐;对邪恶的事,他不言语;隐瞒真情,明哲保身,闭口不言如同寒蝉一样,这是国家的罪人。 而今对于有志大义,身体力行的贤才,我竭力推举;遇到违反正道,丧失节操的人士,我检举纠发;使阁下的奖赏刑罚,能够公平允当,美名远扬,我岂不是也尽到了万分之一的微薄力量?”王昱惭愧佩服,对待杜密更为殷厚。 九月,以光禄勋周景为太尉。 九月,擢升光禄勋周景为太尉。 司空刘茂免;冬,十二月,以光禄勋汝南宣酆为司空。 司空刘茂被免官。 冬季,十二月,擢升光禄勋汝南郡人宣酆为司空。 以越骑校尉窦武为城门校尉。 武在位,多辟名士,清身疾恶,礼赂不通;妻子衣食裁充足而已,得两宫赏赐,悉散与太学诸生及丐施贫民,由是众誉归之。 任命越骑校尉窦武为城门校尉。 窦武在任期间,多方延聘知名人士,洁身自爱,疾恶如仇,杜绝贿赂;妻子儿女的衣服饮食费用,仅够开支而已,得到皇帝和皇后两宫的赏赐,全都发散给太学的学生和施舍给贫民,因此,受到大家的一致赞赏和称誉。 匈奴乌桓闻张奂至,皆相率还降,凡二十万口;奂但诛其首恶,余皆慰纳之,唯鲜卑出塞去。 朝廷患檀石槐不能制,遣使持印绶封为王,欲与和亲。 檀石槐不肯受,而寇抄滋甚;自分其地为三部;从右北平以东至辽东,接夫馀、貊二十余邑,为东部;从右北平以西,至上谷十余邑,为中部;从上谷以西至敦煌、乌孙二十余邑,为西部:各置大人领之。 南匈奴和乌桓听到张奂回任护匈奴中朗将,都相继归附投降,共计有二十万人。 张奂仅诛杀其中煽动起兵反叛的首恶分子,对于其他的人,都进行安慰接纳。 唯有鲜卑部落不肯归降,径行出塞而去。 东汉朝廷忧虑不能控制鲜卑酋长檀石槐,于是派遣使节,带着印信,打算封他为王,并且跟他和亲,可是,檀石槐不但不肯接受,反而对缘边要塞的侵犯和劫掠更为厉害。 他将自己占领的地区分为三部:从右北平以东,直至辽东郡,连接夫馀、貊等二十余个城邑,为东部;从右北平以西,直至上谷郡等十余个城邑,为中部;从上谷郡以西,直至敦煌群、乌孙等二十余个城邑,为西部。 每一部设置一名大人,负责统领。

汉纪四十八 孝桓皇帝下永康元年(丁未、167)

汉纪四十八 汉桓帝永康元年(丁未,公元167年) 春,正月,东羌先零围,掠云阳,当煎诸种复反。 段击之于鸾鸟,大破之,西羌遂定。 春季,正月,东羌先零部包围县,劫掠云阳县。 当煎等诸部羌民再度起兵反叛。 护羌校尉段率军在鸾鸟县邀击,大破叛羌,将西羌平定。 夫馀王夫台寇玄菟;玄菟太守公孙域击破之。 夫馀王国国王夫台攻打玄菟郡,玄菟郡太守公孙域率军将其击破。 夏,四月,先零羌寇三辅,攻没两营,杀千余人。 夏季,四月,先零部羌民大举进犯三辅地区,攻灭京兆虎牙营和扶风雍营,杀害一千余人。 五月,壬字晦,日有食之。 五月壬子晦(三十日),发生日食。 陈蕃既免,朝臣震栗,莫敢复为党人言者。 贾彪曰:“吾不西行,大祸不解。”乃入雒阳,说城门校尉窦武、尚书魏郡霍等,使讼之。 武上疏曰:“陛下即位以来,未闻善政,常侍、黄门,竞行谲诈,妄爵非人。 伏寻西京,佞臣执政,终丧天下。 今不虑前事之失,复循覆车之轨,臣恐二世之难,必将复及,赵高之变,不朝则夕。 近者奸臣牢修造设党议,遂收前司隶校尉李膺等逮考,连及数百人,旷年拘录,事无效验。 臣惟膺等建忠抗节,志经王室,此诚陛下稷、、伊、吕之佐;而虚为奸臣贼子之所诬枉,天下寒心,海内失望。 惟陛下留神澄省,时见理出,以厌神鬼喁喁之心。 今台阁近臣,尚书朱、荀绲、刘、魏郎、刘矩、尹勋等,皆国之贞士,朝之良佐;尚书郎张陵、妫皓、苑康、杨乔、边韶、戴恢等,文质彬彬,明达国典,内外之职,群才并列。 而陛下委任近习,专树饕餮,外典州郡,内干心膂,宜以次贬黜,案罪纠罚;信任忠良,平决臧否,使邪正毁誉,各得其所,宝爱天官,唯善是授,如此,咎徵可消,天应可待。 间者有嘉禾、芝草、黄龙之见。 夫瑞生必于嘉士,福至实由善人,在德为瑞,无德为灾。 陛下所行不合天意,不宜称庆。”书奏,因以病上还城门校尉、槐里侯印绶。 霍亦为表请。 帝意稍解,使中常侍王甫就狱讯党人范滂等,皆三木囊头,暴于阶下,甫以次辩诘曰:“卿等更相拔举,迭为辱齿,其意如何?”滂曰:“仲尼之言,‘见善如不及,见恶如探汤’,滂欲使善善同其清,恶恶同其污,谓王政之所愿闻,不悟更以为党。 古之修善,自求多福。 今之修善,身陷大戮。 身死之日,愿埋滂于首阳山侧,上不负皇天,下不愧夷、齐。”甫愍然为之改容,乃得并解桎梏。 李膺等又多引 宦官子弟,宦官惧,请帝以天时宜赦。 六月,庚申,赦天下,改元;党人二百余人皆归田里,书名三府,禁锢终身。 陈蕃被免职以后,朝廷文武大臣大为震动恐惧,再没有人敢向朝廷替党人求情。 贾彪说:“我如果不西去京都洛阳一趟,大祸不可能解除。”于是,他就亲自来到洛阳,说服城门校尉窦武、尚书魏郡人霍等人,使他们出面营救党人。 窦武上书说:“自陛下即位以来,并没有听说施行过善政。 常侍、黄门却奸诈百出,竞相谋取封爵。 回溯西京长安时代,阿谀奉承的官员掌握朝廷大权,终于失去天下。 而今不但不忧虑失败的往事,反而又走到使车辆翻覆的轨道上,我恐怕秦朝二世胡亥覆亡的灾难,一定会再度降临,赵高一类的变乱,也早晚都会发生。 最近,因奸臣牢修捏造出朋党之议,就逮捕前司隶校尉李膺等入狱,进行拷问,牵连到数百人之多,经年囚禁,事情并无真实证据。 我认为,李膺等人秉着忠心,坚持节操,志在筹划治理王室大事,他们都真正是陛下的后稷、子契、伊尹、吕尚一类的辅佐大臣,却被加上虚构罪名,遭受奸臣贼子的冤枉陷害,以致天下寒心,海内失望。 唯有请陛下留心澄清考察,立即赐予释放,以满足天地鬼神翘首盼望的心愿。 而今,尚书台的亲近大臣,如尚书朱、荀绲、刘、魏郎、刘矩、尹勋等人,都是国家的忠贞之士,朝廷的贤良辅佐。 尚书郎张陵、妫皓、苑康、杨乔、边韶、戴恢等人,举止文雅,崐通达国家的典章制度,朝廷内外的文武官员,英才并列。 然而,陛下却偏偏信任左右亲近,依靠奸佞邪恶,让他们在外主管州郡,在内作为心腹。 应该把这批奸佞邪恶之徒陆续加以废黜,调查和审问他们的罪状,进行惩罚。 信任忠良,分辨善恶和是非,使邪恶和正直、诽谤和荣誉各有所归。 遵照上天的旨意,将官位授给善良的人。 果真如此,天象灾异的征兆可以消除,上天的祥瑞指日可待。 近来,虽偶尔也有嘉禾、灵芝草、黄龙等出现,但是,祥瑞发生,一定是因为有贤才,福佑降临,一定是由于有善人,如果有恩德,它就是吉祥,没有恩德,它就是灾祸。 而今陛下的行为不符合天意,所以不应该庆贺。”奏章呈上后,窦武即称病辞职,并缴还城门校尉、槐里侯的印信。 霍也上书营救党人。 桓帝的怒气稍稍化解,派中常侍王甫前往监狱审问范滂等党人。 范滂等人颈戴大枷,手腕戴铁铐,脚挂铁镣,布袋蒙住头脸,暴露在台阶下面。 甫逐一诘问说:“你们互相推举保荐,象嘴唇和牙齿一样地结成一党,究竟有什么企图?”范滂回答说:“孔丘有言:‘看见善,立刻学习都来不及。 看见恶,就好象把手插到滚水里,应该马上停止。 ’我希望奖励善良使大家同样清廉,嫉恨恶人使大家都明白其卑污所在。 本以为朝廷会鼓励我们这么做,从没有想到这是结党。 古代人修德积善,可以为自己谋取多福。 而今修德积善,却身陷死罪。 我死后,但愿将我的尸首埋葬在首阳山之侧,上不辜负皇天,下不愧对伯夷、叔齐。”王甫深为范滂的言辞而动容,可怜他们的无辜遭遇,于是命有关官吏解除他们身上的刑具。 而李膺等人在口供中,又牵连出许多宦官子弟,宦官们也深恐事态继续扩大。 于是请求桓帝,用发生日食作为借口,将他们赦免。 六月庚申(初八),桓帝下诏,大赦天下,改年号。 党人共二百余人,都遣送回各人的故乡;将他们的姓名编写成册,分送太尉、司徒、司空三府,终身不许再出来做官。 范滂往候霍而不谢。 或让之,滂曰:“昔叔向不见祁奚,吾何谢焉!”滂南归汝南,南阳士大夫迎之者,车数千两,乡人殷陶、黄穆侍卫于帝,应对宾客。 滂谓陶等曰:“今子相随,是重吾祸也!”遂遁还乡里。 范滂前往拜访霍,却不肯道谢。 有人责备他,范滂回答说:“过去,叔向不见祁奚,我何必多此一谢。”范滂南归汝南郡时,南阳的士绅乘车来迎接他的有数千辆之多。 他的同乡殷陶、黄穆站在他身边侍卫,为他应接对答宾客。 范滂对殷陶等人说:“而今你们跟随我,是加重我的灾祸!”于是,他便悄悄逃回故乡。 初,诏书下举钩党,郡国所奏相连及者,多至百数,唯平原相史弼独无所上。 诏书前后迫切州郡,笞掾史。 从事坐传舍责曰:“诏书疾恶党人,旨意恳恻。 青州六郡,其五有党,平原何治而得独无?”弼曰:“先王疆理天下,画界分境,水土异齐,风俗不同。 他郡自有,平原自无,胡可相比!若承望上司,诬陷良善,淫刑滥罚,以逞非理,则平原之人,户可为党。 相有死而已,所不能也!”从事大怒,即收郡僚职送狱,遂举奏弼。 会党禁中解,弼以俸赎罪。 所脱者甚众。 最初,下诏搜捕党人,各郡、各封国奏报检举,牵连所及,多的以百计数,只有平原国宰相史弼,一个党人也没有奏报。 诏书前后多次下达,严厉催促州郡官府,限期奏报;掾史等属吏甚至受到刑和鞭刑。 青州从事坐在平原国的传舍,质问史弼说:“诏书对党人痛恨入骨,皇帝的旨意如此诚恳痛切。 青州共有六个郡国,其中五个郡国都有党人,平原国何治理得独无党人?”史弼回答说:“先王治理天下,划分州郡国县境界,水土有不同,风俗有差异。 其他郡国有的,平原国恰恰就没有,怎么能够相比。 如果仰望上司长官的旨意,诬陷善良无辜的人,甚至依靠严刑酷罚,使非理的举动得逞,则平原国的人民,家家户户都是党人。 我这个封国宰相,只有一死而已,坚决不能做出这种事情。”从事勃然大怒,立即逮捕史弼的所有属吏,送往监狱囚禁,然后弹劾史弼。 正好遇着桓帝下令解除党禁,史弼用薪俸赎罪,所救脱的人很多。 窦武所荐:朱、沛人;苑康,勃海人;杨乔、会稽人;边韶,陈留人。 乔容仪伟丽,数上言政事,帝爱其才貌,欲妻以公主,乔固辞,不听,遂闭口不食,七日而死。 窦武所推荐的人有:朱,沛国人;苑康,勃海郡人;杨乔,会稽郡人;边韶,陈留郡人。 杨乔容貌和仪表壮美,多次上书奏陈朝廷政事,桓帝喜爱他的才华和美貌,打算把公主嫁给他为妻,杨乔坚决推辞。 桓帝不许,杨乔闭口崐绝食,七日而死。 秋,八月,巴郡言黄龙见。 初,郡人欲就池浴,见池水浊,因戏相恐,“此中有黄龙,”语遂行民间,太守欲以为美,故上之。 郡吏傅坚谏曰:“此走卒戏语耳。”太守不听。 秋季,八月,巴郡上报说,发现黄龙。 最初,一群人想去池塘洗澡,看到池塘的水浑浊,因此大家互相开玩笑地恐吓说:“里面有一条黄龙!”于是这句开玩笑的话在民间传播开来,郡太守认为这是美事,所以将它上报朝廷。 郡府属吏傅坚劝阻说:“这只是差役的一句戏言,怎能当真?”郡太守不听规劝。 六月,大水,勃海溢。 六月,发生大水灾,勃海海水倒灌泛滥。 冬,十月,先零羌寇三辅,张奂遣司马尹端、董卓拒击,大破之,斩其酋豪,首虏万余人,三州清定。 奂论功当封,以不事宦官故不果封,唯赐钱二十万,除家一人为郎。 奂辞不受,请徙属弘农。 旧制,边人不得内徙,诏以奂有功,特许之。 拜董卓为郎中。 卓、陇西人,性粗猛有谋,羌胡畏之。 冬季,十月,先零部羌民攻打三辅地区,张奂派遣司马尹端、董卓率军阻击,大败羌民,斩杀酋长、豪帅等,加上俘虏,共一万余人。 幽州、并州、凉州等三州动乱全部平定。 张奂按照功劳应该晋封侯爵,但他不肯奉承宦官,结果没能晋封侯爵,只赏赐钱二十万,任命他家中一人为郎。 张奂推辞不肯接受,只请求朝廷准许将他家的户籍迁移到弘农郡著籍。 按照过去的法令规定,边郡人士不准迁居内地。 桓帝下诏,因张奂有功,特别给予批准。 任命董卓为郎中。 董卓是陇西郡人,性情粗暴勇猛而有智谋,羌人、胡人都畏惧他。 十二月,壬申,复瘿陶王悝为勃海王。 十二月壬申(二十三日),重新改封瘿陶王刘悝为勃海王。 丁丑,帝崩于德阳前殿。 戊寅,尊皇后曰皇太后。 太后临朝。 初,窦后既立,御见甚稀,唯采女田圣等有宠。 后素忌忍,帝梓宫尚在前殿,遂杀田圣。 城门校尉窦武议立嗣,召侍御史河间刘,问以国中宗室之贤者,称解渎亭侯宏。 宏者,河间孝王之曾孙也,祖淑,父苌,世封解渎亭侯。 武乃入白太后,定策禁中,以守光禄大夫,与中常侍曹节并持节将中黄门、虎贲、羽林千人,奉迎宏,时年十二。 丁丑(二十八日),桓帝在德阳前殿驾崩。 戊寅(二十九日),尊皇后窦妙为皇太后。 窦太后临朝主持朝政。 起初,窦妙被立为太后,但很少能见到桓帝,只有采女田圣等人受到桓帝的宠爱。 窦后忌妒而又残忍,当桓帝的棺材还停在德阳前殿时,她就下令处死田圣。 城门校尉窦武为了商议确定新皇帝人选,征召侍御史河间国人刘,向他询问刘姓皇族中的贤才,刘推荐解渎亭侯刘宏。 刘闳是河间王刘开的曾孙,祖父刘淑,父亲刘苌,两世都封为解渎亭侯。 于是窦武入宫秉报窦太后,在宫禁中决策。 任命刘为守光禄大夫,和中常侍曹节共同持节,率领中黄门、虎贲武士、羽林军等一千人,前往迎接刘宏。 当时,刘宏年仅十二岁。 孝灵皇帝上之上建宁元年(戊申、168) 汉灵帝建宁元年(戊申,公元168年) 春,正月,壬午,以城门校尉窦武为大将军。 前太尉陈蕃为太傅,与武及司徒胡广参录尚书事。 春季,正月壬午(初三),升城门校尉窦武为大将军。 任命前太尉陈蕃为太傅,和窦武以及司徒胡广统领尚书台事宜。 时新遭大丧,国嗣未立,诸尚书畏惧,多托病不朝。 陈蕃移书责之曰:“古人立节,事亡如存。 今帝诈未立,政事日蹙,诸君奈何委荼蓼之苦,自偃在床,于义安乎!”诸尚书惶怖,皆起视事。 这时,正逢桓帝死亡的大丧,继位皇帝还没有即位,尚书们都内心畏惧,很多人假装生病不敢入朝理事。 陈蕃写信责备他们说:“古人树立名节,君王虽然死亡,我们事奉他,犹如他仍生存。 而今新皇帝尚未即位,政事更加紧迫,各位怎么可以在这样艰苦的处境中,推卸自己应尽的职责,而躺在床上休息?这在大义上又怎么能够安心?”尚书们惶惧恐怖,都纷纷入朝治理政事。 已亥,解渎亭侯至夏门亭,使窦武持节,以王青盖车迎入殿中;庚子,即皇帝位,改元。 已亥(二十日),解渎亭侯刘宏抵达夏门亭。 窦太后命窦武持节,用皇子封王时专用的青盖车,将刘宏迎接入宫。 庚子(二十一日),刘宏即皇帝位,为汉灵帝,改年号。 二月,辛酉,葬孝桓皇帝于宣陵,庙曰威宗。 二月辛酉(十三日),将桓帝安葬在宣陵,庙号为威宗。 辛未,赦天下。 辛未(二十三日),大赦天下。 初,护羌校尉段既定西羌,而东羌先零等种犹未服,度辽将军皇甫规、中郎将张奂招之连年,既降又叛。 桓帝诏问曰:“先零东羌造恶反逆,而皇甫规、张奂各拥强众,不时辑定,欲令移兵东讨,未识其宜,可参思术略。”上言曰:“臣伏见先零东羌虽数叛逆,而降于皇甫规者,已二万许落;善恶既分,余寇无几。 今张奂踌躇久不进者,当虑外离内合,兵往必惊。 且自冬践春,屯结不散,人畜疲羸,有自亡之势,欲更招降,坐制强敌耳。 臣以为狼子野心,难以恩纳,势穷虽服,兵去复动;唯当长矛挟胁,白刃加颈耳!计东种所余三万余落,近居塞内,路无险折,非有燕、齐、秦、赵从横之势,而久乱并、凉、累侵三辅,西河、上郡,已各内徙,安定、北地,复至单危;自云中、五原、西至汉阳二千余里,匈奴、诸羌、并擅其地,是为痈疽伏疾,留滞胁下,如不加诛,转就滋大。 若以骑五千、步万人、车三千两,三冬二夏,足以破定,无虑用费为钱五十四亿,如此,则可令群羌破尽,匈奴长服,内徙郡县,得反本土。 伏计永初中,诸羌反叛,十有四年,用二 百四十亿;永和之末,复经七年,用八十余亿。 费耗若此,犹不诛尽,余孽复起,于兹作害。 今不暂疲民,则永宁无期。 臣庶竭驽劣,伏待节度。”帝许之,悉听如所上。 于是将兵万余人,赍十五日粮,从彭阳直指高平,与先零诸种战于逢义山。 虏兵盛,众皆恐。 乃令军中长镞利刃,长矛三重,挟以强弩,列轻骑为左右翼,谓将士曰:“今去家数千里,进则事成,走必尽死,努力共功名!”因大呼,众皆应声腾赴,驰骑于傍,突而击之,虏众大溃,斩首八千余级。 太后赐诏书褒美曰:“须东羌尽定,当并录功勤;今且赐钱二十万,以家一人为郎中。”敕中藏府调金钱、彩物增助军费,拜破羌将军。 起初,护羌校尉段既已平定西羌,然而,东羌先零等部尚未归服。 度辽将军皇甫规、中郎将张奂,连年不断地进行招抚,羌人不断归降,又不断起兵进行反叛。 桓帝下诏询问段说:“东羌先零等部羌民作恶反叛,然而皇甫规、张奂各拥有强兵,不能及时平定,我想命令你率军到东方讨伐,不知道是否恰当,请认真考虑一下战略。”段上书说:“我认为先零以及东羌诸部,虽然数度反叛,但向皇甫规投降的,已有二万余大小帐落,善恶已经分明,残余的叛羌所剩无几。 而今张奂所以徘徊踌躇,久不进兵,只因为顾虑已归服朝廷的羌人,仍跟叛羌相通,大军一 动,他们必然惊慌。 并且,从冬天开始,直到现在,已是春季,叛羌屯聚集结不散,战士和马匹都十分疲惫,有自行灭亡的趋势,想再一次招降他们,坐着不动便可制服强敌。 我认为,叛羌是狼子野心,很难用恩德感化。 当他们势穷力屈时,虽然可以归服,一旦朝廷军队撤退,又重新起兵反叛。 唯一的办法,只有用长矛直指他们的前胸,用大刀直加他们的颈项。 共计东羌诸部只剩下三万余个帐落,全部定居在边塞之内,道路没有险阻,并不具备战国时代燕、齐、秦、赵等国纵横交错的形势。 可是,他们却长久地扰乱并、凉二州,不断侵犯三辅地区,迫使西河郡和上郡的太守府都已迁徙到内地,安定郡、北地郡又陷于孤单危急。 自云中郡、五原郡、西到汉阳郡,二千余里,土地全被匈奴人、羌人据有。 这就等于恶疮暗疾,停留在两胁之下,如果不把他们消灭,势力将迅速膨胀。 倘若用骑兵五千人、步兵一万人、战车三千辆,用三个冬季和两个夏季的时间,足可以击破平定,约计用费为钱五十四亿。 这样,就可以使东羌诸部尽破,匈奴永远归服,迁徙到内地的郡县官府,也可以迁回故地。 据我计算,自安帝永初年代中期起,诸部羌人起兵反叛,历时十四年,用费二百四十亿。 顺帝永和年代末期,羌人再度起兵反叛,又历时七年,用费八十余亿。 如此庞大的消耗,尚且不能把叛羌诛杀灭尽,以致残余羌众重新起兵反叛,遗害至今天。 而今如果不肯使人民忍受暂时劳累的痛苦,则永久的安宁便遥遥无期。 我愿竭尽低劣的能力,等待陛下的节制调度。”桓帝批准,完全采纳段所提出的上述计划。 于是,段率军一万余人,携带十五日粮食,从彭阳直接插到高平,在逢义山跟先零等部羌民决崐战。 羌军强大,段部众都很恐惧。 段便下令军中,使用长箭头和锋利的大刀,前面排列三重举着长矛的步兵,挟持着强劲有力能够射远的弓弩,两边排列着轻装的骑兵,掩护着左右两翼。 他激励将士说:“现在,我们远离家乡数千里,向前进则事情成功,逃走一定大家全死,共同努力争取功名!”就大声呐喊,全军跟随呐喊,步兵和骑兵同时发动攻击,先零羌军崩溃,段军队斩杀羌众八千余人。 窦太后下诏褒奖说:“等到东羌全部平定,再合并论功行赏。 现在,暂时赏赐段钱二十万,任命段家一人为郎中。”并且,命令中藏府调拨金钱等钱帛财物,帮助军费,擢升段为破羌将军。 闰月,甲午,追尊皇祖为孝元皇,夫人夏氏为孝元后,考为孝仁皇,尊帝母董氏为慎园贵人。 闰月甲午(疑误),追尊灵帝祖父刘淑为孝元皇,祖母夏氏为孝元后,父亲刘苌为孝仁皇,母亲董氏为慎园贵人。 夏,四月,戊辰,太尉周景薨,司空宣酆免;以长乐卫尉王畅为司空。 夏季,四月戊辰(疑误),太尉周景去世。 司空宣酆被免官;擢升长乐卫尉王畅为司空。 五月,丁未朔,日有食之。 五月丁未朔(初一),发生日食。 以太中大夫刘矩为太尉。 擢升太中大夫刘矩为太尉。 六月,京师大水。 六月,京都洛阳发生大水灾。 癸巳,录定策功,封窦武为闻喜侯,武子机为渭阳侯,兄子绍为侯,靖为西乡侯,中常侍曹节为长安乡侯,侯者凡十一人。 癸巳(十七日),论拥立皇帝的功劳,封窦武为闻喜侯,窦武的儿子窦机为渭阳侯,侄儿窦绍为侯,窦靖为西乡侯,中常侍曹节为长安乡侯,共封侯爵十一人。 郡卢植上书说武曰:“足下之于汉朝,犹旦、之在周室,建立圣主,四海有系,论者以为吾子之功,于斯为重。 今同宗相后,披图案牒,以次建之,何勋之有!岂可横叨天功以为已力乎!宜辞大赏,以全身名。”武不能用。 植身长八尺二寸,音声如锺,性刚毅,有大节。 少事马融,融性豪侈,多列女倡歌舞于前,植侍讲积年,未尝转盼,融以是敬之。 郡人卢植上书劝说窦武说:“你现在在汉王朝中所处的地位,犹如姬旦、姬在周王朝所处的地位一样,拥戴圣明君主,关系到全国人民,谈论者认为你的功劳中,这是最为重大的了。 皇室的血统关系,本是一脉先后相传,你只不过按照图牒的次序,确立皇帝人选,这又有什么功勋?岂可贪天之功,当作自己的力量。 我建议你,应该辞去朝廷给你的大赏,保全你的身分和名誉。”窦武不能采纳。 卢植身长八尺二寸,说话的声音犹如洪钟一样响亮,性情刚正坚毅,有大节。 年少时跟随马融学习儒家经书,马融性格豪放不羁,常让女伎在面前载歌载舞。 卢植在座下听讲多年,从来没有斜视一眼,马融因此对他十分敬重。 太后以陈蕃旧德,特封高阳乡侯。 蕃上疏让曰:“臣闻割地之封,功德是为。 臣虽无素洁之行,窃慕君子‘不以其道得之,不居也’。 若受爵不让,掩面就之,使皇天震怒!灾流下民,于臣之身,亦何所寄!”太后不许。 蕃固让,章前后十上,竟不受封。 窦太后为了感激陈蕃旧日对她的恩德,特封他为高阳乡侯。 陈蕃上书辞让说:“我听说分割国家土地,作为封爵食邑,应该以功劳或恩德作为标准。 我虽然没有清白廉洁的品行,但我羡慕正人君子‘不是用正当的方法得到的东西,不能接受。 ’倘若我接受封爵而不辞让,捂住脸面坐上这个位置,将使皇天盛怒,降灾祸于百姓。 这样,我渺小的身子,又向何处寄托!”窦太后不准。 陈蕃坚决辞让,奏章前后上呈有十次之多,终于不肯接受封爵。 段将轻兵追羌,出桥门,晨夜兼行,与战于奢延泽、落川、令鲜水上,连破之。 又战于灵武谷,羌遂大败。 秋,七月,至泾阳,余寇四千落,悉散入汉阳山谷间。 破羌将军段,率领轻装部队穷追残余羌众,出桥门谷,日夜兼程,先后在奢延泽、落川、令鲜水等地接连发生战斗,取得一连串胜利。 尔后,又崐追到灵武谷,大败羌众。 秋季,七月,段率军追击到泾阳,残余羌众只剩下四千余个帐落,全都逃散进入汉阳郡的各个山谷里。 护匈奴中郎将张奂上言:“东羌虽破,余种难尽,段性轻果,虑负败难常,宜且以恩降,可无后悔。”诏书下,复上言:“臣本知东羌虽众,而软弱易制,所以比陈愚虑,思为永宁之算;而中郎将张奂说虏强难破,宜用招降。 圣朝明监,信纳瞽言,故臣谋得行,奂计不用。 事势相反,遂怀猜恨,信叛羌之诉,饰润辞意,云臣兵‘累见折’,又言‘羌一气所生,不可诛尽,山谷广大,不可空静,血流污野,伤和致灾。 ’臣伏念周、秦之际,戎狄为害,中兴以来,羌寇最盛,诛之不尽,虽降复叛。 今先零杂种,累以反覆,攻没县邑,剽略人物,发露尸,祸及生死,上天震怒,假手行诛。 昔邢为无道。 卫国伐之,师兴而雨;臣动兵涉夏,连获甘澍,岁时丰稔,人无疵疫。 上占天心,不为灾伤;下察人事,众和师克。 自桥门以 西、落川以东,故宫县邑,更相通属,非为深险绝域之地,车骑安行,无应折。 案奂为汉吏,身当武职,驻军二年,不能平寇,虚欲修文戢戈,招降犷敌,诞辞空说,僭而无徵。 何以言之?昔先零作寇,赵充国徙令居内,煎当乱边,马援迁之三辅,始服终叛,至今为鲠,故远识之士,以为深忧。 今傍郡户口单少,数为羌所创毒,而欲令降徒与之杂居,是犹种枳棘于良田,养蛇虺于室内也。 故臣奉大汉之威,建长久之策,欲绝其本根,不使能殖。 本规三岁 之费,用五十四亿;今适期年,所耗未半,而余寇残烬,将向殄灭。 臣每奉诏书,军不内御,愿卒斯言,一以任臣,临时量宜,不失权便。” 护匈奴中郎将张奂向朝廷上书说:“东羌虽然被击破,但是残余羌民很难全部消灭,段性情轻率而果敢,应考虑到东羌诸部 的失败,难以保持经常。 最好是以恩德招降,就永远不会后悔。”朝廷下诏,将张奂的建议转告段,段再次向朝廷上书说:“我原本知道东羌虽然人数众多,然而,他们的力量软弱,容易制服。 所以,才不断向朝廷陈述我的愚见,想做永远安宁的打算。 可是,中郎将张奂总是强调羌人力量强大,难以击破,应该采用招降的策略。 圣明朝廷明镜高悬,采纳我的犹如瞽者的妄说,所以,我的谋略才得以施行,而张奂的计划才被搁置不用。 只因为事态的发展,跟张奂原来所预料的恰恰相反,张奂便心怀猜疑忌妒,听信叛羌的申诉,润饰言辞和文意,指责我的军队‘不断受到挫折’,又宣称:‘羌人和汉人都是上天所生,不能诛杀灭尽,山谷广阔高大,不能空着无人居住。 流血污染原野,有伤和气,招致天灾。 ’我低头思考,周王朝、秦王朝时代,西戎、北狄为害。 汉王朝中兴以来,羌人的侵犯为害最大,杀也杀不完,虽然归降,不久又起兵反叛。 而今先零等诸部 羌人,多次反复无常,攻陷县邑,抢夺人民财物,挖掘坟墓棺木,暴露死尸,使生人和死者都遭受灾祸。 于是上天盛怒,才借我所统御的大军之手,对他们进行诛杀。 过去,春秋时代,邢国暴虐无道,卫国对它进行讨伐,大军出动之日,上天及时降雨。 我率军征战,经过夏天,接连获降及时雨,庄稼丰收,人民也没有瘟疫疾病。 上应天心,不降灾异伤害;下受人民拥戴,大众齐心,出师获胜。 从桥门以西,落川以东,旧有的宫殿和县城聚邑,互相连接,并不是穷山恶水的绝域地带,车辆马匹,都能安全行驶,不会遭到毁伤损坏。 张奂身为汉朝官吏,担任武职,到任二年,仍不能扫平贼寇,徒想兴修文教,止息干戈,招降八凶悍的敌人,这纯粹是虚诞无用之说,安全不能得到验证。 为什么这么说呢?过去,先零羌众侵犯边塞,赵充国把他们迁居到边塞之内;煎当羌众扰乱边塞,马援把他们迁移到三辅地区。 他们开始时全都降服,而后来终于起兵反叛,至今仍为祸害。 所以,凡是有远见卓识的人士,都深感忧虑。 而今沿边各郡,汉人户口稀少,常常遭受羌人的毒害。 如果再把大批降羌内迁,让他们和汉人杂居在一起,这就犹如把荆棘种到良田,把毒蛇豢养在卧室一样。 所以,我依靠大汉朝廷的威名,建立长久安宁的计策,打算彻底地铲除病根,使它再不能发生。 本来规划三年的经费,支用五十四亿,迄今一载,消耗不到一半,然而,残余的叛羌,已象灰烬一样,濒临灭绝。 我每次拜读诏书,对军事行动朝廷绝不干预。 但愿把这个精神贯彻到底,凡事都交由我全权处理,临事应变,不失军机。” 八月,司空王畅免,宗正刘宠为司空。 八月,司空王畅被免官,擢升宗正刘宠为司空。 初,窦太后之立也,陈蕃有力焉。 及临朝,政无大上,皆委于蕃。 蕃崐与窦武同心戮力,以奖王室,徵天下名贤李膺、杜密、尹勋、刘瑜等,皆列于朝廷,与共参政事。 于是天下之士,莫不延颈想望太平。 而帝乳母赵娆及诸女尚书,旦夕在太后侧,中常侍曹节、王甫等共相朋结,谄事太后,太后信之,数出诏命,有所封拜。 蕃、武疾之,尝共会朝堂,蕃私谓武曰:“曹节、王甫等,自先帝时操弄国 权,浊乱海内,今不诛之,后必难图。”武深然之。 蕃大喜,以手推席而起。 武于是引同志尚书令尹勋等共定计策。 起初,窦妙被册封为皇后,陈蕃曾经尽过力量。 等到窦妙当上太后,临朝主持朝政时,就把大小政事全部交付陈蕃。 陈蕃和窦武同心合力,辅佐皇室,征召天下闻名的贤才李膺、杜密、尹勋、刘瑜等人,都进入朝廷,共同参与朝廷政事。 于是,天下的士人,无不伸长脖子殷切盼望太平盛世的来临。 然而,灵帝的奶妈赵娆跟女尚书们,早晚都守候在窦太后身边,和中常侍曹节、王甫等人互相勾结,奉承窦太后。 于是,得到窦太后的宠信,多次颁布诏书,封爵拜官。 陈蕃、窦武对此深为痛恨。 有一次,在朝堂上共同商议朝廷政事,陈蕃私下对窦武说:“曹节、王甫等人,从先帝时起,就操纵国家大权,扰乱天下,今天如果不杀掉他们,将来更难下手。”窦武也很同意陈蕃的意见。 陈蕃大为高兴,用手推席起身。 于是,窦武便和志同道合的尚书令尹勋等人,共同制定计策。 会有日食之变,蕃谓武曰:“昔萧望之困一石显,况今石显数十辈乎!蕃以八十之年,欲为将军除害,今可因日食斥罢宦官,以塞天变。”武乃白太后曰:“故事,黄门、常侍但当给事省内门户,主近署财物耳;今乃使与政事,任重权,子弟布列,专为贪暴。 天下匈匈,正以此故,宜悉诛废以清朝廷。”太后曰:“汉元以来故事,世有宦官,但当诛其有罪者,岂可尽废邪!”时中常侍管霸,颇有才略,专制省内,武先白收霸及中常侍苏康等,皆坐死。 武复数白诛曹节等,太后豫未忍,故事久不发。 蕃上疏曰:“今京师嚣嚣、道路喧哗,言侯览、曹节、公乘昕、王甫、郑飒等,与赵夫人、诸尚书并乱天下,附从者升进,忤逆者中伤,一朝群臣如河中木耳,泛泛东西,耽禄畏害。 陛下今不急诛此曹,必生变乱,倾危社稷,其祸难量。 愿出臣章宣示左右,并令天下诸奸知臣疾之。”太后不纳。 正好遇上发生日食的灾变,陈蕃对窦武说:“过去,萧望之困在一个石显手里,何况今天有数十个石显!我今年已八十岁,只想帮助将军铲除祸害。 正可抓住发生日食这个机会,斥退废黜宦官,来消除天象变异。”于是窦武禀告太后说:“按照旧日的典章制度,黄门、常侍只在宫内供职,负责管理门户,保管宫廷财物。 而今却教他们参与朝廷政事,掌握重要权力,家人子弟,布满天下,专门贪赃暴虐。 天下舆论沸腾,正是为了这个缘故,应该将他们全部诛杀或废黜,以肃清朝廷。”窦太后吃惊地说:“自从汉王朝建立以来,按照旧日的典章制度,世世代代都有宦官,只应当诛杀其中犯法有罪的,怎么能够将他们全都消灭?”当时,中常侍管霸,很有才能和谋略,在禁宫独断专行。 窦武请准窦太后,先行逮捕管霸,以及中常侍苏康等,都坐罪处死。 窦武又多次向窦太后请求诛杀曹节等,窦太后犹豫不决,不忍批准,所以,便把事情拖延下去。 于是陈蕃又上书说:“而今京都洛阳人心不安,道路喧哗,传言侯览、曹节、公乘昕、王甫、郑疯等,和赵妖、尚书们共同扰乱天下。 凡是依附和服从他们的升官进爵,违背和抗拒他们的中伤陷害。 举朝的文武官员,好象河水中漂流的树木一样,一会漂到东,一会漂到西,只知道贪图俸禄,畏惧权势。 陛下如果现在不迅速诛杀此辈,一定会发生变乱,危害国家,灾祸难以预计。 请求把这份奏章,宣示左右,并命天下的奸佞们都知道我对他们深恶痛绝。”窦太后不肯采纳。 是月,太白犯房之上将,入太微。 侍中刘瑜素善天官,恶之,上书皇太后曰:“案《占书》:宫门当闭,将相不利,奸人在主傍;愿急防之。”又与武、 蕃书、以星辰错缪,不利大臣,宜速断大计。 于是武、蕃以朱寓为司隶校尉,刘为河南尹、虞祁为雒阳令。 武奏免黄门令魏彪,以所亲小黄门山冰代之,使冰奏收长乐尚书郑飒,送北寺狱。 蕃谓武曰:“此曹子便当收杀,何复考为!”武不从,令冰与尹勋、侍御史祝杂考飒,辞连及曹节、王甫。 勋、冰即奏收节等,使刘瑜内奏。 同月,金星侵犯房宿上将星,深入太微星座。 侍中刘瑜一 向精于天文,对上述天象感到厌恶,于是向窦太后上书说:“根据《占书》,天上有此星象崐,宫门应当关闭,将对将相不利,奸人近在咫尺,但愿紧急防备。”同时,又写信警告窦武、陈蕃,指出星辰错乱,对大臣不利,应该迅速确定大计。 于是窦武、陈蕃任命朱寓为司隶校尉,刘为河南尹,虞祁为洛阳县令。 窦武奏准将黄门令魏彪免官,任命所亲信的小黄门山冰接替。 然后由山冰出面,弹劾和逮捕长乐尚书郑飒,送往北寺监狱囚禁。 陈蕃对窦武说:“对于这批家伙,抓住便应当场诛杀,还用审问?”窦武没有听从,命山冰、尹勋、侍御史祝共同审问郑飒。 郑飒在供辞中,牵连到曹节、王甫。 尹勋、山冰根据郑飒的口供,立即奏请窦太后准予逮捕曹节等人,奏章交由刘瑜呈递。 九月,辛亥,武出宿归府。 典中书者先以告长乐五官史朱、盗发武奏,骂曰:“中官放纵者,自可诛耳,我曹何罪,而当尽见族灭!”因大呼曰:“陈蕃、窦武奏白太后废帝,为大逆!”乃夜召素所亲壮健者长乐从官史共普、张亮等十七人,血共盟,谋诛武等。 曹节白帝曰:“外间切切,请出御德阳前殿。”令帝拔剑踊跃,使乳母赵娆等拥卫左右,取信,闭诸禁门,召尚书官属,胁以白刃,使作诏板,拜王甫为黄门令,持节至北寺狱,收尹勋、山冰。 冰疑,不受诏,甫格杀之,并杀勋;出郑飒,还兵劫太后,夺玺绶。 令中谒者守南宫,闭门绝复道。 使郑飒等持节及侍御史谒者捕收武等。 武不受诏,驰入步兵营,与其兄子步兵校尉绍共射杀使者。 召会北军五校士数千人屯都亭,下令军士曰:“黄门、常侍反,尽力者封侯重赏。”陈蕃闻难,将官属诸生八十余人,并拔刃突入承明门,到尚书门,攘臂呼曰:“大将军忠以卫国,黄门反逆,何云窦氏不道邪!”王甫时出与蕃相遇,适闻其言,而让蕃曰:“先帝新弃天下,山陵未成,武有何功,兄弟父子并封三侯!又设乐饮宴,多取掖庭宫人,旬日之间,赀财巨万,大臣若此,为是道邪!公为宰辅,苟相阿党,复何求贼!”使剑士收蕃,蕃拔剑叱甫,辞色逾厉。 遂执蕃,送北寺狱。 黄门从官驺蹋蕃曰:“死老魅!复能损我曹员数、夺我曹禀假不!”即日,杀之。 时护匈奴中郎将张奂徵还京师,曹节等以奂新至,不直本谋,矫制以少府周靖行车骑将军、加节,与奂率五营士讨武。 夜漏尽,王甫将虎贲、羽林等合千余人,出屯朱雀掖门,与奂等合,已而悉军阙下,与武对陈。 甫兵渐盛,使其士大呼武军曰:“窦武反,汝皆禁兵,当宿卫宫省,何故随反者乎!先降有赏!”营府兵素畏服中官,于是武军稍稍归甫,自旦至食时,兵降略尽。 武、绍走,诸军追围之,皆自杀,枭首雒阳都亭;收捕宗亲宾客姻属,悉诛之,及侍中刘瑜、屯骑校尉冯述,皆夷其族。 宦官又谮虎贲中郎将河间刘淑、故尚书会稽魏郎,云与武等通谋,皆自杀。 迁皇太后于南宫,徙武家属于日南;自公卿以下尝为蕃、武所举者及门生故吏,皆免官禁锢。 议郎勃海巴肃,始与武等同谋,曹节等不知,但坐禁锢,后乃知而收之。 肃自载诣县,县令见肃,入,解印绶,欲与俱去。 肃曰:“为人臣者,有谋不敢隐,有罪不逃刑,既不隐其谋矣,又敢逃其刑乎!”遂被诛。 九月辛亥(初七),窦武休假,出宫回家住宿。 负责主管奏章的宦官得到消息,先行报告长乐五官史朱、朱秘密拆阅窦武的奏章,诟骂说:“宦官放任犯罪,自然可以诛杀,可是我们又有什么罪过,却应当全都遭到灭族?”因而大声呼喊说:“陈蕃、窦武奏请皇太后废黜皇帝,大逆不道!”便连夜召集一向亲近的健壮宦官、长乐从官史共普、张亮等十七人歃血共同盟誓,合谋诛杀窦武等人。 曹节急忙向灵帝报告说:“外面情况紧急,请陛下赶快登上德阳前殿。”并且,教灵帝拔出佩剑,做出欢欣奋起的模样,派奶妈赵娆等在灵帝左右保护,收取符信,关闭宫门,召唤尚书台官属,用利刀威胁,命他们撰写诏书,任命王甫为黄门令,持节到北寺监狱,逮捕尹勋、山冰。 山冰怀疑诏书不是真的,拒不受诏,王甫格杀山冰,接着又杀死尹勋,将郑飒释放出狱。 随后,王甫又率领卫士回宫,劫持窦太后,夺取皇帝的玺印。 命中谒者守卫南宫,紧闭宫门,切断通往北宫的复道。 派郑飒等持节,率领侍御史、谒者,逮捕窦武等人。 窦武拒不受诏,投奔步兵校尉军营,跟他的侄儿、步兵校尉窦绍,共同射杀使者。 召集会合北军五校尉营将士数千人,进屯都亭,对军士下令说:“黄门、中常侍谋反,努力作战的,封侯、重赏。”陈蕃听到事变,率领他的部属官员,和学生门徒八十余人,各人拔出刀剑,闯入承明门,一直走到尚书台门前,振臂大声呼喊说:“大将军忠心卫国,黄门反叛,为何反说窦武大逆不道?”当时,王甫出来,正好和陈蕃相遇,听见他的呼喊、斥责陈蕃说:“先帝刚刚去世,修筑坟墓尚未竣工,窦武有什么功劳,兄弟父子三人同时赀财产累积上万,朝廷大臣这种行为,不是无道,又是什么?你是宰辅大臣,苟且互相结党,还去什么地方捉拿奸贼?”命令武士逮捕陈蕃,陈蕃拔剑斥责王甫,言辞和脸色都更加严厉。 可是,武士终于把陈蕃拘捕,送到北寺监狱囚禁。 黄门从官骑士用脚踢着陈蕃得意洋洋地说:“死老精怪,还能不能裁减我们的人员数目,克扣我们的俸给和借贷?”并于当天在狱中将陈蕃杀死。 这时,护匈奴中郎将张奂正好被召回京都洛阳。 曹节等人因张奂新到,不了解政变的内幕。 于是假传皇帝圣旨,擢升少府周靖为行车骑将军、加节,和张奂率领五校尉营留下的将士前往讨伐窦武。 此时,天已微明,王甫率领虎贲武士、羽林军等共计一千余人,出朱雀掖门布防,跟张奂等会合。 不久,全部抵达宫廷正门,和窦武对阵。 这样,王甫的兵力渐盛,他教士兵向窦武军队大声呼喊说:“窦武谋反,你们都是皇帝的警备部队,应当保卫皇宫,为什么追随谋反的人?先投降的有赏!”北军五营校尉府的官兵,一 向畏惧归服宦官,于是窦武的军队开始有人投奔王甫,从清晨到早饭时,几乎全部归降。 窦武、窦绍被迫逃走,各路军队追捕包围,他们两人都自杀身亡,被砍下人头悬挂在洛阳都亭示众。 紧接着,又大肆搜捕窦武的亲族、宾客、姻戚,全部加以诛杀。 侍中刘瑜、屯骑校尉冯述,被屠灭全族。 宦官又诬陷虎贲中郎将河间国人刘淑,前尚书会稽郡人魏郎,说他俩和窦武等人通谋,他俩也都自杀。 将窦太后迁到南宫,把窦武的家属放逐到日南郡。 从三公、九卿以下,凡是陈蕃、窦武所推荐的官员,以及他们的学生门徒和过去的部属,全都免官,从此不许再出来作官。 议郎、勃海郡人巴肃开始时参与窦武共同密谋,曹节等人不知道,只是坐罪禁锢不许再做官,后来才被发现,于是,下令逮捕巴肃。 巴肃自己乘车来到县廷,县令见到巴肃以后,迎到后阁,解下县令印信,打算和巴肃一起逃走。 巴肃说:“做臣下的,有谋略不敢隐藏,有罪过不敢逃避刑罚,既然没有隐藏谋略,又怎么敢逃避应得的刑罚?”便被诛杀。 曹节迁长乐卫尉,封育阳侯。 王甫迁中常侍,黄门令如故。 朱、共普、张亮等六人皆为列侯,十一人为关内侯。 于是群小得志,士大夫皆丧气。 曹节升任长乐卫尉,封为育阳侯。 王甫升任中常侍,仍照旧兼任黄门令。 朱、共普、张亮等六人,都封为列侯。 另外,还有十一人封为关内侯。 于是,一群小人得志,士大夫们都垂头丧气。 蕃友人陈留朱震收葬蕃尸,匿其子逸,事觉,系狱,合门桎梏。 震受考掠,誓死不言,逸由是得免。 武府掾桂阳胡腾殡敛武尸,行丧,坐以禁锢。 武孙辅,年二岁,腾诈以为己子,与令史南阳张敞共匿之于零陵界中,亦得免。 陈蕃的朋友、陈留郡人朱震,收殓埋葬陈蕃的尸体,把陈蕃的儿子陈逸秘密藏匿起来。 事情被发觉以后,朱震全家被捕,男女老幼都被戴上刑具。 朱震虽遭严刑拷打,誓死不肯吐露真情,陈逸因此得以逃命。 窦武大将军府的掾吏、桂阳郡人胡腾收殓殡葬窦武的尸体,为窦武吊丧,受到禁锢,不许做官的处分;窦武的孙子窦辅,年仅二岁,胡腾将他冒充是自己的儿子,跟大将军府令史、南阳郡人张敞把他藏到零陵郡境内,也得以逃命。 张奂迁大司农,以功封侯。 奂深病为曹节等所卖,固辞不受。 张奂升任大司农,因功封侯。 张奂懊悔中了曹节等人的奸计,坚决推辞,不肯接受封侯。 以司徒胡广为太傅,录尚书事,司空刘宠为司徒,大鸿胪许栩为司空。 任命司徒胡广为太傅,主管尚书事务;司空刘宠为司徒;擢升大鸿胪许栩为司空。 冬,十月,甲辰晦,日有食之。 冬季,十月甲辰晦(三十日),发生日食。 十一月,太尉刘矩免,以太仆沛国闻人袭为太尉。 十一月,太尉刘矩被免官,升太仆、沛国人闻人袭为太尉。 十二月,鲜卑及貊寇幽、并二州。 十二月,鲜卑和貊侵犯幽、并二州。 是岁,疏勒王季父和得杀其王自立。 同年,西域疏勒王国国王的叔父和得,杀掉国王,自立为王。 乌桓大人上谷难楼有众九千余落,辽西丘力居有众五千余落,自称王。 辽东苏仆延有众千余落,自称峭王。 右北平乌延有众八百余落,自称汗鲁王。 乌桓酋长上谷难楼拥有部众九千余个帐落;辽西郡的丘力居拥有部众五千余个帐落,自己称王;辽东郡的苏仆延拥有部众一千余人帐落,自称峭王;右北平郡的乌延拥有部众八百余个帐落,自称汗鲁王。 二年(己酉、169) 二年(己酉,公元169年) 春,正月,丁丑、赦天下。 春季,正月丁丑(疑误),大赦天下。 帝迎董贵人于河间。 三月,乙巳,尊为孝仁皇后,居永乐宫;拜其兄宠为执金吾,兄子重为五官中郎将。 灵帝将母亲董贵人从河间国迎接到京都洛阳。 三月乙巳(初三),尊董贵人为孝仁皇后,住永乐宫。 任命董贵人的哥哥董宠为执金吾,侄儿董重为五官中郎将。 夏,四月,壬辰,有青蛇见于御坐上。 癸巳,大风,雨雹,霹雳,拔大木百余。 诏公卿以下各上封事。 大司农张奂上疏曰:“昔周公葬不如礼,天乃动威。 今窦武、陈蕃忠贞,未被明宥,妖眚之来,皆为此也,宜急为收葬,徙还家属,其从坐禁锢,一切蠲除。 又,皇太后虽居南宫,而恩礼不接,朝臣莫言,远近失望。 宜思大义顾复之报。”上深嘉奂言,以问诸常侍,左右皆恶之,帝不得自从。 奂又与尚书刘猛等共荐王畅、李膺可参三公之选,曹节等弥疾其言,遂下诏切责之。 奂等皆自囚廷尉,数日,乃得出,并以三月俸赎罪。 夏季,四月壬辰(二十一日),金銮宝殿的皇帝御座上发现一条青蛇。 癸巳(二十二日),刮大风,降冰雹,雷霆霹雳,拔起大树一百余棵。 灵帝下诏,命三公、九卿以下官员,每人各呈密封奏章。 大司农张奂上书说:“过去,周公姬旦埋葬时,因违背礼制,上天震怒。 而今窦武、陈蕃对国家一片忠贞,还没有得到朝廷公开的宽恕,天降怪异反常的事物,都是为此而发。 应该迅速地收敛安葬他们,召回他们被放逐边郡的家属,因跟从他们受连坐而遭到禁锢的,全部撤除。 还有,皇太后虽然居住南宫,可是恩遇礼敬都不及时周到,朝廷大臣无人敢说,远近的人都很失望。 应该思念大义,回报父母养育的亲恩。”灵帝深以为有理,询问中常侍们的意见,宦官们都大为反感,而灵帝又不能自作决定。 张奂又与尚书刘猛等联名推荐王畅、李膺是担任三公的合适人选,曹节等人更加痛恨张奂等人多嘴,便让灵帝下诏严厉责备。 张奂等人自动投入廷尉狱,请求囚禁,数日之后,才被释放,但仍罚俸三月赎罪。 郎中东郡谢弼上封事曰:“臣闻‘惟虺惟蛇,女子之祥’。 伏惟皇太后定策宫闼,援立圣明,书曰:‘父子兄弟,罪不相及’,窦氏之诛,岂宜咎延太后!幽隔空宫,愁感天心,如有务露之疾,陛下当何面目以见天下!孝和皇帝不绝窦氏之恩,前世以为美谈。 《礼》,‘为人后者为之子’,今以桓帝为父,岂得不以太后为母哉!愿陛下仰慕有虞蒸蒸之化,凯风尉母之念。 臣又闻‘开国承家,小人勿用’,今功臣久外,未蒙爵秩,阿母宠私,乃享大封,大风雨雹,亦由于兹。 又,故太傅陈蕃,勤身王室,而见陷群邪,一旦诛杀,其为酷滥,骇动天下;而门生故吏,并离徙锢。 蕃身已往,人百何赎!宜还其家属,解除禁网。 夫台宰重器,国命所系,今之四公,唯司空刘宠断断守善,余皆素餐致寇之人,必有折覆之凶,可因灾异,并加罢黜,征故司空王畅、长乐少府李膺并居政事,庶灾变可消,国祚惟永。”左右恶其言,出为广陵府丞,去官,归家。 曹节从子绍为东郡太守,以他罪收弼,掠死于狱。 郎中东郡人谢弼上呈密封奏章说:“我曾经听说:‘蟒蛇毒蛇,女子征兆’,我认为,当初是皇太后在深宫之中决定迎立陛下的大计。 《尚书》说:‘父子兄弟,罪行不相连及’,窦姓家族的诛杀,岂能把罪过加到皇太后身上?如今被幽禁隔离在空宫之中,忧伤之情上感天心。 万一发生措手不及的急病,陛下还有什么面目再见天下?和帝不断绝窦太后的养育之恩,前世传为美谈。 《礼记》上说:‘作为谁的后嗣,就是谁的儿子’而今陛下承认桓帝为父,岂能不承认皇太后为母?盼望陛下仰慕虞舜孝顺的教化,回想《凯风》歌颂思念母亲的恩情。 我又听说:‘开国承家,不能任用小人。 ’而今功臣久在外面,没有得到封爵和增加薪俸,然而,陛下的奶妈却私下得到宠爱,享受很高的封爵。 刮大风以及降冰雹,也都是由于这个缘故。 还有,前太傅陈蕃毕生为王室尽力,竟被一群邪恶小人陷害,一旦被杀,全族灭绝,其酷刑滥罚,天下为之震骇。 甚至连他的学生门徒,以及过去的部署,都遭到贬谪放逐,禁锢不许做官。 崐陈蕃已经死去,即令一百条生命也不能赎他生还。 应该将他的家属召回京都洛阳,解除禁令。 尚书令和太尉、司徒、司空都是社稷大臣,国家命脉所在。 可是现在的四公,只有司空刘宠还能推行善政,其他三位都是无德食禄,招贼引寇之辈,必然发生鼎足折断,食物倾覆的凶事。 正好趁着天降灾异,把他们全部罢免。 征召前司王畅、长乐少府李膺等参与政事。 差不多能使灾变消除,国运永昌。”灵帝左右近侍,对谢弼的建议非常痛恨,于是贬他出任广陵郡太守府的府丞。 谢弼自动辞职,回到家乡。 曹节的堂侄曹绍正担任东郡的郡太守,用其他的罪名逮捕谢弼,在监狱中把他严刑拷打而死。 帝以蛇妖问光禄勋杨赐,赐上封事曰:“夫善不妄来,灾不空发。 王者心有所想,虽未形颜色,而五星以之推移,阴阳为其变度。 夫皇极不建,则有龙蛇之孽,《诗》云:‘惟虺惟蛇,女子之祥。 ’惟陛下思乾刚之道,别内外之宜,抑皇甫之权,割艳妻之爱,则蛇变可消,祯祥立应。”赐,秉之子也。 灵帝向光禄勋杨赐询问有关蛇妖的事,杨赐上呈密封奏章说:“祥瑞不会妄自降临,灾异也不会无故发生。 君王心里有所思想,虽然没有形诸脸色,但金木水火土等五星已经为之推移,阴阳也都随之改变。 君王的权威不能建立,就会发生龙蛇一类灾孽。 《诗经》上说:‘蟒蛇毒蛇,女子征兆。 ’只有请陛下思虑阳刚的道理,应该有内外之别,抑制皇后家族的权力,割舍娇妻艳妾的宠爱,则蛇变可以消失,祥瑞立刻就会出现。”杨赐是杨秉的儿子。 五月,太尉闻人袭、司空许栩免;六月,以司徒刘宠为太尉,太常汝南许训为司徒,太仆长沙刘嚣为司空。 嚣素附诸常侍,故致位公辅。 五月,太尉闻人袭、司空许栩都被免官。 六月,任命司徒刘宠为太尉,擢升太常汝南人训为司徒,太仆长沙郡人刘嚣为司空。 刘嚣一向阿谀奉承中常侍,所以才得以擢升到三公高位。 诏遣谒者冯禅说降汉阳散羌。 段以春农,百姓布野,羌虽暂降,而县官无廪,必当复为盗贼,不如乘虚放兵,势必殄灭。 于是自进营,去羌所屯凡亭山四五十里,遣骑司马田晏、假司马夏育将五千人先进,击破之。 羌众溃东奔,复聚射虎谷,分兵守谷上下门,规一举灭之,不欲复令散走。 秋七月,遣千人于西县结木为栅,广二十步,长四十里遮之。 分遣晏、育等将七千人衔枚夜上西山,结营穿堑,去虏一里许,又遣司马张恺等将三千人上东山,虏乃觉之。 因与恺等挟东、西山,纵兵奋击,破之,追至谷上下门,穷山深谷之中,处处破之。 堑其渠帅以下万九千级。 冯禅等所招降四千人,分置安定、汉阳、陇西三郡。 于是东羌悉平。 凡百八十战,斩三万八千余级,获杂畜四十二万七千余头,费用四十四亿,军士死者四百余人;更封新丰县侯,邑万户。 灵帝下诏,派遣谒者冯禅前往汉阳郡,说服残余的羌众投降。 破羌将军段认为,春天是农耕季节,农夫布满田野,羌众即使暂时投降,地方官府也无能力供给他们的粮食,最后一定再次起兵为盗贼,不如趁他们空虚的时候,纵兵出击,一定可以将他们杀绝。 于是段亲自率军出征,挺进到离羌众所驻守的凡亭山四五十里的地方,派遣骑司马田晏、假司马夏育率领五千人作先锋,击破羌众的大营。 羌众向东撤退,重新聚集在射虎谷,并且分兵把守射虎谷的上下门。 段计划一举将他们全部歼灭,不许他们再溃散逃亡。 秋季,七月,段派遣一千余人在西县用木柱结成栅栏,纵深二十步,长达四十里,进行遮挡。 然后,分别派遣田晏、夏育率领兵士七千人,口中衔枚不许言语,乘夜攀登上西山,安营扎寨,挖凿壕沟,进到距羌众屯聚一里许的地方。 又派遣司马张恺等率领三千人攀登上东山。 这时,被羌众发觉。 段因而和张恺分别由东山和西山纵兵夹击,大破羌众,追击到射虎谷的上下门和穷山深谷之中,势如破竹,斩杀叛羌酉长以下共一万九千余人。 冯禅等所招降的四千人,被分别安置在安定、汉阳、陇西等三郡。 于是,东羌诸部的叛乱全部被平定。 段先后共经历一百八十次战役,斩杀三万八千余人,俘获各种家畜四十二万七千余头,用费四十四亿,军吏和士兵死亡四百余人。 东汉朝廷改封段为新丰县侯,每年征收一万户人家的租税。 臣光曰:《书》称“天地,万物父母。 惟人万物之灵,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夫蛮夷戎狄,气类虽殊,其就利避害,乐生恶死,亦与人同耳。 御之得其道则附顺服从,失其道则离叛侵扰,固其宜也。 是以先王之政,叛则讨之,服则怀之,处之四裔,不使乱礼义之邦而已。 若乃视之如草木禽兽,不分臧否,不辨去来,悉艾杀之,岂作民父母之意哉!且夫羌之所以叛者,为崐郡县所侵冤故也;叛而不即诛者,将帅非其人故也。 苟使良将驱而出之塞外,择良吏而牧之,则疆埸之臣也,岂得专以多杀为快邪!夫御之不得其道,虽华夏之民,亦将蜂起而为寇,又可尽诛邪!然则段纪明之为将,虽克捷有功,君子所不与也。 臣司马光曰:《尚书》说:“天地是万物的父母。 而人是万物的精灵。 其中特别聪明的人,作为天子。 天子是人民的父母。”蛮夷戎狄各族的气质虽然跟我们不一样,但趋利避害,乐生恶死,也跟我们是相同的。 治理得法,则归顺服从;治理不得法,则背叛侵扰,自在道理之中。 所以,从前圣明君王的为政,背叛则进行讨伐,归服就进行安抚,把他们安置在四方极远的边疆地带,不使他们扰乱中原的礼义之邦而已。 如果把他们当作草木禽兽,不区分善和恶,不辨别背叛和归服,竟然都象割草似的将他们一律杀掉,岂是作人民父母的本意?况且羌族之所以起兵反叛,是由于不堪忍受郡县官府侵刻,而心中衔冤的缘故。 而对于叛乱者,不能当时就加以诛杀,这是由于统帅将领都不是合适人选的缘故。 假如派遣优秀的将领把他们驱逐到塞外,再选择优秀的文吏进行治理,则奔驰疆场的大臣,岂能再有机会用大肆杀戮去称心快意?如果治理不得法,即令是中原地区的汉民,也会蜂拥而起,成为寇盗,又怎能把他们斩尽杀绝?所以,段这个将领,虽然克敌有功,但是,正人君子对他并不赞许。 九月,江夏蛮反,州郡讨平之。 九月,江夏郡蛮族起兵反叛,州郡官府出兵,将其讨伐平定。 丹杨山越围太守陈夤,夤击破之。 丹杨郡山越族起兵反叛,包围郡太守陈夤,被陈夤率军击破。 初,李膺等虽废锢,天下士大夫皆高尚其道而污秽朝廷,希之者唯恐不及,更共相标榜,为之称号:以窦武、陈蕃、刘淑为三君,君者,言一 世之所宗也;李膺、荀翌、杜密、王畅、刘、魏郎、赵典、朱为八 俊,俊者,言人之英也;郭泰、范滂、尹勋、巴肃及南阳宗慈、陈留夏馥、汝南蔡衍、泰山羊陟为八顾,顾者,言能以德行人者也;张俭、翟超、岑、苑康及山阳刘表、汝南陈翔、鲁国孔昱、山阳檀敷为八及,及者,言其能导人追宗者也;度尚及东平张邈、王孝、东郡刘儒、泰山胡母班、陈留秦周、鲁国蕃向、东莱王章为八厨,厨者,言能以财救人者也。 及陈、窦用事,复举拔膺等;陈、窦诛,膺等复废。 起初,李膺等虽然遭到废黜和禁锢,但天下的士族和文人都很尊敬他们,认为是朝廷政治恶浊,盼望能跟他们结交,唯恐不被他们接纳,而他们也互相赞誉,各人都有美号。 称窦武、陈蕃、刘淑为三郡,所谓君,说他们是一代宗师;李膺、荀翌、杜密、王畅、刘、魏郎、赵典、朱为八俊,所谓俊,说他们是一代英雄俊杰;郭泰、范滂、尹勋、巴肃,以及南阳郡人宗慈、陈留郡人夏馥、汝南郡人蔡衍,泰山郡人羊陟为八顾,所谓顾,说他们是一代德行表率;张俭、翟超、岑、苑康,以及山阳郡人刘表、汝南郡人陈翔、鲁国人孔昱、山阳郡人檀敷为八及,所谓及,说他们是一代导师;度尚、以及东平国人张邈、王孝、东郡人刘儒、泰山郡人胡母班、陈留郡人秦周、鲁国人蕃响、东莱郡人王章为八厨,所谓厨、说他们是一代舍财救人的侠士。 等到后来,陈蕃、窦武掌握朝廷大权,重新举荐和提拔李膺等人。 陈蕃、窦武被诛杀,李膺等人再度被废黜。 宦官疾恶膺等,每下诏书,辄申党人之禁。 侯览怨张俭尤甚,览乡人朱并素佞邪,为俭所弃,承览意指,上书告俭与同乡二十四人别相署号,共为部党,图危社稷,而俭为之魁。 诏刊章捕俭等。 冬,十月,大长秋曹节因此讽有司奏“诸钩党者故司空虞放及李膺、杜密、朱、荀翌、翟超、刘儒、范滂等,请下州郡考治。”是时上年十四,问节等曰:“何以为钩党?”对曰:“钩党者,即党人也;”上曰:“党人何用为恶而欲诛之邪?”对曰:“皆相举群辈,欲为不轨。”上曰:“不轨欲如何?”对曰:“欲图社稷。”上乃可其奏。 宦官们对李膺等人非常痛恨,所以皇帝每次颁布诏书,都要重申对党人的禁令。 中常侍侯览对张俭的怨恨尤为厉害。 侯览的同郡人朱并素来奸佞邪恶,曾被张俭尖刻抨击过,便秉承侯览的旨意,上书检举说,张俭和同郡二十四人,分别互起称号,共同结成朋党,企图危害国家,而张俭是他们的首领。 灵帝下诏,命将朱并的姓名除掉,公布奏章,逮捕张俭等人。 冬季,十月,大长秋曹节暗示有关官吏奏报:“互相牵连结党的,有前司空虞放,以及李膺、杜密、崐朱、荀翌、翟超、刘儒、范滂等,请交付州郡官府拷讯审问。”当时,灵帝年仅十四岁,问曹节说:“什么叫做互相牵连结党?”曹节回答说:“互相牵连结党,就是党人。”灵帝又问:“党人有什么罪恶,一定要诛杀?”曹节又回答说:“他们互相推举,结成朋党,准备有不轨行动。”灵帝又问:“不轨行动,想干什么?”曹节回答说:“打算推翻朝廷。”于是,灵帝便批准。 或谓李膺曰:“可去矣!”对曰:“事不辞难,罪不逃刑,臣之节也。 吾年已六十,死生有命,去将安之!”乃诣诏狱,考死;门生故吏并被禁锢。 侍御史蜀郡景毅子顾为膺门徒,未有录牒,不及于谴,毅慨然曰:“本谓膺贤,谴子师之,岂可以漏脱名籍,苟安而已!”遂自表免归。 有人告诉李膺说:“你应该逃了。”李膺说:“侍奉君王不辞艰难,犯罪不逃避刑罚,这是臣属的节操。 我年已六十,生死有命,逃向何方?”便主动前往诏狱报到,被酷刑拷打而死。 他的学生和过去的部属都被禁锢,不许再做官。 侍御史蜀郡人景毅的儿子景顾是李膺的学生,因为在名籍上没有写他的名字,所以没有受到处罚。 景毅感慨地说:“我本来就认为李膺是一代贤才,所以才教儿子拜他为师,岂可以因为名籍上脱漏而苟且偷安?”便自己上书检举自己,免职回家。 汝南督邮吴导受诏捕范滂,至征羌,抱诏书闭转舍,伏床而泣,一县不知所为。 滂闻之曰:“必为我也。”即自诣狱。 县令郭揖大惊,出,解印绶,引与俱亡,曰:“天下大矣,子何为在此!”滂曰:“滂死则祸塞,何敢以罪累君。 又令老母流离乎!”其母就与之诀,滂白母曰:“仲博孝敬,足以供养。 滂从龙舒君归黄泉,存亡各得其所。 惟大人割不可忍之恩,勿增感戚!”仲博者,滂弟也。 龙舒君者,滂父龙舒侯相显也。 母曰:“汝今得与李、杜齐名,死亦何恨!既有令名,复求寿考,可兼得乎!”滂跪受教,再拜而辞。 顾其子曰:“吾欲使汝为恶,恶不可为;使汝为善,则我不为恶。”行路闻之,莫不流涕。 汝南郡督邮吴导接到逮捕范滂的诏书,抵达征羌侯国时,紧闭驿站旅舍的屋门,抱着诏书伏在床上哭泣,全县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范滂得到消息后说:“一定是为我而来。”即自行到监狱报到。 县令郭揖大吃一惊,把他接出来,解下印信,要跟范滂一道逃亡,说:“天下大得很,你怎么偏偏到这个地方来?”范滂回答说:“我死了,则灾祸停止,怎么敢因为我犯罪来连累你,而又使我的老母亲流离失所!”他的母亲来和他诀别,范滂告诉母亲说:“范仲博孝顺恭敬,足可供养您。 我则跟从龙舒君归于九泉之下。 生者和死者,都各得其所。 只求您舍弃不能忍心的恩情,不要增加悲伤。”范仲博是范滂的弟弟。 龙舒君是范滂的父亲,即已故的龙舒侯国宰相范显。 母亲说:“你今天得以和李膺、杜密齐名,死有何恨!既已享有美名,又要盼望长寿,岂能双全?”范滂跪下,聆听母亲教诲,听完以后,再拜而别。 临行时,回头对儿子说:“我想教你作恶,但恶不可作;教你行善、即我不作恶。”行路的人听见,无不感动流涕。 凡党人死者百余人,妻子皆徙边,天下豪桀及儒学有行义者,宦官一切指为党人;有怨隙者,因相陷害,睚眦之忿,滥入党中。 州郡承旨,或有未尝交关,亦离祸毒,其死、徙、废、禁者又六七百人。 因党人案而死的共有一百余人,他们的妻子和儿女都被放逐到边郡。 天下英雄豪杰,以及有良好品行和道义的儒家学者,宦官一律把他们指控为党人。 有私人怨恨的,也乘机争相陷害,甚至连瞪了一眼的小积忿,也滥被指控为党人。 州郡官府秉承上司的旨意,有的人和党人从来没有牵连和瓜葛,也遭到惩处。 因此而被处死、放逐、废黜、禁锢的人,又有六七百人之多。 郭泰闻党人之死,私为之恸曰:“《诗》云:‘人之云亡,邦国殄瘁。 ’汉室灭矣,但未知‘瞻乌爰止,于谁之屋’耳!”泰虽好臧否人伦,而不为危言核论,故能处浊世而怨祸不及焉。 郭泰听到党人相继惨死的消息,暗中悲恸说:“《诗经》上说:‘人才丧亡,国家危亡。 ’汉王朝行将灭亡,但不知道‘乌鸦飞翔,停在谁家。 ’”郭泰虽然也喜爱评论人物的善恶是非,但从不危言耸听、苛刻评论,所以才能身处浑浊的乱世,而没有遭到怨恨和灾祸。 张俭亡命困迫,望门投止,莫不重其名行,破家相容,后流转东莱,止李笃家。 外黄令毛钦操兵到门,笃引钦就席曰:“张俭负罪亡命,笃岂得藏之!崐若审在此,此人名士,明廷宁宜执之乎?”钦因起抚笃曰:“蘧伯玉耻独为君子,足下如何专取仁义!”笃曰:“今欲分之,明廷载半去矣。”钦叹息而去。 笃导俭以北海戏子然家,遂入渔阳出塞。 其所经历,伏重诛者以十数,连引收考者布遍天下,宗亲并皆殄灭,郡县为之残破。 俭与鲁国孔褒有旧,亡抵褒,不遇,褒弟融,年十六,匿之。 后事泄,俭得亡走,国相收褒、融送狱,未知所坐。 融曰:“保纳舍藏者,融也,当坐。”褒曰:“彼来求我,非弟之过。”吏问其母,母曰:“家事任长,妾当其辜。”一门争死,郡县疑不能决,乃上谳之,诏书竞坐褒。 及党禁解,俭乃还乡里,后为卫尉,卒,年八十四。 夏馥闻张俭亡命,叹曰:“孽自己作,空污良善,一人逃死,祸及万家,何以生为!”乃自翦须变形,入林虑山中,隐姓名,为冶家佣,亲突烟炭,形貌毁瘁,积二三年,人无知者。 馥弟静载缣帛追求饷之,馥不受曰:“弟奈何载祸相饷乎!”党禁未解而卒。 张俭逃亡,困急窘迫,每当望见人家门户,便投奔请求收容。 主人无不敬重他的声名和德行,宁愿冒着家破人亡的危险也要收容他。 后来他辗转逃到东莱郡,住在李笃家里。 外黄县令毛钦手持兵器来到李笃家中,李笃领着毛钦就座以后说:“张俭是背负重罪的逃犯,我怎么会窝藏他!假如他真的在我这里,这人是有名的人士,您难道非捉拿他不可?”毛钦因而站起身来,抚摸着李笃的肩膀说:“蘧伯玉以单独为君子而感到耻辱,你为何一个人专门获得仁义?”李笃回答说:“而今就想和你分享,你已经获得了一半。”于是毛钦叹息告辞而去。 李笃便引导张俭经由北海郡戏子然家,再进入渔阳郡,逃出塞外。 张俭自逃亡以来,所投奔的人家,因为窝藏和收容他而被官府诛杀的有十余人,被牵连遭到逮捕和审问的几乎遍及全国,这些人的亲属也都同时被灭绝,甚至有的郡县因此而残破不堪。 张俭和鲁国人孔褒是旧友,当他去投奔褒时,正好遇上孔褒不在家,孔褒的弟弟孔融年仅十六岁,作主把张俭藏匿在家。 后来事情被泄露,张俭虽然得以逃走,但鲁国宰相将孔褒、孔融逮捕,送到监狱关押,不知道应该判处谁来坐罪?孔融说:“接纳张俭并把他藏匿在家的,是我孔融,应当由我坐罪。”孔褒说:“张俭是来投奔我的,不是弟弟的罪过。”负责审讯的官吏征求他俩母亲的意见,母亲说:“一家的事,由家长负责,罪在我身。”一家母子三人,争相赴死,郡县官府疑惑不能裁决,就上报朝廷。 灵帝下诏,将孔褒诛杀抵罪。 等到党禁解除以后,张俭才返回家乡,后来又被朝廷任命为卫尉,去世时,享年八十四岁。 当初,夏馥听到张俭逃亡的消息,叹息说:“自己作孽,应由自己承当,却凭空去牵连善良的人。 一人逃命,使万家遭受灾祸,何必活下去!”于是他把胡须剃光,改变外貌,逃入林虑山中,隐姓埋名,充当冶铸金属人家的佣工,亲自挖掘烟炭,形容憔悴,为时二三年,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夏馥的弟弟夏静带着缣帛,追着要馈赠与他。 夏馥不肯接受,并且对夏静说:“你为什么带着灾祸来送给我?”党禁还没有解除,他便去世了。 初,中常侍张让父死,归葬颍川,虽一郡毕至,而名士无往者,让甚耻之,陈独吊焉。 及诛党人,让以故,多所全宥。 南阳何,素与陈蕃、李膺善,亦被收捕,乃变名姓匿汝南间,与袁绍为奔走之交,常私入雒阳,从绍计议,为诸名士罹党事者求救援,设权计,使得逃隐,所全免甚众。 起初,中常侍张让的父亲去世,棺柩运回颍川郡埋葬,虽然全郡的人几乎都来参加丧礼,但知名的人士却没有一个人前来,张让感到非常耻辱。 只有陈单独前来吊丧。 等到大肆诛杀党人,张让因为陈的缘故,曾出面保全和赦免了很多人。 南阳郡人何一向和陈蕃、李膺友善,也在被搜捕之列。 于是他就改名换姓,藏匿在南阳郡和汝南郡之间,与袁绍结为奔走患难之交。 他经常私自进入京都洛阳,和袁绍一道合计商议,为陷入党人案的名士们寻求救援,为他们策划,想方设法使其逃亡或隐藏,所保全和免于灾祸的人很多。 初,太尉袁汤三子,成、逢、隗,成生绍,逢生术。 逢、隗皆有名称,少历显官。 时中常侍袁赦以逢、隗宰相家,与之同姓,推崇以为外援,故袁氏贵宠于世,富奢甚,不与他公族同。 绍壮健有威容,爱士养名,宾客辐凑归之,辎、柴毂,填接街陌。 术亦以侠气闻。 逢从兄子闳,少有操行,以耕学为业,逢、隗数馈之,无所受。 闳见时方险乱,而家门富盛,常对兄弟叹曰:“吾先公福祚,后世不能以德守之,而竞为骄奢,与乱世争权,此即晋之三矣。”及党事起,闳欲投迹深林,以母老,不宜远遁,乃筑土室四周于庭,不为户,自牖纳饮食。 母思闳时,往就视,母去,便自掩闭,兄弟妻子莫得见也。 潜身崐十八年,卒于土室。 当初,太尉袁汤生有三个儿子:袁成、袁逢、袁隗。 袁成生袁绍,袁逢生袁术。 袁逢、袁隗都有声望,自幼便担任显要官职。 当时,中常侍袁赦认为袁逢、袁隗出身宰相之家,又和他同姓,特别推崇和结纳作为自己的外援,所以袁姓家族以尊贵荣宠著称当世,非常富有奢侈,跟其他三公家族绝不相同。 袁绍体格健壮,仪容庄重,喜爱结交天下名士,宾客们从四面八方前来归附于他,富人乘坐的有帘子的辎车,贱者乘坐的简陋小车,填满街巷,首尾相接。 袁术也以侠义闻名当世。 袁逢的堂侄袁闳少年时便有良好的品行,以耕种和读书为业,袁逢、袁隗多次馈赠于他,袁闳全不接受。 袁闳眼看时局险恶昏乱,而袁姓家族富有贵盛,常对兄弟们叹息说:“我们先祖的福禄,后世的子孙不能用德行保住,而竞相骄纵奢侈,与乱世争权夺利,这就会如晋国的三大夫一样。”等到党人之案爆发,袁闳本想逃到深山老林,但因母亲年老,不适宜远逃,于是在庭院里建筑了一间土屋,只有窗而没有门,饮食都从窗口递进。 母亲思念儿子时,到窗口去看看他,母亲走后,就自己把窗口关闭,连兄弟和妻子儿女都不见面。 一直隐身居住了十八年,最后在土屋中去世。 初,范滂等非讦朝政,自公卿以下皆折节下之,太学生争慕其风,以为文学将兴,处士复用。 申屠蟠独叹曰:“昔战国之世,处士横议,列国之王至为拥先驱,卒有坑儒烧书之祸,今之谓矣。”乃绝迹于梁、砀之间,因树为屋,自同佣人。 居二年,滂等果罹党锢之祸,唯蟠超然免于评论。 起初,范滂等非议和抨击朝廷政事。 自三公、九卿以下文武官员,都降低自己的身份,对他恭敬备至。 太学学生争先恐后地仰慕和学习他的风度,认为文献经典之学将再度兴起,隐居的士人将会重新得到重用。 只有申屠蟠独自叹息说:“过去,战国时代隐居的士人肆意议论国家大事,各国的国王甚至亲自为他们执帚扫除,作为前导,结果产生焚书坑儒的灾祸。 这正是今天所面临的形势。”于是在梁国和砀县之间,再也见不到他的行迹。 他靠着大树,建筑一栋房屋,把自己变成佣工模样。 大约居住了两年,范滂等果然遭受党锢大祸,只有申屠蟠超脱世事,才免遭抨击。 臣光曰:天下有道,君子扬于王庭以正小人之罪,而莫敢不服。 天下无道,君子囊括不言以 避小人之祸,而犹或不免。 党人生昏乱之世,不在其位,四海横流,而欲以口舌救之,臧否人物,激浊 扬清,撩虺蛇之头,跷虎狼之尾,以至身被淫刑,祸及朋友,士类歼灭而国随以亡,不亦悲乎!夫唯郭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申屠蟠见几而作,不俟终日,卓乎其不可及已! 臣司马光曰:天下政治清明,正人君子在朝廷上扬眉吐气,依法惩治小人的罪过,没有人敢不服从。 天下政治混乱,正人君子闭口不言,以躲避小人的陷害,尚且不能避免。 党人生在政治昏暗混乱的时代,又不担任朝廷的高官显位,面对天下民怨沸腾,却打算用舆论去挽救。 评论人物的善恶,斥恶奖善,这就犹如用手去撩拨毒蛇的头,用脚践踏老虎和豺狼的尾巴,以致自身遭受酷刑,灾祸牵连朋友。 读书人被大批杀害,王朝也跟着覆亡,岂不可悲!其中只有郭泰最为明智,竟能择安去危,保全自身。 申屠蟠见机行动,不到一天,立刻回头,他的卓识远见,不是平常人所能赶得上的! 庚子晦,日有食之。 庚子晦(疑误),发生日食。 十一月,太尉刘宠免;太仆扶沟郭禧为太尉。 十一月,太尉刘宠被免官,擢升太仆扶沟县人郭禧为太尉。 鲜卑寇并州。 鲜卑侵犯并州。 长乐太仆曹节病困,诏拜车骑将军。 有顷,疾廖,上印绶,复为中常侍,位特进,秩中二千石。 长乐太仆曹节病危,灵帝下诏,任命他为车骑将军。 不久,病愈,交回印信,仍担任中常侍,官位为特进,官秩为中二千石。 高句骊王伯固寇辽东,玄菟太守耿临讨降之。 高句丽国王伯固侵犯辽东郡,玄菟郡太守耿临率军前往讨伐,伯固归降。 三年(庚戌、170) 三年(庚戌,公元170年) 春,三月,丙寅晦,日有食之。 春季,三月丙寅晦(三十日),发生日食。 段还京师,拜侍中。 在边十余年,未尝一日蓐寝,与将士同甘苦,故皆乐为死战,所向有功。 征调段返回京都洛阳,任命他为侍中。 段在边疆十余年,从来没有一天安心睡觉,和将士同甘共苦,所以部属都甘愿奋不顾身地拚死战斗,大军所到之处都能建立功勋。 夏,四月,太尉郭禧罢;以太中大夫闻人袭为太尉。 夏季,四月,太尉郭禧被罢免,擢升太中大夫闻人袭为太尉。 秋,七月,司空刘嚣罢;八月,以大鸿胪梁国桥玄为司空。 秋季。 七月。 司空刘嚣被罢免。 八月,擢升大鸿胪、梁国人桥玄为司空。 九月,执金吾董宠坐矫永乐太后属请,下狱死。 九月,执金吾董宠因假传他的妹妹董太后的谕旨有所请托,被下狱处死。 冬,郁林太守谷永以恩信招降乌浒人十余万,皆内属,受冠带,开置七县。 冬季,郁林郡太守谷永用恩德和威信招降乌浒蛮族十余万人,归服朝廷,授给帽子和腰带,设立了七个县。 凉州刺史扶风孟佗谴从事任涉将敦煌兵五百人,与戊已校尉曹宽、西域长史张宴将焉耆、龟兹、车师前、后部,合三万余人讨疏勒,功桢中城,四十余日,不能下,引去。 其后疏勒王连相杀害,朝廷亦不能复治。 凉州刺史、右扶风郡人孟佗派遣从事任涉率领敦煌郡兵五百人,会同戊已校尉曹宽、西域长史张宴,动员焉耆王国、龟兹王国、车师前王国、车师后王国军队,共三万余人,前往讨伐疏勒王国,功打桢中城,经过四十余天不能攻克,只好撤退。 从此以后,疏勒国王接连不断地被杀害,朝廷再也没有力量进行干预。 初,中常侍张让有监奴,典任家事,威形喧赫。 孟佗资产饶赡,与奴朋结,倾竭馈问,无所遗爱。 奴咸德之,问其所欲。 佗曰:“吾望汝曹为我一拜耳!”时宾客求谒让者,车常数百千两,佗诣让,后至,不得进,监奴乃率诸仓头迎拜于路,遂共车入门,宾客咸惊,谓佗善于让,皆争以珍玩赂之。 佗分以 遗让,让大喜,由是以佗为凉州刺史。 最初,中常侍张让府中有一位负责掌管家务的奴仆,威风和权势显赫。 孟佗家资财产富足,跟这位奴仆结成好友。 孟佗倾尽所有馈赠给他,对其他的家奴也都一样巴结奉承,毫不吝啬。 因此,家奴们对他大为感激,问他希望什么。 孟佗回答说:“我只希望你们向我一拜就足够了。”家奴们满口答应。 当时,每天前往求见张让的宾客,车辆常常有数百甚至上千之多。 有一天,孟佗也前往晋见,稍后才到达,车辆无法前进,于是那位奴仆总管率领他的属下奴仆前来迎接,就在路旁大礼参拜,引导孟佗车辆驶进大门。 宾客们见此情景,全都大吃一惊,认为孟佗和张让的关系不同平常,便争相送给孟佗各种珍贵的玩赏物品。 孟佗将这些馈赠的物品分送给张让,张让大为欢喜。 由于这个缘故,于是任命孟佗为凉州刺史。 四年(辛亥、171年) 四年(辛亥,公元171年) 春,正月,甲子,帝加元服,赦天下,唯党人不赦。 春季,正月甲子(初三),灵帝行成年加冠礼,大赦天下,只有党人不在赦免之列。 二月,癸卯,地震。 二月癸卯(十三日),发生地震。 三月,辛酉朔,日有食之。 三月辛酉朔(初一),发生日食。 太尉闻人袭免;以太仆汝南李咸为太尉。 太尉闻人袭被免官,擢升汝南郡人李咸为太尉。 大疫。 司徒许训免;以司空桥玄为司徒;夏,四月,以太常南阳来艳为司空。 发生大瘟疫。 司徒许训被免官,任命司空桥玄为司徒。 夏季,四月,擢升太常南阳郡人来艳为司空。 秋,七月,司空来艳免。 秋季,七月,司空来艳被免官。 癸丑,立贵人宋氏为皇后。 后,执金吾酆之女也。 癸丑(疑误),灵帝封宋贵人为皇后。 宋皇后是执金吾宋酆的女儿。 司徒桥玄免;以太常南阳宗俱为司空,前司空许栩为司徒。 司徒桥玄被免官,擢升太常、南阳郡人宗俱为司空,任命前任司空许栩为司徒。 帝以窦太后有援立之功,冬,十月,戊子朔,率群臣朝太后于南宫,亲馈上寿。 黄门令董萌因此数为太后诉冤,帝深纳之,供养资奉,有加于前。 曹节、王甫疾之,诬萌以谤讪永乐宫,下狱死。 灵帝认为窦太后援立自己继承帝位有功,冬季,十月戊子朔(初一),他率领朝廷文武百官,前往南宫朝见窦太后,并亲自向窦太后进食和祝寿。 因此,黄门令董萌多次为窦太后申诉冤枉,灵帝深为采纳,对于供养窦太后的财物,都比以前增加。 曹节、王甫对此非常痛恨,于是诬告董萌诽谤灵帝母亲董太后,将董萌下狱处死。 鲜卑寇并州。 鲜卑攻打并州。

汉纪四十九 孝灵皇帝上之下熹平元年(壬子、172)

汉纪四十九 汉灵帝熹平元年(壬子,公元172年) 春,正月,车驾上原陵。 司徒掾陈留蔡邕曰:“吾闻古不墓祭。 朝廷有上陵之礼,始谓可损;今见威仪,察其本意,乃知孝明皇帝至孝恻隐,不易夺也。 礼有烦而不可省者,此之谓也。” 春季,正月,灵帝前往光武帝原陵祭祀。 司徒掾陈留郡人蔡邕说:“我曾经听说,古代君王从不到墓前祭祀。 皇帝有上陵举行墓祭的礼仪,最初认为可以减损。 而今亲眼看到墓祭的威仪,体察它的本来用意,方才了解明帝的至孝隐衷,的确不能取消。 有的礼仪似乎多余,但实际上是必不可少的,大概就是指此。” 三月,壬戌,太傅胡广薨,年八十二。 广周流四公,三十余年,历事六帝,礼任极优,罢免未尝满岁,辄复升进。 所辟多天下名士,与故吏陈蕃、李咸并为三司。 练达故事,明解朝章,故京师谚曰:“万事不理,问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然温柔谨悫,常逊言恭色以取媚于时,无忠直之风,天下以此薄之。 三月壬戌(初八),太傅胡广去世,享年八十二岁。 胡广,字伯始,历任太傅、太尉、司徒和司空,前后任职三十余年,曾侍奉过安、顺、冲、质、桓、灵等六个皇帝,受到极优厚的礼遇,每次被免职,不出一年,即又复职。 他所聘用的大都是天下的知名人士,曾和他过去的部属陈蕃、李咸并列三公。 他非常熟悉先朝的典章制度,通晓当代的朝廷规章,所以京都洛阳有谚语说:“万事不理问伯始,不偏不倚有胡公。”然而,胡广温柔敦厚,谨小慎微,以此取媚朝廷,没有忠贞正直的气节,天下的人因此而轻视他。 五月,己巳,赦天下,改元。 五月己巳(十六日),大赦天下,改年号。 长乐太仆侯览坐专权骄奢,策收印绶,自杀。 长乐太仆侯览因专权跋扈和骄横奢侈获罪,灵帝下令收回印信,侯览自杀。 六月,京师大水。 六月,京都洛阳发生大水灾。 窦太后母卒于比景,太后忧思感疾,癸巳,崩于云台。 宦者积怨窦氏,以衣车载太后尸置城南市舍,数日,曹节、王甫欲用贵人礼殡。 帝曰:“太后亲立朕躬,统承大业,岂宜以贵人终乎!”于是发丧成礼。 窦太后的母亲于比景病故,窦太后过度忧伤,思念成疾。 癸巳(初十),在南宫云台去世。 因宦官们对窦姓家族积怨甚深,所以用运载衣服的车,把窦太后的尸体运到洛阳城南的市舍,停放数日后,曹节、王甫想用贵人的礼仪来埋葬窦太后。 灵帝说:“窦太后亲自拥立朕为皇帝,继承大业,怎么能用贵人的礼仪为她送终?”于是仍照皇太后的礼仪发丧。 节等欲别葬太后,而以冯贵人配。 诏公卿大会朝堂,令中常侍赵忠监议。 太尉李咸时病,扶舆而起,捣椒自随,谓妻子曰:“若皇太后不得配食桓帝,吾不生还矣!”既议,坐者数百人,各瞻望良久,莫肯先言。 赵忠曰:“议当时定!”廷尉陈球曰:“皇太后以盛德良家,母临天下,宜配先帝,是无所疑。”忠笑而言曰:“陈廷尉宜便操笔。”球即下议曰:“皇太后自在椒房,有聪明母仪之德;遭时不造,援立圣明承继宗庙,功烈至重。 先帝晏驾,因遇大狱,迁居空宫,不幸早世,家虽获罪,事非太后,今若别葬,诚失天下之望。 且冯贵人冢尝被发掘,骸骨暴露,与贼并尸,魂灵污染,且无功于国,何宜上配至尊!”忠省球议,作色俯仰,蚩球曰:“陈廷尉建此议甚健!”球曰:“陈、窦既冤,皇太后无故幽闭,臣常痛心,天下愤叹!今日言之,退而受罪,宿昔之愿也!”李咸曰:“臣本谓宜尔,诚与意合。”于是公卿以下皆从球议。 曹节、王甫犹争,以为:“梁后家犯恶逆,别葬懿陵,武帝黜废卫后,而以李夫人配食,今窦氏罪深,岂得合葬先帝!”李咸复上疏曰:“臣伏惟章德窦后虐害恭怀,安思阎后家犯恶逆,而和帝无异葬之议,顺朝无贬降之文。 至于卫后,孝武皇帝身所废弃,不可以为比。 今长乐太后尊号在身,亲尝称制,且援立圣明,光隆皇祚。 太后以陛下为子,陛下岂得不以太后为母!子无黜母,臣无贬君,宜合葬宣陵,一如旧制。”帝省奏,从之。 曹节等人又打算将窦太后埋葬到别处,而把冯贵人的尸体移来和桓帝合葬。 灵帝下诏,召集三公、九卿等文武百官,在朝堂上集会议论,命中常侍赵忠监督集议。 当时,太尉李咸正卧病在床,挣扎着抱病上车,并且随身携带了毒药,临走时对妻子说:“倘若皇太后不能随桓帝一同祭祀,我决不活着回家!”会议开始后,与会者数百人,互相观望了很久,没有人肯先发言。 赵忠催促说:“议案应当迅速确定!”廷尉陈球说:“皇太后品德高尚,出身清白,以母仪治理天下,应该配享先帝,这是毫无疑问的。”赵忠笑着说:“那就请陈廷尉赶快执笔起草议案。”陈球立即下笔写道:“窦太后身处深宫之中,天赋聪明,兼备天下之母的仪容和品德。 遭逢时世艰危,窦太后援立陛下为帝,继承皇家宗庙祭祀,功勋卓著。 先帝去世后,不幸兴起大狱,窦太后被迁往空宫居住,过早离开人世。 窦家虽然有罪,但事情并非太后主使发动。 而今倘若改葬别处,确实使天下失望。 并且冯贵人的坟墓曾经被盗贼发掘过,骨骸已经暴露,与贼寇尸骨混杂,魂灵蒙受污染。 何况冯贵人对国家又没有任何功劳,怎么有资格配享至尊?”赵忠看完陈球起草的议案,气得脸色大变,全身发抖,嗤笑说:“陈廷尉起草的议案真好!”陈球回答说:“陈蕃、窦武既已遭受冤枉,窦太后又无缘无故地被幽禁,我一直很痛心,天下之人无不愤慨叹息!今天,我既然已经把话说了出来,即使是会议之后遭到报复,决不后悔,这正是我一向的愿望。”太尉李咸紧接着说:“我原来就认为应该如此,陈廷尉的议案和我的意见完全相同。”于是三公、九卿以下的文武百官全都赞成陈球的意见。 曹节、王甫仍继续争辩,他们认为:“梁皇后为先帝正妻,后因梁家犯恶逆大罪,将梁皇后别葬在懿陵。 汉武帝废黜正妻卫皇后,而以李夫人配享。 现在窦家罪恶如此深重,怎么能和先帝合葬?”太尉李咸又向灵帝上书说:“我俯伏回想,章帝窦皇后陷害梁贵人,安帝阎皇后家犯恶逆大罪,然而和帝并没有提出将嫡母窦皇后改葬别处,顺帝也没有下诏贬降嫡母阎皇后。 至于废黜卫皇后,那是武帝在世时亲自作出的决定,不可以用来相比。 而今长乐太后一直拥有皇太后的尊号,又曾亲身临朝治理天下,况且援立陛下为帝,使皇位光大兴隆。 皇太后既然把陛下当作儿子,陛下怎能不把皇太后当作母亲?儿子没有废黜母亲的,臣属没有贬谪君王的。 所以应将窦太后与先帝合葬宣陵,一切都要遵从旧制。”灵帝看了奏章,完全采纳李咸的意见。 秋,七月,甲寅,葬桓思皇后于宣陵。 秋季,七月甲寅(初二),将窦太后安葬在宣陵,谥号为桓思皇后。 有人书朱雀阙,言:“天下大乱,曹节、王甫幽杀太后,公卿皆尸禄,无忠言者。”诏司隶校尉刘猛逐捕,十日一会。 猛以诽书言直,不肯急捕。 月余,主名不立;猛坐左转谏议大夫,以御史中丞段代之。 乃四出逐捕,及太学游生系者千余人。 节等又使以他事奏猛,论输左校。 有人在朱雀门上书写,说:“天下大乱,曹节、王甫幽禁谋杀太后,三公、九卿,空受俸禄而不治事,没有人敢说忠言。”灵帝下诏,命司隶校尉刘猛负责追查搜捕,每十天作一次汇报。 刘猛认为所书写的话与实际情况相符,因此不肯加紧搜捕。 过了一月有余,仍然没有搜捕到书写的人犯。 刘猛因此坐罪,被贬为谏议大夫,又任命御史中丞段接替刘猛。 于是段派人四出追查搜捕,包括在太学游学的学生在内,逮捕和关押的有一千余人。 曹节等人又指使段寻找别的借口弹劾刘猛,判处将他遣送到左校营罚服苦役。 初,司隶校尉王寓依倚宦官,求荐于太常张奂,奂拒之,寓遂陷奂以党罪禁锢。 奂尝与段争击羌,不相平,为司隶,欲逐奂归敦煌而害之;奂奏记哀请于,乃得免。 最初,前司隶校尉王寓依靠宦官的势力,曾请求太常张奂推荐,被张奂拒绝。 王寓便诬陷张奂为党人,使他遭受禁锢,不许做官。 而张奂跟段之间曾经因对西羌战争有过争执,互相怨恨不平。 所以段担任司隶校尉以后,打算把张奂驱逐到敦煌郡,然后加以杀害。 后因张奂向段写信苦苦哀求,才免于难。 初,魏郡李为司隶校尉,以旧怨杀扶风苏谦;谦子不韦瘗而不葬,变姓名,结客报仇。 皓迁大司农,不韦匿于中,凿地旁达之寝室,杀其妾并小儿。 大惧,以板藉地,一夕九徙。 又掘父冢,断取其头,标之于市。 求捕不获,愤恚,呕血死。 不韦遇赦还家,乃葬父行丧。 张奂素睦于苏氏,而段与善,辟不韦为司隶从事,不韦惧,称病不诣。 怒,使从事张贤就家崐杀之,先以鸩与贤父曰:“若贤不得不韦,便可饮此!”贤遂收不韦,并其一门六十余人,尽诛之。 当初,魏郡人李担任司隶校尉,因为从前的怨恨而杀害左扶风人苏谦。 苏谦的儿子苏不韦将父亲的尸体浅埋在地面上,不肯入土下葬。 然后,改名换姓,结交宾客,决心为父报仇。 稍后,李擢升为大司农,苏不韦躲藏在草料库中,挖掘地道,一直通到李的卧室,杀死李的妾和幼儿。 李十分恐惧,用木板遍铺地面,一夜之间,搬动九次。 苏不韦又挖掘李父亲的坟墓,砍下死尸的头,悬挂到集市上。 李请求官府派人缉捕,未能抓获,他愤恨以极,竟至吐血而死。 后来,苏不韦遇到朝廷颁布赦令,才敢回到家乡,安葬父亲,举行丧礼。 张奂一向和苏家和睦,而段和李亲善。 段延聘苏不韦为司隶从事,苏不韦感到恐惧,声称有病不肯就职。 段勃然大怒,派遣从事张贤在苏家将苏不韦杀死。 行前,段先将一杯毒酒交给张贤的父亲,并且威胁他说:“如果张贤此去杀不了苏不韦,你就把这杯毒酒喝下去!”张贤便逮捕苏不韦,连同他的一家共六十余人,全都杀死。 勃海王悝之贬瘿陶也,因中常侍王甫求复国,许谢钱五千万;既而桓帝遗诏复悝国,悝知非甫功,不肯还谢钱。 中常侍郑飒、中黄门董腾数与悝交通,甫密司察以告段。 冬,十月,收飒送北寺狱,使尚书令廉忠诬奏“飒等谋迎立悝,大逆不道”,遂诏冀州刺史收悝考实,迫责悝,令自杀;妃妾十一人、子女七十人、伎女二十四人皆死狱中,傅、相以下悉伏诛。 甫等十二人皆以功封列侯。 勃海王刘悝当初被贬降为瘿陶王时,请托中常侍王甫游说桓帝,如果能够恢复原来的封国,愿送给五千万钱作为谢礼。 不久,桓帝去世,遗诏恢复刘悝原来的封国。 刘悝知道,这不是王甫的功劳,因此不肯送给王甫这笔谢钱。 中常侍郑飒、中黄门董腾经常和勃海王刘悝来往,王甫秘密派人监督,将情况告诉段。 冬季,十月,逮捕郑飒,羁押北寺监狱。 王甫又指使尚书令廉忠诬告说:“郑飒等人阴谋迎立勃海王刘悝当皇帝,大逆不道。”于是灵帝下诏,命冀州刺史逮捕刘悝,就地审问核实,责令他自杀。 刘悝的妃妾十一人、子女七十人,歌舞伎女二十四人,全都死在狱中。 封国太傅、宰相以下官吏,全都伏诛。 王甫等十二人都因此有功被朝廷封为列侯。 十一月,会稽妖贼许生起句章,自称阳明皇帝,众以万数;遣扬州刺史臧、丹阳太守陈寅讨之。 十一月,会稽郡妖贼许生在句章县聚众起兵,自称“阳明皇帝”,部众多达以万计数。 朝廷派遣扬州刺史臧、丹阳郡太守陈寅率军前往讨伐。 十二月,司徒许栩罢;以大鸿胪袁隗为司徒。 十二月,司徒许栩被罢免,擢升大鸿胪袁隗为司徒。 鲜卑寇并州。 鲜卑侵犯并州。 是岁,单于车儿死,子屠特若尸逐就单于立。 同年,南匈奴汗国伊陵若尸逐就单于栾提车儿去世,儿子继位,号为屠特若尸逐就单于。 二年(癸丑、173) 二年(癸丑,公元173年) 春,正月,大疫。 春季,正月,发生大瘟疫。 丁丑,司空宗俱薨。 丁丑(二十七日),司空宗俱去世。 二月,壬午,赦天下。 二月壬午(初三),大赦天下。 以光禄勋杨赐为司空。 擢升光禄勋杨赐为司空。 三月,太尉李咸免。 三月,太尉李咸被免官。 夏,五月,以司隶校尉段为太尉。 夏季,五月,擢升司隶校尉段为太尉。 六月,北海地震。 六月,北海国发生地震。 秋,七月,司空杨赐免;以太常颍川唐珍为司空。 珍,衡之弟也。 秋季,七月,司空杨赐被免官,擢升太常颍川郡人唐珍为司空。 唐珍是唐衡的弟弟。 冬,十二月,太尉段罢。 冬季,十二月,太尉段被罢免。 鲜卑寇幽、并二州。 鲜卑侵犯幽州、并州。 癸酉晦,日有食之。 癸酉晦(二十九日),发生日食。 三年(甲寅、174) 三年(甲寅,公元174年) 春,二月,己巳,赦天下。 春季,二月己巳(十六日),大赦天下。 以太常东海陈耽为太尉。 擢升太常东海郡陈耽为太尉。 三月,中山穆王畅薨,无子,国除。 三月,中山王刘畅去世,无子继承,封国被撤除。 夏,六月,封河间王利子康为济南王,奉孝仁皇祀。 夏季,六月,封河间王刘利的儿子刘康为济南王,侍奉灵帝父亲、孝仁皇刘苌的祭祀。 吴郡司马富春孙坚召募精勇,得千余人,助州郡讨许生。 冬,十一月,臧、陈寅大破生于会稽,斩之。 吴郡司马富春县人孙坚招募精锐强悍的勇士,集结千余人,帮助州郡官府讨伐妖贼许生。 冬季,十一月,臧、陈寅在会稽郡大破许生,并将许生斩杀。 任城王博薨,无子,国绝。 任城王刘博去世,无子继承,封国撤销。 十二月,鲜卑入北地,太守夏育率屠各追击,破之。 迁育为护乌桓校尉。 鲜卑又寇并州。 十二月,鲜卑攻入北地郡,太守夏育率领屠各兵前往追击,将其击破。 夏育被朝廷擢升为护乌桓校尉。 鲜卑又侵犯并州。 司空唐珍罢,以永乐少府许训为司空。 司空唐珍被罢免,擢升永乐少府许训为司空。 四年(乙卯、175) 四年(乙卯,公元175年) 春,三月,诏诸儒正《五经》文字,命议郎蔡邕为古文、篆、隶三体书之,刻石,立于太学门外。 使后儒晚学咸取正焉。 碑始立,其观视及摹写者车乘日千余两,填塞街陌。 春季,三月,灵帝下诏,命儒学大师们校正《五经》文字,命议郎蔡邕用古文、大篆、隶书三种字体书写,刻在石碑上,竖立在太学门外,使后来的儒生晚辈,都以此作为标准。 石碑刚竖立时,坐车前来观看以及临摹和抄写的,每天有一千余辆之多,填满大街小巷。 初,朝议以州郡相党,人情比周,乃制昏姻之家及两州人士不得对相监临,至是复有三互法,禁忌转密,选用艰难,幽、冀二州久缺不补。 蔡邕上疏曰:“伏见幽、冀旧壤,铠、马所出,比年兵饥,渐至空耗。 今者阙职经时,吏民延属,而三府选举,逾月不定。 臣怪问其故,云避三互。 十一州有禁,当取二州而已。 又,二州之士或复限以岁月,狐疑迟淹,两州悬空,万里萧条,无所管系。 愚以为三互之禁,禁之薄者。 今但申以威灵,明其宪令,对相部主,尚畏惧不敢营私;况乃三互,何足为嫌!昔韩安国起自徒中,朱买臣出于幽贱,并以才宜,还守本邦,岂复顾循三互,系以末制乎!臣愿陛下上则先帝,蠲除近禁,其诸州刺史器用可换者,无拘日月、三互,以差厥中。”朝廷不从。 最初,朝廷集议,因州郡之间互相勾结,徇私舞弊,于是制定法律,规定有婚姻关系的家庭,以及两州的人士,不得互相担任负责督察对方的上官。 到现在,更制定“三互法”,禁忌更加严密,朝廷选用州郡等地方官员时非崐常艰难。 所以,幽州、冀州的刺史,职位空缺很久,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来接任。 于是蔡邕上书说:“我俯伏观察,幽州、冀州故土,本来是盛产铠甲和骑马的地方,连年以来,遭受兵灾和饥馑,逐渐使得两州的物力和财力损耗殆尽。 而今两州刺史职位长期空缺,官吏和人民都延颈盼望。 可是三公推荐的人选,却长期不能确定。 我深感奇怪,打听原因何在,据有关官吏回答说,是为了避免‘三互法’。 其他十一州也都同样存在禁止‘三互法’的问题,非独这两州应当禁止而已。 此外,这两州的人士,有的又因受年资的限制,狐疑不定,拖延时间。 结果,使两州刺史的职位长期空缺,万里疆域一片萧条,没有人去管理。 我认为,‘三互法’不过是最轻微的禁令。 而今只要利用朝廷的威权,申明国家的法令,即使是两州的人士互相交换担任刺史尚且畏惧,不敢结党营私,何况还有‘三互法’的限制,又有什么嫌疑?过去,韩安国拔起于囚徒之中,朱买臣出身于微贱家庭,都是因为他们的才能胜任,才被派回他们出身的本郡、本封国为官,难道还要顾及‘三互法’的禁忌,受这种非根本制度的束缚?我希望陛下对上效法先帝,撤消最近制定的‘三互法’禁令,对于各州刺史,凡是才能可以胜任的,应该及时任命和调换,不再受年资、‘三互法’的限制,使之成为定制。”朝廷不肯听从。 臣光曰:叔向有言:“国将亡,必多制。”明王之政,谨择忠贤而任之,凡中外之臣,有功则赏,有罪则诛,无所阿私,法制不烦而天下大治。 所以然者何哉?执其本故也。 及其衰也,百官之任不能择人,而禁令益多,防闲益密,有功者以阂文不赏,为奸者以巧法免诛,上下劳扰而天下大乱。 所以然者何哉?逐其末故也。 孝灵之时,刺史、二千石贪如豺虎,暴殄民,而朝廷方守三互之禁。 以今视之,岂不适足为笑而深可为戒哉! 臣司马光曰:叔向曾经说过:“国家行将灭亡,法令规章一定繁多。”圣明君王治理国家,谨慎选择忠良贤能加以任用。 无论是对朝廷和地方的臣属,凡是有功的加以奖赏,有罪的则加以诛杀,没有任何偏袒。 法令规章并不繁多,却能做到天下大治。 为什么会如此?是因为抓住了治理国家的根本。 等到国家行将衰败灭亡之时,文武百官不能选择合适的人才担任,各种禁令愈来愈多,防范措施也愈来愈严密。 有功的因碍于条文得不到奖赏,作奸犯罪的却巧妙地利用法律,得以免除诛杀,上下劳苦骚扰,天下反而大乱。 为什么会如此?是因为治理国家舍本逐末的缘故。 汉灵帝时,州刺史、郡太守贪婪暴虐,如狼似虎,残害人民,无以复加。 然而,朝廷却还在严格遵守“三互法”的禁令,以防止官吏结党营私。 现在回顾起来,岂不正好是一场笑话,应该深深地引为鉴戒。 封河间王建孙佗为任城王。 封河间王刘建的孙子刘佗为任城王。 夏,四月,郡、国七大水。 夏季,四月,有七个郡、封国发生大水灾。 五月,丁卯,赦天下。 五月丁卯(初一),大赦天下。 延陵园灾。 汉成帝陵园延陵失火。 鲜卑寇幽州。 鲜卑侵犯幽州。 六月,弘农、三辅螟。 六月,弘农郡和三辅地区螟虫成灾。 于王安国攻拘弥,大破之,杀其王。 戊已校尉、西域长史各发兵辅立拘弥侍子定兴为王,人众裁千口。 于阗王国国王安国攻打拘弥王国,大破拘弥军。 斩杀拘弥王。 戊己校尉、西域长史分别出兵援救,并帮助拥立拘弥王国送到朝廷当人质的王子定兴为拘弥王国的国王,全国的人口只有一千人。 五年(丙辰、176) 五年(丙辰,公元176年) 夏,四月,癸亥,赦天下。 夏季,四月癸亥(疑误),大赦天下。 益州郡夷反,太守李讨平之。 益州郡夷族起兵反叛,太守李率军前往讨伐,将其平定下去。 大雩。 朝廷举行祈雨祭祀大典。 五月,太尉陈耽罢;以司空许训为太尉。 五月,太尉陈耽被罢免,任命司空许训为太尉。 闰月,永昌太守曹鸾上书曰:“夫党人者,或耆年渊德,或衣冠英贤,皆宜股肱王室,左右大猷者也;而久被禁锢,辱在涂泥。 谋反大逆尚蒙赦宥,党人何罪,独不开恕乎!所以灾异屡见,水旱荐臻,皆由于斯。 宜加沛然,以副天心。”帝省奏,大怒,即诏司隶、益州槛车收鸾,送槐里狱,掠杀之。 于是诏州郡更考党人们生、故吏、父子,兄弟在位者,悉免官禁锢,及五属。 闰月,永昌郡太守曹鸾上书说:“所谓党人,有的是老年高德,有的是士大夫中的英俊贤才,都应该辅佐皇室,在陛下左右参与朝廷的重大决策。 然而竟被长期禁锢,不许做官,甚至被驱逐到泥泞地带,备受羞辱。 犯了谋反大逆的重罪,尚且能蒙陛下的赦免,党人又有什么罪过,独独不能受到宽恕?之所以灾异经常出现,水灾和旱灾接踵而至,原因都由于此。 陛下应该赐下恩典,以符合上天的心意。”灵帝看完奏章,勃然大怒,立即下诏,命司隶和益州官府逮捕曹鸾,用囚车押到京都洛阳监禁,严刑拷打而死。 于是灵帝又下诏各州、各郡官府,重新调查党人的学生门徒、旧时的部属、父亲、儿子、兄弟,凡是当官的,全都被免职,加以禁锢,不许再做官。 这种处分,扩大到包括党人同一家族中五服之内的亲属。 六月,壬戌,以太常南阳刘逸为司空。 六月壬戌(初三),擢升太常南阳郡人刘逸为司空。 秋,七月,太尉许训罢;以光禄勋刘宽为太尉。 秋季,七月,太尉许训被罢免,擢升光禄勋刘宽为太尉。 冬,十月,司徒袁隗罢;十一月,丙戌,以光禄大夫杨赐为司徒。 冬季,十月,司徒袁隗被罢免。 十一月丙戌(疑误),擢升光禄大夫杨赐为司徒。 是岁,鲜卑寇幽州。 同年,鲜卑侵犯幽州。 六年(丁巳、177) 六年(丁巳,公元177年) 春,正月,辛丑,赦天下。 春季,正月辛丑(十五日),大赦天下。 夏,四月,大旱,七州蝗。 夏季,四月,大旱,有七个州蝗虫成灾。 令三公条奏长吏苛酷贪污者,罢免之。 平原相渔阳阳球坐严酷,徵诣廷尉。 帝以球前为九江太守讨贼有功,特赦之,拜议郎。 灵帝下诏,命三公分别举奏苛刻酷虐和贪污的地方官员,一律将他们罢免。 平原国宰相渔阳郡人阳球被指控为严刑酷罚,征召回京都洛阳,送往廷尉处治罪。 灵帝因阳球从前担任九江郡太守时,讨伐盗贼建立过功勋,特别下令将他赦免,任命他为议郎。 鲜卑寇三边。 鲜卑侵犯东、西、北等三边。 市贾小民相聚为宣陵孝子者数十人,诏皆除太子舍人。 京都洛阳有数十名小市民共同聚集到桓帝陵园宣陵,自称是“宣陵孝子”。 灵帝下诏,一律将他们任命为太子舍人。 秋,七月,司空刘逸免;以卫尉陈球为司空。 秋季,七月,司空刘逸被免官,擢升卫尉陈球为司空。 初,帝好文学,自造《皇羲篇》五十章,因引诸生能为文赋者并待制鸿都门下;后诸为尺牍及工书鸟篆者,皆加引召,遂至数十人。 侍中祭酒乐松、贾护多引无行趣势之徒置其间,喜陈闾里小事;帝甚悦之,待以不次之位;又久不亲行郊庙之礼。 会诏群臣各陈政要,蔡邕上封事曰:“夫迎气五郊,清庙祭祀、养老辟雍,皆帝者之大业,祖宗所祗奉也。 而有司数以蕃国疏丧、宫内产生及吏卒小污,废阙不行,忘礼敬之大,任禁忌之书,拘信小故,以亏大典。 自今斋制宜如故典,庶答风霆、灾妖之异。 又,古者取士必使诸侯岁贡,孝崐武之世,郡举孝廉,又有贤良、文学之选,于是名臣辈出,文武并兴。 汉之得人,数路而已。 夫书画辞赋,才之小者;匡国治政,未有其能。 陛下即位之初,先涉经术,听政余日,观省篇章,聊以游意当代博奕,非以为教化取士之本。 而诸生竞利,作者鼎沸,其高者颇引经训风喻之言,下则连偶俗语,有类俳优,或窃成文,虚冒名氏。 臣每受诏于盛化门,差次录第,其未及者,亦复随辈皆见拜擢。 既加之恩,难复收改,但守奉禄,于义已弘,不可复使治民及在州郡。 昔孝宣会诸儒于石渠,章帝集学士于白虎,通经释义,其事优大,文武之道,所宜从之。 若乃小能小善,虽有可观,孔子以为致远则泥,君子固当志其大者。 又,前一切以宣陵孝子为太子舍人,臣闻孝文皇帝制丧服三十六日,虽继体之君,父子至亲,公卿列臣受恩之重,皆屈情从制,不敢逾越。 今虚伪小人,本非骨肉,既无幸私之恩,又无禄仕之实,恻隐之心,义无所依。 至有奸轨之人通容其中;桓思皇后祖载之时,东郡有盗人妻者,亡在孝中,本县追捕,乃伏其辜。 虚伪杂秽,难得胜言。 太子官属,家搜选令德,岂有但取丘墓凶丑之人!其为不祥,莫与大焉,宜遣归田里,以明诈伪。”书奏,帝乃亲迎气北郊及行辟雍之礼。 又诏宣陵孝子为舍人者悉改为丞、尉焉。 起初,灵帝喜好文学创作,自己撰写《皇羲篇》五十章,遴选太学中能创作辞赋的学生,集中到鸿都门下,等待灵帝的诏令。 后来,善于起草诏书和擅长书写鸟篆的人,也都加以征召引见,便达到数十人之多。 侍中祭酒乐松、贾护,又引荐了许多没有品行,趋炎附势之徒,夹杂在他们中间。 每当灵帝召见时,喜欢说一些民间街头巷尾的琐碎趣事,灵帝非常喜悦,于是不按照通常的次序,往往对他们越级擢升。 而灵帝很久没有亲自前往宗庙祭祀祖宗,到郊外祭祀天地。 正好遇到灵帝下诏,命朝廷文武百官分别上书陈述施政的要领,于是蔡邕上密封奏章说:“迎接四季节气于五郊,到宗庙去祭祀祖宗,在太学举行养老之礼,都是皇帝的重大事情,受到祖宗们的重视。 可是有关官吏却多次借口血缘关系已经非常疏远的王、侯们的丧事,或者皇宫内妇女生小孩,以及吏卒患病或死亡,而停止举行这些大典。 结果,忘却了礼敬天地神明和祖宗这一类大事,专门听信那些禁忌之书,拘泥于小事,以致减损和毁坏国家大典。 从今以后,一切斋戒制度都应恢复正常,以平息上天震怒和妖异灾变。 此外,古代朝廷任用官员,总是命令各国诸侯定期向天子推荐。 到汉武帝时期,除了由每郡官府推荐孝廉以外,还遴选贤良、文学等科目的人才,于是著名的大臣不断出现,文官武吏都很兴盛。 汉王朝遴选国家官吏,也只不过是通过这几个渠道而已。 至于书法、绘画、辞赋,不过是小小的才能,对于匡正国家,治理政事,则无能为力。 陛下即位初期,先行涉猎儒家经学,在处理朝廷政事的空暇时间,观看文学作品,不过是用来代替赌博、下棋,当作消遣而已,并不是把它作为教化风俗和遴选人才的标准。 然而,太学的学生们竞相贪图名利,写作的人情绪沸腾,其中高雅的,还能引用儒家经书中有益教化的言论;而庸俗的,却通篇是俚语俗话,好象艺人的戏文;有些人甚至抄袭别人的文章,或冒充别人的姓名。 我每次在盛化门接受诏书,看到对他们分别等级一一录用,其中一些实在不够格的人,也都追随他们的后面,得到任命或擢升。 恩典既已赏赐,难以重新收回更改,准许他们领取俸禄,已是宽宏大量,不能再任命他们做官,或者派遣他们到州郡官府任职。 过去,汉宣帝在石渠阁会聚诸儒,汉章帝在白虎观集中经学博士,统一对经书的解释,这是非常美好的大事,周文王、武王的圣王大道,应该遵从去做。 倘若是小的才能、小的善行,虽然也有它的价值,但正如孔丘所认为的那样,从长远的观点观察却行不通。 所以,正人君子应当追求远大的目标。 还有,不久之前,陛下把‘宣陵孝子’一律任命他们为太子舍人。 我曾经听说过,汉文帝规定,服丧只需三十六日,即令是继承帝位的皇帝,又是父子至亲,以及身受重恩的三公、九卿等文武大臣,都要克制自己的感情,遵守这项制度,不得超越。 而今这批弄虚作假的市井小人,跟先帝并非骨肉之亲,既没有受过先帝的厚恩,又没有享受过官位和俸禄,他们的孝心,从道理上说没有任何依据。 甚至有一些为非作歹的人,也乘机混到里面。 窦太后的棺柩抬上丧车时,东郡有一位犯通奸罪的逃亡犯混进孝子行列之中,幸而被原籍的县府追查逮捕,他才服罪。 象这一类弄虚作假的肮脏行径,难以胜数。 皇太子的属官,应该挑选有美德的人士担任,岂能专门录用坟墓旁的凶恶丑陋之徒?这种不吉祥的征兆,没有比它更大的了。 应该把他们都遣归故乡,以便辨明诈骗和虚伪的奸佞小人。”奏章呈上去后,于是灵帝亲自到崐北郊举行迎接节气的祭祀,以及前往太学主持典礼。 又下诏,凡是“宣陵孝子”被任命为太子舍人的,一律改任县级丞、尉。 护乌桓校尉夏育上言:“鲜卑寇边,自春以来三十余发,请徵幽州诸郡兵出塞击之,一冬、二春,必能禽灭。”先是护羌校尉田晏坐事论刑,被原,欲立功自效,乃请中常侍王甫求得为将。 甫因此议遣兵与育并力讨贼,帝乃拜晏为破鲜卑中郎将;大臣多有不同;乃召百官议于朝堂。 蔡邕议曰:“征讨殊类,所由尚矣。 然而时有同异,势有可否,故谋有得失,事有成败,不可齐也。 夫以世宗神武,将帅良猛,财赋弃实,所括广远,数十年间,官民俱匮,犹有悔焉。 况今人财并乏,事劣昔时乎!自匈奴遁逃,鲜卑强盛,据其故地,称兵十万,才力劲健,意智益生;加以关塞不严,禁网多漏,精金良铁,皆为贼有,汉人逋逃为之谋主,兵利马疾,过于匈奴。 昔段良将,习兵善战,有事西羌,犹十余年。 今育、晏才策未必过,鲜卑种众不弱曩时,而虚计二载,自许有成,若祸结兵连,岂得中休,当复徵发众人,转运无已,是为耗竭诸夏,并力蛮夷。 夫边垂之患,手足之疥搔,中国之困,胸背之瘭疽,方今郡县盗贼尚不能禁,况此丑虏而可伏乎!昔高祖忍平城之耻,吕后弃慢书之诟,方之于今,何者为盛?天设山河,秦筑长城,汉起塞垣,所以别内外,异殊俗也。 苟无国内侮之患则可矣,岂与虫之虏校往来之数哉!虽或破之,岂可殄尽,而方令本朝为之旰食乎!昔淮南王安谏伐越曰:‘如使越人蒙死以逆执事,厮舆之卒有一不备而归者,虽得越王之首,犹为大汉羞之。 ’而欲以齐民易丑虏,皇威辱外夷,就如其言,犹已危矣,况乎得失不可量邪!”帝不从。 八月,遣夏育出高柳,田晏出云中,匈奴中郎将臧率南单于出雁门,各将万骑,三道出塞二千余里。 檀石槐命三部大人各帅众逆战,育等大败,丧其节传辎重,各将数十骑奔还,死者什七八。 三将槛车征下狱,赎为庶人。 护乌桓校尉夏育上书说:“鲜卑侵犯边界,自春季以来,已经发动了三十余次进攻。 请求征调幽州各郡的郡兵出塞进行反击,只需经过一个冬季、两个春季,一定能够将他们完全擒获歼灭。”在此之先,护羌校尉田晏因事坐罪判刑,受到恕免,打算立功报答朝廷;于是请托中常侍王甫,请求朝廷准许他为将,率军出击。 因此,王甫极力主张派兵和夏育联合进军,讨伐鲜卑。 灵帝便任命田晏为破鲜卑中郎将。 可是大臣多半反对派兵,于是召集文武百官在朝常上集议。 蔡邕发表意见说:“征讨外族,由来久远。 然而时间有同有异,形势有可有不可,所以谋略有得有失,事情有成功有失败,不能等量齐观。 以汉武帝的神明威武,将帅优良勇猛,财物军赋都很充实,开拓的疆土广袤辽远,然而经过数十年的时间,官府和人民都陷于贫困,尚且深感后悔。 何况今天,人财两缺,和过去相比国力又处于劣势!自从匈奴向远方逃走以后,鲜卑日益强盛,占据了匈奴汗国的故土,号称拥有十万军队,士卒精锐勇健,智谋层出不穷。 加上边关要塞并不严密,法网禁令多有疏漏,各种精炼的金属和优良的铁器,都外流到敌人手里。 汉族人中的逃犯成为他们的智囊。 他们的兵器锐利,战马迅疾,都已超过了匈奴。 过去,段是一代良将,熟悉军旅,骁勇善战。 然而,对西羌的战事,仍持续了十余年之久。 而今夏育、田晏才能和谋略未必超过段,而鲜卑民众的势力却不弱于以往。 竟然凭空提出两年的灭敌计划,自认为可以成功。 倘若兵连祸结,就不能中途停止,不得不继续征兵增援,不断转运粮秣,结果为了全力对付蛮夷各族,使内地虚耗殆尽。 边疆的祸患,不过是生在手脚上的疥癣一类的小患,内地困顿,才是生在胸背上毒疮一类的大患。 而今郡县的盗贼尚且无法禁止,怎能使强大的外族降服?过去,高帝忍受平城失败的羞耻,吕太后忍受匈奴单于傲慢书信的侮辱,和今天相比,哪个时代强盛?上天设置山河,秦王朝修筑长城,汉王朝建立关塞亭障,用意就在于隔离内地和边疆,使不同风俗习惯的民族远远分开。 只要国家内地没有紧迫和忧患的事就可以了,岂能和那种昆虫、蚂蚁一样的野蛮人计较长短?即使能把他们打败,又岂能把他们歼灭干净,使朝廷高枕无忧?过去,淮南王刘安劝阻讨伐闽越王国时说过:‘如果闽越王国冒死迎战,打柴和驾车的士卒只要有一个受到伤害,虽然砍下闽越国王的人头,还是为大汉王朝感到羞耻。 ’而竟打算把内地的人民和边疆的外族等量齐观,将皇帝的威严受辱于边民,即便能象夏育、田晏所说的那样,尚且仍有危机,何况得失成败又不可预料?”灵帝不肯听从。 八月,派遣夏育大军出高柳,田晏大军出云中,匈奴中郎将臧率领南匈奴屠特若尸逐就单于出雁门,各率骑兵一万余人,分三路出塞,深入鲜崐卑国土二千余里。 鲜卑酋长檀石槐命令东、中、西等三部大人各率领部众迎战。 夏育等人遭到惨败,甚至连符节和辎重全都丧失,各人只率领骑兵数十人逃命奔回,死去的士卒占十分之七八。 夏育、田晏、臧等三位将领被装入囚车,押回京都洛阳,关进监狱,后用钱赎罪,贬为平民百姓。 冬,十月,癸丑朔,日有食之。 冬季,十月癸丑朔(初一),发生日食。 太尉刘宽免。 太尉刘宽被免官。 辛丑,京师地震。 辛丑(疑误),京都洛阳发生地震。 十一月,司空陈球免。 十一月,司空陈球被免官。 . 十二月,甲寅,以太常河南孟为太尉。 十二月甲寅(初三),擢升太常河南尹人孟为太尉。 庚辰,司徒杨赐免。 庚辰(二十九日),司徒杨赐被免官。 以太常陈耽为司空。 擢升太常陈耽为司空。 辽西太守甘陵赵苞到官,遣使迎母及妻子,垂当到郡;道经柳城,值鲜卑万余人入塞寇钞,苞母及妻子遂为所劫质,载以击郡。 苞率骑二万与贼对陈,贼出母以示苞,苞悲号,谓母曰:“为子无状,欲以微禄奉养朝夕,不图为母作祸。 昔为母子,今为王臣,义不得顾私恩,毁忠节,唯当万死,无以塞罪。”母遥谓曰:“威豪,人各有命,何得相顾以亏忠义,尔其勉之!”苞即时进战,贼悉摧破,其母妻皆为所害。 苞自上归葬,帝遣使吊慰,封侯。 苞葬讫,谓乡人曰:“食禄而避难,非忠也;杀母以全义,非孝也。 如是,有何面目立于天下!”遂欧血而死。 辽西郡太守甘陵国人赵苞到任之后,派人到故乡迎接母亲和妻子,将到辽西郡城时,路上经过柳城,正遇着鲜卑一万余人侵入边塞劫掠,赵苞的母亲和妻子全被劫持作为人质,用车载着她们来攻打辽西郡城。 赵苞率领骑兵二万人布阵迎战,鲜卑在阵前推出赵苞的母亲给赵苞看,赵苞悲痛号哭,对母亲说:“当儿子的罪恶实在不可名状,本来打算用微薄的俸禄早晚在您左右供养,想不到反而为您招来大祸。 过去我是您的儿子,现在我是朝廷的大臣,大义不能顾及私恩,自毁忠节,只有拚死一战,否则没有别的办法来弥补我的罪恶。”母亲远望着嘱咐他说:“我儿,各人生死有命,怎能为了顾及我而亏损忠义?你应该尽力去做。”于是赵苞立即下令出击,鲜卑全被摧毁攻破,可是他的母亲和妻子也被鲜卑杀害。 赵苞上奏朝廷,请求护送母亲、妻子的棺柩回故乡安葬。 灵帝派遣使节前往吊丧和慰问,封赵苞为侯。 赵苞将母亲、妻子安葬已毕,对他家乡的人们说:“食朝廷的俸禄而逃避灾难,不是忠臣;杀了母亲而保全忠义,不是孝子。 如此,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人世?”便吐血而死。 光和元年(戊午、178) 光和元年(戊午,公元178年) 春,正月,合浦,交趾乌浒蛮反,招引九真、日南民攻没郡县。 春季,正月,合浦郡、交趾郡乌浒蛮族起兵反叛,并招诱九真郡、日南郡百姓攻陷郡县。 太尉孟罢。 太尉孟被罢免。 二月,辛亥朔,日有食之。 二月辛亥朔(初一),发生日食。 癸丑,以光禄勋陈国袁滂为司徒。 癸丑(初三),擢升光禄勋陈国人袁滂为司徒。 已未,地震。 己未(初九),发生地震。 置鸿都门学,其诸生皆敕州郡、三公举用辟召,或出为刺史、太守,入为尚书、侍中,有封侯、赐爵者;士君子皆耻与为列焉。 设立鸿都门学校,学生全都命各州、郡、三公推荐征召,有的被任命崐出任州刺史、郡太守,有的入皇宫担任尚书、侍中,有的被封为侯,有的被赐给关内侯以下的爵称。 有志操和有学问的人,都以和这些人为伍而感到羞耻。 三月,辛丑,赦天下,改元。 三月辛丑(二十一日),大赦天下,改年号。 以太常常山张颢为太尉。 颢,中常侍奉之弟也。 擢升太常常山国人张颢为太尉。 张颢是中常侍张奉的弟弟。 夏,四月,丙辰,地震。 夏季,四月丙辰(初七),发生地震。 侍中寺雌鸡化为雄。 侍中官署有一只母鸡变成公鸡。 司空陈耽免;以太常来艳为司空。 司空陈耽被免官,擢升太常来艳为司空。 六月,丁丑,有黑气堕帝所御温德殿东庭中,长十余丈,似龙。 六月丁丑(二十九日),有一道黑气从天而降,坠落到灵帝常去的温德殿东侧庭院中,长十余丈,好象一条黑龙。 秋,七月,壬子,青虹见玉堂后殿庭中。 诏召光禄大夫杨赐等诣金商门,问以灾异及消复之术。 赐对曰:“《春秋谶》曰:‘天投,天下怨,海内乱。 ’加四百之期,亦复垂及。 今妾媵、阉尹之徒共专国朝,欺罔日月;又,鸿都门下招会群小,造作赋说,见宠于时,更相荐说,旬月之间,并各拔擢。 乐松处常伯,任芝居纳言,俭、梁鹄各受丰爵不次之宠,而令绅之徒委伏畎晦,口诵尧、舜之言,身蹈绝俗之行,弃捐沟壑,不见逮及。 冠履倒易,陵谷代处,幸赖皇天垂象谴告。 《周书》曰:‘天子见怪则修德,诸侯见怪则修政,卿大夫见怪则修职,士庶人见怪则修身。 ’唯陛下斥远佞巧之臣,速徵鹤鸣之士,断绝尺一,抑止游,冀上天还威,众变可弭。” 秋季,七月壬子(疑误),南宫玉堂后殿庭院中发现青色彩虹。 灵帝下诏,召集光禄大夫杨赐等人到金商门,向他们询问天降灾异的原因,以及消除的方法。 杨赐回答说:“《春秋谶》书上说:‘天上投下彩虹,天下怨恨,海内大乱。 ’再加上四百岁的周期,将要来到,而今妃嫔、侍妾以及宦官之辈共同专断国家朝政,欺罔帝王臣民。 还有在鸿都门下招集一群小人,依靠写作辞赋,受到宠爱,互相推荐,不出十天到一月的时间内,每个人都得到越级提拔和擢升。 乐松担任了侍中的职务,任芝做了尚书的官职,俭、梁鹄都受到封为高爵和越级提拔的荣宠。 而今却令士大夫们屈身乡村田野,口中朗诵唐尧、虞舜的言论,亲自实践超出世俗之上的行为,而他们却被遗弃在水沟山谷,不能把才能贡献给国家。 这是一种帽子和鞋子颠倒穿戴,山陵和深谷交换位置的反常现象。 幸赖上天降下灾异,谴告陛下。 《周书》说:‘天子遇见怪异则反省恩德,诸侯遇见怪异则反省政事,卿、大夫遇见怪异则反省是否尽忠职守,士、庶民遇见怪异则反省自己的言论和行为。 ’所以只有请陛下斥退和疏远奸佞的臣属,迅速征召品德高尚,言行一致,被世人所称道的人士,断绝假传圣旨的渠道,停止没有节制的娱乐游戏,才能希望上天平息愤怒,各种灾异才能消除。” 议郎蔡邕对曰:“臣伏思诸异,皆亡国之怪也。 天于大汉殷勤不已,故屡出袄变以当谴责,欲令人君感悟,改危即安。 今堕、鸡化,皆妇人干政之所致也。 前者乳母赵娆,贵重天下,谗谀骄溢,续以永乐门史霍玉,依阻城社,又为奸邪。 今道路纷纷,复云有程大人者,察其风声,将为国患;宜高为堤防,明设禁令,深惟赵、霍,以为至戒。 今太尉张颢,为玉所进;光禄勋伟璋,有名贪浊;又长水校尉赵,屯骑校尉盖升,并叨时幸,荣富优足;宜念小人在位之咎,退思引身避贤之福。 伏见廷尉郭禧,纯厚老成;光禄大夫桥玄,聪达方直;故太尉刘宠,忠实守正;并宜为谋主,数见访问。 夫宰相大臣,君之四体,委任责成,优劣已分,不宜听纳小吏,雕琢大臣也。 又,尚方工技之作,鸿都篇赋之文,可且消息,以示惟忧,宰府孝廉,士之高选,近者以辟召不慎,切责三公,而今并以小文超取选举,开请托之门,违明王之典,众心不厌,莫之敢言,臣愿陛下忍而绝之,思惟万机,以答天望。 圣朝既自约厉,左右近臣亦宜从化,人自抑损,以塞咎戒,则天道亏满,鬼神福谦矣。 夫君臣不密,上有漏言之戒,下有失身之祸,愿寝臣表,无使尽忠之吏受怨奸仇。”章奏,帝览而叹息;因起更衣,曹节于后窃视之,悉宣语左右,事遂漏露。 其为邕崐所裁黜者,侧目思报。 议郎蔡邕也回答说:“我俯伏思念各种灾异,都是亡国之怪。 只国为上天对汉王朝仍有旧情,所以屡次显示妖孽变异的反常现象作为警告和谴责,希望让人君感动悔悟,远离危险,转向平安。 而今青虹下坠,母鸡变成公鸡,都是妇人干涉朝政的结果。 从前乳母赵娆位尊权重,闻名全国,谗害忠良,谄媚求宠,骄纵横溢。 接着是永乐门史霍玉依仗国家的权势,作奸犯科。 而今道路上纷纷传言,又说宫内出了一位程大人,看他的声势,将要成为国家的祸患。 应该高筑堤防,明白设置禁令,以赵娆、霍玉作为最深刻的鉴戒。 现在的太尉张颢是霍玉推荐引进的;光禄勋伟璋是有名的贪官,还有长水校尉赵、屯骑校尉盖升,都同时得到宠幸,享尽荣华富贵。 应该顾念小人在位的灾祸,退而思考抽身让贤的福佑。 我曾见到廷尉郭禧忠纯笃厚,年高有德;光禄大夫桥玄聪明通达,端平正直;前太尉刘宠忠诚老实,笃守正道,都应该成为主谋的人,陛下应该多向他们征求意见。 宰相等三公大臣是君王的四肢,应该委以重任,责令他们成功,优劣既已分明,不应该再听信小吏的谗言,罗织大臣的罪状。 同时,宫廷百工技艺的制作,鸿都门学校创作辞赋的篇章,似乎应该暂时停止,以表示专心国家的忧患。 出任州刺史、郡太守的孝廉,本是读书人中的优秀人才,近来因推荐征召不当,又下诏严辞谴责三公。 而今都只因为写了一篇小文章,便得越级提拔,因而大开请托之门,违背圣明君王的典章制度,众心不服,没有人敢说出来。 我希望陛下忍痛割舍,专心致志治理国家大事,以报答上天的厚望。 陛下既亲自带头约束限制,左右亲近的大臣也应当跟着效法,上下人人谦卑,以堵塞灾祸的警戒,则上天将把灾祸惩罚骄傲自满的人,鬼神将把福佑赏赐谦卑的人。 君王和臣属之间,如果说话不能严守秘密,则君王将会受到泄漏言语的指责,臣属将有遭到丧失生命的大祸。 请陛下千万不要泄漏我的奏章,以免尽忠的官吏遭到奸佞邪恶的怨恨和报复。”奏章呈上去后,灵帝一边观看,一边叹息。 后因灵帝起身更换衣服,曹节在后面偷偷观看,把内容全告诉他左右的人,事情被泄露出去。 其中被蔡邕提出要制裁和废黜的人,都对他恨之入骨图谋报复。 初,邕与大鸿胪刘素不相平,叔父卫尉质又与将作大匠阳球有隙。 球即中常侍程璜女夫也。 璜遂使人飞章言“邕、质数以私事请托于,不听。 邕含隐切,志欲相中。”于是诏下尚书召邕诘状。 邕上书曰:“臣实愚戆,不顾后害,陛下不念忠臣直言,宜加掩蔽,诽谤卒至,便用疑怪。 臣年四十有六,孤特一身,得托名忠臣,死有余荣,恐陛下于此不复闻至言矣!”于是下邕、质于雒阳狱,劾以“仇怨奉公,,议害大臣,大不敬,弃市。”事奏,中常侍河南吕强愍邕无罪,力为伸请,帝亦更思其章,有诏:“减死一等,与家属髡钳徙朔方,不得以赦令除。”阳球使客追路刺邕,客感其义,皆莫为用。 球又赂其部主,使加毒害,所赂者反以其情戒邕,由是得免。 当初,蔡邕和大鸿胪刘一向互相不服。 蔡邕的叔父卫尉蔡质又和将作大匠阳球有怨恨。 而阳球正是中常侍程璜的女婿。 于是程璜便唆使别人用匿名信诬告说:“蔡邕、蔡质多次因私事请托刘,都被刘拒绝,因此蔡邕怀恨在心,蓄意打算中伤刘。”于是灵帝下诏,命尚书召唤蔡邕质问情况。 蔡邕上书说:“我实在愚昧而又憨直,完全没有顾及到日后的祸害,陛下不垂怜忠臣直言的苦心,应该加以掩蔽和保护,诽谤一旦出现,便对我产生怀疑和责怪。 我今年已有四十六岁,孑然一身,孤立无援,得以寄托忠臣而显名,虽然身死也有余荣,但恐怕陛下从此再也不能听到真实的言语。”结果,逮捕蔡邕、蔡质,关押到洛阳监狱。 有关官吏弹劾他俩说:“公报私仇,企图伤害大臣,犯了大不敬的罪,应绑赴街市斩首示众。”奏报上去后,中常侍、河南尹人吕强,怜悯蔡邕无辜冤枉,竭力为他求情,灵帝也重新回想蔡邕的密封奏章,下诏说:“减死罪一等,和家属一道全都剃去头发,用铁圈束颈,贬逐到朔方郡,即使遇到赦令也不得赦免。”阳球一路上接连派出刺客,追赶和刺杀蔡邕,所有的刺客都为蔡邕的大义所感动,不肯听命。 阳球又贿赂并州刺史、朔方郡太守,命他们下毒手杀害,并州刺史、朔方郡太守反将实情告诉蔡邕,让他戒备,蔡邕这才得以死里逃生。 八月,有星孛于天市。 八月,有异星出现在天市星旁。 九月,太尉张颢罢;以太常陈球为太尉。 九月,太尉张颢被罢免,擢升太常陈球为太尉。 司空来艳薨。 冬,十月,以屯骑校尉袁逢为司空。 司空来艳去世。 冬季,十月,擢升屯骑校尉袁逢为司空。 宋皇后无宠,后宫幸姬众共谮毁。 勃海王悝妃宋氏,即后之姑也,中常侍王甫恐后怨之,因谮后挟左道祝诅;帝信之,遂策收玺绶。 后自致暴室,以忧死。 父不其乡侯酆及兄弟并被诛。 因宋皇后得不到灵帝的宠爱,于是后宫一些受到灵帝宠爱的妃嫔便 共同诬陷和诋毁她。 勃海王刘悝的正妻宋妃是宋皇后的姑母,中常侍王甫恐怕宋皇后因她的姑母被诛杀而怨恨他,也乘机诬告宋皇后采用巫蛊、方术等邪门旁道诅咒皇帝。 灵帝信以为真,下令收缴皇后印信。 宋皇后自行前往暴室监狱,在狱中忧郁而死。 她的父亲不其乡侯宋酆以及兄弟们,都一同被诛杀。 丙子晦,日有食之。 丙子晦(三十日),发生日食。 尚书卢植上言:“凡诸党锢多非其罪,可加赦恕,申宥回枉。 又,宋后家属并以无辜委骸横尸,不得敛葬,宜敕收拾,以安游魂。 又,郡守、刺史一月数迁,宜依黜陟以章能否,纵不九载,可满三岁。 又,请谒希求,一宜禁塞,选举之事,责成主者。 又,天子之体,理无私积,宜弘大务,蠲略细微。”帝不省。 尚书卢植上书说:“凡是遭朝廷禁锢的党人,多数没有犯罪,应加赦免和宽恕,使他们的冤枉得到昭雪。 宋皇后的家属都以无辜受罪,抛弃骨骸,尸首纵横,不能得到收殓埋葬,应该准予收拾掩埋,使游魂得到安宁。 郡太守、州刺史一个月内往往调动数次,应该按照正常的升进和黜退制度,考核他们能否胜任,即令不能任满九年,至少也应任满三年。 私人请托,一律应该禁止,推荐和选举人才,应该责成主管官吏负责。 天子以国为家,按照道理不能有私人的积蓄,应该放眼国家大事,忽略细微末节。”灵帝不理。 十一月,太尉陈球免;十二月,丁巳,以光禄大夫桥玄为太尉。 十一月,太尉陈球被免官,十二月丁巳(十二日),擢升光禄大夫桥玄为太尉。 鲜卑寇酒泉;种众日多,缘边莫不被毒。 鲜卑侵犯酒泉郡,出动的兵力日益增多,边界一带都深受他们的毒害。 诏中尚方为鸿都文学乐松、江览等三十二人图象立赞,以劝学者。 尚书令阳球谏曰:“臣案松、览等皆出于微蔑,斗筲小人,依凭世戚,附托权豪,俯眉承睫,徼进明时。 或献赋一篇,或鸟篆盈简,而位升郎中,形图丹青。 亦有笔不点牍,辞不辨心,假手请字,妖伪百品,莫不蒙被殊恩,蝉蜕滓浊。 是以有识掩口,天下嗟叹。 臣闻图象之设,以昭劝戒,欲令人君动鉴得失,未闻竖子小人诈作文颂,而可妄窃天官,垂象图素者也。 今太学、东观足以宣明圣化,愿罢鸿都之选,以销天下之谤。”书奏,不省。 灵帝下诏,命中尚方官署为鸿都门的文学之士乐松、江览等三十二人,各画一张肖像,分别配上赞美的言辞,作为对后学晚辈的劝告和勉励。 尚书令阳球上书劝阻说:“我查考乐松、江览等人都出身微贱,不过是才识短浅的斗筲小人,依靠和皇室世代有婚姻关系的国戚,依附和请托有权势的豪门,看人眼色,阿谀奉承,侥幸得以上进。 有的呈献一篇辞赋,有的写出满简的鸟篆,竟然被擢升为郎中,还要用丹青画像。 也有一个字没写,一句辞不会作,完全请别人代替出手,怪诞诈伪,花样百出,可是全都蒙受特殊的恩典,好象鸣蝉脱壳一样,从微贱的地位中解脱出来。 以致有见识的人无不对此掩口而笑,天下一片嗟叹之声。 我听说之所以设立画像,是为了表示劝勉告诫,希望君主的举动能够借鉴前人的得失成败,却从来没有听说竖子小人们弄虚作假,写作了几篇歌颂文章,就可以妄自窃取高官厚禄,并且在素帛上留下画像。 而今有太学、东观这两个地方,已经足够宣传圣明的教化,请陛下废止鸿都门文学的推荐和选举,以解除天下的谴责。”奏章呈上去后,灵帝不理。 是岁,初开西邸卖官,入钱各有差:二千石二千万;四百石四百万;其以德次应选者半之,或三分之一;于西园立库以贮之。 或诣阙上书占令长,随县好丑,丰约有贾。 富者则先入钱,贫者到官然后倍输。 又私令左右卖公卿,公千万,卿五百万。 初,帝为侯时常苦贫,及即位,每叹桓帝不能作家居,崐曾无私钱,故卖官聚钱以为私藏。 同年,第一次开设“西邸”机构,公开出卖官爵,按照官位高低收钱多少不等。 俸禄等级为二千石的官卖钱二千万,四百石的官卖钱四百万,其中按着德行依次当选的出一半的钱,或者至少出三分之一的钱。 凡是卖官所得到的钱,在西园另外设立一个钱库贮藏起来。 有人曾到宫门上书,指定要买某县的县令、长官职,根据每个县的大小、贫富等好坏情况,县令、长的价格多少不等。 有钱的富人先交现钱买官,贫困的人到任以后照原定价格加倍偿还。 灵帝还私下命令左右的人出卖三公、九卿等朝廷大臣的官职,每个公卖钱一千万,每个卿卖钱五百万。 当初,灵帝为侯时经常苦于家境贫困,等到当了皇帝以后,常常叹息桓帝不懂经营家产,没有私钱。 所以,大肆卖官,聚敛钱财,作为自己的私人积蓄。 帝尝问侍中杨奇曰:“朕何如桓帝?”对曰:“陛下之于桓帝,亦犹虞舜比德唐尧。”帝不悦曰:“卿强项,真杨震子孙,死后必复致大鸟矣。”奇,震之曾孙也。 灵帝曾经询问侍中杨奇说:“朕比桓帝如何?”杨奇回答说:“陛下和桓帝相比,犹如虞舜和唐尧相比一样。”灵帝大不高兴,说:“你的性格刚强,不肯向别人低头,真不愧是杨震的子孙,死后一定会再引来大鸟。”杨奇是杨震的曾孙。 南匈奴屠特若尸逐就单于死,子呼徵立。 南匈奴汗国屠特若尸逐就单于去世,他的儿子栾提呼征继位为单于。 二年(己未、179) 二年(己未,公元179年) 春,大疫。 春季,发生大瘟疫。 三月,司徒袁滂免,以大鸿胪刘为司徒。 三月,司徒袁滂被免官,擢升大鸿胪刘为司徒。 乙丑,太尉桥玄罢,拜太中大夫;以太中大夫段为太尉。 玄幼子游门次,为人所劫,登楼求货;玄不与。 司隶校尉、河南尹围守玄家,不敢迫。 玄目呼曰:“奸人无状,玄岂以一子之命而纵国贼乎!”促令攻之,玄子亦死。 玄因上言:“天下凡有劫质,皆并杀之,不得赎以财宝,开张奸路。”由是劫质遂绝。 乙丑(二十二日),太尉桥玄被罢免,任命他为太中大夫;擢升太中大夫段为太尉。 桥玄最小的儿子在门口游玩,被匪徒劫持,当作人质,登楼要求钱货作赎金,桥玄不肯给。 司隶校尉、河南尹等派人将桥玄的家宅包围守住,不敢向前进逼。 桥玄怒目大声呼喊说:“奸人的罪恶数不胜数,我岂能因一个儿子的性命,而让国贼逃脱法网?”催促他们迅速进攻,桥玄的儿子也被杀害。 桥玄因而向朝廷上书说:“天下凡是有劫持人质勒索财物的,都应该同时诛杀,不准许用钱财宝物赎回人质,为奸邪开路。”从此,劫持人质的事件绝迹。 京兆地震。 京兆发生地震。 司空袁逢罢;以太常张济为司空。 司空袁逢被罢免,擢升太常张济为司空。 夏,四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夏季,四月甲戌朔(初一),发生日食。 王甫、曹节等奸虐弄权,扇动内外,太尉段阿附之。 节、甫父兄子弟为卿、校、牧、守、令、长者布满天下,所在贪暴。 甫养子吉为沛相,尤残酷,凡杀人,皆磔尸车上,随其罪目,宣示属县,夏月腐烂,则以绳连其骨,周遍一郡乃止,见者骇惧。 视事五年,凡杀万余人。 尚书令阳球常拊髀发愤曰:“若阳球作司隶,此曹子安得容乎!”既而球果迁司隶。 王甫、曹节等人奸邪暴虐,玩弄权势,朝廷内外无不插手,太尉段又迎合顺从他们。 曹节、王甫的父亲和兄弟,以及养子,侄儿们,都分别担任九卿、校尉、州牧、郡太守、县令、长等重要官职,几乎布满全国各地,他们所到之处,贪污残暴。 王甫的养子王吉担任沛国的宰相,更为残酷,每逢杀人,都把尸体剖成几块放到囚车上,张贴罪状,拉到所属各县陈尸示众。 遇到夏崐季尸体腐烂,则用绳索把骨骼穿连起来,游遍一郡方才罢休,看到这种惨状的人,无不震骇恐惧。 他在任五年,共诛杀一万余人。 尚书令阳球曾用手拍着大腿发愤说:“如果有一天我阳球担任了司隶校尉,这一群宦官崽子怎能容他们横行?”过了不久,阳球果然调任司隶校尉。 甫使门生于京兆界辜榷官财物七千余万,京兆尹杨彪发其奸,言之司隶。 彪,赐之子也。 时甫休沐里舍,方以日食自劾。 球诣阙谢恩,因奏甫、及中常侍淳于登、袁赦、封等罪恶,辛巳,悉收甫、等送雒阳狱,及甫子永乐少府萌、沛相吉。 球自临考甫等,五毒备极;萌先尝为司隶,乃谓球曰:“父子既当伏诛,亦以先后之义,少以楚毒假借老父。”球曰:“尔罪恶无状,死不灭责,乃欲论先后求假借邪!”萌乃骂曰:“尔前奉事吾父子如奴,奴敢反汝主乎!今日临厄相挤,行自及也!”球使以土窒萌口,棰扑交至,父子悉死于杖下,亦自杀。 乃僵磔甫尸于夏城门,大署榜曰:“贼臣王甫。”尽没入其财产,妻子皆徙比景。 这时,正好王甫派他的门生在京兆的境界内独自侵占公家财物七千余万钱,被京兆尹杨彪检举揭发,并呈报给司隶校尉。 杨彪是杨赐的儿子。 当时,王甫正在家中休假,段也正好因发生日食而对自己提出弹劾。 阳球入宫谢恩,于是趁着这个机会,向灵帝当面弹劾王甫、段,以及中常侍淳于登、袁赦、封等人的罪恶。 辛巳(初八),便将王甫、段等,以及王甫的养子、永乐少府王萌,沛国的宰相王吉,全都逮捕,关押在洛阳监狱。 阳球亲自审问王甫等人,五种酷刑全都用上。 王萌先前曾经担任过司隶校尉,于是他对阳球说:“我们父子当然应该被诛杀,但求你念及我们前后同官,宽恕我的老父亲,教他少受点苦刑。”阳球说:“你的罪恶举不胜举,即令是死了也不会磨灭你的罪过,还跟我说什么前后同官,请求宽恕你的老父?”王萌便破口大骂说:“你从前侍奉我们父子,就象一个奴才一样,奴才竟然胆敢反叛你的主子!今天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你会自己受到报应。”阳球命从人用泥土塞住王萌的嘴巴,鞭棍齐下,王甫父子全被活活打死。 段也自杀。 于是阳球把王甫的僵尸剖成几块,堆放在夏城门示众,并且张贴布告说:“这是贼臣王甫!”把王甫的家产全部没收,并将他的家属全都放逐到比景。 球既诛甫,欲以次表曹节等,乃敕中都官从事曰:“且先去权贵大猾,乃议其余耳。 公卿豪右若袁氏儿辈,从事自办之,何须校尉邪!”权门闻之,莫不屏气。 曹节等皆不敢出沐。 会顺帝虞贵人葬,百官会丧还,曹节见磔甫尸道次,慨然泪曰:“我曹可自相食,何宜使犬舐其汁乎!”语诸常侍:“今且俱入,勿过里舍也。”节直入省,白帝曰:“阳球故酷暴吏,前三府奏当免官,以九江微功,复见擢用。 过之人,好为妄作,不宜使在司隶,以骋毒虐。”帝乃徙球为卫尉。 时球出谒陵,节敕尚书令召拜,不得稽留尺一。 球被召急,因求见帝,曰:“臣无清高之行,横蒙鹰犬之任,前虽诛王甫、段,盖狐狸小丑,未足宣示天下,愿假臣一月,必令豺狼鸱枭各服其辜。”叩头流血。 殿上呵叱曰:“卫尉捍诏邪!”至于再三,乃受拜。 阳球既已将王甫诛杀,打算按照次序,弹劾曹节等人,于是,他告诉中都官从事说:“暂且先将权贵大奸除掉,再帝议除掉其他的奸佞。 至于三公、九卿中的豪强大族,象袁姓家族那一群小孩子,你这位从事自己去惩办就行了,何必还要我这位校尉出面动手!”权贵豪门听到这个消息,无不吓得不敢大声呼吸。 曹节等人连休假日也都不敢出宫回家。 正好遇着顺帝的妃子虞贵人去世,举行葬礼,文武百官送葬回城,曹节看见已被剁碎了的王甫尸体抛弃在道路旁边,禁不住悲愤地擦着眼泪说:“我们可以自相残杀,却怎能教狗来舔我们的血?”于是他对其他中常侍说:“现在我们暂且都一起进宫,不要回家。”曹节一直来到后宫,向灵帝禀报说:“阳球过去本是一个暴虐的酷吏,司徒、司空、太尉等三府曾经对他提出过弹劾,应当将他免官。 只因他在担任九江郡太守任期内微不足道的功劳,才再任命他做官。 犯过罪的人,喜爱妄作非为,不应该教他担任司隶校尉,任他暴虐。”灵帝便调任阳球为卫尉。 当时,阳球正在外出晋见皇家陵园,曹节命尚书令立即召见阳球,宣布这项任命,不得拖延诏令。 阳球见到被召急迫,因此请求面见灵帝,说:“我虽然没有清洁高尚的德行,却承蒙陛下教我担任犹如飞鹰和走狗一样的重任。 前些时虽然诛杀王甫、段,不过是几个狐狸小丑,不足以布告天下。 请求陛下准许我再任职一个月,一定会让犹如豺狼和恶鸟一样的奸佞邪恶全都低头认罪。”说罢,又叩崐头不止地向灵帝请求,竟然出血。 宦官们在殿上大声斥责说:“卫尉,你敢违抗圣旨呀!”一连喝斥了两三次,阳球只好接受任命。 于是曹节、朱等权势复盛。 节领尚书令。 郎中梁人审忠上书曰:“陛下即位之初,未能万机,皇太后念在抚育,权时摄政,故中常侍苏康、管霸应时诛殄。 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考其党与,志清朝政。 华容侯朱知事觉露,祸及其身,遂兴造逆谋,作乱王室,撞省闼,执夺玺绶,迫胁陛下,聚会群臣,离间骨肉母子之恩,遂诛蕃、武及尹勋等。 因共割裂城社,自相封赏,父子兄弟,被蒙尊荣,素所亲厚,布在州郡,或登九列,或据三司。 不惟禄重位尊之责,而苟营私门,多蓄财货,缮修第舍,连里竟巷,盗取御水,以作渔钓,车马服玩,拟于天家。 群公卿士,杜口吞声,莫敢有言,州牧郡守,承顺风旨,辟召选举,释贤取愚。 故虫蝗为之生,夷寇为之起。 天意愤盈,积十余年;故频岁日食于上,地震于下,所以谴戒人主,欲令觉悟,诛锄无状。 昔高宗以雉之变,故获中兴之功;近者神祗启悟陛下,发赫斯之怒,故王甫父子应时馘,路人士女莫不称善,若除父母之雠。 诚怪陛下复忍孽臣之类,不悉殄灭。 昔秦信赵高,以危其国;吴使刑臣,身遘其祸。 今以不忍之恩,赦夷族之罪,奸谋一成,悔亦何及!臣为郎十五年,皆耳目闻见,之所为,诚皇天所不复赦。 愿陛下留漏刻之听,裁省臣表,扫灭丑类,以答天怒。 与考验,有不如言,愿受汤镬之诛,妻子并徙,以绝妄言之路。”章寝不报。 因此,曹节、朱等人的权势又重新兴盛起来。 曹节兼任尚书令。 郎中梁国人审忠上书说:“陛下即位的最初几年,不能亲自处理国家的政事,皇太后思念抚养和培育的恩情,暂时代理主持朝政。 前任中常侍苏康、管霸及时伏诛。 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考讯审问他们的余党,目的在于肃清朝政。 华容侯朱知道事情被发觉暴露,祸害将要降临到自己身上,于是便无端制造逆谋,扰乱王室,冲击皇宫,抢夺皇帝玺印,逼迫和威胁陛下,集合群臣,挑拨离间皇太后与陛下之间的母子骨肉恩情,而竟诛杀陈蕃、窦武以及尹勋等人。 结果,宦官们共同割裂国土,互相封爵赏赐,父子兄弟,都受到尊崇荣宠。 他们一向亲近信任和厚待的人,都分布在各州各郡,有的被擢升为九卿,有的甚至担任了三公的高位。 他们不考虑俸禄丰厚和官位尊贵的责任,却随便钻营私人请托的门路,多方设法积蓄财物,大肆扩建家宅,连街接巷,甚至盗取流经皇宫的御水,用来垂钓;而车马衣服,玩赏物品,上比君王。 三公、九卿等朝廷大臣,闭口吞声,谁也不敢说话。 州牧、郡太守顺从和迎合他们的意旨,征聘和推荐人才时,摒弃贤能,任用愚蠢无能。 因此蝗虫成灾,外族起兵反叛。 上天的愤怒,已积有十余年之久。 所以连年以来,天上发生日食,地下发生地震,就是为了谴责和警戒君主,想让君主早日悔悟,诛杀罪恶不可名状的人。 过去,商高宗因发生野鸡飞到鼎耳啼叫的变异,因而修德,使商王朝得以中兴。 最近,天地神明为了促使陛下醒悟,发雷霆之怒,所以王甫父子及时伏诛,路上行人和成年男女无不拍手称快,好象报了杀父母的冤仇一样。 只是抱怨陛下为什么继续容忍残余的丑类,不将他们一网打尽?过去,秦王朝信任宦官赵高,终于使秦王朝灭亡;吴王余祭信任受刑之人,结果竟被他刺杀身亡。 而今陛下以不忍心诛杀的恩德,赦免他们灭族的大罪,如果他们的奸谋一旦成功,即使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为郎已有十五年之久,所有这些情况都是亲眼看见,亲耳听到的。 朱的所作所为,连皇天都不会原谅。 请求陛下抽出片刻的时间,垂听我的陈述,察看和裁决我的奏章,扫清和诛杀奸邪,回报上天的愤怒。 我愿意跟朱当面对质,如果有一句假话,甘愿接受身被烹杀,妻子和儿子都被放逐的惩罚,以杜绝乱说的道路。”奏章呈上去后,被搁置起来,没有回报。 中常侍吕强清忠奉公,帝以众例封为都乡侯,强固辞不受,因上疏陈事曰:“臣闻高祖重约,非功臣不侯,所以重天爵、明劝戒也。 中常侍曹节等,宦官薄,品卑人贱,谗谄媚主,佞邪徼宠,有赵高之祸,未被裂之诛。 陛下不悟,妄授茅土,开国承家,小人是用,又并及家人,重金兼紫,交结邪党,下比群佞。 阴阳乖剌,稼穑荒芜,人用不康,罔不由兹。 臣诚知封事已行,言之无逮,所以冒死干触陈愚忠者,实愿陛下损改既谬,从此一止。 臣又闻后宫采女数千余人,衣食之费日数百金,比谷虽贱而户有饥色,按法当贵而今更贱者,由赋发繁数,以解县官,寒不敢衣,饥不敢食,民有斯厄而莫之恤。 宫女无用,填积后庭,天下虽复尽力耕桑,犹不能供。 又,前召议郎蔡邕对问于金商门,邕不敢怀道迷国,而切言极对,毁刺贵臣,讥呵宦官。 陛下不密其言,崐至令宣露,群邪项领,膏唇拭舌,竞欲咀嚼,造作飞条。 陛下回受诽谤,致邕刑罪,室家徙放,老幼流离,岂不负忠臣哉!今群臣皆以邕为戒,上畏不测之难,下惧剑客之害,臣知朝廷不复得闻忠言矣!故太尉段,武勇冠世,习于边事,垂发服戎,功成皓首,历事二主,勋烈独昭。 陛下既已式序,位登台司,而为司隶校尉阳球所见诬胁,一身既毙,而妻子远播,天下惆怅,功臣失望。 宜徵邕更加授任,反家属,则忠贞路开,众怨以弭矣。”帝知其忠而不能用。 中常侍吕强清廉忠直,奉公守法。 灵帝按照众人的成例,封他为都乡侯。 吕强坚决推辞,不肯接受,因而上书陈述政事说:“我曾经听说,汉高祖郑重约定,不是功臣不可封侯。 这是为了尊重国家的封爵,明白劝勉和告诫后人。 中常侍曹节等人身为宦官,福菲薄,品格卑下,出身微贱,依靠谗言和谄媚取悦人主,使用奸佞邪恶的手段邀取恩宠,有赵高的祸害,却还没有受到车裂酷刑的诛杀。 陛下不知悔悟,妄自赐给食邑,建立侯国,使邪恶小人得到任用,家人们一同晋升,印绶重叠,互相结成邪党,下面又勾结一群奸佞小人。 阴阳违背,农田荒芜,人民缺吃少穿,全都由此而起。 我当然知道封爵已成事实,说也没有用处。 但我仍然冒着死罪触犯陛下,陈述我的一片愚忠,实在只是盼望陛下减少和改正以往的过失,到此为止。 我又听说,后宫的采女有数千余人,仅仅衣食一项的费用,每天都要耗费数百金之多。 近来,谷价虽然降低,但家家户户,面有饥色。 按照道理,谷价应该涨价,而现在反而降低,是由于赋敛和征发繁多,需要限期交给官府,只好故意压低谷价。 农民天冷时不敢买衣服穿,饥饿时不敢吃饱,他们如此困苦,又有谁来怜恤?宫女们毫无用处,却塞满后宫,即使是全国都尽力耕田种桑,尚且无法供养。 去年,命议郎蔡邕前往金商门回答陛下的询问,蔡邕不敢隐瞒真情,迷惑朝廷,极力直言回答,抨击到权贵大臣,责备到当权的宦官。 陛下不能为他保守秘密,以致泄漏出去,奸佞邪恶之辈,肆无忌惮,张牙舞爪,恨不得把蔡邕咬碎嚼烂,于是制作匿名信进行诬陷。 陛下听信他们的诽谤,以至蔡邕被判处重刑,家属也遭到放逐,老幼流离失所,岂不辜负了忠臣?而今群臣都以蔡邕作为警戒,上怕意外的灾难,下惧刺客的杀害,我知道朝廷从此再也听不到忠直的言语!已故太尉段威武和勇猛盖世,尤其是熟悉边防事务,童年时就投身军旅,直到老年白头时才完成大功,历事二帝,功业特别显著。 陛下既已按次第叙灵功劳,位列三公,然而却遭到司隶校尉阳球的诬陷和胁迫,身既死亡,妻子被放逐到边远地方,天下的人伤心,功臣失望。 应该把蔡邕召回京都洛阳,重新委任官职,迁回段的家属,则忠贞路开,众人的怨恨可以平息。”灵帝知道吕强忠心,但不能采纳他的建议。 丁酉,赦天下。 丁酉(二十四日),大赦天下。 上禄长和海上言:“礼,从祖兄弟别居异财,恩义已轻,服属疏末。 而今党人锢及五族,既乖典训之文,有谬经常之法。”帝览之而悟,于是党锢自从祖以下皆得解释。 上禄县长和海上书灵帝说:“根据礼制,同曾祖而不同祖父的兄弟,已经分开居住,家财也已分开,恩德和情义已经很轻,从丧服上说只不过是疏远的家族。 而今禁锢党人却扩大到这类疏远亲属,既不符合古代的典章制度,也不符合正常的法令规章。”灵帝看到奏章后醒悟,于是对党人的禁锢从伯叔祖父以下都得到解除。 五月,以卫尉刘宽为太尉。 五月,擢升卫尉刘宽为太尉。 护匈奴中郎将张与南单于呼徵不相能,擅斩之,更立右贤王羌渠为单于。 秋,七月,坐不先请而擅诛杀,槛车征诣廷尉,死。 护匈奴中郎将张与南匈奴汗国单于栾提呼徵不和睦,张擅自斩杀栾提呼征,并改立右贤王栾提羌渠为南匈奴汗国单于。 秋季,七月,张被指控事先没有奏请朝廷批准而擅自诛杀,被用囚车押回京都洛阳,送往廷尉监狱处死。 初,司徒刘兄侍中与窦武同谋,俱死,永乐少府陈球说曰:“公出自宗室,位登台鼎,天下瞻望,社稷镇卫,岂得雷同,容容无违而已。 今曹节等放纵为害,而久在左右,又公兄侍中受害节等,今可表徙卫尉阳球为司崐隶校尉,以次收节等诛之,政出圣主,天下太平,可翘足而待也!”曰:“凶竖多耳目,恐事未会,先受其祸。”尚书刘纳曰:“为国栋梁,倾危不持,焉用彼相邪!”许诺,亦与阳球结谋。 球小妻,程璜之女,由是节等颇得闻知,乃重赂璜,且胁之。 璜惧迫,以球谋告节,节因共白帝曰:“与刘纳、陈球、阳球交通书疏,谋议不轨。”帝大怒。 冬,十月,甲申,刘、陈球、刘纳、阳球皆下狱,死。 当初,司徒刘的哥哥侍中刘因和窦武共同策划诛杀宦官,一同被杀。 永乐少府陈球向刘进言说:“您出身皇族,位居三公,天下的人都仰望着您镇守和捍卫国家,怎么可以随声附和,唯唯诺诺,深恐得罪别人?现今曹节等人为所欲为,放任为害。 而且他们久居在皇帝左右,您的哥哥侍中刘就是被曹节等人杀害的。 您可以上书朝廷,推荐卫尉阳球重新出任司隶校尉,将曹节等人逐个逮捕诛杀,由圣明的君主亲自主持朝政,天下太平,只要一举足的短时间内即可到来。”刘说:“宦官等凶恶小人的耳目很多,恐怕事情还没有等到机会,反则先受到灾祸。”尚书刘纳进言说:“身为国家的栋梁大臣,国家行将倾覆而不扶持,还要您这种辅佐干什么?”于是刘应允承诺,也和阳球密谋。 阳球的妾是中常侍程璜的女儿,因此曹节等人逐渐得到消息。 于是用厚重的礼物贿赂程璜,并且对他进行威胁。 程璜恐惧迫急,就把阳球等人的密谋全都告诉了曹节。 于是曹节等人共同向灵帝报告说:“刘跟刘纳、陈球、阳球互通书信,往来勾结,密谋越出常轨的行动。”灵帝勃然大怒。 冬季,十月甲申(十四日),将刘、陈球、刘纳、阳球逮捕下狱,都在狱中处死。 巴郡板蛮反,遣御史中丞萧瑗督益州刺史讨之,不克。 巴郡板部蛮族起兵反叛,朝廷派遣御史中丞萧瑗督促益州刺史率军前往讨伐,未能取胜。 十二月,以光禄勋杨赐为司徒。 十二月,擢升光禄勋杨赐为司徒。 鲜卑寇幽、并二州。 鲜卑侵犯幽州、并州。 三年(庚申、180) 三年(庚申,公元180年) 春,正月,癸酉,赦天下。 春季,正月癸酉(疑误),大赦天下。 夏,四月,江夏蛮反。 夏季,四月,江夏郡蛮族起兵反叛。 秋,酒泉地震。 秋季,酒泉郡发生地震。 冬,有星孛于狼、弧。 冬季,有异星出现于狼星、弧星之间。 鲜卑寇幽、并二州。 鲜卑侵犯幽州、并州。 十二月,己已,立贵人何氏为皇后。 征后兄颍川太守进为侍中。 后本南阳屠家,以选入掖庭,生皇子辨,故立之。 十二月己巳(初五),封何贵人为皇后。 征召何皇后的哥哥、颍川郡太守何进为侍中。 何皇后本是南阳郡一个屠户家的女儿,后被选进宫廷,生下皇子刘辨,所以被灵帝立为皇后。 是岁作圭、灵昆苑。 司徒杨赐谏曰:“先帝之制,左开鸿池,右作上林,不奢不约,以合礼中。 今猥规郊城之地以为苑囿,坏沃衍,废田园,驱居民,畜禽兽,殆非所谓若保赤子之义。 今城外之苑已有五六,可以逞情意,顺四节也。 宜惟夏禹卑宫、太守露台之意,以尉下民之劳。”书奏,帝欲止,以问侍中任芝、乐松;对曰:“昔文王之囿百里,人以为小;齐宣五里,人以为大。 今与百姓共之,无害于政也。”帝悦,遂为之。 同年,灵帝下令兴建圭苑、灵昆苑。 司徒杨赐上书劝阻说:“先帝创立制度,左边开辟鸿池,右边兴建上林苑,既不算奢侈,也不算十分节约,正好符合礼仪法度。 而今增多规划城郊之地,作为皇家苑囿,破坏肥沃的土地,荒废田园,把农民驱逐出去,畜养飞禽走兽,这大概不是爱民如子的大义。 崐况且现在城外的皇家苑囿已经有五六个之多,足够陛下任情游乐,满足四季的需要。 应该好好回想一下夏禹宫室简陋,汉文帝拒绝兴建露台的本意,体恤小民的劳苦。”奏章呈上去后,灵帝打算停止兴建,询问侍中任芝、乐松的意见。 他们二人回答说:“过去,周文王的苑囿,方圆有一百里,人们尚且认为太小;齐宣王的苑囿,方圆只有五里,人们却认为太大。 现今如果陛下和老百姓共同享用,对政事没有什么妨害。”灵帝听了非常喜悦,便下令兴建。 巴郡板蛮反。 巴郡板部蛮族再度起兵反叛。 苍梧、桂阳贼攻郡县,零陵太守杨制马车数十乘,以排囊盛石灰于车上,系布索于马尾;又为兵车,专彀弓弩。 及战,令马车居前,顺风鼓灰,贼不得视,因以火烧布然,马惊,奔突贼阵,因使后车弓弩乱发,钲鼓鸣震,群盗波骇破散,追逐伤斩无数,枭其渠帅,郡境以清。 荆州刺史赵凯诬奏实非身亲破贼,而妄有其功;与相章奏。 凯有党助,遂槛车徵,防禁严密,无由自讼;乃噬臂出血,书衣为章,具陈破贼形势,及言凯所诬状,潜令亲属诣阙通之。 诏书原,拜议郎;凯受诬人之罪。 ,乔之弟也。 苍梧郡、桂阳郡盗贼联合攻打郡县。 零陵郡太守杨制作了马车数十辆,在马车上放着盛满石灰的大袋,把绑袋口的布索系在马尾巴上;另外,又专门准备载着张满弓弩的战车。 等到战斗开始时,命马车在前面冲锋,石灰顺着风势飞扬,盗贼都睁不开眼睛。 再用火点燃布索,马受惊后,向盗贼的阵地狂奔乱跑,跟在后面的战车弓弩齐发,战鼓震天动地,群盗犹如波涛一样惊骇破散。 杨挥军追击,杀伤和杀死的不计其数,并将盗贼首领斩首,将他的头悬挂在木头上,郡境得以完全平静。 荆州刺史赵凯向朝廷上书诬告说,杨实际上不是亲自上阵破贼,而妄说自己有功。 杨也向朝廷上书进行答辩。 但因赵凯在朝廷有同党的帮助,便下令逮捕杨,用囚车押解回京都洛阳,囚禁在监狱,由于防范和戒备森严,杨无法申诉。 于是他咬破手臂,撕裂衣服,写成血书作为奏章,详细陈述自己破贼的形势,以及反驳赵凯诬陷自己的情况,秘密交给前来探监的亲属,到宫门呈递。 结果,灵帝下诏,赦免杨无罪,任命他为议郎。 赵凯受到诬告反坐的惩处。 杨是杨乔的弟弟。